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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妻,非一朝一夕 第3节

作者:青琐 字数:27384 更新:2022-01-04 10:33:43

    大抵因为有了这层身份的变化,我与沈荼的相处稍显微妙。不过微妙的只我一人,他看我的眼神仍是以前的模样,并无半点改变,叫我不得不怀疑,我之于沈荼,莫不是那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否则他看我的眼神怎会从始至终都是这般想到这里,心中竟有些窃喜。

    我与沈荼两个并肩走在街上,许是我此时心思过于敏感,总觉着他的手不时地从我手上擦过,有些。纵然不是很确定,然而或许真如他所说,我对他并非半点感觉没有的,只是哪怕有也只那半点罢了。不过我两个总是要在一处过一辈子的,感情这个东西还是有总比没有的好,想来心中竟有些欢喜。

    百年前,古人是如何说的来着乐极生悲可我这乐还未到极致便已生了悲。都说六月的天多变,可没人与我说过三月的天也是这般随性的,倾盆的雨说落就落。

    此时我与沈荼正处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境况。午饭时,杨叔提起,我俩既已订了婚事,我却从未拜见过婆家的长辈,实在于理不合,遂叫我与沈荼一道往他家中去一趟,见见他的婶婶。说来沈府与我一茗香隔得却是有些远,沈荼便引着我抄了这近路,走的尽是些窄小的巷子,寂静得很。此时这一场随性的雨把我俩双双困在了个低矮的屋檐下。

    许是因这是后门,屋檐修的不甚讲究,将将能把我两个遮住,饶是如此,还得两个人紧紧的贴在一起才能求得不被淋湿。对此,想来沈荼是欢喜的,他此时一双手把我搂住,紧紧地拥在怀里,理由何其正当但我之前便在心里对他登徒子的行径有了底的,只是碍于天公实在不作我的美,形势所迫,只能白白叫他吃了豆腐。

    虽说现今我两人躲得好,但方才还是淋了一阵的,身上有些潮,此时被风一吹,冷得很。反正既已订了婚事,又皆是男子,闺中女子那般扭捏姿态我是做不来的,沈荼怀里暖烘烘的,我不禁朝后又靠了一靠。

    “冷吗”他的声音陡然在我耳边响起,激得我浑身一颤,他却以为这是冷的,暂且松开了拥着我的手,开始宽解衣袍,我被他这架势骇了一跳。

    “你这是要做甚我虽答应嫁给你,但这有悖礼法的行径我可是做不来的”这僻静的小巷子,前后无人的,若是出点事我朝后退一步,一只脚刚踏进雨里便被他拉了回来。

    虽明知打不过他,但为了我那迟早要交予他的贞洁,我还是要挣扎一番的。他抓了我两只手伸进他的衣袍,环在他腰间,紧接着用外袍把我裹在了怀里,动作颇快,行云流水般。我一向自诩聪颖的脑子总算转过这个弯,原是我又想岔了。

    他自然又是一番不依不饶“原来在你心里,我竟是如此性急好色之人。但若对象是你,你这样想我却也不差,只是我也不至于性急至此,这雨天若是天为盖地为被你的身子怕是受不了。不过三天的光景,我还是等得了的。”

    不知他这一番话算不算得情话,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争相冒出来。但冤枉了他总是我理亏,遂只能小声嘀咕句“流氓无赖”。

    却被他听了去,微低了头在我耳边轻笑道“你我两个,一个泼皮,一个流氓无赖,倒也着实般配的紧。”

    我说一句,横竖他都有话回我,我不与他一般见识,索性闭口不言,在他胸口静静挨着。

    作者有话要说  阿昔的脑洞有点大啊躲雨取暖什么的

    、第11章 矮微修

    靠得这般近,我才发现,我的头顶原来只勉强够得上他的鼻尖,呼吸都打在我脸上,痒痒的。我转开头,时间长了脖子酸得慌,遂不再强撑,直直靠到他肩上,这姿势倒是舒服得很。

    约莫过了有一柱香的功夫,雨总算小了些,沈荼将衣袍穿好,拉着睡眼朦胧的我冲进了雨里。方才靠在他身上过于舒适,不小心眯了一觉。

    看来他对这附近确实熟得很,没多久便拉着我寻到了一家卖雨伞的小店。这家伞做得颇为精致,伞面上绘的树木花草,沈荼果真爱兰,挑了把君子兰的伞。我就不似他那般风雅了,闲闲扫一眼,觉着那把描了梧桐的颇顺眼,拿了便让沈荼付账。沈荼看我的伞半晌,许是觉着我这伞挑的好。我特意打开来给他瞧瞧,他却转身付账去了,简直莫名其妙。

    我两个各打着一把伞在街上慢慢地走,这会子路上着实清净,摆摊的都被这一场雨给撵了回去,行人也少得很。沈荼带我到几家铺子买了些礼品,分明是我这个准媳妇拜见婆家长辈,买礼品的银两却是沈荼出的,真是叫人不好意思。沈荼去结账,我先一步出了店面等他,深吸一口气,肺腑间一阵清爽,雨水洗的空中浊气都去了不少。

    “好了,走吧。”沈荼出了店面,唤我道。我举着伞转个身,未曾想,雨水顺着我转身的力道,离了伞骨,画出道道弧线,一时间,沈荼脸上满是雨水,形容狼狈。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哈哈哈哈哈”我颇为不厚道地笑的酣畅,沈荼一手提着几个礼盒,一手举伞,无奈的看我。

    “别笑了,快来给我擦擦。”

    “哼哼哼哼哼”我强压着笑意却还是忍不住发出声来,用袖子在沈荼脸上擦着,手一抖一抖,毫无章法。

    沈荼却也不恼我这样笑他,只温柔的与我说“别憋着,仔细再憋得岔了气就不好了。日后若要打伞,还是你我同用一把的好,否则以你矮了我这一截看来,少不得还要再溅我一脸雨水。”这下,再笑不出来了。

    我收回手转身便走,他在身后笑的乐不可支,待我走出去老远,他才凉凉的来一句“阿昔,你走反了,应是这边才对。”

    报复,裸的报复这般小肚鸡肠的男人,委实叫人气愤。若我就这么折回去也实在窝囊,不和他斗上一斗,都算污了我杨家的名声。

    “我偏要从这边走,你能奈我何”我愤愤不平的继续前行,至于沈荼,随他爱走哪里走哪里去

    未曾想竟是连老天都不向着我,这一条条的小巷皆是一般模样,我在里边绕来绕去,终于绕进了个死胡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屋漏偏逢连夜雨,许是出门没来得及看黄历,若是看了,必定晓得今日是个不宜出行的日子。一场倾盆的雨又浇了下来,手里这把伞甚脆弱,在狂风暴雨中颤颤巍巍的抖。看这情形,若是再走下去,非得给吹散了架不可。

    我就近寻了户人家的屋檐躲着,抬头一看,登时乐了,这屋檐,可是眼熟得很呐不过半个时辰前,我还在这一处窝在沈荼怀里睡得酣畅,转念一想,方才沈荼领着我不过跑了那么片刻的路,我却绕了这大半天才绕回来,我这路迷得实在有些天分

    想起沈荼,气就不打一处来。自小我便十分钦佩话本子里那些身高八尺,身材挺拔的好汉,跟着杨叔习武也是为了能养出一副铮铮铁骨。然而世事难料,我起早贪黑的练了这许多年,仍旧一副小身板子,虽不至于弱柳扶风,但比起年少时幻想的那高大威猛实在差了个天与地的距离,如今这便成了我心中不粗不细的一根刺。沈荼这厮,今日不过笑他两声,竟然那么明目张胆的提我的伤心事,如此这般,日后成了婚可还了得我须得让他知道,他要娶的不是个纸糊的

    心中正琢磨着日后该怎样沈荼,余光便瞥见一个人影从巷子口奔了过去,颇为熟悉。脑中还在思索这个熟悉的身影是哪个,嘴上却先一步喊了出来“沈荼”我竟不知道,我的本能反应原是这样敏捷的。然而这么没出息的喊叫可不是出自我本意,我心中的气还是在的,这笔账我须得和他好好捋捋。

    沈荼听到我的声音,顷刻便奔了过来,他竟没有打伞,那柄君子兰的伞也不知去了何处,整个人便如落汤鸡一般。他这般形容,委实是我从未见过的狼狈,我一腔的怒气倒不知该往何处放了。待他跑近了,我才瞧仔细,他这一张旷世难寻的脸上,除了滴答的雨水,满是焦急。这下子,再与他计较便是我小气了。

    “阿昔”他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我面前,我甚亲厚给他让了半边屋檐,他却不进来。“你莫要恼我,日后我再不与你开这些玩笑了。”

    他脸上焦急未褪,站在雨里迫切的将我望着。以他身上湿的这样透彻来看,他必是在雨里奔了不止一时半会了,怎么说我也不是三岁的孩童了,他这做法颇有些夸张。但他这样把我捧在心尖上,倒叫我惭愧了。

    “我不生气便是了,你进来躲躲吧,雨还大,莫要淋坏了。”我向他招招手,他一张被雨浇的苍白的脸顿时有了神采,灿然一笑甚是晃眼。

    “我身上都湿了,再躲也是无用,别把你身上也沾湿了,还是在这站着罢。”

    他虽是这样说,但我怎么可能真叫他一直在外面淋着,我撑开伞上前一步遮在他头顶。因他个头比我高那么一截,我这举伞的动作做久了难免手酸,他甚贴心把伞接过去。

    “我自己来便好,你回去躲着罢。”

    我一步跨回屋檐下,隔着雨帘和他对望着。我本性是个不安静的,自然受不了这安静的气氛,忍了半晌实在憋不住,便开始找话来说。

    “你的伞呐怎的不撑伞,淋成这副模样”

    他呆了一呆“本是撑着伞的,你走的忒快,我没跟过几个转角就寻不见你了,便有些着急,奔的快了些,再加上风刮的猛,那伞作废了,我只得淋成这副模样了。”

    这一番话说的,他连语气并字里行间皆没有委屈的意味,然我听了却觉得他实在委屈,至此,方才的一腔怒火,熄了个彻底。再开口时,自己都觉得这态度,唔,甚是和蔼。

    “我素来介意自己生的不够高大,你方才那玩笑戳到我痛处了,我才会生气。”

    他只“嗯”了一声,我却分明看见他眼中的懊恼,语气不由愈加和蔼。

    “你是否也觉得,我这身量太娇弱了些,全无男子气概的”

    沈荼笑的溺人“没有,我觉得你这样便很好。其实,你的身量在同龄男子中已不算矮的了,只不过你有心与那些生的高大的比,才会显得矮了些。你不过才十九岁,还能长高的。”

    这一句话音刚落,我心中自有那希望之火瞬间燎原,“真的”

    许是被我这一惊一乍的模样惊着了,他又一呆,遂笑着说“嗯,我在你这年纪的时候,可是长高了不少的。”他顿了一顿,“我不骗你。”

    他的话,于我很是受用,心情一好,便觉这天也好看的紧。雨势又转小了,濛濛的细雨倒也舒爽,我跨进了他伞下,和他一同遮着。

    “雨小了,走罢。”我招呼他一同走,他却从伞下退了出去。我不解的看着他,他却笑着与我道

    “这雨很小了,左右我都湿透了,也不怕这点小雨了。”

    这人,原来竟是个倔性子,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拿同样的理由拒了我两次。我也不与他在这事上纠缠,说话间,雨已经小的不用撑伞了,我便把伞收了,和他一同在雨雾里走。因着之前采买的礼品都湿了且不知被沈荼心急之下扔到哪里去了,我两个只好按之前的路再走了一遭,重又买了好些礼品。

    转过九曲回肠般的巷子,终于到了沈荼的府邸,这宅子比我与杨叔住了三年的那宅子宏伟的多,颇富丽,颇堂皇,沈家原是个大家。

    我正等着沈荼去唤人开门,他却径直携了我的手贴着院墙向后绕,绕了半晌,终于停在了一处墙边。只听得他嘀咕一句“这一段墙好翻些。”

    原是带我翻墙来了

    饶是我曾经跟着杨叔在西华闯荡了近十四年,也断然未曾见过这种事。准媳妇上门,竟有不走正门却来翻墙的沈荼其人,委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收心一瞧,嗬,这是挑了段最矮的叫我翻啊,也忒看不起我了小爷又围着院墙绕了十几步,寻了段看起来最高的,提力一跃便跃上了墙头。受了杨叔十七年的锤炼,旁的不敢说,这“打不过就跑”的跑字诀,我可是练了个十成十,不惭愧的说,无论挑的何种地形,小爷都能跑的如履平地。是以,这一段小墙头,实是难不倒我。

    我站在墙头,朝沈荼伸了只手“要不要我拉你一把”

    他这才从对小爷风姿的惊艳中回过神,却摇头道“不用。”遂轻轻一跃,上得墙头来,我伸出的一只手未能派上用场,便收了回来摸摸鼻尖。我俩跳进内院,我这才想起我该问上一问,翻墙算个什么礼数方才只顾着翻,却忘了问原因。

    “沈荼,莫不是沈家人进出皆要翻墙的”

    他一张被雨水淋的有些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红晕“咳咳,不是,只是今日我这形容颇狼狈,若是叫家中仆从见了,少不得要惊扰婶婶,那就不好了。我便想着,我两个还是悄悄进来把衣服换了的好。”

    沈荼拉着我的手,在各个亭台楼阁间七拐八拐,我任他拉着走,眼睛却从不看前方,眼风四下里乱瞟。左右有沈荼拉着,也不怕会摔着,是以我赏这园子赏的十分尽兴。

    、第12章 初游沈府微修

    啧啧,沈家果真有钱,这家宅修的,方才从正门看那一眼却只是看了个表象。内里并不像大门那般宏伟富丽,甫一进门几处建筑和大门十分相衬,皆是取了磅礴大气之感,越往里走倒是愈加显出清幽雅静来,假山怪石,池塘回廊,清荷翠竹,各处景观也建得与自然风光无异,堪称包罗万象,实在妙得很。此时再想想前日里沈荼第一次进我杨家那宅子时夸的“雅致”二字,他实在是谦逊的狠了。

    因着我俩是偷摸着进来的,一些院子不能明目张胆的进去观赏,就连甫进大门那几处建筑也是隔得老远望上一望,心下有几分惋惜。又一想,日后嫁进沈家,有的是时日慢慢观赏,适才那一点惋惜顿时烟消云散了。刚逸散干净,又想起一事,今日午时我是怎样与杨叔说的来着我与沈荼两个日后要住在我们那宅子,那这边,唉,无缘啊心绪几个起落,再看这园林时,颇有些依依之感。

    离我一步之遥的沈荼忽的停了步伐,我未来得及收回已迈出去的腿,一头撞在了他背上。

    嗬好一个铮铮男儿,这脊背,生生撞得我头晕眼花。

    待我甩甩头,晕眩之感退去时,我两个正站在一栋竹楼前。翠竹所建,再配上小楼两旁青翠的竹林,眼前只余一片绿油油。再仔细看时,倒也不全是绿色,小楼前圈起的院子里,摆满了植着兰草的花盆,恕我才疏学浅,识不得这形态各异的兰草各自是何称谓,只道花样百出,各有千秋。

    沈荼颇为贴心,直等的我赏够了才拉着我继续前行。“这便是我住的院子,那些兰花大多是我自家乡带来的,有几株因气候不和长势颇差,我又着人送了回去,剩下这些倒是长得喜人得很,另也有一些是刚刚采买的。前日你说想来熏熏,你看看,若是真的喜欢,成婚后我便把它们都带去杨叔那。”

    我心下欢喜,不由起了玩心“这算嫁妆”

    “是聘礼。”

    “明明是你要住进我杨家,还要带上这许多的花草,怎不算嫁妆”

    看我一脸得意之色,他忽的笑起来“牙尖嘴利再等三日,我叫你看看这些算嫁妆还是聘礼。”

    这话说的有些没有头绪,这与时间有什么关系

    脚下方走了两步,突然明白过来,脸上竟有些烧,不自觉停在了原地。沈荼见我停下,回过头来越凑越近,最终几乎与我面皮贴着面皮。

    “可是想明白了”他继续调笑道。

    “在杨叔面前怎不见你这般没脸没皮的”

    “杨叔是长辈,在他面前自是不可放肆。而你我,是要相守一生的”他忽然停下,不知想到什么,将我拉进怀里,力道大的很。

    “阿昔,你十九岁了呐。”一向如玉的嗓音有些低沉,似是叹息。

    “十九怎么了嫌我年纪大你比我还大几个月,我不都没嫌你了。”这人,到底抽的个什么风

    “真好,真好”他只顾埋首在我肩窝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闷。我想不通他这是怎么回事,便也老老实实叫他抱住。

    半晌,沈荼站直身子,帮我理好衣裳,拉着我进了竹楼。他脸上带着淡笑,只是方才那点反常还是叫我一头雾水。

    进了屋子,鼻尖香气缥缈,立马将那些想不通的事抛到脑后去了。竹子的清香中夹杂着兰香,屋子都被熏成这样,也难怪沈荼整日里身上香气缭绕了。他进了一旁卧房去换衣裳,我便在桌边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水,隔了半掩的帷帐偷偷去看沈荼。

    啧,美人就是美人,即便半遮半掩,也是韵味十足,甚至更添风情。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炽热,沈荼有所察觉,探出头来笑对我问“在想何事”

    被他撞破我偷看有些尴尬,我端起茶来饮一口,借以遮挡,再放下杯子已是恢复如初“在想,你这么多兰草都与我做了嫁妆,日后可就是我的了,我要怎样处置都无不可吧”

    他脸上笑容滞了一下,略思索后,坐到我对面来,脸上忍痛道“我说过,所有事全凭你做主,你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看他这神情可是万分的舍不得,我笑骂“口是心非。”

    沈荼的婶婶常年礼佛,大多时间都在佛堂,没有要事是不得随意去打扰她的。不过今日我这准媳妇上门,她似是很欣喜,沈荼着丫鬟前去请,不过片刻那小丫鬟就奔了回来,说是老夫人马上便到。

    因我与杨叔在外过那半流浪的日子过了十几年,对大户人家的礼数不甚了解,坐在椅子上有些许拘泥,沈荼见了,握住我的手说“婶婶性子随和,很好相与的。”

    我心说我又不是那初到婆家连头都不敢抬的小媳妇,我不过是怕失了礼数丢我杨叔的脸罢了,若被杨叔知道,少不了又是一顿教训。也罢,沈荼既然会错了意便错着罢,小爷也不是那斤斤计较的。正想着,一位着藏青色衣裳的妇人施然进了厅来,沈荼拉着我站起身向她行了礼。

    那是位十分端庄的夫人,看面相不过三十几岁的年纪,因着常年礼佛,周身自有一股檀香气。她步履优雅的进了厅堂,坐到主位上,抬手示意让我俩在一旁坐了。看得出她一个女人家在沈家的地位却是不低。

    她自坐下便一双笑眼直看着我,终于把我这厚脸皮看红了,才转对沈荼说“沈荼,这位便是你昨日提起的柳昔公子果真生了个好模样。”

    这一句夸得我很是受用,遂对着她甚乖巧的唤了句“婶婶,您过奖了。”

    “嘴上倒是乖巧,这便叫上婶婶了,那我是不是也该送个红包作改口的赏钱啊”看来我这一句婶婶于她也是十分受用,眉目含笑的叫丫鬟去取了个小玩意儿。“这还是我当年刚嫁进沈家时,我的婆婆送给我的见面礼,如今我沈家只有沈荼一个男丁,这便送给你了。”

    “谢婶婶。”我笑着接过,那是一串珠链,玛瑙串成,颗颗红如鸽血。我当即把它戴在手上,将将绕了四圈,十分合手。

    婶婶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再抬眼便看到了我的手腕“倒是合称。”

    沈荼果不欺我,婶婶的性子确实好相与,温声问过我家里的情形,得知再有三日便是婚礼也不觉这日子太急,当即与沈荼谈起了我们的婚事。当沈荼说起成婚后要与我一同住在杨叔那时,也未作反对,只笑着说“我礼佛数年,也清净惯了,你们住在亲家家里也好。阿昔顾念着叔叔也是个好性情,只是这婚礼你们还是得在沈府办了,总归是阿昔要嫁进沈家的。”

    “那是自然。”沈荼与婶婶许是并不很亲近,回答婶婶时语气颇谦逊有礼。

    后来沈荼又与婶婶谈论了许久,从婚礼布置到宴请的宾客,我一人坐在一旁百无聊赖,把玩着手腕上的珠串,几欲入睡。婶婶的一句话却叫我浑身一个激灵。

    她说“沈家人丁不旺,日后成了婚便要靠你们两个了,多生几个孩子给沈家开枝散叶,阿昔,可要辛苦你了。”

    这要让我怎样回她坦诚而言,生孩子这个事,恕我直言,根本想都未曾想过。

    好在沈荼及时出口帮我解了围“婶婶何必着急,子息一事,缘分到了自然会有。”

    “也是。沈荼,日后好好待阿昔,万不可朝三暮四,我沈家的男儿向来可都是从一而终的。”婶婶沉吟片刻,又寻了些话与我两个说了,才叫沈荼送我回家。

    刚出了沈府门口,我便让沈荼回去“就送到这吧,又不是闺阁小姐,哪还需要送到家门口的。”

    沈荼不语只笑,我满心莫名“你笑甚”

    “你可记得回家的路”

    “不就是”我竟真的不知该如何回去,看沈荼笑的狐狸也似,心生气闷,“我不过才走了一回,记不住也是常情,再说,你带我走的全是些弯弯绕绕的小路,有何好笑的”

    沈荼来携了我的手“我送你回去。”看他笑的醉人,又对我使那美人计,我便承了他的好意也无妨。

    到了一茗香门口,我问沈荼是否要进去坐坐,沈荼摇头“若叫杨叔见了我,待我回家之时定要你来送,我俩送来送去的岂不麻烦”

    他说的在理,我也怕那个麻烦,遂看他离去了便回了家。已是黄昏,半日里来回的走,有些饿了,此时心中十分想念杨叔的手艺。然而我在茶楼未能找到杨叔,从后门进了宅子一路奔向厨房却也未看到杨叔的人影,灶台也是没半点使用过的痕迹。这是去哪了

    我又回了茶楼,一把拉住正要为客人添水的小林“小林,杨叔呢”

    小林冷不丁被我拽住,手中茶壶里的水险些浇到手上,惊魂甫定,才与我说“掌柜的呀,半个时辰前似是听他提过要去寻什么东西,去哪寻来着”小林摸着下巴作思索状,忽的双眼一亮“对了,去常青馆了,掌柜的去常青馆了。”所谓常青馆,便是那邻近的小倌馆。

    我忙捂住他的嘴,凑近了咬牙切齿的说“你这小混蛋,嘴上没个把门的,我杨叔一世英名,从不流连花、呃,草丛,你可小声着点”

    小林呜呜的点头,我这才松开他,放他去给客人添茶水了。我站在原地,学小林作思索状,唔,杨叔去常青馆了,这可真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怎的忽就想起去那了呢这委实是个问题腹中叫了一声,我收回托腮的手捂着肚子,叔嗳,你要去寻乐子,做侄儿的不拦你,可你好歹给侄儿留点饭食再去啊

    转眼夕阳落尽,客人都离去了,几位师傅并伙计忙完活计也与我告了辞。小林进了小厨房做晚饭,我本想着与他将就一顿,奈何小林的晚饭口味颇重,怎管他再热情的邀我一同吃,那红红的辣椒油却着实令我望而却步。待我饿的青黄不接,趴在桌上半死不活时,杨叔可算回来了。我正要喊他,却见他怀里捂着什么,直奔向后门,行迹十分可疑。

    我方才还被饿的昏花的眼顿时亮了一亮,悄悄跟了上去,却见杨叔一路行进了我的屋子。我心下正纳罕,他进我屋子作甚杨叔已走了出来,抬眼便看到我,遂向我招招手。

    “小子,我在你枕边放了个东西,那可是我求了一个多时辰才得来的,你可要仔细学学。”说完便进了厨房。

    左右晚饭有着落了,我倒是对杨叔说的那“东西”甚是好奇,索性先回了房看上一看。枕边放了个册子,只要是识字的恐怕只消一眼便能识得那是个什么物事,封皮上明晃晃“春宫”两个大字,何其明目张胆

    叔嗳,你个老不羞的,囫囵你一个多时辰竟是去寻这个了

    、第13章 出嫁

    少时不识得这些个事,未曾想过看这春宫之流的书册,后来便是杨叔管得严,从不允我看这些,所以直到如今我也未曾知晓春宫图是长得个什么样。好奇心一起,便如何都压不下去,我看一眼房门,嗯,关好了,心下放松许多。可又一想,这可是杨叔给我的,看便看了,怕什么遂拿起那册子摊开放在桌上一页页品鉴。

    啧啧,不愧是让杨叔求了一个多时辰,这姿势,果真都刁钻的很,奇妙的很。只是,常人真能如这画中人的腰肢那么柔软吗再者,杨叔拿这给我作甚我总算省起这问题,放下册子便奔去了厨房。甫一进厨房,香气扑鼻,肚腹没甚出息的又叫得欢脱。

    杨叔刚巧将红烧排骨装了盘,锅里还剩了少许,见了我“小子,看你那馋样,饿了吧来,先把这锅里剩的吃了。”我从善如流的蹭过去,抽了双筷子便就着那口锅吃了起来,吃相什么的就暂且不论了吧,实在是对着灶台也吃不出文雅相来。杨叔另取了口锅接着炒菜,我便在一旁守着灶台吃的欢畅,全然忘记了我一开始是为何而来。

    直等到晚饭都吃圆满了,我才想起那事。“杨叔,你作甚拿那册子给我”

    杨叔喝着茶水,一双眼睛瞟向我“再过不到三日便是你们成婚的日子了,到时你新为,自是要懂得该怎样侍奉丈夫。再者,你与沈荼怕都是初次,难免让你受伤,我请人在那册子里选过,你自回去看,那用红笔标注过的正适合你们新婚夜里用,好叫你少受些罪。”

    杨叔这老不正经的,说着这羞人的话竟是半点没有不自在,好似谈论的不是那男男床笫之私,而是今夜月亮圆的正好,这般修为,委实高深

    我默默的收拾了盘碗碟筷,本打算再陪杨叔喝盅茶水,却被杨叔撵了回房“这两天好好将那册子翻翻,去吧。”

    房内灯火未熄,我坐在桌边将那册子翻了一遍,特意将红笔标注的仔细研究了个透彻,却也只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看与不看,不同之处不过就是之前不晓得男子之间的欢好是怎样进行的,而现今知晓了而已。

    我吹熄了灯躺到床上,脑中却开始思索,我是否对这个事不介怀毕竟我与沈荼不过才认识了几日,着实还不到行如此亲密之事的程度。脑中一时间纷乱如麻,心中也躁得很,我一把扯了被子蒙在头上,睡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与沈荼好生商量就是,他既说要待我好定不会强要我与他做那事的。

    这一觉睡得甚清爽,若是杨叔早饭时不提那春宫册的事就更令我欣慰了,怪可惜,天不遂人愿。

    我一口稀粥刚含进嘴里,那不正经的老头便神秘兮兮的凑近来“小子,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可怜我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能忍得住,未把这一口稀粥囫囵喷到他脸上。好容易喘匀了气,我未经思索就问了一句话,杨叔便再没同我谈过关于那春宫册的事。

    我问的是“当初你出嫁的时候,你的母亲也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问完后,我真恨不得把自个儿嘴缝上。杨叔自我说完这句话,脸上的笑容便退了下去,静坐一会后道“你若不想学,新婚之夜一切听沈荼的便是。我有些累,今日茶楼你好生看着点罢。”说完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我看着桌上杨叔才动了几口的一碗稀粥,沉默了。

    杨叔自打进了房间便再没出来过,我也未去茶楼,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直瞅着杨叔房间,从早到晚,他愣是连午饭时分都未出门。我托着腮坐在板凳上,眼看火红的日头落了山,直坐的两腿发麻,却也不敢去惊动他。此时哪怕是道歉也是道不得的,徒引他伤心罢了。

    天色昏暗下来,杨叔房里未点灯,直到月上中天,我才撤了板凳回屋。至此我才晓得,我最怕的便是杨叔的沉默,这比他打我一顿还要可怕万分,那心里七上八下没个着落的滋味,折磨人得很。

    忐忑不安的睡去,未曾想第二日见到的,依旧是春风拂面的老不正经,仿佛昨日那话只是我一场梦。想来既然杨叔有心当它没发生,我便再也不要多提了。只是经此一遭,杨叔已然知晓我知道他曾嫁过人的事,不知日后要怎样才能规避了。

    杨叔一双筷子在我眼前晃了两晃“小子,想何事呢方才我与你说的话听清没有”

    “啊”我昨儿个不安了一整天,又睡得晚,今日着实没什么精神。再加之适才满脑子都是昨日的事,杨叔说了个甚,我确实一句都没听进去。

    “唉”杨叔叹一口气,“我说,你的喜服已经做好了,今日就送到,到时试穿一下,若有不合适,趁今日再改改。”又说,“似你这呆傻劲儿,日后可怎么是好”

    我只管放着杨叔一人去胡思乱想,他既已没事了,我可是要补眠去了。这一觉睡得甚安稳,就是时辰不长,喜服送到了,杨叔一脸欢喜的将我从被子里揪了出来。我半睁着朦胧的睡眼在镜子前站定,却久久不动作,杨叔叹一口气,亲手来给我换起衣裳。

    悉悉索索一阵后,眼皮已黏在了一处,杨叔一掌将我的瞌睡拍飞,我一手抚着被拍的生疼的肩膀,一边打个哈欠,口中还嘟囔着“叔嗳,你可轻点拍啊。”

    “再睡都要睡到明日出嫁的时辰了,来看看,这喜服裁的倒是熨帖。”说着,杨叔将我拉到我屋中那面最大的镜子前,我被镜中的那人惊了一记,不知怎的,看到那满身殷红的人,我竟想起了不久前夜里那场春梦,梦中那人有一双宝石红的眼,未着寸缕,但我那时便觉得,他该穿红衣,如火般的红衣。

    揶揄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怎么从没见过自己这俊俏的模样,看呆了”杨叔帮我拉拉衣角,我这才细细凝视起镜中之人,一身红衣,白皙的面被布料的红映了满脸,更衬得眉目如画,肤如玉。若是放在不久之前,我定要好好自得一番,可今日看见镜中的自己,竟没半点自得的心思。自我记起那日梦中人的脸,心口便似压了个东西,令我忍不住将目光从镜上移开。

    “杨叔,这衣服很不错,不用改了罢。”我转过身将身上的喜服换了下来。杨叔与我吩咐了许久,又一双眼颇复杂的看了我许久,终于起身出去忙了。

    天色未亮,我又被人拉了起来。这两日周公与我不甚对付,总不能好好会上一会。男子在婚事时本不用上什么妆,可我是要出嫁的一方,多少得用脂粉匀匀面。只那薄薄的一层脂粉,引得我连打了数个喷嚏。响亮的喷嚏声一出,给我抹粉的喜娘掩唇笑了起来,姿态甚是风情。一想到日后直到老死,我都得守着一个硬邦邦的男子,这般赏心悦目的姿态怕是见不到了,遂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杨叔又是一掌拍在我肩上,我讪讪的收回了乱瞟的眼风,坐的甚端庄的等喜娘给我抹粉。后又是一番梳洗打扮,男子成婚竟要这般麻烦,那女子出嫁岂不是要活活脱去一层皮啊

    折腾完毕,已是天光大亮,喜娘开了窗,我自窗子向外看了一眼,昨日里睡得太久,竟没注意,整个宅子皆是红色,喜庆的紧。昨日见了自己穿喜服,胸口的那股憋闷此时却不见了,像是被这一院的喜庆给驱走了,想来大户人家司空见惯的冲喜一说不是全无道理的。

    正想着,一阵喇叭唢呐的喜庆合奏由远及近,小林子奔来了门口“沈府来接人了”心中不胜唏嘘,我这大好的人生,还未开始便就这么嫁出去了。

    昨日杨叔吩咐我半天要守的礼仪,我却没怎么记得住,总之喜娘怎样教,我便怎样做,直到与沈荼共乘一骑,却是半点错误都没有,至少从杨叔的脸色看来,应是没出错的。西华的传统,男子与男子的婚姻,不需如女子出嫁般坐轿子盖红盖头,只两个人共乘一骑便可,这便是迎亲了。

    虽我心中对嫁给男子仍有介怀,但不得不说,沈荼这幅皮相实是深得我心,尤其今日这一身红衣,直衬得他不似凡人,恍若谪仙。如此,倒令我对这桩婚事的介怀散了不少。

    小林说,有许多女子出嫁时也是百般不愿,甚而有些新娘子哭嫁哭的不可开交,但不日却又与夫婿恩爱的如同蜜里调油,想来大抵如今我这般情形便如那些女子一般。

    我将小林揍了一顿,心中舒爽后,终于冷静下来将他的话细细品味了一番,我觉着,甚有些道理。被小林说中,若是女子,免不了要羞上一羞,再娇嗔两句“你胡说”的,但我怎可能如女子那般扭捏,遂相当坦然的自个儿在心中默认了。

    少年郎大多都有个美人在怀的美梦,我自然也有,今日总算圆满了,我在美人怀里坐了一路。想是因为知晓身后坐了个美人,所以心中有些紧张,手抓的有些紧。那被我紧紧抓了鬃毛的马儿时不时便要抖上一抖,借以逃脱我的魔爪,不过片刻我却又将手抓了上去。

    几个回合后,一只大手将我的手握住,耳边依旧是温柔的音色“紧张了”

    我放开了抓着马鬃的手,回头去看沈荼,他坐着也比我高些,我只得仰头看他。却不想,他就着我仰头的姿势低下头来,双唇相触的一瞬,我脑中空白一片,因此对外界的感应倒是清晰不少,路边接二连三的抽气声响起,想必他们的惊讶丝毫不亚于我。

    “在大街上呢,你到底知不知羞”我推开沈荼,若不是有脂粉盖着,我的脸此时也许会是红了一红的。

    沈荼对此却似是毫不扭捏“方才不是你让我亲的吗”

    这人,竟然血口喷人“谁让你亲了”

    “似你这样满面含春仰头望着我,不是索吻却又是什么”他说的云淡风轻,似乎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心下不禁有些怀疑,他似是对风月事很了解,难不成已经是一把老手了

    我一手抓住他衣襟“你说,你是不是已经在风月场滚了好几遭了”

    、第14章 出嫁二

    他看着我“沈荼除了阿昔,再没与任何人做过这般亲密之状。”话是说的一本正经,眼神却有丝涟漪,想来哪怕他不是骗我,却也与风月沾过关系。罢了,不管从前有没有,日后永远也甭想有就是了。

    我松开手,转回身去坐好,他却靠向我,胸膛贴着我后背,他的心跳有些快,似是不安。想起之前他几次向我强调不会骗我,此时我怕是让他误会了,以为我当他骗我,以为我不信他。

    男子原来也是要哄的,心下不仅愕然,颇为头痛。

    “出来前,喜娘给我上了脂粉,所以看起来才会有些怪异罢。”我软下声音,说话间语气柔的自己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嗯。”他一声嗯带了欣喜,胸膛与我靠的更紧了些。这下,我整个人全然被他抱在了怀里,温热的体温,萦绕的兰香,倒也令人舒适。幸而已经离沈府近了,否则我怕是要在马上睡了,到时免不了又是一个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沈荼与我下了马,沈府大门前几乎人山人海,这倒也不甚稀奇,毕竟沈家是浧川城屈指可数的富贵人家,这还是昨日杨叔告知我的,否则我怕是直到出嫁却连夫家是哪个沈家都不晓得。

    至此,免不了又记起一事,当初我摔那一跤,本是因为误会杨叔又给我寻了个相亲对象,逃家时不小心才摔的。昨日里与杨叔闲聊才知晓,那个害我摔到脑袋的沈家少爷,便是今日我要嫁的这个如此说来,我两个,竟颇有缘分。

    一片喜庆中,我与沈荼牵着红绸走过了沈府重重门户,到了正厅。婶婶难得穿的深红裙袍华服,端坐在上位,见了我两个进门,脸上满是笑意浓浓。据杨叔所言,这是个巾帼女子,昨日里,杨叔在我睡着那会儿,亲自上了沈府会亲家,回家后,更是对婶婶赞不绝口,连带的我也是十分敬佩她。

    沈家子息甚薄,却个个聪颖,是以沈家才有今日的辉煌,然而这种深门大户总也有些不顺心。

    上一辈的沈家,最不顺心的便是沈荼他爹,我那不幸未能谋面的公公。据说,当年家中为他许了桩婚事,对方是位书香世家的大小姐,端庄淑德,他本也同意了的,却在去往江南做生意的途中,惊鸿一瞥,相中了沈荼他娘。后来,不需赘述,沈家自是闹得不可开交,因这沈家有条家训,沈家男子,必得从一而终。在身有婚约时,他却与另一女子通了款曲,甚至珠胎暗结。

    他坏了这规矩,却也未坏的彻底,到底他与那书香世家的小姐还未成婚,然则退婚这一事,它总不是个好事,两家自此关系淡了下来,那小姐后来的婚配也因这事颇添了些波折。老爷子终于怒了,痛斥这个让他不顺心的长子,身有婚约却又拈惹花草,甚至未婚有子,败坏门风,辜负他人,既已有了江南那女子和那孩子,便与她一起去往江南,再别回来了。沈荼他爹也是条驴脾气的汉子,当即给老父磕了三个响头,携着身怀有孕的沈荼他娘去了江南,如此想来,沈荼的身世,唔,也是波折的很呐。

    这些全是杨叔从客人闲聊中听来的,说不得全是事实,却也总有七八分可信。后又听说,当初那沈家大少爷去了南方,凭着自身的聪慧也干出了一番事业。不幸最后夫妻两个双双染疾故去,嘱咐沈荼来浧川认祖归宗。沈荼到了浧川才得知,他的祖父早已不在,二叔也已故去多年。

    婶婶一个女人家仅凭一己之力硬是撑起了沈家偌大个家业,她无子嗣,本以为要守着这份家业直到老死,却没成想,沈荼来了浧川。婶婶自二叔离世后便开始礼佛,渐渐悟出了些佛理,颇得乐趣,后来有了沈荼接管家业,她便一心礼佛,欢喜的很。

    我这厢走神走得有些远,好容易回过神来,礼乐声已然停了,我茫然的看了沈荼一眼,他只笑着望我,使得我愈发茫然。此时主婚人忽的开了嗓门,唬的我浑身一个激灵,“一拜天地一叩首”原是开始拜堂了。

    随着主婚人一声声高喝,我与沈荼拜过天地高堂,最后相互交拜。喜乐却还未奏起,因还有一事未完成。婶婶的随侍丫鬟端来一个托盘,两只薄瓷的碗盛着酒水,一把短匕首,又有丫鬟来取走了我与沈荼牵着的红绸,那托盘便端在了我们之间。

    沈荼拿起匕首在指尖划了一下,鲜红的血滴入两只碗中,我照本宣科,也在指尖划了一下,滴了血。都说指尖连着心头,立誓的血必得是指尖血才有用。婶婶从位上走了下来,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端着只精雕细琢的檀木匣子,打开木匣,里面赫然一颗育果似鲜血般红艳。婶婶亲手将它取出放入一碗血酒中,育果遇血则化,只片刻便化了个干净。

    “请新郎饮下血酒,自此一生,白首不离”主婚人又喝道。

    “此生不弃”我与沈荼一同出声,姿态虔诚。我取了化了育果的那碗,心一横仰头喝了个干净,酒有些烈,把血腥气都掩盖了,回味时口中竟有几分甜,想必是育果的味道。沈荼也饮了酒,而后主婚人一声高喝“礼成奏乐”一时间,耳边尽是鞭炮隆隆,礼乐阵阵,直炸的耳朵嗡嗡作响。

    我心想,我这便已是嫁了人了。

    因我与沈荼皆是男子,便都要在前厅待客。放眼望去,一张挨一张的桌子,这若是一圈敬下来,想来今晚的洞房,怕是洞不成了。

    敬酒时,沈荼总护着我,并不许我多饮,他自己个儿倒是饮得痛快,看那情形,我更认定了,今晚这洞房,沈荼定是无福消受了。如此正合我意,我更加变着法的叫沈荼一杯接一杯喝下肚,我倒要看看,到时你醉的人事不省,还何来洞房那份闲心思。因着要叫沈荼多喝,我作为他的新婚夫人,不喝却也不像话,便也跟着一杯杯饮下,却比沈荼少了不止一星半点。

    酒过三巡,未曾想,却是我先趴下了。

    本想醉倒沈荼,叫他洞不了房,最后却是他步伐甚稳地将我抱回了新房。我窝在他怀里,用仅剩的一丝清醒在心中捶胸顿足了一番。

    意识模糊间,似是有人在解我衣裳,我强睁开了眼,屋内已经掌了灯,沈荼面色有些红,也不知是酒在作怪还是被这满屋子的红映的。我本打算伸手制止他,一抬手却发现,手脚无力的很,看来那酒确实醉人,可是他怎就没事呢

    “沈荼。”一出口便觉得舌头不听使唤,有些打结,“你喝了那么多,怎就不醉呢”

    沈荼停下剥我衣裳的手,“我从未醉过。”说完又来剥我衣裳。

    “我都不知道。”我果然是醉了,否则怎会说得如此委屈

    “日后,我把我的一切都讲与你听,可好”他已将我的喜服全部脱下,却不再继续了。

    我有些疑惑“你怎不继续脱了为何只脱那身喜服”

    他顿了一顿,眼中浮过一抹异样,我脑中不甚清醒,未能看懂。“那身喜服太厚重,你醉了,过个片刻便会发热,到时定会不舒服,我便先帮你脱了。”说着,一双眼睛带了钩似的望着我,“阿昔,你该不是,等不及了罢。”

    “哦。”我应了他前半句,随即迟钝的脑子才想起正事,虽则美人计于我确实有用,我却也迷糊地觉着,一旦中计,今晚受苦的可是我“你不准趁人之危,不准碰我。”

    即便我此时脑袋不清不楚,却也晓得我这要求有些无理了,哪有新婚之夜叫夫君不准碰自己的。但沈荼的反应确然证明,他并非一般人。他只笑着与我保证“好,我不碰你,你不让我碰我便不碰。”

    我本想睡了,实在脑袋昏沉得很,眼睛刚闭上没多久,沈荼却又将我唤醒,手上执了两杯酒。“交杯酒,饮了再睡。”沈荼的口气像是在哄孩童,我挣扎着坐起,伸手去接酒杯,却被沈荼避开。

    “我喂你。”说罢他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正望着那空酒杯愣怔,他一手环至我脑后,将我拉近,低头便吻下来,温温的液体从相接的唇逢流了进来,我下意识地吞咽下去。脑中更是糊成一团,再不能思考,索性靠着沈荼胸膛睡了过去。“不叫我碰你可以,但总得许我些甜头。”耳边似是有人这样说。

    近来,总造些怪梦。今夜的梦里,满眼皆是火光,火光中,似是有人影,时而一人独自站立,时而两人相拥,时而满地红莲,时而高阁宫殿,场景在两者间变换个不停,颇晃眼。好不容易定了下来,我走近去,打算看一看火光后面的人,却如何都走不过去,那堵火墙明明与我这般近,却在将将能听到人声时,便再也靠近不得了。听声音,那果然是两个人,且又是两个男人。

    “你骗我。”

    “嗯。”

    “会不会后悔”

    被问的那人顿了一顿,方回答“不会。”

    “是吗”

    这两个人,倒是奇怪得很,由他们的语气听来,那受骗的却比那骗人的轻快不少,反倒是那骗人的语气沉重甚至悲伤,怪哉怪哉

    火光之后似是有人叹了一声,“我快死了,不谈这些好不好,没有其他话与我说吗”

    “小梧”

    “够了”那受骗的突地提高音量,将我唬了一跳,兄台,你可算拿出该有的气魄了

    “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记得住,小梧死了,早就死了”他显然有些激动了,“罢了,我与你计较这些做什么,左右不过片刻,小梧与我,便皆是死人了。”

    恕我脑中灵光不足,实在猜不出这一番纠葛,倒是这仁兄,被骗了没见他恼,却为了一个称呼着恼,现在又归于平静,这般反复,着实令人深思不得其解。

    “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我们俩已经谁也不欠谁了,要说欠,也是与你无关的事了。平遥,你负过我,我也负过你,两清了,不要再有纠缠了,我累了”

    三言两语间,这纠葛似乎更复杂了些,不容我多想,那火光中相拥的两条身影中,一个正慢慢淡去,直至消失。火光散了,浓雾四起,眼前的事物渐被笼罩。我既什么都看不到,又醒不了,索性思索起方才所见。依我看来,虽那人说另一人不欠他,我却不以为然,终究还是欠的。

    谁叫另一个死了,他却活着死了的一了百了,活着的便要背负些罪孽。

    我在一片浓雾中独自待着,百无聊赖时,心下便想,好歹给我个活物打发下时间罢,再这样待下去,何时天才会亮甫一想完,眼前便闪过一道人影,着大红衣裳,静立在远处,却是半隐在浓雾中,看不出样貌。我试探着走近,直走到能看到他清晰的背影,红衣如火,便如嫁衣一般,他忽然回转身,我看的心里一突。

    他,他竟是上次出现在我梦中的男子,当真如我想的那般一身红衣衬得整张脸都妖异非常。

    眼前浓雾开始消散,连带那男子的身影一同散去,不过片刻,眼前便只余了一片黑暗。

    、第15章 蚊虫

    “阿昔,阿昔”耳边有人唤我,我几乎下意识的睁开了眼,我说方才眼前作甚是黑的,原是那个莫名的梦已经醒了,我却仍未睁开眼。

    许是我刚醒来的缘故,脑子迷蒙了一阵,待清醒时,被眼前一张放大的面孔唬了一跳。

    奶奶的,小爷床上居然有别人,哪里来的贼人胆敢爬小爷的床我抬起一脚便将他踹了下去。

    “大胆小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竟敢”我一番义正词严的腹稿将将打完,却再没有机会说教,地上那人,赫然便是我昨日刚嫁的夫婿,沈荼。

    “沈荼,嘿嘿,怎的睡到地上去了多凉啊快些上来”我笑的甚谄媚,掀起被子一角招呼沈荼上来。

    沈荼在地上坐的安稳,半点上床的意思都没有,只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直瞧着我,瞧得我心里虚得很,“你生气了”我试探着问。

    他仍那般看着我“阿昔,新婚第二日被自己的夫人踹下床,饶是再有气度的男子也该气上一气。”

    “那你要如何才不气”杨叔自小便教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况且我今日确实忒不厚道了些。

    沈荼仍安稳的在地上坐着,略思索后与我道“若你也如我方才那般,在地上滚上一遭,我便不气了。”

    “啊这是个什么道理”莫不是大户人家就是与我们小门小户的思想境界不同

    “怎么不愿意”

    “倒也不是。”我掀起被子,随意趿拉着鞋子蹲到他面前,“怎么滚”

    他眼中划过得逞的笑意,随即两只臂膀将我搂进怀里,于地上结结实实滚了一遭。天旋地转后,我趴在他胸膛上,耳边尽是他畅意的笑,“我终于娶到你了,阿昔,真好,真好”

    他这一着欢喜的令我莫名,我心下只觉着,他再躺在这地上,万一冻出病来可如何是好我爬起身,甚贴心的提醒他“沈荼,你再不起要冻出病了。”

    “你唤我什么”

    “沈荼啊”我居高临下地见他在地上躺的也是甚安稳,未想到沈荼竟会喜欢睡在地上。

    “你该叫相公。”他甚认真的与我说。

    我愣了一愣“不叫。”

    “叫一声吧。”沈荼双手环上我的脖子,将我拉的俯下身去,说话间气息拂过我的脸颊,万种风情挑逗自是不必说。我心下此时纠结的很,他这明显的勾引,我是上钩还是不上

    却没想到,沈荼这么容易便放过了我,我不过略思索一下的功夫,他便等不及了“不想叫便算了,该起身去向婶婶敬茶了。”话虽说的颇有气度,一双眼却含嗔带怨的瞟着我,那眼风使的,直叫我怀疑我这样拒绝他简直是禽兽行径了

    说来,沈荼确是个人精,我不认为他对任何人都似对我时这般风情万种,他必是知晓我好色,才会有意在我面前做出这幅形容,好叫我在某些事上与他妥协。然而这一则改口,虽我确然想着上他这个钩,却恕我实在改不过来,难以从命,便只能叫他继续含嗔带怨去了。

    昨日醉的脑子混沌,只记得这新房满眼大红,却也不晓得这是个什么地方。此时,我便趁着换衣服的空档打量了几眼,原是沈荼那座竹楼,屋内布置得太喜庆,与原先那静雅的风格相比,简直颠了个个儿,若不是空中的淡淡兰香,我怕是还得再端详上好一会儿。

    我只管换衣服,待打量完这屋子,才发觉沈荼竟一直在一旁看着我,我慢条斯理的系好衣带,拢好衣襟,任他看着。我昨日虽醉的厉害,但发生过的事我却记得清楚,他可是保证过,我不叫他碰我他便不碰,看得见吃不着,左右受苦的是他,我心安理得的很。

    净面漱口之后,我却对着头发犯了难,以前在家中都是随意一根帛带,或高高束起,或松松系了。如今嫁了人,平常日子还好,但今日要去给婶婶敬茶,自然懒散不得,当要好好梳理一番的。试过几次无果后,沈荼早已收拾完毕,闲在一旁看我,半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当我不知他在想何好事吗不过是在等我求他罢了,算了,小爷不同你计较,左右也不吃亏,求便求了。

    我转过身去“沈荼,为我束发好不好”

    “嗯好啊。”未想到,他竟如此好商量,却不等我高兴片刻,他转而说“然而,你拿什么来换呐”

    窃以为,沈荼其人,必得长久的相处方能充分看清。譬如,初见时他一副谦谦君子的形容,后来有了那以为我答应婚事的误会,他便一反常态,对我恣意轻薄。再者,初见他便已知晓我好色,且已察觉我对他的容貌很是惊艳,这便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用那美人计。如今,又如狐狸般处处想从我这讨便宜,我便觉着,我这一遭嫁了他,日后必定得惊喜连连。

    思虑过后,回过神来还是得解决眼前之事,“那你想我用什么换”因我实在想不起有何可与他换的,便斟酌着问。

    他一手摸下巴,另一手支肘,作思索状“那便唤声相公来听听罢。”

    俗语有云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否则我便不止额头青筋跳这么一两下了。我强自镇定下来,却不想,这一镇定下来竟让我想起这么一桩小事。

    “咳咳,沈荼,那日我们去城郊踏春,回来时分开前最后一句话你是怎样与我说的还有我来拜会婶婶那日,我问你该怎样处置那兰花,你又是怎样回答我的嗯”自我觉着,最后这一个“嗯”,无论语调神情,都用的甚好。

    但我到底低估了他,他不过愣了那么一瞬,再开口又是笑的满目风情“我说,事事皆由你做主。然而我们现今这事算不得一般的事,夫妇之间房中逗趣,怎可全凭其中一人做主”

    他这话竟叫我哑然,然我又叫不出口,只好与他干耗着。直到丫鬟来催了,我的头发仍是散在肩上的,再去看沈荼,好整以暇的倚在一旁,仍是不打算放过我。万般无奈,我只好妥协,只是那声量却还抵不上只蚊子哼哼。

    “相公。”

    转头便见他笑的狐狸也似,却仍不依不饶“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心头无名火起“你当真是得寸进尺”

    “好好,这便来伺候你,方才与你开玩笑,莫要生气。”沈荼说着执起梳子便来为我梳理头发。

    我在镜子前坐的端端正正,有些无聊了,便打量起镜中人。这一打量不要紧,却叫我看出一桩说大不大的奇事,这节气不过才清明,竟有蚊子这般勇猛了吗方才只一心顾着头发,却不曾察觉,衣襟之下,锁骨上几个半隐半露的红印子,想来这蚊子昨日夜里,可是餍足得很呐

    心里想着,嘴上闲来无事便也问了两句“沈荼,你这竹楼往年蚊虫也这样多吗才清明而已便出来作怪了。”

    他似是一愣“蚊虫”

    “嗯,你看我颈上,被叮了好几个红印子。”我因不能回头,便指着镜子里那印子给他瞧。

    “啊,是啊,蚊子挺多的。”不知是否我的错觉,沈荼这话是忍着笑意说的,不就是给蚊子咬了几口嘛,有何好笑的

    丫鬟又来催了,道“老夫人已经往正厅去了。”沈荼已然将我的头发打理好,用一只玉簪固定后与我道“你看一下,可还好”

    我对着镜子细细打量一番“嗯,我瞧着甚好,便这样吧,莫让婶婶等急了。”

    去正厅的路上,我忽的想起了一事,便拿来当个笑谈与沈荼说了“沈荼,几日前我梦到过你,梦里你着一身大红喜服,似是正在迎亲,不过那新人却是个女子。倒是那场面,空中万里五彩祥云,女子们衣袂飘飘,美得很呐”

    说完便去看沈荼的反应,却见他神情颇为微妙,停了步子,我便也停下看他。他说“我只认你一个。”我本以为沈荼会笑着与我打趣,却万万想不到他是这种反应。我只当与他闲聊罢了,他如此认真倒叫我有些惭愧了,毕竟此时我尚不能给予他同等的回应,无论是感情还是承诺,我现今能允他的不过一个一世相守,却还大多是因为婚姻。

    此后沈荼便有些心不在焉,好在敬茶时我两个并未出错。只是婶婶自打见了我便笑个不停,视线有意无意掠过我的脖颈那处,叫我莫名的很。莫不是沈家人皆如此,几个蚊虫叮出来的印子,到底有何好笑

    “婶婶在笑何事”到底心里兜不住事,我便问了出来,却不想,这一问,连着在一旁的管家和府上管事的大娘都忍俊不禁。这一家子,果真疯魔了

    婶婶被我一问,带着笑意的眼瞟了沈荼,与我道“这事,不该我教你,回房后问你夫君罢。”

    我顺着婶婶的视线去看沈荼,仍是一副谦谦君子相,只耳后稍有些红。啧啧,我向来以为,沈荼的脸皮比我厚来着,今日可算瞧着新鲜的了

    待用完早膳回了房,我便迫不及待的问沈荼“你说,你们到底都为何笑我这印子怎么了”

    此时沈荼已恢复如初,不再是之前那心事重重的模样。挑着一双眼问我“真想知道”却是一句废话,若是不想知道我何必三番五次问来问去

    “想知道。”我点了头,他坐在床沿向我招手,我怀揣着一颗求知若渴的心走了过去。甫一靠近便被他一手拉的倒在他身上,我这一惊还未定,他抱着我又翻了个身将我压在身下。我那一向自诩灵光的脑子此时略有些不太清明,沈荼居高临下,笑的甚邪乎“看好了,便是这么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青琐儿子,为娘每日里看着这收藏与评论数,单个数字的上蹿下跳许多回,心中当真是不太平静。你看,该当如何

    柳昔收藏评论那是何物

    青琐罢了,看你的沈美人去吧

    柳昔得令欢喜奔走

    青琐你竟真的走了不肖子啊泪洒当场

    、第16章 下厨

    他低头吻上了我的锁骨,我蒙了半刻,用手去推他,他一边不松口,另一边将我双手拉至头顶按住。锁骨上的唇温热柔软,他的气息不时扫过肌肤,有些痒。

    我本是要抗拒的来着,但他是我的夫君,我的名字昨日刚刚登在沈家的族谱上,按理说,便是他想做些更亲密的事,都是天经地义。我便不再挣扎,其实我察觉心里也未必十分想挣开,有些失神,锁骨上被他吻住的那处倏然有些疼,我一时不察“嘶”了一声。他抬起头,眼神变得深邃,看我的那副模样似是一匹饿狼想将我吞了般。

    我俩对视片刻,他复又低下头去,脸埋在我肩上,声音低沉“阿昔,我想要你。”

    我却道“不行。”声音平静的出乎我自个儿的意料,诚然,对一个称职的夫人来说,拒绝夫君的求欢是万万要不得的。

    沈荼仍旧伏在我肩上,似是叹了一声“是我强求了,于你而言,我们不过才相识七日,要你与一个相识七日的男子欢好,确实是强求了。”他抬起头,望着我的眼,“我会等,等你心甘情愿的那天,不过在那之前,”他话锋一转,“若只是单纯的亲吻搂抱,你该是能接受的吧”

    男男或是男女,若都到了亲吻搂抱的程度,还能叫做单纯吗然而,这问题想想就罢了,毕竟我两个的关系并非什么单纯关系。

    “好。”我应了,他欢喜的在我脸颊上吻了下,便从我身上起身下了床。我甫一坐起他便取了面镜子回来“来照照,这一个嘬的颜色淡些。”

    我花了几个眨眼的功夫才悟过来他指的是何事,遂接过镜子照了照,一时间,我竟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是额头青筋比早晨刚起时跳的更欢脱了些。

    我抬头,对他笑的甚和善“不错,是比之前的那些颜色淡了些许。沈荼啊,”我脸上笑意更深,“方才我说的话全不作数,你不准碰我,衣角也不准碰。”

    如愿见到他方才还熠熠生辉的眼黯淡了些,我心中很是爽利,收起镜子便打算出去转转。起身之际忽想起一事,今早因踹了沈荼那一脚给暂且搁置的事,最近总造些怪梦,也不知是撞了哪门子邪了,不过昨日那梦颇有趣味,若是能写成个话本,想必定是精彩至极。唉,只可惜,我不过只在梦里看了个片段,若能看到个囫囵的故事才好。我摇摇头,若无缘得见,执着于个梦境有何意思。

    照婶婶今早说的,三朝回门时,便叫我与沈荼搬去杨叔那里,是以我日后若想逛逛这园子,恐也没那么便利,趁着现今还有两日时光,便在这好好逛逛。沈荼刚在我这处吃了瘪,却依旧随我出来了,拉着我的手在园子里逛。我方才说过,不准他碰我衣角,他却犯了无赖,任我怎样甩都甩不开,我回头去怒瞪他,他却一脸委屈,好似我欺了他似的,看得我一星半点的脾气都发不出来,便由他去了。

    逛到一半,我却又发现了件怪事,路上遇到的丫鬟小厮,每每见到我与沈荼两个,面上恭敬的行礼,待走过几步却皆要忍不住笑上两声。我奇怪了许久,总算省得是为何了。心中一怒,便甩开了沈荼的手“你怎不提醒我把脖子遮一遮竟叫我被他们看了这许久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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