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他俩了,反正人凑齐了。
这倒是。
穆木跟孔令林无视这边一触即发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全都一副渔人得利的欠揍表情,真是人心不古。
等到十一点熄灯后,四个鬼祟的身影悄悄溜出了男生宿舍,直奔教学楼顶层的会议室。
深夜的豫北校园空寂的令人毛骨怵然,诺大的校园之中,只有疾风扫过树叶时的沙沙声响。月亮被乌云笼罩,寒风格外阴冷,情不自禁地颤抖一下,鸡皮疙瘩便起了一身。总体效果汇成三个字毛毛的……
虽然我自恃胆量过人,但貌似天地间所有恐怖事件都发生在这样漆黑的深夜……而且今夜又是月黑风高,实在跟诸多恐怖小说中的惨案发生场景相吻合……
抓这么紧,难道你怕了?袁霏略带嘲讽的声音从我身边传来。
耶?我旁边不是穆木吗??
我急忙松开双手,有点气极败坏地叫了起来我说老二!打开手电筒筒好不好!要撞墙了!
一道光柱闪现,我刚松了一口气,穆木又立刻用手摀住太明显了……
没事!这么安静,鬼都睡了!
千万别睡,不然我们的老六就没机会尖叫了。
死飞猿!你除了跟我作对还会做什么?!
这就是我为了社会主义发展做出的最大贡献啊。
你!!
走啦!孔令林拎着我的后领,直接将我拽进了教学楼的走廊中。
大概是乌云散去的缘故,漆黑走廊尽头的窗户慢慢透进银灰色的月光。朦胧的月色映照出细长的倒影,不时缓缓飘过几朵形状诡异的浮云,好似透过万花筒看着不断旋转的奇光异彩,变化莫测。寂静的走廊与皮鞋的磨擦发出清晰的声响,在黑寂之中慢慢移递到不知名的远方……
我与其它几人互视一下,极有默契地脱下鞋,同时为自己的袜子默哀。
踩着冰凉的大理石地板,我忽然庆幸我校素有的奢华校风。因为以干净为第一主旨的豫北校园,即使做不到一尘不染,也能做到地上空无一物,至少我不必担心一脚踩到碎玻璃上。
终于爬到了五楼,穆木小心翼翼地打开方锁,四个身影全部闪入,门又悄悄关上。
好!安全抵达!
我们四人各自伸出右拳在空中一碰,这是我们三零八表示胜利的庆祝方式。
我跟穆木到教室后面,你跟袁霏自己分配所站的位置。说罢,孔令林便拉着穆木向后面走去。
喂,我可不要摸你,你站后面。
我不容置疑地瞪着袁霏,虽然很怀疑他是否可以看到我的表情。
随便。
哼,我就知道你是个随便的人。
萧雨!后面传来孔令林有意压低嗓门的喊声,但仍在安静的会议室中产生了一点点的回音把你那边的窗帘拉上,要一点光都不透。
好!
我与孔令林分别拉上了会议室唯二两扇窗户的窗帘,顿时眼前一黑,我伸出手,心中大叹一口气,终于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境界了。
规则都知道了,我喊开始便由我先跑。穆木的声音传来我的前面是袁霏,袁霏往前是萧雨,萧雨往前是孔令林,三声拍到了后会有一声是摸到了,如果发现没有人喊摸到了就停止游戏,立刻到讲台前集合!全员撤退!
知道了,快开始吧!
我不耐地活动着关节,好笑穆木居然考虑那么远,他真以为会有东西出现?
先说好,不许有人故意喊错!不然杀无赦!孔令林威胁的声音传来。
我暗自咋舌,真是的,我原本还打算跑几圈后吓吓他们呢。
当穆木喊了开始后,黑寂的会议室便只剩下了跑步声。先是穆木的拍到了,然后是袁霏在我身后拍到了,接着是我摸着墙一路跑过去,当手碰到一个柔软的背部时,喊了一声拍到了,接着前方的人继续往前跑,传来了孔令林的摸到了。
然后便是索然无味的无限循环,我摸到了四次空墙,其余时刻便是不停的跑跑跑,然后说拍到了、拍到了……果然是很无聊的游戏!
我想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只是没人第一个开口喊停,于是大家不厌其烦地继续奔跑着。黑暗之中,谁也看不到谁,唯一能分辨的只有跑步的声响与开始略微喘气的喊声。
咚、咚、咚,沉闷的脚步声传来,我的背后被人轻轻一拍,拍到了。我暗叹一口气,百无聊赖的继续往前跑,直至碰到一个柔软的背,很没精神地说了一声拍到了。
这要玩到什么时候啊?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走,我开始机械的只是为玩而玩,强撑着不肯第一个开口说停。也许是太过无聊而麻痹了神经,当我意识到时,我忽然发现似乎已经很久没人喊摸到了?
当我的身后响起拍到了,而我跑到前面再喊一声拍到了的时候,我忽然微微一颤。按理说,应该在三声拍到了之后传来一声摸到了,而我,应该在三次摸到了之后有一次碰到空墙。可是没有!不知何时起,我的前方一直有人,我每次、每次都能摸到一个人的后背!
但,这怎么可能?
当又一轮拍到了在我背后响起时,我奔跑的脚步忽然迟缓起来,我的前方是谁?真的是孔令林吗……?
拍到了……
当我的手碰到那人的后背时,由掌间传来的酥麻感令我的头皮阵阵发麻。我开始竖起耳朵,如果……只是说如果,真有第五人的话,我应该能听出他的声音与其它人不同。
拍到了。孔令林的声音。
拍到了。穆木的声音。
拍到了。袁霏的声音。
可是,袁霏不是在我身后吗?我的背后没有人拍我!
拍到了。
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虽然大家的声音都很低沉,有些走音,但我还是清晰地辩识出那是穆木的声音……
为什么?
我忽然有种脚底发软的感觉,我的背后应该是袁霏啊……我本能地向前奔去,虽然习惯性地抬着手,可是胳膊已经开始颤抖,当我感觉碰到物体时,立刻反射性地收回了手拍到了……
接着前方的人继续往前跑,然后是孔令林的声音拍到了。
拍到了。袁霏的声音。
但是孔令林的前方应该是穆木!
是谁?令我们的奔跑顺序变得紊乱的人,是谁……?
拍到了。
我的背被人轻轻一拍,我已经无暇去分辨那人的声音,我想停止,我想大喊不要玩了!可是我却喉间堵塞,脚在机械的继续往前奔跑。
我明明已经发抖不已,却不敢第一个开口喊停。已经无关与袁霏打赌的面子问题,而是我真的很害怕!我是唯一察觉到的人吗?其它人都没有发现吗?如果我第一个开口说不玩,会不会引起那个东西的注意……?
一想到也许因此被那个东西注视着,我便再无勇气做任何事……
拍到了……
我咽了一下口中的唾液,以求缓解喉间的干涩。
没人听到我的声音在颤抖吗?为什么没人停下来笑话我一句?甚至连袁霏都没有嘲讽……大家都怎么了?
漆黑的会议室依然伸手不见五指,拼了命的去猛瞧,也最多只能看到一团黑影在移动,根本不能分清谁是谁。直到,又一轮新的循环再一次来到我的背后,对方安静地停了下来,就这样站在我的背后,一声不响。
我的心跳蓦然加剧,快得几乎令我无法呼吸。
然后,一双手抚上了我的肩,我僵直着身躯,一动也不敢动。
别玩了……
是袁霏的声音。
穆木,开手电筒筒……
与他近在咫尺的我听出他声音中隐隐透出的颤抖,他也注意到了吧?他也发现多了一个人!
一缕光束从会议室的一角传来,接着是孔令林的声音大家都到讲台那边。
我下意识地紧抓住袁霏的手,早已顾不上好强,而他同样紧握住我的手,彼此掌心中的汗水泄露了我俩的惶恐。我们顺着穆木的手电筒光芒向讲台集中,可是步子却十分迟缓。
那么它呢?会不会也走过去……?
我的腿在打着颤,在我已过的十几年岁月之中,我玩过许多危险的游戏,无论高空弹跳还是云霄飞车,无论请鬼还是招鬼。我喜欢那种刺激的感觉,以自己的勇气战胜一个危险游戏时的得意与成就感令我深深着迷。
可是,我从未想过有关另一个世界的任何问题。
这个世界的主宰是人类不是吗?所有的妖魔鬼怪只是人吓人编出来的故事不是吗?所谓的神秘现象只是人类无法理解而找出的借口不是吗?怎么可能会真的存在呢?
小时候,妈妈总在我耳边说,你不乖会有狼外婆来吃你哦!可是无数个黑夜,我瞪圆了眼睛等待窗外爬来任何一个不明物体,却次次落空。我甚至七岁便敢拿着树枝挑逗动物园里的野狼,不是因为我勇敢,而是我知道我不会有危险。
云霄飞车有着科学原理的支持,高空弹跳有着完善的安全措施,动物园的凶禽有着无法逃脱的牢笼。无论飞跃黄河还是跨跃长城,都只是在极高的安全系数下用勇气去接受失败的机率。所以,所谓的勇敢,只是一些人做到另一些人不敢做的事情罢了。
我很勇敢,因为我敢做。我敢做是因为我了解一件事的安全底限与它的危险程度,当我确认不会有生命危险时,我便会兴致勃勃地去做。
可是,我从未想过有另一种变量因素的存在。
它是什么样的?它有什么样的力量?它会对我造成怎样的危胁?我会死吗?我能打过它吗?我能逃开吗?
未知,才是人类恐惧的根源。
穆木的手电筒缓缓扫过会议室一周,除了我们四人,没有任何可疑的物体或影子,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回寝室吧。
孔令林的声音很平静,也正因为他太过平静,我可以笃定他也意识到了。
这个提议当即得到大家的一致通过,穆木再顾不上会被人抓住的危险,大开手电筒,四个人安静地围绕在唯一的光明周围,没人开口说话,静寂得出奇。
忽然,幽静的五楼传来一个无比清晰的清脆声音
滴答
我的脚步一顿你们听到了吗?
什么?穆木回过头来,有些惊慌地看着我喂,我已经很累了,你别再开玩笑!
穆木的声音透着疲倦,我可以听出他的情绪已经处于崩溃边缘,原来,大家都发觉了……
没什么,只是水滴声,我随便问问。我急忙笑着拍拍穆木的肩。
大概是实验室的水龙头没关紧吧。袁霏不以为意地推着我往前走回去吧,撞到执勤的人就惨了。
我扶着墙壁,悄悄支撑着有些发软的双腿。袁霏抚在我肩头的双手有着一丝不经意的微颤,我则借由他手温传导来的热度稍稍平抚心中的惧意,有时宿敌彼此利用一下,也未尝不可呢。
滴答
水珠滴落的声响,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五楼,因为太过清脆所以似乎很近,但空灵的回音又显得很远。
我抬头看了看楼梯,沉默着随大家慢慢走出了教学楼,只是,脑海中好象还在回响着那个轻盈的声响滴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