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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墨 第1节

作者:蒟蒻蒟蒻 字数:21760 更新:2022-01-04 10:28:05

    s1202 龙墨

    定价 200元

    作者 蒟蒻

    绘者

    出版日期 20130313 第 1版 1刷

    isbn书码 9789862964095

    材质 封面全彩印刷

    文案

    年轻的翰林士纪筱,爱好集墨,

    那日,获友人赠珍奇古墨一枚,

    竟意外开启他与百年精怪的夜生活

    然官场如战场。

    因这一枚古墨,

    喜怒无常的太子延襄,对纪筱异常关心;

    权势将见转移,众臣纷纷逢迎媚上之际,

    纪筱心中竟是盼着古墨早日归来。

    20迹蠲杞鹆频哪腥嗽且挂估捶谩    原本该是厌恶至极的淫乱,

    在安静寂寥的此刻,

    纪筱却觉鼻间隐约有墨香。

    他想自己大约是疯了,

    对这精怪,竟产生了这般莫名的祈望──

    第一章

    不知从何时开始,京城兴起一股集墨的风潮,不论是文人骚客,还是达官贵人,都喜好收集各家名墨,其中被称为墨痴的当属一个姓纪的翰林。这位年轻翰林名叫纪筱,字青阑,因他生性端方温润,故而又被人起了个别号叫做玉砚。

    这日傍晚天气凉爽,纪筱在书房内铺了纸,捻了笔,对着窗外的垂丝海棠正琢磨着写上两句新诗,忽然有下人来报说三驸马来了。

    纪筱一喜,立刻放下笔上前去迎,远远看见那个华袍身影便笑道浚仪兄,出巡边疆,难得回来得这般快。

    不过是去应付差事罢了,三驸马浚仪十分熟稔的走入他的宅邸,拿过随侍手中的一方锦盒道,此次出去无意间得了个宝贝,可惜我不爱舞文弄墨,索性赠予玉砚兄吧。

    纪筱奇道是什麽东西

    浚仪打开锦盒递了过去,口气中不无夸耀你是懂行的,这枚古墨如何

    纪筱向盒内只看了一眼,便说不出话来,手指发颤的捧了那墨锭,只见墨色青紫,墨身描有涂金龙纹,成色工艺无不上乘。他小心的摩挲了一番,又放在鼻尖嗅了嗅,隐约墨香入鼻,含蕴悠远。就这样品了半天,最终大气也不敢出似的歎息道真是好墨。

    这是前朝御墨,天底下可只余这一枚,我思量半日,想来唯有玉砚兄这里才算是不委屈了它。

    这话真是折煞小弟了,纪筱喜得向他作了一揖,笑道,烦请稍坐,前些时日有朋友送了许多新茶过来,厨房特地撰了茶宴菜谱,有龙井虾仁,茶薰河鳝,普洱肉片汤,清蒸茶鲫鱼,不如今晚就让他们做出来,再开一坛陈年花雕,就当是为兄台接风洗尘。

    驸马笑了两声不必客套,我晚间还要进宫一趟,这就告辞了,这茶宴预备着,我改日再来叨扰。

    纪筱听说他要入宫,便不好多做挽留,待送了客,回到房内,再也顾不上桌上的文书和写了一半的字帖,只捧着那墨来回赏玩。

    这夜纪筱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皂衣男子紧紧压着他,伸出舌尖舔他的唇,两人津液纠缠,十分淫乱,而那男子身上还恍惚带着一股十分熟悉的香气。

    醒来时纪筱出了一身的汗,回想起自己竟做了这麽荒唐的梦,他不禁面红耳赤,在床榻上呆了半晌。

    纪筱在翰林院中主掌编修,每日有批阅不完的书卷,他的随侍书童自然不敢懈怠,一到书房便取了文房四宝,挽起袖子,推开砚盖,浅浅倒入清水,执了墨锭缓缓研磨了起来。他这研墨的手法在各家大人的书童前都是不逊色的,可今天偏偏出了怪事,任他磨了许久,砚池里依然是清水,不见一丝的墨色。

    那边纪筱已拈了笔,抬眼问道墨磨好了麽

    先生,书童满头的汗,犹犹豫豫的说,这墨有古怪。

    嗯纪筱抬起头,看见书童的手指正捏着那栩栩如生的描金龙纹,登时瞪大了双眼,一把夺过了墨,气急败坏的教训道,家里几箱的墨你都不动,怎麽偏偏拿了这个

    小书童跟随他这些年,极少看见他动怒,慌忙解释道原先的旧墨用尽了,今早本想去墨匣子里取一方,正好在书台上看见这个,就拿来了。

    纪筱气的太阳穴直跳我明明收在盒子里,怎麽说是在书台上拿到,你这孩子怎麽变得这样不老实。他一面念叨一面低头看墨,所幸这墨质地坚硬,没甚损坏。

    书童忍不住嘟起嘴来先生,这是什麽好墨,怎麽磨半天也不见一点颜色,像块石头似的。

    怎麽纪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用手指沾了点砚池里的水,果然十分清澈,他原想这墨研出来必然是色泽乌润、芬香悠长,却万万没料到它会磨不出墨来。

    纪筱心里一沈,难不成这墨有假他翻来覆去的思量,连饭也吃不香了,直到入了夜,才昏昏沈沈睡去。半睡半醒间,鼻尖掠过一抹幽香,像是丁香,又含了龙脑,他心中忽然一亮,这分明是那龙墨的香气,立时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此时屋内没有掌灯,只有清幽幽的月光照了进来,映出了床前一个影子。纪筱心里一惊,喝道谁谁在那里

    不认识我了麽那个人慵懒地回了一句,慢慢地附身过来,让纪筱看清他的模样。

    只见这人一头乌し3っ迹婺咳词茄┌祝钌厦枳沤鹕疲阒幸纪缸潘罅槠    你是纪筱直了眼睛,想起昨夜那个荒唐梦境,脸上火烧似的,你为什麽在我房里

    呵,整日抓着我不肯放手,倒问我为什麽在这里,履凶有湃ソ馑囊路改慵热皇游胰缯浔Γ乙哺谜嫘幕赜δ悴攀恰    纪筱被他逼得往後直缩你你你难道说,你是那枚古墨他不禁又自语道,可是墨怎麽会变了个人出来。

    我在这百年间吸收了天地灵气,所以修炼成精,见有人倾心思我念我,便出来与他相会。男子贴了纪筱耳朵,悄声说道,没想到,此人如此温良可爱,倒叫我也动了凡心。

    突然胸口乳尖被捏了一把,纪筱猛的惊叫出来你做什後半句,被悉数堵在了嘴里,这个吻比梦里来的要更热辣香艳,弄得纪筱这样未经人事的读书人很快就丢盔弃甲,软在床榻上任人鱼肉了。

    唔你纪筱被那人口舌呷玩得眼角直泛红,懊恼道,好好的墨锭,不能出墨,反而会折腾人,想是山精野鬼变着法消遣我等凡人。

    你可冤枉我了,只是我看不上寻常砚台,男子一面顶弄着纪筱一面低笑,除非得一方玉砚,让我好好研磨一番,方能出浓浓的墨给你。

    这一夜的记忆极其模糊,若不是腰胫间酸痛难忍,纪筱简直要以为自己是发了场离奇的春梦。

    幸好今个赶上了旬假,否则脚步蹒跚的去翰林院,必然会失了颜面,况且旬假沐浴是惯例,小厮们早早备好了热水,不牢吩咐便抬进了屋内。

    在浴桶里泡着的时候,纪筱总觉得下身极不舒服,咬着唇伸手一探,穴口竟仍未合拢,可想昨夜被撑得怎般厉害,想到这里,他涨红了脸,狠狠捶了一记桶壁,心里却又一片混沌。这虫蛇蝼蚁成精的故事,纪筱都在书里读过,可从未听闻笔墨成精的典故,就算说与人听,恐怕也只能传为笑谈,更何况中间还夹杂着这许多难以启齿的事情。

    待他换了一身洁净单衣,靠在房中思量半日,一面踌躇一面站起身向书房走去。

    龙墨还是好端端的躺在书案上的匣子里,纪筱狠狠的盯着它看了半日,终究不忍心命人扔掉,只是取了把厚实铜锁,将它牢牢锁在一口箱子里,又扔进柜子,这才吐出口气来。

    晚间浚仪又来了,却是惦着那茶宴,纪筱忙着人办做了,用毕了饭,二人便在偏厅内喝茶闲聊。

    浚仪捧着茶盅打量了他片刻,轻声笑道你这几日忙什麽公文,怎麽脸色这样差

    纪筱头皮一紧,在椅子上不自在的缩了腰,佯装低头吹茶沫没什麽,昨夜没睡好罢了。

    你身体向来弱,平日里若捂得太过,出去反而容易受寒,浚仪絮絮说道,这眼看已是春时,椅子上还垫着那厚棉毡子,不嫌燥热麽

    纪筱摸了一把身下的软垫,暗道若不是身子不舒坦,何至於垫这蠢物,却也不能辩白,只得讷讷一笑晚间还是有些寒意。

    两人闲话了片刻,浚仪忽而放下茶,正色道说起来,下月初九可是太子诞辰,你可备好礼没有

    纪筱微怔太子诞辰

    浚仪皱了皱眉,加重了语气玉砚兄,你又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麽,这可是六皇子被册封为太子的头一回生辰,怎麽的也不能马虎过去。

    纪筱歎了口气你是知道的,我向来不懂这些朝堂上的事,况且先前与这位王爷就不相熟,我一个小小翰林,那日去也不过是凑个热闹,谁会在意倒是你们皇亲国戚的,恐怕要难捱一些。

    这你不必担心,我已花重金购了块百斤玉料,这几日让玉工加紧雕琢,到时候送他个白玉花鸟屏风,总能拿得出手了吧。浚仪有些得意的摸着下巴,又瞥向纪筱,玉砚兄,你总在那翰林院里抄抄写写也不是办法,前些时候我还和李尚书商议着,找机会调你去东宫做个太子洗马,说不准将来前途无量。

    纪筱连连摆手东宫人脉混杂,我可不敢去趟浑水,你早些劝恩师打消这个念头的好,免得我闯出祸来倒带累了他老人家。

    浚仪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伸手在他胸口一戳亏得外人都说你是恬淡无争,其实不过是胸无大志罢了。

    夜间回到卧房,烛火映照下的桌面上分明放着那鬼魅般的龙墨,纪筱一惊,还不及後退,便被一双手抓住了肩膀扭过身去。

    你你怎麽又跑出来了纪筱嘴唇直发抖的指着他。

    唉,要怪只能怪你府上厨子手艺太好,那龙井虾仁的香气直往我鼻子里钻,怎麽躺得住,只能爬起来吃一点了。男子毫不羞涩的擦着嘴角的油渍,又伸手来揽纪筱的腰。

    纪筱奋力挣开他的手,鼓足了气势道不管你是什麽精怪,若再敢像昨夜那般胡来,我立马找了道士收了你。

    道士男子目光盈盈的看了他片刻,忽然抿紧了唇,露出悲愤的神色,想收我何劳找道士,只要你摔了桌上那墨,我自然魂飞魄散。

    纪筱一怔,随即猛地抓起那枚墨你你以为我不敢吗

    男人慢慢向他逼了过来,走到近前,忽而垂下眼睑一笑你才不舍得。

    他这一笑极好看,仿佛整间内室骤然间春暖花开一般,纪筱眼前一阵晕眩,随即便被抱了起来按倒在床榻上。

    不你放开他仓惶地往後退去,男人却欺身上来压住了他,一手揽了他的腰轻笑道放心,我初见天日不久,也不能夜夜耗费元阳给你,只是前几日你睡觉时都紧紧握着我不肯放手,着实让人受用,今夜难道要丢下我独自入梦麽那双绯色的唇紧紧贴了上来,玉砚可不许始乱终弃啊。

    你纪筱本就不是脾性刚烈之人,被他这样温情逼迫着更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手里捏着那枚墨,被耳边的气息逗得直缩脖子,你既然能从墨修成人形,想必不易,知道这是损道行的事,为何还要胡来。趁早趁早去做些正事,莫要纠缠我了

    他循循善诱,本指望晓之以理,能让这龙墨离去,谁料眼前一故悄腥说讣湎寺抑蚧穑邳暗中径直将手探进了他的衣襟。

    玉砚竟要我走看来只能让你从今往後都离不开我才好。

    不由分说地剥下了纪筱单薄的衣衫之後,接下来就是销魂蚀骨的吸吮缠吻,纪筱仰着脖子喘息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了男人的手道你不是说今晚不

    男人从他脖颈间抬起脸来,抵兄患钌系拿杞鹆朴行┯ㄓu饬粒吵牡妹寄亏然缶耍缴匣褂蟹讲盼浅龅囊宜    纪筱木然地望着他,说了一半的话也消失在了半张的口中,只是疑惑,一锭古墨,就算得了灵气,变成精怪,又怎会如此动人心魄。

    好吧,我今夜不动你。不过,你可要像之前那样抱着我入睡,男人一面说,一面把脸埋到他胸前,玉砚,在你之前,从未有人待我如此郑重。

    纪筱心里忽的一软,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头顶,轻轻问道可否将你的名姓告知我

    龙墨,那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我就叫做龙墨。

    纪筱有些发愣,手却忽然被握住了,男人有些孩子气地笑了笑跟玉砚很般配,是不是

    纪筱微微红了脸,被龙墨的胳膊缠着也无法转过身去,只得由着他伏在自己身上,思虑了片刻,终是说出心中的疑惑你并非是前朝御墨对不对之前浚仪送来时我就看出些不对,只是当面指出倒显得他眼力不佳,怕拂了他面子。他指间摩挲着手中冰凉的墨身,这墨的年代比前朝开朝还要早,你究竟是何年之物

    龙墨怔忪了片刻,忽而抬起眉毛玉砚是有名的品墨之人,竟然看不出来历。就算从我口中问出,也不是你的本事,不如再猜猜

    纪筱皱了皱眉,也不与他纠缠,垂下眼睑不再多话。

    第二章

    四月初九,正是太子延襄的生辰,这位原先的六皇子是年初刚封的太子位,说来有些突然。论起起因,是去年年末明帝对左右说夜里梦见神龙相告,六皇子延襄乃天命所归,所以召人草拟了旨意。然而梦中之事终归是蹊跷了些,信的人也不多,无奈皇命大过天,明帝既然开了口,下面的臣子自然也没有拂逆的意思。其他几位皇子也并没有了不得的势力靠山,很快,延襄就稳稳当当地坐上了太子位。

    纪筱对於这位新进的太子并不熟悉,除了自小相识的浚仪,他极少与皇亲国戚们打交道,更何况这位太子殿下近两年一直在边关巡逻督战,两人几乎是连面也没怎麽照过。

    谁料前一日太子竟特意差人来给他送请柬,说是听说他近日得了锭好墨,定要带去让他玩赏玩赏。只要稍稍一想就能明白,定是浚仪那个嘴巴漏风的把这事说给了太子殿下,纪筱虽不爱在众人面前炫耀藏品,却也不敢将太子爷的嘱托当做耳旁风,只好将装着龙墨的匣子小心放进袖中,随後命小厮捧好作为贺礼的字画卷轴,这才走出门来。

    离开宴还有大半个时辰,宫门前早已挤满了文武百官的车马,纪筱低声吩咐了小厮几句,匆匆向开明殿而来。殿门前迎礼的内监与纪筱并不相熟,在满眼缭乱的珊瑚树,白玉屏风,三宝七珍金如意这类的贺礼中看见一卷轻飘飘的画轴,自然是眼皮都懒得抬,口中例行公事般扬声道大人里面请。

    而那随手递到身後的画轴忽然被一只手接住,紧接着毫不客气地展了开来,纪筱一惊,抬眼看了过去,却见那人只是低头看画,还笑了一声。内监一听那笑声,猛然睁开耷拉的眼皮,转身跪下颤声道殿下。

    纪筱连忙也跟着跪下行礼微臣纪筱,参见太子殿下,恭祝殿下福寿

    他的贺词还未说出口,就被延襄打断了久闻纪翰林字画双绝,果真名不虚传。

    殿下谬赞了纪筱有些气息不稳,悄悄抬眼去打量他,眼前是一身秋香色锦袍,滚襟绣着龙纹,再向上,正对上延襄的眼睛,眉目间很有些意气张扬的意味,年纪倒是很轻。

    延襄向他点了点头纪大人请起。

    纪筱缓缓站起身,却听太子又道不知纪大人带了那方珍奇古墨来没有,也好让小王见识见识。

    纪筱忙道寻常古墨罢了,算不上珍奇,请殿下过目。一面说一面将匣子从袖中取了出来,却有些不愿就这样递过去。

    左右立刻上来了近侍,将那匣子打开,而後捧到了太子面前,延襄垂眼看向匣内,唇角显出一丝意义不明的笑来父皇近日龙体抱恙,不能在殿前与诸位大人同乐,我且取这墨去内宫给父皇赏玩片刻,他说完,便转身道,来人,带纪大人入席。

    纪筱目光追随着太子离去的背影,行走间都心不在焉,没走几步便撞上一个人,却是喝得醺然的三驸马浚仪。

    玉砚兄浚仪看清是他,立刻笑了起来,今日你可是挣足了颜面了,太子爷亲自去门口迎你,还夸你字画双绝,真是羡煞我等。

    浚仪,纪筱蹙眉看他,我与贵人们不相熟,依你之见,这太子殿下若是看上那墨,会不会夺人所好

    浚仪看他满面愁色,也不再玩笑,想了想道真喜欢便送了他就是,改日我再寻个好的给你。他又压低了声音耳语道,皇上现今卧病,若是真有个不好,太子可就是总之讨好他再没有坏处。

    纪筱心里一紧这我可否用别的藏墨同太子爷换回那龙墨那墨

    浚仪正了脸色,立刻道青阑,你可千万别动这个心思,当真与太子爷起了争执,岂是可以轻易化解的一锭墨而已,犯不着为了它得罪这位贵人,眼下漕运那桩案子还在太子爷手里,满朝文武谁不怕被这事扫下马去,你还要去往刀口上撞麽

    纪筱睁大眼睛漕运贪污之案虽然牵连甚广,但与我何干我为官三年,从未做过亏心之事,自是坦坦荡荡,又有何畏惧。

    唉,知道他钻牛角尖的脾气又上来了,浚仪只得歎了口气,劝道,是我多话了,你且别想那麽多,入席喝酒吧,宫中什麽奇珍异宝没有,太子他未必会看上你的旧墨。

    纪筱犹犹豫豫地走入席中,却对饮酒玩乐都提不起兴致,扬起脖子只是看着殿後空荡荡的走廊。过了半天,那个秋香色的身影终於重新出现在殿上,身後的近侍依然捧着那小匣子,纪筱刚要抒出一口气,却发觉延襄并未令近侍送还龙墨,反而是下令让身边近臣们挨个传阅起墨锭来。

    墨19系哪淮酉蛔永锶〕觯杞鹆圃诹鹆y苹鹬凶谱品汗猓缤钗锪髯诔甲游蘼鄱只虿欢亩妓殉味堑爻圃奁鹄矗じ龈拍潜涞哪怼腕阒坏迷对墩咀牛艚粢ex讼麓剑醋拍切┱醋藕顾谱盏氖种敢灰桓Ч耐吹眉负蹩煲喂ァ    宫宴的陈年佳酿自是醉人,加上明帝未曾出席,诸人更是没了拘束,宴刚过半,纪筱身旁的同僚就醉了大半。他并未多饮,正满腹琢磨着如何去开口讨回龙墨,偶一抬眼,却见上座的延襄也酒意酣然,正被几名内侍搀扶着,似乎要退席而去。

    纪筱心中一急,提起衣摆就出席追了上去,走到一半,一名老内监满面笑意地拦住了他纪大人这是要往哪去

    我我有事要找太子殿下。

    哟,这可不巧,殿下有些醉了,这不,正要回宫休息呢,纪大人有事明日再说吧。

    纪筱顿了顿脚,眼看着那群人已入了後殿,又总不能在这太子的寿宴上嚷叫起来,只得悻悻退後两步,向那内监道劳烦公公向东宫禀告一声,那枚龙墨若是殿下鉴赏完了,着人通知下官即可,下官自会来取。

    老内监依旧满面笑意,笑纹如同僵在眼角一般,纹丝不动大人放心,咱家理会的。

    自从浚仪送了那龙墨来,纪筱的床榻夜夜都被男人占着,就连纪筱忙於案牍公文的时候,他也是姿态撩人地倚在一旁,偌大的府院,竟是无处不在。而这夜,纪筱独自回府,却是安静得不见半点声息,加上夜间微凉的晚风,更添寂寥。待熄了烛火,躺到榻上时,少了耳边那些调笑的轻言碎语,一时竟不能入睡,纪筱活了二十三年,头一次知道了什麽叫做孤枕难眠。

    接下来的几日依旧是翰林院里数不清的编修书卷相伴,太子那边却连一个还墨的音讯都没有,纪筱也曾想干脆豁出去上门讨要,却被浚仪好一通教训,说是如今多少人想给太子送礼还苦无门路,你还前去讨东西,未免太不给殿下留颜面了,又说当年你那麽些珍藏也没有这麽小气,如今竟这样小心在意,难不成那墨是有什麽特别的好处。

    对着这一番问话,纪筱也只得苦笑支吾了过去,自己暗忖道,那龙墨也不过是缠着人胡闹罢了,着实没有益处,再说等他到了东宫,才算真正开了眼界,说不准寻到别的新奇玩意,早就忘了自己这个小小翰林了。

    浚仪倒是守信,很快又寻了成色不错的墨锭送了来,纪筱却全然没有品评的兴致,晚间坐在桌案前执着新墨,心里徘徊不去的只是那雪白额头上淡淡的描金龙纹。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烛火忽然被风吹得一阵闪动,再抬眼时,书桌前已多了个人影。

    你纪筱瞪大了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玉砚没想到我会回来龙墨的口气很有些冷意,似乎不太高兴,看来,玉砚是真的厌恶我,才把我送人了。

    不不是的,纪筱慌着站了起来,想要解释,是太子他非要了你去。

    龙墨这才抬起眼睛,脸色却是更加不好看那麽,是你惧怕太子的权势,才把我送出去了麽他长长歎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是真心喜欢我,没想到人间也是这麽无情无义。

    他说完便垂了眼睑,满面的黯然,似乎想到了什麽伤心的往事,纪筱愈发自责,连忙走到他面前,有些无措地抱住了他的肩膀我没想把你送出去,只是我以为太子那里更加奢华,说不准你会喜欢

    喜欢龙墨冷笑了一声,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若是来了兴致想瞧瞧墨色,却磨不出墨来,可不会像你那样小心猜度,说不准一怒之下就把墨摔了。

    纪筱一惊,紧了紧抱着他的手臂,连声道对不住,我不曾想到这个,我我再不会把你送出去了。

    龙墨凝视了他半晌,眼眶里忽然有些湿意,喃喃道玉砚,你怎麽能这样对我。

    我纪筱见他这样,几乎要哭出来,是我错了,我可真不知该如何向你赔罪才好。

    龙墨闻言一怔,随即抬起了他的下巴,眼睛直发亮,仿佛刚才那个伤心难过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很有些兴奋地说道玉砚可是诚心要赔罪麽

    纪筱被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自然体会到他的意思,面上大窘,想要退开去我

    玉砚龙墨略加大了手上力气,倾身向他凑近了些,我可等着你赔罪呢。

    他说完,便轻轻阖上眼皮,单薄挺翘的唇瓣在烛火中线条极美,纪筱看着他,只觉得汗都顺着鬓角流了下来,意识也混沌了,被蛊惑似的向前一步,与他近得几乎鼻息相溶。鼻间又是隐约的墨香,闻着让人身体发热,他觉得自己大约是疯了,对着一个男人不,甚至不算是人的一个精怪,竟产生了莫名的祈望。

    在几乎要触到那嘴唇之前,抱着男人肩膀的手臂不自觉勾上了他的颈项,男人的身体立刻一震,眼睛猛地睁开,双瞳里尽是血红杀气,吓得纪筱低呼一声,直坐到地上。

    龙墨怔了片刻,忽然掩住脸,再转过来时,依旧是素日白皙俊雅的面容,他对着惶然的纪筱,很有些歉意地苦笑道对不住,吓着你了

    纪筱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才颤声道你刚刚是怎麽了

    龙墨伸手想拉他,却被惊魂甫定的纪筱推开了,只好蹲下来,低声向他道我只是不喜欢有人碰我的脖子,不是故意吓你。

    纪筱又缓了缓,才摇头道是我触了你的忌讳,原该我向你道歉才是。他从方才那一瞬里清醒过来,仿佛此时才认识到龙墨并非人类,心里一时有些发空。

    龙墨的手忽而伸手摸上他的头发,纪筱又想挣开,却被紧紧抱住,然後是噬咬般的啃吻,挣扎间已被抱上了书桌。

    玉砚你不要嫌我,龙墨有些突兀地说了这句话,慢慢将头抵在他肩上,别再把我送给别人,也不要把我锁起来,好不好

    被这麽一说,纪筱竟有些对不起他的感觉,伸手拍了拍他的背道好,不过你别再做那些荒唐事了。

    荒唐龙墨用额角轻轻蹭着他的下巴,我们既然互有爱意,欢好不就是天经地义的事麽为什麽要说荒唐

    爱意纪筱几乎被呛到,你初入凡尘,不懂人间之事,爱意乃是男女之间的私情蜜语,并非你我这种

    他的话湮灭在了口中,龙墨的舌尖已经触上了他的喉结,在那敏感之地来回舔弄,然後又逡巡向下,解开衣结之後,衔住了一边绯色的乳珠。

    唔你纪筱奋力推他,却是毫无用处,反而被制住双手按在了书桌上。

    龙墨置若罔闻地吸吮着那里,听他渐渐发出略带压抑的喘息,才抬头轻声笑道玉砚明明喜欢的,为何要口是心非,就是因为这麽个脸皮薄的性子才会一直没有妻房吧他俯身看着纪筱涨红的脸,又道,我来做玉砚的妻室可好

    纪筱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半天才道你又不是女子。

    龙墨似乎有些不快,一手褪了他的裤子,用那炙热的性器轻轻戳弄着他的股间女子怎能让你这般快活。

    被那东西一顶,纪筱觉得头皮都发麻,连连摇头道不要,不行的。

    确实不行,龙墨竟点了点头,抽出身去,好些时日没弄,太紧了。

    纪筱略松了口气那你还不放我起来。

    他话音未落,便倒抽了一口冷气,抵在桌边的足趾猛地绷直了,龙墨竟拉开了他的腿,掰开臀瓣低头舔上了那紧窒的入口。

    不啊别破碎的字连同喘息几乎连不成句,纪筱眼角上溅的不知是汗还是被逼出的泪水,全身都在书桌上细细颤抖了起来。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龙墨的舌头捅进谷道内似乎长了一倍,搅弄得纪筱魂都散了,却他究竟是哪里学会的这些奇淫技巧,纪筱在意识模糊间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麽,却又很快丢了开去。

    书桌上的零星纸笺纷纷散落在地上,原本堆放它们的地方现在却是赤裸的两条长腿,随着站着的男人的动作而不停晃动。

    被反复亵弄的地方湿润而柔软,紧紧地包裹着龙墨的器物,在抽插间发出淫靡的水声,纪筱上身被牢牢地抱着,只能半闭着眼睛咬住下唇。龙墨的手掌又抚上了他腿间的性器,不紧不慢地搓弄,身下的人终於忍不住发出了几声呻吟。

    你不要不要这样纪筱眼角微红地喘息道,我受不住

    他却不知道这幅模样只能更激起男人的欲望,龙墨笑容里渐渐有了些邪意,抓着纪筱的手去摸结合之处玉砚既被称作墨痴,可喜欢我的这支墨麽

    胡说八道纪筱被他顶弄得吟哦连连,挣扎着斥了一句,却被股间滚烫的东西吓了一跳,忙缩回手去。

    龙墨低低一笑,忽然抽出身去,很快又挤了进去,却不急着深入,只在浅出打转,一寸寸地向谷道内探入,到了某一处时,纪筱忽然猛地一颤,短促地叫了一声、

    玉砚还说不喜欢这墨,含得这麽紧。

    别啊体内要命的地方被磨个不停,根本说不出话来,脑中一片短暂的空白之後,便将点点白浊洒在自己的小腹上。

    龙墨忽然一顿,微微低了头,纪筱抬起迷蒙的眼睛去看,却见他嘴角上竟也被自己溅了一滴,而後那淡红的舌尖一舔,便将液体吞入口中。

    玉砚的东西真好喝。他笑了笑。

    纪筱的脸烫得厉害,稍稍别过脸去,胸脯起伏着道你别再说了

    龙墨便不再说笑,忽然俯身将他抱了起来,就着交合的姿势压在了墙上,重重向上顶去。纪筱觉得自己在摇晃中随时会坠下去,不由得紧绷了身体,却觉得下处含的那硬物愈加灼热,逼得他毫无退路。

    对於上一次情事的记忆很有些模糊了,因为那时尚未结束他便已晕了过去,而这次虽然脑中一片混沌,却仍是意识清醒。时间似乎过於漫长了,手指渐渐连龙墨的肩膀也抓不住,而他竟还没有结束的征兆,纪筱在他怀里软得连告饶的力气都没有,鼻腔里都带出哭音来。

    最後泄精的时候,竟更是惊人,纪筱觉得腹腔内都要被那热液充满了,却又挣扎不开,只得呜咽着忍了。最後,龙墨终於抱着他回了卧房,纪筱躺在温软的床榻上时几乎立刻就要睡过去,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那龙墨竟真的在他体内留了墨汁麽

    这个念头一动,他便觉得後穴内有些发痒,似乎有什麽正要流出来,他偷偷睁开眼睛去看龙墨的动静,见他已安静地阖了眼皮睡在一旁,便大着胆子伸手向身下摸去。撑开自己身体的感觉有些怪异,但手指确实沾到了粘腻的液体,触觉并不像是墨。

    纪筱微闭着眼,悉悉索索地伸手到眼前,借着朦胧的月光看了看,手指上果然不是词瞧嬉斓挠行┕庠瘟髯囊禾濉    玉砚在看我的东西龙墨不知何时转了过来,懒懒地撑着头,眼睛里全是笑意,为何不直接告诉我,要多少都给你。

    你你纪筱窘迫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後突然道,你不是墨妖。

    龙墨面色没有什麽波动,依旧是笑为何这麽说

    我查过典籍,古物虽有成精的典故,却并无笔墨之类,况且况且墨本是辟邪之物,又怎会修成精怪。纪筱对鬼神之说并不清楚,现在看他脸上笑意渐浓,更是没了底气,却还是道,就算成了精怪,也该是一身浩然正气,怎会像你这样

    我这样龙墨眯着眼睛笑了很久,才道,玉砚,我不是凡间之物,你若真想知道我的来历,何不去问问那个呱噪的驸马,是从哪里得的墨。

    纪筱当真去寻了浚仪,这位三驸马挂了个羽林卫统领的差事,平日无事就在宫墙内外闲逛,十分好找。这时刚逢下朝,文武百官陆陆续续从离朱殿出来,浚仪高大的身影站在十来阶台阶上很是显眼,正和户部尚书李见初低头说着什麽,看见纪筱才抬了眼,笑道玉砚兄怎麽上这来了

    纪筱向他微微一笑,转而对李见初做了一揖恩师。

    李见初点头道好些时日没见你,现今还在翰林院抄抄写写麽,待我闲了再替你打算打算。

    纪筱又长长弯下腰去学生天资驽钝,如今能有一席之地已是万幸,不敢奢望其他,恩师莫要费心了。

    李见初并未像以往那样絮叨,随意嘱咐了两句,有些心不在焉地走了,只剩下浚仪和纪筱对面站着,最终还是纪筱先开了口。

    浚仪兄,有件事想要请教,他顿了顿,径直问道那封龙墨是从何处得来的

    浚仪自在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许尴尬,呆呆地向阶下踱了两步才道玉砚兄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纪筱愈发觉得古怪,追问道可是来路不正麽

    不不不,浚仪连忙道,哪里来路不正了,是那老头硬要塞给我的。

    老头

    浚仪见说漏了嘴,干脆歎了口气,道罢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我惯常休憩的角楼上说。

    这外宫院墙的角楼修得甚高,从上望下去视角极好,纪筱却没有兴致欣赏,只管催促浚仪交代得墨的来龙去脉。

    自从太子被册封之後,边关一直未派人去巡视,皇上这才在两月前下旨,让我去西疆走一遭,这你是知道的。浚仪低声道,只是回程途中,手下有个好事的非要说前方有一个百年前洪涝冲出的巨湖,风光极美,我们便绕道去那逛了逛。谁料那日天气不好,雷雨交加,我们在湖畔长亭避雨,碰到一个老者。那老者面相有些怪异,眉骨和鼻梁都比常人高耸,手里捧着个小匣子,一直盯着我看。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但外面下着雨,又不能让手下赶他出去,谁料他竟上前来说我有贵人之相。

    说到这,纪筱还未表态,浚仪自己就嗤了一声不是我自夸,就那样的随从排场,衣着穿戴,谁能看不出是贵人来着。我懒得搭理他,但他还是执拗地捧了那匣子来道,这是一锭极珍贵的墨,希望我能转交给有缘人,然後就冒雨走了,追都追不回来。

    纪筱怔怔地道那你还说那是前朝御墨,天下仅存一枚什麽的,说得有板有眼

    浚仪尴尬了脸色,又低声道还不是手下有人硬充懂行的,说这墨有年头了,上面还有龙纹,想必是前朝的御墨,我便依样画葫芦说给你听罢了。他说完,又歎了口气,玉砚,并非我有意隐瞒,只是拿这路上随意得的小物当做礼物有些说不过去,我这才没说。

    纪筱见他满脸歉意,忙道浚仪兄莫要这麽说,那确实是好墨,我很喜欢。

    浚仪却并未显得好受些,又咳道可如今,太子殿下都把它要了去,你就别惦记了吧,我这正在搜罗别的古墨的消息,有好的就告诉你。

    纪筱自然不能把龙墨自己跑回去的事说与他听,只得道此事我理会的,浚仪兄不必费心了。说完便寻了托词急急走了出来。

    而外面不知何时已候了两名内侍,见了他便道太子殿下命奴才们告知纪大人一声,殿下前几日忙於国事忘了归还宝墨,请纪大人今日去东宫取墨,殿下还要当面道谢呢。

    纪筱一怔,暗道莫非东宫事杂,太子竟未发觉那墨不见,这才命他去取万一到时候拿个空匣子出来,没有龙墨,殿下岂不是颜面尽失。他一路走一路琢磨,等到取了墨匣,还是不要打开的好,就糊里糊涂地把它带回来,当做太子还了墨给他,大家都有个台阶下。

    等到打算得差不多了之後,东宫那座略显阴郁的阴影已经映入了视野。

    今日的延襄看起来心情颇好,没有生辰那日居高临下的架子,径直携了纪筱的手道纪大人海涵,这几日父皇仍是龙体倦怠,小王不免要多操持些,闲杂琐事都无暇去顾。一面说一面向着身旁道,还不让兰秋取那古墨来。

    纪筱也只得俯首违心道不敢不敢,那墨不值什麽的,殿下再多赏玩些时日也没什麽。

    延襄轻声笑道我哪有把玩的工夫,那日收在匣里都再没拿出来过,说到这,又补了一句,不过小王倒没有轻贱它,派了个贴身侍女看管着呢,那丫头仔细得很,连灰也不会给它沾上一点,纪大人尽管放心。

    纪筱心里更是发虚,额头上都汗涔涔的殿下费心了。

    很快的,一个眉眼俏丽的宫女捧着那墨走入殿中,高高举过头顶,跪到延襄面前道殿下,墨取来了。

    延襄微微笑着道不必给我,这是纪大人的东西,给他便是。

    纪筱忙接过,忐忑又有些急切地想放进袖子里,又觉得不妥,转而对延襄作揖道多谢殿下。

    纪大人不用看看墨麽,延襄有些玩笑似的道,不怕我换了假的给你

    殿下说笑了纪筱笑得嘴角都有些发僵,想尽量不动神色地收了匣子,却不知怎的脱了手,匣子直飞出去,摔在了地上。

    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都齐齐盯着地上,除了摔裂的木匣,哪里有龙墨的影子,纪筱心里一紧,又强作镇定下来这个

    大胆奴才延襄脸色难看地厉声喝道。

    纪筱险些就跪了下去,又发觉延襄喝骂的对象并不是自己,而是跪在一边的兰秋。

    那古墨被你弄到哪去了竟然想糊弄我和纪大人,不要命了麽

    兰秋慌得红了眼眶,连连叩首殿下饶命,奴婢不曾私藏宝墨,不知怎会如此

    那墨一直由你保管,竟敢推说不知,好一个嘴硬的贱婢,延襄气得直发抖,向左右道,把她拖出去打死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兰秋哭求道,却身不由己地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内侍扯着头发拖了出去。

    殿下纪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出了一身的汗,忙上前道,求殿下开恩,饶了这位宫人,这墨这墨消失得有些蹊跷,未必是她所为。

    延襄眼神阴冷地看着他纪大人是说,我宫中还有其他的鸡鸣狗盗之辈罢了,此事小王自会彻查,不过那贱婢看管不力,仍是死罪,纪大人不必为她求情。

    不纪筱眼看因那龙墨之故就要搭上去一条人命,用力握了拳,心内一横道,不瞒殿下,那墨此时正在我家中,它它有些灵性,十分认主,所以所以才偷溜回我那里,并非这位宫人的过失。之前是我欺瞒了殿下,请殿下降罪。

    延襄听了这话,神色有些诡谲,半天方道你是说,那墨长了脚,自己回去找你了

    纪筱焦急地点了点头此事说来荒谬,可是千真万确,求殿下饶了那宫人。

    延襄眯起双眼,缓缓道难道说,是小王德行太浅,被灵物厌弃,所以竟连封墨也留不住麽

    纪筱一惊,忙跪下道臣失言,此事与殿下德行绝无干系,只是那墨与臣甚是投缘,所以才

    不必说了,延襄抬起下巴,冷冷道,我不问你的罪,你且把那墨送於我,我倒要看看它如何再回去寻你。

    殿下纪筱愣了愣,俯首向他道,臣家中藏墨甚丰,愿任殿下挑选,但那龙墨,恕臣不能相送。

    头顶忽然没了声音,这段沈默既漫长又难熬,许久後延襄长长歎息了一声纪筱,你好大的胆子。

    臣纪筱抬起头看向他,蓦然被那压迫的气势逼出了一丝倔强来,恕臣直言,这墨是臣的东西,殿下虽然身份尊贵,但也没有强迫臣子夺人所爱的道理,若是传出去,恐怕会坏了殿下的声名。

    延襄弯下腰,紧紧抿着锋利的唇角,极近地看了他片刻,忽然直起身向左右道送纪大人回去。

    白天在东宫壮完胆气之後,不到入夜,纪筱就有悔意了,他虽然对官场深浅不大通,却也十分明白得罪太子殿下绝对是件吃不了兜着走的事,只是还不知那位喜怒无常的太子究竟准备如何报复他。再三苦思,只是落得头痛而已,连素日喜爱的字帖也看着烦闷,对着桌上烛火只是歎气。

    不知不觉,一只手掌搭上了他的肩膀,然後是一声轻唤玉砚。

    纪筱知道是龙墨又现了人形出来,便轻歎了口气,低声道今日我去了趟东宫。

    对着他,好像那些憋在心里的胆怯、委屈和愤怒都藏不住了似的,纪筱不知不觉把这一天的遭遇都说了一遍,说到那险些被处死的宫女时脊背都发起颤来,喃喃道此人若是即位,绝不是贤德之君,还强要我将你再送给他,我我没有答应。

    龙墨从头到尾听着,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反复抚着纪筱的後颈,最後才轻轻笑了笑多谢你。

    纪筱怔怔摇了摇头不必谢,我也不舍得把你交到那种人手里

    龙墨的手微微一顿,忽然揽紧了他,气息灼热地贴着他的耳朵道玉砚,你真好。

    纪筱受了惊吓,此时格外依恋他的温度,也不像往日那般不自在,轻轻反手抱住了他的背,在那温厚的怀抱里渐渐平静了下去,并没有在意到龙墨眼中不寻常的深邃。

    第三章

    春末时节,京城里连绵细雨下个不停,又逢上太後诞辰,连着便是三日的假,附庸风雅的朝中文士乐得结伴去郊外野游,吟上几句淫雨霏霏的闲诗。一向喜好玩乐的三驸马浚仪却在这一天脸色严峻地来到了纪筱府上,与他在书房里嘀咕了一阵之後,饭也没吃,骑上马不知又匆匆去了哪里。而走出书房的纪筱神色也变得很不好看,叫过管家问了问府中的账目之後,又回去清点了私房细软,不知在盘算些什麽。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龙墨依旧来寻他,见他只披了件单薄的绸衣靠在窗前听着淅沥的雨声发呆,温润的面孔上有些许孤寂惆怅,竟让人不自觉想要疼爱他一番。

    玉砚在想什麽龙墨微微俯下身,刚想伸手抱他,却冷不防被推开了。

    纪筱神色冷淡地摇了摇头我有些烦心事,你暂且别来扰我。

    哦什麽烦心事,不如说来听听龙墨懒懒地靠到他对面的窗沿边,口中虽说着话,目光却放肆地打量着他松松的衣襟下洁白的脖颈和锁骨。

    我今日听说纪筱似乎烦恼了许久,轻声道,兖州这几个月来滴雨未下,眼下都要到芒种了,再旱下去今年必是颗粒无收。

    龙墨轻轻皱了眉兖州那是什麽地方,离京城近麽,那里没有粮食会饿到你麽

    那是我家乡。纪筱低声说完这句,又自言自语般低声说了下去,我如今只是个苦巴巴的清水文职,没有一点办法,只能自己筹些银两,等浚仪笼络了人脉,希望在秋冬之前能置一批粮食运去。

    龙墨依然不解你们皇帝为什麽不管

    朝廷发放赈粮必要等灾情十分严重之时,还要逐级奏疏递送上来,再由户部审核,御笔亲批,重重耽误下去,不知要饿死多少人纪筱似乎想到了什麽苦痛的往事,眼神一黯,便不说话了。

    这等天灾,人力难以相抗,玉砚在这里发愁也无用,不如想开些龙墨语气轻巧地说道,站起身向他走了过去,捞了他垂下的一缕长发把玩,见他没什麽反应,又低头去亲他的颈项,忽然啪的一声,脸颊上就挨了一下。

    这一下打得他有些懵,抬头看时,纪筱的脸上已有了些怒气那兖州是我故地,当年我双亲就是大旱之年饿死在那里,如今眼看又要重现惨剧,教我如何不忧心。

    龙墨神色平淡地道这天下自古大旱洪涝何曾停过,如今不过正轮上那兖州罢了,生死劫难都是天数,你理那麽多做什麽。他说完还打了个呵欠,伸手来拉纪筱,难得你这几日不用出去,我们早些休息是正经。

    纪筱气得直发抖,一把甩开了他果然是无根野妖,连这等眷恋故土之心也不懂,心里只有那等下流事,罔我对你抒怀这些心事,简直是对牛弹琴

    龙墨的脸色渐渐变了,似乎想要说什麽,纪筱已经转过了身去你出去,我不想见你。

    纪筱本就是个温善性子,第二日便消了气,甚至有些自责,暗忖那龙墨本就不通人间之情,所说言语皆出自天性,而自己脱口的那些重话不知伤着他没有。好容易挨到入夜,他特意在卧房内掌了高烛,等着那个人像往常一样推开他房门,轻笑着道一句玉砚。

    恍惚间有人从背後抱住了他,还低下头轻蹭他的额角,低声道玉砚还在生我的气麽

    没有,纪筱有些难过地回抱住他,我不该同你置气的。

    然而不知怎的,龙墨忽然就推开了他,眉眼间是从未见过的冷意你们凡人真是变化无常。说着,竟抽身离去了。

    一瞬间,寒意包裹了纪筱全身,他猛地醒了过来,才惊觉一切是梦,天已经微微亮了,自己竟趴在桌上等了一夜,桌上的烛泪已层层叠叠地凝固堆积在一起,让纪筱不由得歎了口气出来。

    接下来几天,龙墨始终没有再现出人形,那墨也一直静静躺在桌案的匣子里,在日出日落间流转着暗紫的光晕。

    纪筱也曾在深夜无人时将那墨握在掌心中低声道龙墨,你出来好不好却是悄无回应,他踟蹰了片刻,又放回匣中,默默将後面那句话咽回腹中。我想见你。

    古籍上说过,精怪妖魔都是缥缈之物,不易捕捉,偶然得见也难以相守。古时书生被狐妖魅惑的故事比比皆是,最後都是贪欢一晌,抱憾而终。自己多半也是要重蹈前人的覆辙了,纪筱合上古卷,从书库里沮丧地走了出来,此时刚过午时,天色却阴沈了下来,似乎很快要来一场暴雨。

    晨间明明还日光和煦,所以他铺了些书在廊下晒,也不知府中的家仆有没有去收,纪筱心中不安,便告了个假,急急往家中赶来。

    然而,从他离了翰林院到家里这短短的路上,天色却又逐渐转晴,阴霾渐散,很快就天光大亮了起来。站在纪府门口的家仆看见匆匆赶回的纪筱,有些诧异先生怎麽这时候回来了,他又抬头望了望天,今个这天气着实古怪,倒同六月的天似的。

    纪筱也抬头向天空看了一眼,看不出端倪,便随意点了点头,向院内走来。书还是好端端地在廊下铺着,而自己卧房的窗户竟开着,似乎是被什麽大力撞开,窗纸都撕下了半片,挂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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