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红猿这番话,青蛇终于很不情愿地闭上了大嘴。
可恶!到口的新鲜食物就这样飞了。
青蛇吐吐舌头,松开了身子,带领着白蛇迅速退去。
街灯忽然又亮了起来,一切也恢复了正常。
只见流氓老大口吐白沫地仰躺在地上,两条腿还不时抽搐,他的那几个手下则像受惊的小鸡一样缩成一团聚在一起,另外那三名伐木工人也吓得脸色发青,哆嗦着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都认为这棵神木很邪门!
一定是有什么鬼怪或神灵附在这棵神木上,他们再也不敢打这棵树的歪主意了。
袁老伯见这些人类吓成这副模样,乘胜追击,说这棵神木是传说中的森林守护神,要是砍了它,小心惹祸上身喔!之前也有人想来偷偷砍树,结果没砍成,说是撞了邪,结果回去三天三夜吃不下饭,第四天就死了。
其实袁老伯也只是看多了什么人类的乡野传奇,拿来改编一下随便说说而已,但刚刚才撞邪的工人和流氓们却听得一愣一愣,马上就相信了。
可是……我们都已经收钱了……工人和流氓们面露难色。
拿了钱就得把事情做好啊,而且建商公司付的钱还不算少呢!要还回去还真舍不得,况且有人一拿到钱就已经花得精光,这下要去哪里凑出这些钱?
听到钱这个字,妈妈桑连忙走到众人面前,随手就从怀里掏出一叠叠钞票,塞入那些眼睛盯着钱不放的人类手上。
这些,你们拿去用吧!别来砍树了,小心到时候树没砍到,自己小命就没了。这棵神木啊,很有灵的,谁对它好、谁对它不好,它都知道。对它不好的会遭到报应,对它好的,有求必应喔!
这些话其实也是从那些报纸上学来的,妈妈桑也不清楚这棵神木是不是真的这么灵验,不过她自己倒是可以对这些人类施施小手段,让他们相信的确有这回事。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原本住在森林里的动物,都极力想要保留住这棵神木。
不光因为它是最后一棵神木,也是因为它在动物们的心目中,就是森林的化身,仿佛只要神木能继续存在,那么森林就有恢复的希望。
它们知道人类有好有坏,坏的人类砍掉森林,好的人类想要复育森林。
但它们对人类仍抱持着怀疑的态度,如果有机会,它们宁愿自己守护这最后残存的家园象征——这棵一直陪伴着它们的神木。
工人和流氓们手里拿着一大叠钱,仍迟疑着要不要接受,众人面面相觑之际,妈妈桑又面带微笑地说了拿了钱,就不能退了喔!不然,小心那些钱也会变成冥纸。说完她呵呵娇笑起来。
那些人类却听得心里发毛,这钱似乎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人声,原来是躲在公寓里的瘦弱少年打了电话通知环保局,马上便有环保官员赶了过来,还带了两个警员。
流氓们见警察来了,当然先跑再说。
被告诫千万不能被环保团体或环保局官员发现的伐木工人,也只好先抱着电锯,先溜再说。
众人逃的逃,躲的躲,妈妈桑要拉着少年一起离去,但少年却担忧地守在昏倒在神木前的男人身旁,不肯离开。
苗苗,我们快走,不然到时候又要向那些人类解释。
可是大白昏过去了!
这还不简单。妈妈桑拍拍双手,一个装满水的水桶便出现在她手上,她拿起水桶对着苗大白当头浇下。
被冷水一泼,苗大白果然立刻醒了过来。
大白!你没事吧?少年关心地问。
但男人只是露出茫然的眼神,用着陌生的口气问少年你是谁?
第十章 重逢
小护士吃惊地啊了一声。因为她看见那只兔子醒过来了。
病房里的其他病人仍然在昏迷中,并没有人发现那只白兔醒了过来。
或者说,他们从没发现过病房里有这么一只白兔,因为他们一直在昏迷中。
小护士连忙走到老妇人的病床旁,轻轻摇着她的手臂,想将她唤醒。
老婆婆。小护士在她耳边着急地唤着老婆婆,你快点醒来,你的兔子醒了耶!但是我学姊等下就要过来查病房了,要是她发现这只白兔,一定会把它赶出去的。
但躺在病床上的老妇人却没有回应。
老婆婆?小护士轻声问。
小护士摸了摸老妇人的手,触手冰凉。她又探了探老妇人的鼻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出来。
老婆婆?
病房外的走廊传来了脚步声。小护士转过头,看着那只睁着红宝石般的眼、静静趴在老妇人身边的白兔。怎么办?老婆婆再也醒不过来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隔壁病房的电视隐隐传来了这样的新闻报导……移植至植物园的神木,即使在专业人员的照护之下,仍旧日渐枯萎,这几日更是毫无生气……环保团体呼吁让老神木回归自然……目前相关单位正在研讨对策……但据悉将神木移植回原地的机率很小,一来神木经不起如此波折,二来神木原来的栖息地森林已经被人为开发,如今……
白兔突然站了起来,长长的大耳朵晃动了一下,然后紧张地看着小护士。
啊,你也怕被人发现吗?小护士似乎能明白它在想什么。
只见小护士转了转眼珠,然后说那你快躲到病床底下去。以后有人来,你就躲到病床底下,等到他们离开了再出来,知道吗?
白兔居然点了点头耶。
你真的听得懂我讲的话?天啊!老婆婆说的一点都没错耶!小护士又惊又喜。
快快!你现在快躲到床底下去!我跟你说,以后我会天天拿食物来给你,老婆婆特地交代你要多吃草、喝干净的水。
白兔已经跳下了病床,乖乖地钻进病床角落躲好。
小护士也赶紧溜了出去,刚好在病房门口遇见来查房的学姊。
咦?你怎么在这里?学姊问。
呃……我……我刚刚在楼下遇见病人家属,他们请我拿东西上来。
病人家属?也是护士的学姊露出怀疑眼神,问这些病人的家属早就不来探望他们了,怎么会突然出现?
呃……真的有啊!就是那位老婆婆的家属!他们说因为最近忙,所以没时间,但以后就会常常来探望她了。小护士说完就赶紧溜,不等学姊继续发问。
天啊,她实在是不会说谎,再说下去铁定会穿帮的啦!
只是那只白兔真的好神奇呐!
老婆婆说,那只白兔已经活了很久,年龄甚至比小护士还要大呢!
她从来都不知道,连兔子都可以活这么久耶!
苗大白!你是撞昏头了吗?穿着黑衣的少年激动地用力摇着男人,一点都不知道要是这男人真撞成脑震荡,如此用力摇晃只会加重病情。
住、住手!我头已经很痛了,不要这样摇我!男人推开了少年。
苗苗愣了愣,眼睛突然一红。
他正要扑上去再接再厉努力唤醒男人的记忆时,突然有人一把将他往后拉,接着妈妈桑紧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苗苗!小心!他是人类!
什么?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苗苗猛地住嘴。
是的,他也察觉到了。
眼前这个穿着白衣的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是人类的气味。
属于苗大白身上的草食动物温和气息已经消失无踪。苗苗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又惊又怒。眼前这家伙完完全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类,那、那苗大白呢?
那只胖白兔呢?
搞了半天,是那只胖白兔的灵魂附在这人类身上?
那……那是不是说,那只笨白兔已经……苗苗突然悲从中来,跪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呜……把我的大白还给我……你这死白兔去哪里了?呜……成串成串的泪水从那双带着琥珀色光芒的墨黑眼瞳落下,停都停不下来。
在场的妈妈桑和袁老伯见状都吓了一跳。
因为它们很少流露出如此悲伤的感情,而且苗苗居然还落了这么多眼泪哩!
乖,苗苗,别哭。妈妈桑走过去,捧起少年的脸,舔着他脸上的泪水。
但妈妈桑可不是因为心疼苗苗,而是不想浪费珍贵的盐分。
我的大白不见了……苗苗哭着说。
不见就不见了,你不是很讨厌那只胖白兔吗?它大概早就死了,灵魂糊里糊涂遇到这个人类就附上去了。
一听到大白其实早就死了,苗苗哭得更是悲切。
只要一想到从此以后再也不能见到大白(虽然那个男人还在他面前)、再也不能睡在那样温暖的怀抱里、再也不能和大白→→他就伤心到无以复加,而且胸口也有一种酸酸痛痛、无法形容的闷疼感。
少年忆起苗大白曾提过这种在胸腔里的无法形容的心酸,那不是肉体上的疼痛,却比肉体上的疼痛还要深刻。
那时候他还不明白,此刻却完全懂了。
苗苗哭得更伤心了。
大白以前一定也失去过最亲爱的人,才会心痛,就像他现在一样。
一脸疑惑的白衣男人慢慢扶着树干已经被砍得残缺数处的神木,想要站起身,袁老伯走了过去,将他扶稳。
老伯,谢谢你。
不客气。
……这里是?
年轻人,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啊。
你养过兔子吗?
男人摇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云。
这个男人有名字,他的确是人类。
在一旁的苗苗眼泪落得更凶了。
那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男人摇摇头,说我只记得,我在救护车上,要送一名老婆婆去医院。之后发生什么事情,我的脑袋完全一片空白,包括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他突然又焦急地说我在这里多久了?我得赶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