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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芥末君 字数:4950 更新:2021-12-15 02:07:54

那儿抄的?”

  “什么玩意儿?”郑旭难以理解,“关胡非什么事儿?哪个傻/逼说的?”

  是Lucky说的。

  那天Lucky去赶场,撞见郑旭和许千山之后,被醍醐的临时吉他手KL拉去喝酒安抚情绪了。他俩之前就有交情,后来又出来玩过几次。KL有天喝醉,就把《灭顶》拿出来给Lucky弹唱了一段儿副歌。Lucky听着耳熟,找胡非确认。胡非听完就炸了,直接冲到了张未然办公室骂他盗歌不要脸。张未然正跟人谈发行渠道,被胡非冲过来一顿骂给整懵了,好说歹说先把人劝走,赶紧来电话跟郑旭确认。

  郑旭皱紧眉头,没立刻回答。张未然急了:“说话!难不成真是抄的?”

  “抄个屁!”郑旭骂道。

  《灭顶》是郑旭自个儿写的,不过不是这阵子,而是在轮下的时候就写了个小样。

  那时候郑旭还没现在这么洒脱,刚离开学校来玩儿乐队,各方面都很迷茫。他把那些迷茫都写进了歌里,取了个特别装的英文名叫《Disillusion》,拿给在轮下其他人看。乐队排了两次,胡非嫌弃郑旭吉他写得不行,给改得面目全非。郑旭觉得这歌对他有特殊意义,不乐意胡非改,胡非也不乐意演个没给自己留创作空间的歌,两人僵持了半个月,这歌儿就黄了。

  在轮下从来没公开演过这首歌,但乐队成员是都听过的。郑旭不意外Lucky会听这歌耳熟,他不能搞懂的是胡非在干嘛。在轮下的时候他就知道胡非这人什么话都编得出来,但他说郑旭抄袭是什么意思?他们俩两三年没碰过面了,搞臭郑旭对他有什么好处?

  张未然听完郑旭的话,沉声说:“那我可能明白了。你在家等着,我一会儿去找你。”

  张未然说来就来,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郑旭家。他带来了胡非的新专辑。

  在轮下拆了之后郑旭就没关注过胡非的事儿,还是从张未然这里知道了个大概:主音吉他手胡非带着鼓手Lucky和节奏吉他重新找了个贝斯,组了改锥乐队。这个改锥去年也给拆了,胡非单飞签去了一家唱片公司,去年刚出了一张个人EP。张未然说郑旭听了就明白了,于是郑旭把阿杉叫起来,三个人聚在一起听了张未然说的那首歌。

  是《Disillusion》。

  不,也不能说是。胡非写了个不知所云的词,又把吉他全给改了,贝斯也面目全非,但人声和键盘还有鼓,都跟郑旭当年那个demo版本一模一样的。郑旭边听边笑,觉得胡非这就是典型的人品配不上技术。他甚至还有些惋惜,当年那么个天才的主音吉他手呢,在这儿写些什么玩意儿,低音区贝斯和鼓打架,高音区吉他和键盘打架,还不如当年在轮下的时候胡非改的那版。

  张未然笑不出来。他沉默半晌,说:“把《灭顶》删了。”

  郑旭觉得匪夷所思:“他抄了我的歌,凭什么我删?”

  张未然没他那么乐观,皱眉道:“你能证明吗?”

  郑旭哑然。

  当初郑旭自己觉得在轮下的时候跟大家关系不错,但最后决裂的时候成员一边倒地信了胡非,他就有点儿怀疑人生了。现在Lucky和节奏吉他两个人肯定是站在胡非那边的,贝斯那里,郑旭也没啥信心。这人当年没跟任何一边站队,回家上班去了。他也不是很愿意为这事儿再去麻烦人家。

  张未然说:“他这张EP签得太巧了,是赵科刚跳槽去浩瀚音乐的时候做的第一个项目。现在整个浩瀚都是赵科在管事,你让他承认黑历史,他肯定不会干。”

  郑旭冷笑道:“关我什么事?”

  张未然也跟着冷笑:“那你想让醍醐第一张专辑就背上抄袭的名声?”

  郑旭不说话了。

  阿杉全程当背景板,这时候见两人剑拔弩张地沉默着,才虚虚地插了句话:“可是删了……就没有主打歌了。”

  《灭顶》写完之后,他们聚在一起把前十首歌改了有半个月,人声轨几乎全部重录,又花了好长时间才定下《棒喝》的专辑主题。《棒喝》是骤然的呼斥加身,而《灭顶》是浪潮,是一切超越理解范畴的冲击,包括性,也包括欲,包括初初入世的迷茫,也包括初初恋爱的欢欣。

  删掉《灭顶》意味着专辑概念要全部改掉。重录人声轨已经超预算了,他们没有这个时间精力把所有工作推倒重来。

  郑旭沉默好久,最后说:“我去找三哥。”

  三哥是在轮下的贝斯手。他年纪比其他人都大不少,众人于是不怎么提他真名,就叫三哥。三哥临走时没给任何人留地址,但郑旭帮他往家寄过一回包裹,对城市的名字有印象。他下了火车,在路边抽完了一根烟,给三哥打了个电话。

  三哥接到他电话就很惊讶,听说他已经到了火车站,更是震惊。郑旭在电话里只说有事儿面谈,三哥于是让郑旭在火车站找个地方坐会儿。郑旭找了个网吧,随便打了两局棋牌游戏,正要开第三局时,感觉背后有人拍他肩膀。郑旭摘下耳机回头看,就看到了三哥。

  三哥跟在轮下那会儿很不一样。他当年最不喜欢穿衬衫,不论寒暑都是一件T恤到处晃,现在却穿着一身正装,头发向后梳起,说不好是成熟稳重还是老气横秋。才两三年不见,三哥的样貌却已经变了,不是那个愤怒和快乐都极具感染力的三哥,而成了连笑的时候都展不开眉间皱纹的中年人。

  郑旭看了他一会儿,想起来三哥今年都三十七了。

  网吧太吵,三哥把郑旭带到了附近一个咖啡厅。郑旭点了杯可乐,三哥点了杯茶。饮品半天没来,三哥看起来有点儿尴尬。他清了清嗓子,先开口跟郑旭道歉:“今天加班,来晚了,不好意思。”

  郑旭也有点儿尴尬,寒暄道:“周末也这么忙啊?”

  三哥露出一个苦笑,没答话,反而问道:“怎么来这儿了?旅游还是……有演出吗?”

  说到演出时,三哥轻微地瑟缩了一下。

  郑旭说不是。他看着三哥,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郑旭不再拖延,直接问道:“三哥,记得几年前我写过一首小样吗?这首。”

  他拿手机放了一段旋律。那年头的手机还是翻盖的,五分钟的普通音质的音频也装不下多少首。当年写完了小样,郑旭把这段弹唱音频一直存在手机里,直到现在。他不做声,三哥也安静地听。听到副歌,他渐渐记起来了,点头道:“我有印象。这歌叫什么来着?记得是个英文名字。”

  “叫《Disillusion》.”郑旭说。

  三哥点头道:“是叫这个。当时咱们还排过两遍的。我英语不行,没记住。”

  郑旭深吸一口气,道:“胡非把这歌放进他自己的EP了。”

  三哥皱眉道:“什么意思?这歌不是你写的吗?我记得那时候他想改你吉他,你不让,这歌就没演……怎么放他EP里了?”

  郑旭冷笑道:“我也想知道。”

  他凝视三哥眼睛,问道:“三哥,我要去找他算账,你能不能给我作证?”

  三哥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又一顿,改口道:“我……我给你写个证明,行吗?我这儿走不开,不能去北京。”

  郑旭说行,就准备出门买纸笔。三哥拦下他,从衬衫口袋里摸出一支笔,又往包里掏。放在最上头的一本活页簿给碰掉了,许多张保险推销材料散落在地上。郑旭一怔,赶紧弯腰帮忙去捡。三哥坐在原地没动。郑旭把纸页拢起来递给他,见三哥耷拉着眉毛,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包。那表情令人难受。

  他问郑旭说:“三哥变了是不是?”

  郑旭没法儿答。他记得三哥以前经常说他最看不起两种人,传销卖保险。三哥说他就受不了那些人,嘴里没半句实话,越熟越敢骗,都是小人。

  郑旭沉默半晌,不接他话,刻意说笑道:“过几年,我也不演了,还来找三哥,咱们哥俩合伙卖保险。”

  三哥扯起一个笑容,朝他挥挥手:“别啊,你得火,赶紧火!到时候三哥出一本回忆录,专门讲你糗事儿,销量百万。三哥就指着这个飞黄腾达了!”

  说这话时,依稀有些像郑旭记忆里的三哥了。

  临走时,三哥忽然叫住了郑旭:“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很羡慕你和胡非。你们俩是能吃这碗饭的,我们其他人都不行。水平不够,只靠音乐养不活自己。现在……唉。”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再继续,只说还有销售任务没完成,先走一步。郑旭没跟他抢结账。他多坐了一会儿,出门往火车站走。

  这小城还没开始整市容市貌那一套,火车站旁边有乞讨的残疾人抱着吉他唱歌,唱的是凹凸镜乐队七年前红遍大江南北那首。吉他音不准,唱得也很没精打采。郑旭驻足听了一会儿,从裤兜里掏出来身上所有的钱,扔进他碗里,大步走进了火车站。

第7章

  郑旭回了北京,把三哥的证明信给了张未然,转身就去找了许千山。许千山察觉郑旭情绪不对,凡事都让着他,顺毛捋。郑旭有点儿过意不去,又不愿意跟许千山说实话。

  他能说什么?说他去找了一趟三哥就对前途产生了怀疑?说他觉得自己也挺平庸的,说不定回头连保险都没得卖?

  丢人。

  郑旭以前从来没怀疑过自己能出人头地。哪怕他不挣钱,哪怕他知道这专辑卖不好,至少他有才华,在京城摇滚圈这一亩三分地里是个叫得上号的人物,他一点儿不怕自己饿死。饿不死就完事儿,他们这一圈穷鬼都是这个心态。

  但许千山不同。郑旭没问过,但他能感受到许千山跟他的想法是不一样的。许千山需要一个确定的未来,并且为此焦虑。郑旭不喜欢这样。他想把许千山纳入自己羽翼下,想让许千山无忧无虑。郑旭要拉许千山一把,就得把自己的问题先搞定,造一个不用谨小慎微也能活的未来。

  他得把《棒喝》这张专辑做出来,做得牛/逼大发。

  张未然拿了证明信就没动静了。郑旭还是隔天去酒吧驻唱,阿杉大部分时候也去,谢微微平时要上班,只有周末能去,于是醍醐的演出都定在周末。醍醐的名气不小,酒吧里都是来听他们的,气氛相当热烈。锦上添花,十一假期他们又有个新音乐节的邀请。

  其实在轮下也去过两场迷笛。头一年是迷笛第一次走出校园那场,张未然帮忙张罗的。当时主办很忐忑,乐队很忐忑,场地方很忐忑,观众同样很忐忑。就在这样的忐忑里,全场气氛空前火爆,爆到隔壁的居民投诉太吵报了警,原定的三天演出演了一天就被要求改日程。主办方没法子,听话改了,日程拉长到四天,后几天也让老炮们尽量压抑自我。

  次年迷笛吸取经验,选了个不靠近居民楼的场地,开始正经收门票了。然而时运不齐,大牌摇滚乐队一个没来,连带着整个节目表大改,第一年还没上主舞台的在轮下第二年直接被排到了主舞台晚场。就这样一通搞下来,迷笛居然没亏太多,不算人工甚至还赚了点儿钱,够付场地费,还能给乐队匀点儿出场费。虽然扣掉盒饭车费就没了,但毕竟是出场费,郑旭当时还是很高兴的,觉得自己大小是个腕儿了。

  再下一年在轮下拆了,醍醐还没组起来。其实郑旭自个儿的单人乐队Solaris也能报迷笛,但他没去。没意思。郑旭被胡非伤了心,对这些事儿整体上心灰意冷了。直到他遇到阿杉和谢微微,感觉还是有人能一起做歌儿,才渐渐活跃起来。又多亏张未然看得起,哪怕被郑旭拒绝一百遍了,下次有演出有音乐节照样请郑旭来,醍醐渐渐打开了名气。

  去年醍醐在迷你迷笛舞台。今年五一这场的迷笛,醍醐上了主舞台,演第二天的下午场开场。醍醐演完郑旭就往台下跳水,兴奋得不行,感觉死了一年又活过来了。他下了台,踌躇满志地跟阿杉谢微微说他们要做最牛/逼的乐队。

  完了没多久就接到新音乐节的邀请。这个音乐节名不见经传,但谁不是从名不见经传走出来的呢?谢微微的工作原因醍醐没法儿巡演。相对的,但凡在北京周边,能上的演出,不管是livehouse还是音乐节,醍醐一般都会去。这次一合计,三个人都有空,自然也就接下来了。

  郑旭想演专辑里的新歌。他问张未然的意见,张未然不在乎他演新歌,倒是对这个音乐节本身不是很高兴:“这个,好像主办方有浩瀚音乐啊?”

  郑旭不信:“浩瀚办的是那个浩瀚音乐节啊,就之前暑假那个。我们要录歌,没去。”

  “这个也是。”张未然说。他明显不太满意,又不能直接拒绝。思忖片刻,张未然说,“是也没办法,下次接之前记得跟我商量。这次接都接了,不好不去。咱们也不怕他。你别演《灭顶》就完了。”

  那郑旭肯定不能演《灭顶》。他等着专辑发行后第一个唱给许千山的。他跟阿杉谢微微排了三首旧歌,三首《棒喝》里的新歌。其中两首新歌先趁着周末在酒吧演了,观众热情得不行,郑旭心里就有了底。

  到音乐节那天,醍醐是压轴。阿杉人来疯,间奏飚起手速一通乱炸把场地里的气氛炸得像汽油桶,返场安可了三遍,分给乐队一个小时用得一分不剩,这才把舞台交给下一支乐队的大轴。

  唱大轴的这支乐队是音乐节主办方自己的人。郑旭不在乎什么位次的,见名字没听过也就随便了。他下台往后台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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