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回到了十年前。
那个在三岁刚刚有点记忆的年纪就抱着自己学数学的父亲，那个会拉着自己的小手在学完数学以后出门去玩游戏的父亲……他总是为他打理好一切的琐事，让他一门心思地学习数学。
结果三年前的赛制改变，这个父亲终于撕下了自己和蔼的假面具，化身为柯函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最深阴霾。
“我本该是证明你的天才教育理论最有力的证据……可是——”
柯函从旁边扯下了一根毛巾，手指按压着粗糙的毛巾颗粒在他的嘴角轻轻滑过，随手一丢，在毛巾准确地落到水面之前——
“谁会自愿牺牲一生就为了成为另外一个人案头的一份成果证明？！”
在嚯嚯嚯鹤盯着所剩无几的倒计时，在网络的另一端借助手中基础的工具疯狂计算的同时，柯函也回到了自己的电脑座位。
因式分解。
竞赛送分题。
柯函淡定地一眼扫过了那五个题目，如出一辙的出题思路，千篇一律的结构模式。
他连笔跟草稿纸都没有拿直接就在自己的解答框内键入了一行答案。
闪烁着微光的摄像头追踪着他的动作，游戏里并没有给出违规的警告。
“Enter。”
柯函点击了确认提交。
另一头还在埋头艰难计算的嚯嚯嚯鹤听到了答案提交的提示音，他愣了一秒，当即抬头看向那个弹出来的队友同步提交确认框。
很清楚明白的五个答案。
整张脸都埋在被子的阴影里的嚯嚯嚯鹤顿时语气痴呆道：“这个‘不懂函数’……他是魔鬼吗？”
原本极为紧张的倒计时忽然间变得异常漫长。
嚯嚯嚯鹤除了这句吐槽，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正着解题不好搞，但是反着来验证却是比较容易的。
“不懂函数”的答案没有丝毫的破绽。
嚯嚯嚯鹤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倒计时结束之前点击了确认提交。
与此同时，希尔也在自己的屏幕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新手村系统公告：
【高级新手任务首次完成：莱布尼茨不懂函数，嚯嚯嚯鹤。系统发放奖励，请其他玩家继续努力，早日脱离新手序列。】
希尔感觉这两个名字他都有点眼熟，但是他手上正在解一个数列大题，一时之间分不出太多的精力来思考到底是为什么眼熟。
三分钟后——“靠！”
现实里的夏子轩同学猛拍了一下电脑桌：“这个‘莱布尼茨不懂函数’他是不是在演我？！”
一个菜鸟居然拿走了他们准备充分的首杀？
要知道，他们虽然不算职业竞赛生，但是也算是职业之下的课外竞赛顶层选手了。
更不要说，在他们的团队里还有一位天阁二中数竞的预备生。
合着这个“不懂函数”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他是演了一场“纯新人”？
逗谁玩呢？
夏子轩顾不上自己刚刚遇到的队友。
他控制着自己的角色“希尔伯特圣剑”，在离开最后一个新手任务完成点的那一刻，转身就冲着他跟“不懂函数”之前就约定好的地方赶了过去。
一边赶路还一边不忘通知自己的队友。
分心两用，手速很快。
另一边的柯函正在喝水，眼角的余光阴差阳错地朝着公告栏里一瞥——
“噗！”
第二次了。
他看见了新手村聊天公告栏被满屏幕整齐划一的文字刷满。
【莱布尼茨不懂函数，丧心病狂，装菜鸟，拖后腿！】
在文字统一的公告格式里偶尔还混合着一些奇怪的杀马特语言，看起来略微有些伤眼。
柯函默默地从旁边抽了一张面巾纸，擦掉了嘴角晶莹剔透的水渍。
他面对着这一切，完全傻掉。
不是……这几个意思？
为什么就一个刷题的应用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们不是在友好和谐地学习吗？
柯函放下水杯朝着公告署名的地方仔细观察了一下，总共是三个人在刷：丢番图的瓜、丢番图的猹、丢番图的钢叉。
“……”
这三个人都是一个团队的吗？
疑问才刚刚升起，下一刻，“希尔伯特圣剑”就出现在了柯函的角色视角当中，看起来非常地气势汹汹，就差给他一柄大刀当场砍下“莱布尼茨不懂函数”的头了。
柯函开着公开声音。
他清晰地听见了对面一声悲愤至极的质问：“说！你是不是哪里转过来的老手？！你为什么要装‘菜鸟’？！你是不是冲着新手任务首通来的？！”
夏子轩隔着屏幕就差抓住柯函的衣领子问了。
柯函面对着“希尔伯特圣剑”急速逼近的瞪人表情，深吸一口气，默默地伸出手，关掉了连接的外放。
伤耳。
对面很明显还在很生气地质问。
在柯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公告栏里刷过了一条嚯嚯嚯鹤的公道话，奈何丢番图三人刷屏的速度太快，根本没有给它停留的机会。
放眼望过去依然是一望无际的诋毁性语言。
柯函想了想，等对方骂得差不多了。
他才抬起手不紧不慢地在屏幕上打出几个字：我没装菜鸟。
第12章 团队
“那个……”
在柯函打给对方这一句话的时候，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柯函回头，就看见他妈从外面扒拉开一条门缝，小心翼翼地盯着柯函，轻声细语地问了一句：“宝宝……你……还好吗？”
柯函起先愣了一秒。
但他很快就从他妈的行事逻辑里补全到了一整圈的经过。
柯女士她估计吃夜宵的时候看到他注册了“巅峰竞赛”的账号，看名字就很不放心他，所以追着进来也注册了一个账号，用来围观他的状态。
不放心是很正常的。
柯函的心理状态确实有问题。
“宝宝，你要是生气的话，妈立刻喊人上线去跟他们对骂！”
他妈的眼神里有几分惶恐，抱着门把手不敢松开，生怕柯函离开了一下她的视线就会出大问题。
柯函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一点。
他说：“我没有生气。”
“数理竞赛，菜是原罪。只有能力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我自己的能力我很清楚，他们的骂声根本影响不了我的任何发挥。妈，我早想开了，不会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了，你就放心吧。”
“哎……”
房门缓缓地合上，柯函回过头，戴上了耳机，准备重新打开声音。
然而，他妈突然又拉开了门，劈头盖脸地问了他一句：“你喝奶茶吗？”
柯函皱了皱眉头，瞄了一眼现在的时间。
“已经快一点了，柯女士你确定现在还有奶茶店开门？”
“而且，现在你喝奶茶是想要一个晚上都不睡觉，然后胖三斤？”
他妈的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咽下自己的话，离开了柯函的房间。
呜……胖三斤什么的太恶毒了。
“滴。”
柯函被手机的提示音给拉回了电脑的面前。
他低下头一眼瞟过去，就看见上面浮现的短信——【柯同学，早点睡觉，明天早上第一节 是傅地魔的课。】
傅地魔是他们的物理老师。
但他本人姓傅，名字却不是地魔。
一班的同学称他为傅地魔，是因为这老师特别擅长谈人生。
大概就是一节课谈三十分钟人生，然后讲十分钟的课。
跟传说中的死于话多的伏地魔有异曲同工之妙。
柯函：“……”
这谁？
短信并没有署名。
看不出来究竟是谁发的，不过知道自己的手机联系方式的人只有班长跟班主任，这两个人总归不会做什么坏事。
柯函的视线重新回到了“巅峰竞赛”的全覆盖页面上来。
拖动视野，环顾一周他就发现，自己被“丢番图”给包围了。
开启耳麦跟声音。
他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希尔第一时间从盘腿坐在地上的姿势，一跃而起，变成了站立。
冷却了几分钟，他的语气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我们希望你不要再继续伪装菜鸟了，这种行为是非常可耻的，也是非常伤害我们这些认识你的玩家的感情的。”
柯函：“我不认识你。”
希尔：“……”
他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要对柯函使用算盘冲撞的瓜同学。
“老夏！他太讨厌了！让我抽死这小子！”
希尔明显头疼地将那个瓜给按了回去，麦里传来了一声深呼吸。
他对柯函道：“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够请求你能够帮我们一个忙。”
柯函：“说。”
“我们团队里刚好少一个人，如果你加入我们，我们就可以组成一个团队，尽快通关新手村的出村团队副本。”夏子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一点，“虽然你之前演了我们，但是我也清楚，你是有本事的人。你既然有本事就会明白，提早一步脱离新手村对于‘巅峰竞赛’的玩家来说，用处究竟有多大。”
柯函诚实道：“我不明白。”
瓜又一次地举起了自己的算盘：“啊！让我砸死这个气人的小子！”
“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拿到了安河新手村首通……真的，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们都不一定要你呢。谁知道你到底会不会竞赛数学啊……”钢叉在旁边抱怨了一句。
柯函想了想，问到：“所以说那个首通奖励到底有什么用？”
“提示三次，在进入脱离新手村的团队副本游戏以后，你所在的团队将会获得解题思路的三次官方提示。”
柯函：“哦——这有什么用吗？”
“……”
夏子轩重重地砸了自己的鼠标，他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再演了，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演菜鸟我就要举报你了！”
柯函：“可是我真的是第一次进入‘巅峰竞赛’。”
夏子轩捏着自己的鼻子冷静了一下：“你认真的？”
钢叉：“好像也确实有一些大佬不用‘我爱学习’的，他们没有参加内测也说得过去……虽然……我们老师是让我们用‘我爱学习’上线上课的。天阁的教育模式一直都比别的学校要超前一点，大哥……好像没毛病。”
柯函：“那我们就组队？”
他的语气非常的平淡随意，弄得夏子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夏子轩闭了公放的麦，退到团队频道里小声地问了一句：“你们三刚刚是刷了他的屏吧？”
他怀疑是自己的队友夸大了刷屏的情况。
要不然为什么这个“不懂函数”还能够跟没事一样地直接答应他们的组队邀请？
瓜猹钢叉都给出了极为肯定的回答。
夏子轩皱起了眉头。
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不是他多心，实在是那帮竞赛顶层的变态，他们太牲口了。
来安河这个决定是夏子轩在找好几个大佬打听了以后才做出的决定，原因就是还有跟他们一样打着减小竞争压力的大佬，那些人空降了其他地区的新手村，估计是准备一路碾压出去，好上第一批次的全球榜。
进榜，才算是走上了全球竞赛的第一步。
跨区的对战只有榜上玩家才能够开启。
而全球榜的排名则由各个新手村的玩家出村时间来决定，排够了人数以后就不会再进人，除非被其他玩家给挑战下去。
但是要等到下周一，“巅峰竞赛”才会开启跨区对战调整。
哪怕仅仅是为了维护国家跟地区的荣耀，他们也不能允许没有实力的玩家上榜被吊打七天。
夏子轩还没有理清思路，就听见柯函催了一句：“反正你们都差人，组我不是正好？”
“行……但你别拖累我们。”
柯函露出了微笑道：“我是老实人。”
第13章 全球定格
夏子轩将信将疑地组了柯函，然后带着一行人熟门熟路地摸到了脱离新手村的出口副本开启处。
开启处的大门口坐着一名身着古服的NPC，还是个双眼皮看起来像死鱼眼的老大爷。
“都来了？来了就好。”
“小子，尔等可知老夫是何人？”NPC边捋胡子边笑问到。
夏子轩：“……”
之前内测的时候，他可没见过这种蹲新手村副本门口的NPC。
什么情况？
他就做个数学竞赛题难道还要学历史？
柯函冷不丁地在旁边道：“杨辉三角。”
那名NPC的死鱼眼圆瞪，顿时露出了不一样的精光。
“好哇，没想到你一个小儿竟也知晓老夫的名讳！”
他从怀中缓缓地掏出了一件东西，但在他将东西彻底掏出来之前——
柯函补充了一句：“虽然杨辉发现了三角，但是这一项数学成就还是没有被承认在东方首先证明。”
“……”
“杨辉”顿时就气笑了，东西也不掏了，一甩袖子，直接将几人给丢进了副本里。
在进副本前的几秒钟里，这群新人玩家甚至还能够听见这个NPC隐隐约约的骂声——“你们以为老夫研究数学是为了干什么？！老夫是为了天下苍生！不是为了什劳子的真理！真理能给你饭……”
柯函毫不在意地找到了自己的角色交互控制板块，他尝试着站在“希尔”的旁边问了一句：“我做智者？”
夏子轩好半天没有从NPC的骂声里缓过劲儿来。
如果学习不是为了追求真理，那是为了什么？
他被柯函喊回了神：“不用，我们没必要合作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到，“我们也只是为了避免出现别的意外而已，毕竟第一轮的排位机制是存在非常微妙的漏洞的。每一个国家的上榜参赛队伍的数量多少将会影响在巅峰榜上代表那个国家的参赛队的排名顺序，而这个排名将会影响明年夏天的数学联赛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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