经过一个街角时,艾伦突然叫住司机。 嘿!先生,麻烦靠边稍停一会!司机被吓得不轻,赶紧将方向盘左撇急煞。待车轮一止住,艾伦便即刻开门往后走去。留下车里不明就里的布兰登,皱着眉头跟着往后看。
只见距离七公尺远的门阶处,坐着一个女孩。她有着一头漂亮金发,长得几乎能盖住她的全部身子及表情。单薄的身形仅穿着一件白色薄洋装,垂头抱膝的模样看来楚楚可怜。艾伦正脱下自己的大衣,罩在她身上。他似乎对她说了什么,但她不接受,将大衣丢还给艾伦,转身又跑了。艾伦望着她的背影原地伫立了会,半晌后才往车子走来。
布兰登不确定艾伦与那女孩的关系,也不想多问。他原以为以艾伦孤僻的个性,大概很难主动谈及此事。不料艾伦倒是主动开口了。 那就是布尔先生的女儿,我们学校的学生。他解释道。并扬了扬大衣,在狭窄空间里重新套上。
哦也许我们待会得告知布尔,让他劝她回家。毕竟附近连路灯都欠乏,要一个女孩夜行是挺危险的。布兰登应道。他有些讶异艾伦主动对他坦诚。但很显然,艾伦还是没将话说明的习惯,也不接下语,只是转过头沉默地看向窗外。布兰登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
抵达酒吧时,布尔先生正转着白方巾擦拭那几只酒杯。
就艾伦的观察,布尔对这些细节似乎有异常的坚持,即便在场观众只有艾伦一人(布兰登那没有半颗艺术细胞的家伙自然算不得数),布尔还是把那些花招耍得完美无缺。无论看几次,都是这般如梦似幻。
所以一时间,艾伦是有些看傻了眼。他联想起第一次造访这里时,他也如同现在这般坐在吧台前观赏布尔先生的演出。那时陪同他前来的是西蒙?皮尔森。还记得那时自己的心情可不若现在轻松,一心只晓得逃避西蒙的目光,局蹙地盯着布尔先生不放,险些错过一场有趣会谈。
随后,他又想起同在那时,他们也谈到了莉迪亚——她是布尔先生的独生女,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也是西蒙班上的三年级学生。但刚刚前来酒吧的路上,艾伦却看见她蹲守街旁无比彷徨的模样。她的脸上有瘀青,脖颈处还有来路不明的红痕
这时,艾伦骤然感觉肩膀一沉。 嘿!布尔,莉迪亚最近还好吗?布兰登欺着他的肩膀在他右侧落座。从艾伦的角度看去,恰好能看见布兰登的侧脸,他嘴边衔笑,态度十分自然,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但艾伦想起他的曾经身分——一名受过系统训练的警察,熟知一切拷问技术。他怀疑布兰登是在套布尔的话。
思至此,艾伦又隐约察觉了什么——譬如,布兰登是真的因为无处可去,才选在他的住所落居么?现在想来,以布兰登的能力与手段,要弄个临时居处应当不难。再连结布兰登过去的劣迹,他不确定他所知的布兰登,会否只看见他愿意展现的那一部分。
艾伦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已经无法看清布兰登隐瞒在海面下的真实想法了。偶尔他甚至不禁思索,布兰登在他面前的一切行为,会否跟他现在所做的同样,只是场具有目的性的逼真演出?就如同住院期间前来探访的彼得所做的那般,种种看似巧合的举动,其实只是层层天衣无缝的安排?
听见布兰登的问话,布尔擦拭杯子的手一顿。 哦,她和朋友去首都玩了。他说,并放下手上杯子,换了另一只,继续转着方布擦。他的动作如此流畅,此时速度更是快得让人眼花撩乱。仿佛,他只想借此遮掩眼底的惊慌。
所以不仅是布兰登,就连没受过讯问教育的艾伦,都能轻易看出布尔的古怪之处毕竟艾伦才刚在路上遇到莉迪亚,布尔的说词不攻自破。艾伦突然想起当他劝说莉迪亚赶紧回家休息时,她那苍白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眼底深处亦有掩藏不住的恐慌。
这令艾伦不禁暗自质疑究竟莉迪亚是真的不愿回家,或是恐惧回家之后,可能遭遇的人?
第26章 小酒吧与死者五号6
由于这点疑虑,心照不宣的俩人没在酒吧里待太久,寻个借口便打道回府了。晚餐最后还是倚靠冷冻柜幸存的微波食品解决。
所以面对厨房留存的残局,布兰登很有觉悟地卷起袖口、着手整理。这让被拱去客厅休憩的艾伦有种不切实际的感受——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何布兰登老爱躺在沙发了,原来用看厨房里忙进忙出的身影,是如此爽快。
待布兰登忙完后,时间已经来到十点多。对于布兰登今日的积极转变,奴贩艾伦表示很满意。于是他长手一挥,便召布兰登来沙发坐着。
这时,电视正拨映影集,色调黑沉沉的,没几句台词。身为艺术盲的布兰登看了十分钟也没看出主题,便站起身进房间拿几瓶美酒助兴。他轻手轻脚地将两只高脚杯放置桌面,为艾伦与自己斟了满盏。
按理说,艾伦是不该喝酒的。毕竟他前几天才办理出院,医嘱里也写明要他好生休养(虽然艾伦想了几天,还是没想到住院原因)。但此时艾伦感到一股难得清闲——确实,虽然许多事情尚未获得解答,可就像催紧的发条那样,他偶尔也渴望得到几分宽懈。
所以也许是想偶尔放纵,艾伦并没拒绝这次邀约。他爽快地接过那杯酒,仰首便一口饮尽。热辣的口感像要灼伤他的口腔,顺着食道汩汩滑下,几乎要在心脏熔出一个洞——他仰头半眯着眼,迷醉地持续感受这股灼热感,渴望这把火能将那些烦心事烧个精光。
嘿,别喝太急,小心呛着了。旁边,布兰登皱眉提醒道。他知道艾伦平时不碰酒,否则首次见面也不至于发酒疯。若艾伦因此被烈酒呛伤,那可不是有趣的事。
还好艾伦很快就缓过劲来。 没事,这种感觉棒极了!他微笑道。虽然声音还有些嘶哑,但里头确实盛满欢欣之情。他迫不及待地捉起酒瓶,为自己再斟了一杯,也替布兰登补上一些。他明白为何布兰登喜欢酒精了。这是能令人麻痹的瘾,任谁也无法抗拒。
然而按他这种牛饮喝法,就是酒量极佳的布兰登也不堪折磨。但他能看得出艾伦心中愁苦,并希望能陪他排解忧愁。于是他也不多阻挠,只是客随主便地一杯接一杯喝着。直到最后不省人事,直到所有酒瓶都干枯。
恍惚间,布兰登感觉似乎有谁吻着他。那副躯体如此炽热,仿佛一颗82038203恒星,令人依恋又唯恐灼伤。他情不自禁地回拥着,用着像要把对方揉进骨子里的力度。津液交换是毒,饮鸩止渴却成为所需。随着时间滴答流逝,衣服一层层被剥离,俩人的赤裸本能也彼此坦见。
说起来,要俩大男人挤在这座小小沙发,实在勉强了些。但正是这种逼仄感,更添几分刺激。布兰登伏在上头,轻吻着那双向往已久的碧色眼眸。抬起头时,他看见那双总清澈的眼底正半挟着潋滟春色,倒映自己的模样。他低喘着,再度忘情地啃吻上那只仰起的白皙脖颈,并一路向下吻。欲让那副诱人躯体的每一吋肌肤,都留存自己的痕迹。
此时的他,不再受那些该死事件所牵绊。抛开那些成见,再丢开戴维斯警官的沉重身分后,他布兰登仅是一介凡人。他只想顺应本能,感受这难得的愉悦,耽溺在比酒更醉人的情欲之中
凌晨四点,半梦半醒间,布兰登感到有冷风迎面袭来。他不耐地拉过毯子,将自己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努力地塞进沙发缝隙——毕竟宿醉的感觉总是不好,他只想抱着脑袋浑沌睡去。但身后紧接传来的脚步声,却又令他不得不反射性地睁眼警戒。
黑暗中,他看见有道身影站在门边,它正轻手轻脚地阖起门。咿呀声响在空荡的房里回荡,如同古堡里百龄老妇的呢喃。说起来,它的动作不特别鬼祟,却有种说不出的幽逸,仿佛它根本不存于世。
但布兰登还是认出了它。 嘿,艾伦,这么晚了你去哪?他揉着酸胀的眼,慢慢支起身,毯子从他身上滑落。 呃,你我们你昨天还好吧?他不安地问。此时看见自己的光裸身躯,他才迟钝地忆起昨晚的激情。霎时间,包括艾伦的破碎呻吟及相关零星片段,瞬时萦绕在他耳际——这让布兰登不禁又起了些许反应。
可布兰登很清楚,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不确定昨晚的自己是否过分失控,这让他感到无比忧心。他希望昨天的意外插曲,不至于让艾伦将他扫地出门。毕竟他可没忘了上回,不过是一句调戏,就惹得艾伦羞愤的一拳。那家伙总是过分害羞。
听了布兰登的询问,艾伦也向他徐步走来。
没事,我很好。他说,语调很轻,尾音即刻便飘散在空中。他扶着布兰登的肩,缓缓屈下腰。借着稀疏月光,布兰登能看见他的脖颈有昨晚留存的星点吻痕。 你昨晚表现很好,让我很舒服。艾伦于他耳边轻声说。并微笑着,在布兰登的唇角落下淡淡一吻。
而后也不待布兰登回应,他又飘着步上楼了。离开时嘴里像在哼唱着什么,显然十分愉悦。但布兰登却高兴不来,因为对手走了,就留他与情欲抗争。他只好恨恨地瞪着天花板,镇夜无眠。
失眠这段时间,布兰登也不算一无所思。黑暗中,他反覆思索自己的过去经历。包括那段蒙纱的童年,与艾伦相识的过程,以及昨夜艾伦的一切反应。最后它们在他脑里炼化成一首歌你看不见自己的真正模样,你所见仅是你的阴影注和着艾伦离去前的呢喃,在他脑里反覆回荡。
※
翌日十点,被睡魔挟持的布兰登才缓缓苏醒。
由于艾伦昨夜那挑逗一吻,以及宿醉本身的后座力,布兰登整夜都没睡好,翻来覆去竟折腾到将近七点才正式入眠。稍醒这会,他喉咙干渴的近乎龟裂。所以即便没睡够,他也只好扶着额际离开沙发——当然,放缓速度还是必须的,力道过猛只会让他呕出一片汪洋。
起床后,他便发现,不仅那股宿醉的晕眩感尚未消退,昨晚屈就小沙发更让他全身酸疼。到厨房喝过水后,他又拖着沉重步伐前去厕所稍作洗漱。本来只想醒醒脑,后来又干脆洗了场澡。冲洗完毕,布兰登才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衣服似乎全搁置在二楼艾伦的房间——他可不打算再拾回地上那些肮脏衣物,那简直比不洗更令他恶心。
于是在腰际围了条浴巾,他又径自上了二楼。反正他昨晚已确知艾伦的心意,此时吻醒那迟归又晚睡的睡美人,也只是增添浪漫气氛。他甚至计画着也许待会能趁着风势,还能在床上再战几回合。
而说到迟归这回事,布兰登还是多少心存不满的——即便昨晚喝多了,但他一向自诩床上功夫惊人。以往同枕过的女人,也确实没个隔天还能轻松下床。可谁晓得,艾伦这家伙竟是接连破了两个戴维斯式先例不仅是他的第一个男性对象,也是完事不久,便能行走自如的第一人。
但要知道,昨晚他们可足足持续两个钟头!布兰登咬牙在心底低吼着。虽然男人的体能多比女人更佳,但他实在不认为艾伦能有如此好的根柢。且再想起昨夜过程中,原本无比诱惑的艾伦突然崩溃似的哭喊,几乎严重到他以为艾伦后悔不做了(虽然他不认为男人的贞洁,能比象征自尊的眼泪更珍贵)。还好,在自己性致流失以前,艾伦即时打住情绪,转瞬又勾缠上布兰登的腰,才让这美好夜晚得以往下延续。
所以很显然,能从文弱书生变质成媚骨妖精,这只有一种解释小小艾伦只是耐着生命危险勉强逞能。所以一切行为,包括他半夜的若无其事,全是他欲情故纵的手段!
思至此,自恋的布兰登心里也总算舒坦多了。果然,宝刀就是宝刀,即便许久未磨也不改锋利。若上帝能再为自己增添一些厨艺,那他可真是完美无缺了!他愉悦地想着,哼着歌敲敲眼前那扇门,然后便迫不急待地径自旋开门把——他又转了几次。天杀的,他不敢置信地瞪着门把这道门竟然落锁了?
也许是察觉外面的鼓噪。这时,房里也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里头或许还掺杂部分物品倒地的声响,显然门后的某生物已经陷入疯狂状态。这场混乱持续了三分钟,满脸乌云的布兰登才终于见到门板开一小缝。有颗棕色鸟巢从里头探出。
早、早安。艾伦看着他,怯怯地道。也许是昨晚过度激情,他的声音还有些哑,眼睛也略为红肿。 家里没食材了,你中午就在外头随便吃吧。他说。一语毕,又迅速拉起房门。
但布兰登却比他更快。 嘿,小家伙,你身体没事吧?他问,并一把捉住艾伦预备关门的手,而后以身形优势侧身卡进那扇门。
进了房间后,他才看见艾伦仅穿一件t恤——尺码过大,皱褶明显,显然是自己先前胡乱收在旁的服饰。见情人穿了自己的衣服,布兰登的脸色才总算和缓一些。 房里没洗手间,你清过里面了么?他蹙眉问,并另一手抚上艾伦的脸颊。温度果真有些发烫。
感觉布兰登的碰触,艾伦不自觉地闪避着。事实上,光聆听身体以及里面等敏感词汇,就让他陷入红色警戒,一把推开布兰登。 我我我我,我自己能处理!你你你你别管我了,先出去吃饭吧!可惜因为结巴过于严重,一点也不具威胁性。
哎,不带这样吧?昨晚不都挺好的被推开的布兰登委屈的说。
艾伦则依旧结巴。 我我我我,我昨天喝茫了,根本没印象发生什么事。他稍退一步,不料牵扯到某个部位,脸色略变。 昨天的事就算了,你先出去吧。他尴尬地红了脸,继续劝退道。
布兰登无奈地叹了口气。常言女人心海底针,这他晓得,可艾伦却比他交往过的女人更加
心思难测。昨晚表现分明极为热切,转眼又将自己拒之在外,这算什么状况?布兰登不由得心头一惊难道,艾伦昨晚真只是酒后乱性,现在酒醒了,就想对自己始乱终弃了?
没被甩过的布兰登思绪一阵错乱,从此跌坠自我否定的漩涡。
但在正式跌坠深渊之前,他又想到半夜时艾伦于他唇角落下的那一吻,以及那些毫不讳言的夸赞。他实在不认为这也属于酒后乱性的范畴。毕竟,艾伦那时看来非常清醒。而身为刑事部的一员,对于谜团他带着本能性的仇视。所以在离开之前,他想先问清此事。
先别急着赶我走,艾伦。他皱着眉,正色道我不晓得昨晚你有多醉。但我得诚实告诉你,我是认真的,所以那件事并非意外——再说,你半夜回来不也说我表现挺好的?难道这些事你真的完全没有印象?他反诘道。虽然说法有些直接,但他想问清这状况。他可不想第一次心意萌动,就被当作一夜情对象踢往一旁。
艾伦倒是错听重点。 你说,我昨晚又出去了?他惊骇地睁大眼睛。 我的天,我昨晚又出去了他不敢置信地复述,仿佛他真对自己的夜半行径毫无印象。且这状况并非首次发生。
布兰登皱着眉头看他,无法理解艾伦的反应。也许是发烧的关系吧?布兰登想,毕竟今日艾伦的行为毫无逻辑。这时,恰好楼下电话响了——前几天闲着无聊,他便把那台座机修一修,没想到今日真有人打来。 你先去浴室洗个澡吧。若是待会需要帮忙,喊我一声,我会协助你。他微笑安抚道。扶着艾伦的肩,他轻轻吻上他的前额,便下楼接电话了。
但布兰登怎么也没想到,两人刚萌芽的关系,就在这通电话走上歧路。
身在现场的彼得罗恩,公器私用地拿着案发地点的话筒低声说嘿老兄,我想你得来一趟——查理8231布尔死了;且这两天我又查到一些新信息,你铁定很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噔啷,进入最终章!
第27章 天堂口与死者六号1
昏黄灯光映照在平铺绣花地毯的漫长回廊上,一双高跟鞋行走其中。
于宁静无人的夜里,它的鲜红色泽显得尤其妖艳。赭色细长鞋根犹如两根木桩,深刻扎进地底开出血色的花。偏偏步伐又是如此轻缓优雅。它先是经过狭窄回廊,又顺着楼梯拾阶而上,最后拐一个弯,停驻在一道木门前。
看着门上镶刻着镇长的金属名牌,米兰达8231莫妮卡站了许久,才将门咿呀推开。
听闻你找我,迪伦?她微笑着,带着一丝难得娇媚,向办公桌前的人问候道。虽然风采依旧,但从那略为凌乱的发丝,仍能看出她的风尘朴朴。
事实上,她也确实刚从首都驱车赶来。即便一路车速飞快,仍耗费她将近六个钟头的车程——由于最近举办的品牌服装周,她特意在耶诞节一早就前往首都,预备享受她的美好假期。谁晓得天有不测风云,昨晚一通急电竟又将她紧急召回。
电话里,镇长杰森8231迪伦用词含糊,只说耶诞假期间她的学校出了状况,希望身作最高管理者的她能回返坐镇——而依据他们十多年的交情,米兰达很清楚,镇长不会无故提出这类要求。况且,就算真的不是要紧事,看在最大金援者的难得要求上,她也片刻不容怠慢。于是这是清早,她便挥别那座树林,提前赶回替她的小树灭火了。
为尽快理出头绪,一抵达佛格镇,米兰达便先去警局询问。那时,彼得8231罗恩恰好在局里整顿资料。神色有些古怪的他告诉米兰达,当她不在的这段期间,先是发生西蒙8231皮尔森的意外逝世,而后又是莉迪亚8231布尔的不幸遭遇。
对于西蒙的死,米兰达感到惊诧万分。毕竟共事多年,好歹存些朋友情分。她为他的早逝感到诚挚惋惜。并在询问大致死因后,为他祷告数分钟。随后才问起莉迪亚的现况。
说起莉迪亚的事件,其间周折之繁复也令彼得不禁摇头——昨日清晨,他们接获居民通报,有个女孩在屋里崩溃惊叫,唯恐遭遇不测。于是警方赶紧前往并现场破门而入,在二楼的晦暗房间里找到莉迪亚。
那时,她正缩在床尾瑟瑟发抖着,四肢皆被绳索捆缚住,头部及衣襟有大量血迹。除此之外,衣衫也破碎凌乱,单薄身躯遍布着瘀青与吻痕。看见这一幕,大伙心里有数,已有不少人咒骂出声。
随后,他们才注意到不远处的帘幕后,有道狭长黑影兀自摇曳。
查理8231布尔身着白衣悬吊在窗台的横杆。瘦削的脸庞因脖颈被绳索紧勒多时,而显得青黑发胀。浑浊而褪色的棕色眼珠突出,有大截肿胀的舌头坦露在外头,乍看就像堵塞一块粉色海绵。并且由于玻璃窗没关,随着每次窗帘扬起,他的躯体便会沐风摆动。素色白衫擦过窗帘,发出沙沙声响。就好比一棵枯瘦的杉树,于凛冬季末消磨最后的生气。
将莉迪亚与布尔的遗体送离后,警官们便着手搜罗整栋房子,试图找出布尔自缢的原因——虽然他们偶尔也在白杉酒吧聚聚,但布尔平时阴冷寡言,大伙并不清楚他的为人。可惜搜查整整两个钟头后,很不幸的除了那些数不清的酒品珍藏以外,他们一无所获,更别说是遗书等等有用之物。
但只要是稍有思考能力的人都能明白,布尔先生的死,绝不仅是自杀这么简单。虽说当初妻子的死对他打击颇大,但那已是十年前的陈年旧事,无法构成动机。再说,眼见莉迪亚被捆缚住的糟糕状态,便能知晓那狗娘养的家伙正打算对他的亲生女儿下手,自然没让煮熟鸭子放飞的道理。
其实,米兰达抵达的时间也算赶巧,那会彼得才从医院探访完莉迪亚,对她的状况算是略有了解。
基本上,莉迪亚身体并无大碍,唯有心理受创得较严重。毕竟,她不仅差点惨遭父亲毒手,还目睹父亲陈尸在自己眼前,且因身体被捆绑无法挪动,被迫与尸体同处数小时。这对任何人都是难以承受之重。
但以这类型案例来说,莉迪亚算是表现极好的了。她原先就认识彼得8231罗恩,即便他刻意卸下警装,她仍聪颖地猜出他的来意——询问昨日的案发过程。所以她让彼得直问无妨。并在谈话间,了些还算有用的线索。譬如,她从小便常遭受酒品不佳的布尔骚扰及恫吓。甚至昨日,也就是布尔遇害当晚,还是她的十八岁生日,而她却差点失身于他。
她说,在那个悲惨的夜里,喝过助兴酒的布尔才坦言原来早在一年前,他便谋划要在今日夺取她的初夜,继而完成她的成年礼。但莉迪亚并不晓得事情怎会演变至此,毕竟她再如何厌恨他,也从未想过她的亲生父亲,竟会这般吊死在自己房间,并且毫无征兆。
可惜的是,莉迪亚告诉彼得,她实在不清楚案发经过。因为早在企图挣脱布尔时,她便由于头部撞击床脚而不省人事了。后半夜的事她毫无记忆,只晓得不久后醒来时,就见布尔在相距自己八英呎的地方瞪着自己。躯体随风款摆、却再无声息。
听完这些骇人消息,即便是米兰达也十足震惊。从警局前往镇长室的路途中,甚至现在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她仍反覆思索着生命的无常以及脆弱就如同她曾切身感受的那般。
思至此,她略一屈身,打开了左下方的抽屉。抽屉深处放置一只木盒。它的款式陈旧可做工细致,上头嵌刻着满满的祝祷经文。她伸出手,轻轻摩挲那木盒表面,以圆润指腹感受上头浮突的纹路。仿佛想藉由此行,将自身的温度与思念,传递予此生最心爱之物。
——许久不见,米兰达。突然间,有道低沉嗓音在门口处响起。这让浸□□绪的米兰达被吓得全身一震。 哦,下午好。梅格,艾伦。赶紧将木盒摆回抽屉后,米兰达微笑着起身。 抱歉了,让你们这么晚过来。这次回来得急,没来得及带伴手礼。她自嘲着说,并走出桌后,逐一轻搂过梅格8231杜里斯与艾伦。
别说礼物了,那本属你的假期,实在不该扫你的兴是镇长让你回来的吧?为了西蒙与莉迪亚8231布尔的事?梅格蹙眉问。她也是昨日才从镇长那儿得知西蒙与莉迪亚的事。
对于西蒙的死,她心里委实不好受。她原本就不真心讨厌那小伙子,此时更夹杂著名为自责的情绪——若是当时她能更坚定地否决那场晚会,或许,西蒙那小子还维持着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与大伙一同开会。而不是像她多年前那不听劝的女儿,就这般永远迷失在失色的夜中。
察觉梅格的低落情绪,米兰达轻轻牵起梅格的手。 没事,梅格。她安抚道,拍拍梅格的手背。 人总难逃一死。除了神,没有人能阻却谁的生命进程。米兰达说,希望能给她一些力量。因为就如她所言,天底下唯有神能裁决人的价值与期限。况且米兰达实在害怕梅格会过度自责,她可不希望再失去任何一名伙伴。
所以她又拉过梅格的手,并示意艾伦一同来沙发区稍坐。她先替他们各斟上一杯热茶,便开始执行这次的临时会议——米兰达能看出梅格今日状况不佳,也不打算拖延太长时间。简要报备从彼得那儿问来的事件经过后,米兰达便直接向他们征询意见,关于开学后的流言如何制止,以及教学人员的调度问题。
总会议算来,还不到十五分钟。桌面的茶还尚有余温,米兰达便让他们回去歇息了。临辞前,她还特别嘱咐梅格记得仔细休养,并表示自己会承担着处理一切——她非常明白,看似冷面心肠的梅格并不如表现坚强。毕竟玛莉莲曾是她的全部,失去她的当下,便已将她的灵魂掏空。从此千疮百孔的心再经不起一丝打击,再多武装也只是佯装自己不受损伤。
所以,各持烦恼的米兰达与梅格,并没看出艾伦的异样。
原本就习惯旁观的他,这一刻更是愈加沉默。因为他还在思考查理8231布尔的死亡。它就像之前那些事件同样,是他早已明确预知的事——虽说与布兰登发生关系那晚,他已向布兰登间接承认有梦游的毛病。但他所没说的是,其实那一夜里,他还做了一个梦。
静谧无声的夜里,艾伦梦见自己处于一个陌生且晦暗的环境。有道黑影持刀矗立在房间中央。细巧而尖锐的刀锋反映月光,带着一抹蓝,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森森寒意。那人摇头晃脑地哼着曲子,低头似乎正认真捣鼓着什么——突然间,刀面反映了月光,恰好照在那人脸庞。艾伦总算看清那张脸了原来那是白杉酒吧的老板,布尔先生!
此时,布尔正手握刀柄,隔着裤管往左大腿刻划,并且神情专注的近乎虔诚,仿佛正执行某种极为神圣的仪式。鲜血不断自他大腿涌出,瞬间染红了白色裤管显得触目惊心。但他却像感觉不着痛似的,嘴边依旧衔带一抹不合时宜的笑。
然后,艾伦看见自己走向了他。直到相距仅两英尺远才停下脚步。没来由的,艾伦能感觉自己似乎很愉悦。因为他的嘴里也哼着歌,曲调与布尔极为类似,但旋律显然明晰许多——艾伦记得,许久之前总有个女人时常哼着这首曲子,哄他入睡
——但她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