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炸燃的威力及引信反应的时间,都做到万无一失了,才能将配方和方法交给军器监批量产出。
时间过了半晌,一本工部请批工程款项的折子映入了顾修眼帘。
有关这类银钱往来的折子顾修一向都是看了就头疼,从来不愿深究。
韩墨初反复教过他几次,他也依旧没那个耐心,能计较得了这里三五百两的得失。于是,他又将那本奏折推到了韩墨初面前:“子冉你帮朕批一道吧,你知道朕从来不爱看这些的。”
韩墨初接过奏疏匆匆翻了一眼,说道:“陛下,这折子是臣前阵子说的兴修含元殿之事,陛下不打算看看么?”
前些日子,韩墨初奏疏上奏要兴修宫中含元殿正殿,以及其他年久失修的宫殿。折子在六部走了个过场,君王也尚无明旨,工部尚书就已经拟好了拨款的折子了。
由此可见,韩太傅在前朝的话,是实实在在堪比圣旨的。
“子冉要修宫室,那修就是了,工部请款,户部调拨,眼下国库里银钱充裕,正是该兴土木的时候,只不过……”顾修顿了顿。
“只不过什么?”
“含元殿本就是前朝遗下的宫殿,朕觉得与其这样翻修,倒不如直接拆除重建,所用的花费也不会太多。如若不然,年年翻修的花费也不在少数。况且而今番邦异族入见也颇多,含元殿总不能太过陈旧寒酸。”
“既然如此,陛下可要试试用新制的炸!药将其拆除?”韩墨初将手中的实验数据往顾修面前一推,温声言道。
“炸!药?”顾修蹙眉疑问。
“臣给陛下算笔账吧,陛下若要由工部拆除含元殿,工期至少要一个月,加上工人的分利,怎么说也要两千两银子。”韩墨初转而言道:“若是用炸!药爆燃拆除,大约只需要三百两银子。铲除废墟的工期也只需五六日就能完成。而且臣也能据此算出,这些炸!药在实战之中会有何效验。”
“既然子冉想定了,那就这么办就是了,朕把工部的折子给工部发回去,再下旨军器监,让他们先做一批试用的出来。”
顾修对韩墨初一向没有任何不能打破的原则。
这件事,只要是他想做的,就必然有道理,就必然是能做的。
就算错的,也都是对的。
是日,乃是载盛二年的元月初五日。
夜深,人静。
含元殿前,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保护下,站着君王顾修,韩太傅,和小太子顾毓诚。
含元殿内里的陈设一早全被搬空,容易飞出伤人的门板也都拆卸下来。
今日,由军器监昼夜赶工的七百斤炸!药被送到了宫中。
这七百斤炸药,分别被绑在了支撑含元殿四角的柱子下方。
白日里,顾修拉着毓诚和韩墨初先去奉先殿内给大周的历代先王磕了个头。
毕竟也是大兴土木的事情,怎么也要告诉祖宗知道。
到了夜里,所有的炸药终于安防完毕。
含元殿的四个角上站着负责点火的侍卫。
韩墨初一声令下,四角处的侍卫齐刷刷的点燃了延长在外的引信。
紧接着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这座历经数数代帝王的含元殿,在顷刻之间轰然坍塌,顶上的琉璃片碎成了齑粉,屋脊,木梁,四分五裂,横七竖八的塌落下来,地基直接被上层的坍塌砸得下沉了二尺多深,炸点得气浪极大,连带着与含元殿相邻的宣政殿也受了波及,顶棚的瓦片被掀飞了一大半,门窗上的明纸都跟着支离破碎,开合的大门被卷飞了一半。
冲天的热浪带起的黄雾,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小毓诚捂着耳朵一头埋到了韩墨初怀里。
所有随行的侍卫太监皆呛咳连连。
唯有促成这件事的君臣二人,依旧面不改色的立在被黄雾之中。
***
含元殿坍塌的巨响,袭起的烟尘在深冬静谧的深夜里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格外清晰,格外剧烈,距离皇宫最近的宁王府都被波及。
惊雷似的巨响直接惊醒了上了年纪,睡眠浅浅的金太妃。
“碧云啊,你去把攸儿叫过来,让他派个人去问问方才这是什么动静。”金太妃撑着半边身子,拥着丝棉软被坐了起来,喝了一口旁边小格子上放着的燕窝汤漱了漱口,叫过了值夜的大宫女碧云:“本宫觉得心慌得很。”
“是,太妃娘娘。”大宫女碧云领命,连忙披了衣裳准备去王府正房唤顾攸。
谁曾想还未出门,就撞见了穿着常服急匆匆赶来给金氏请安的宁王夫妇。
原来,巨响发生时宁王夫妇正在灯下给小儿子挑选长命锁,尚未就寝。
他们清醒之人听见的异响比金氏在睡梦中听见的更加清晰。
汴京冬日无雨,这样大的响动自不寻常,这夫妇二人当即便坐不住了,立马换了常服过到了金太妃的院子里来。
“殿下,娘娘,您二位怎么过来了?”大宫女碧云拽着肩头的衣襟朝二人福身行礼。
“碧云姑姑,本王方才听见了好大的声响,母妃可受惊了?”顾攸关切道。
“正是呢,太妃娘娘方才给惊醒了,正让奴婢去寻殿下您呢。”
“儿啊,你来啦?”太妃金氏听见了外间说话的动静,也披了软裘走了出来:“母妃这心慌得厉害,你快派人去看看方才的动静究竟是怎么回事。”
“母妃别急,儿子听着好像是宫里传来的动静,来时的路上就派宝福去外头问话了。”顾攸夫妇一左一右的搀扶着金氏的胳膊,温声劝慰着:“母妃先休息吧,天色已经这么晚了。”
“哎呦,本宫哪儿还睡得着啊。”金太妃扶着胸口,虽然上了年纪,依旧宛如西子捧心之态:“既然人已经派出去了,你们就随本官一起到前厅去等消息吧。宫里来的动静,你弟弟还在宫里呢。”
顾攸见劝不住,只好同自家王妃一齐掺着金太妃来到了前厅,又着下人烹了三盏香茗,燃了灯火,三人一齐守在前厅等着传信的奴才回来。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被派去打探消息的宝福神色慌张的回来了。
“太妃娘娘!宁王殿下不好了!奴才派去宫中问消息的人回来了!说…说…说…”宝福从大门处开始就一路狂奔,好不容易过到正厅时,脚下被正厅的门槛一绊,直接扑倒在了顾攸面前,语无伦次的喘息着:“说…说…说宫里…”
“说说说!说什么呀!”顾攸急了,伸手扯起了宝福的衣领:“有话快说!宫里到底怎么了!”
宝福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带着哭腔回话道:“含元殿!宫里的含元殿炸了!”
“含元殿?”立在不远处的丽太妃怔怔的念了一句,又看了一眼身旁扶着自己的儿媳徐静柔,猛然间捶着胸口一嗓子哭嚎出来:“修儿!!!我的儿啊!!!”
徐静柔还没来得及反应,自以为宝贝儿子顾修已经遭遇不测的太妃金氏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仰面晕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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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至亲
正月初六, 破晓。
宁王顾攸带着一行随侍策马飞奔,一路直奔皇宫内苑之中含元殿的方向。
在淡薄的黄雾之中,顾攸依稀看见了含元殿支离破碎的废墟。惊骇之中, 一骨碌翻身下马, 三步并做两步直接扑到了那堆废墟上, 一边往外扔碎石的和土块,一边哭喊着:“七弟啊!我的七弟啊!你可千万挺住啊!快来人救命啊!”
“六哥?你…做什么呢?”
“你眼瞎啊?!当朝天子之殿给炸成了这样, 你还敢问我做什么呢?”宁王殿下扒得起劲, 一辈子没提过重物,比女子还细嫩的双手被粗糙的瓦砾磨破了油皮。
“六哥,朕在这儿,你到底在扒什么?”
“……”顾攸恍恍惚惚的回过头看了一眼,天边的红日高高升起,在耀目的日光之下,君王顾修穿着乌金九龙蟒,头戴金龙展翼冠, 意气风发的站在他的跟前。
他翘着没沾灰的手背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翼下冻出来的青鼻涕,试探着扯了扯顾修的衣摆,又抻着脖子往石阶下看了一眼。
整看见身着白裘,手里牵着小太子毓诚的韩墨初。
方才那股子大悲大痛的情绪瞬间就变成了一腔真心喂了狗的愤怒
“顾云驰!”宁王顾攸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满脸质问的指着含元殿的那一大片废墟, 全然忘了眼前的男人早已是这个国家的天子了:“你说!你好好说!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含元殿是前朝旧宫,年年翻新也靡费不少。朕想着与其年年翻修, 倒不如重建造。正好, 昨日军器监送了些新制的炸!药。”
“所以, 你就把含元殿炸了?”顾攸深深的喘息了几声,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七弟啊,工部官员元月十六就回朝了,你至于这么急吗?”
“工部的工期太长,而且价钱也差了将近十倍。还是用这些磷火炸!药最合适了。”
顾修一本正经的回答,让顾攸刚刚平息的火气“腾”的一声又蹿起老高。
“你就为了那么区区几千两银子,就敢自己动手炸含元殿!你知道方才有多大的动静么?!母妃被你吓得直接昏过去了!家里现在就你皇嫂一个人撑着呢!你倒好!”顾攸想起了台阶下方的韩墨初:“韩太傅!您就这么由着我七弟胡闹么?!”
“宁王殿下,今日的祸事主谋在臣身上,其实与陛下关系不大。”韩墨初揉着身边小毓诚黑漆漆的小脑瓜,笑得一脸从容。
这边顾攸的话还未说完,只见远处的宫道上正慌乱的跑着一队仪仗。
跑在最前方的是个女人,穿着一身秋香色的袍服,裙摆提在手里,头顶束发的钗环也由于跑动的幅度而被震得从头顶脱落,本该一丝不苟的发髻被变得散乱起来。
如果不是女子跑到切近,顾修和顾攸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不施粉黛,头发凌乱的女子会是他们那位端庄娴雅的长姐。
昨天夜里,顾锦与顾攸几乎是同时得到了宫中出事的消息。
由于公主府距离皇宫较远,她才比顾攸晚到了一步。
昨日一接到信,她连梳妆更衣都顾不上了,一路上坐着马车从城外赶了过来。
今日到了这堆瓦砾之下,又看见了废墟旁边正在与宁王说话的父子三人,心下瞬间明白了这场变故的原因。
“长姐,你听我说,七弟他……”顾攸心虚的挡在了顾修身前,面对着盛怒之下的顾锦,顾攸心里也直跟着犯怵。
“起开,这儿没你的事。”顾锦怒目而视,狠盯了顾攸一眼,顾攸立马灰溜溜的躲到了一旁。
“顾云驰!本宫问你,你今年贵庚啊?!”顾锦卷起袖子,一巴掌拍在了顾修后背上:“这大年下的,你想把人活活吓死么?你想兴土木我不拦你,但你能不能懂些分寸!”
顾修面对晴昭公主时的态度明显没有对待顾攸时那样的理直气壮。
他拉着韩墨初,一人捂住了毓诚一只耳朵,十分虔诚的听着晴昭公主的大声数落。
“云母妃若在会看着你这么干?母后若是也在宫中呢?你也这么不管不顾的?韩太傅也是,就那么劝不得打不得么?”
小毓诚被两个爹爹堵着耳朵,根本听不见晴昭公主在说什么。
他只知道,他这位一向温柔善良的姑姑,今日是生了大气了。
直到大约一柱香后,晴昭公主终于说得累了,叹了口气,伸手把已经长大的毓诚抱回了怀里:“乖诚儿,这几日你随姑姑回去住吧,别跟着你父皇了。”
“为何啊?”小毓诚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睛。
“因为你姑姑实在不放心把你交给你父皇了!”
***
折腾了一个早晨的宁王顾攸,回到了自己的王府之中。
第一件事就是先到太妃金氏安歇的卧室里去报平安。
将方才在宫中见到的情形,一五一十的都与太妃金氏讲了一遍。
“母妃安心吧,昨夜宝福传话传得草率,宫中无甚大事。是您那宝贝小儿子嫌弃含元殿年久失修,自己把含元殿给炸了。”
“那他…人没事儿吧?”丽太妃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光芒,扶着额前的冰帕子,挣扎着爬了起来。
“没事儿,没事儿,七弟他人好着呢。是他同韩太傅不知又从哪儿弄的磷火方子,做出来的炸!药,把含元殿给炸了。”
“嗨呀,本宫当是什么事儿呢?不就是把含元殿炸了么?炸就炸了,炸了就再盖,本宫又不是没银子。”太妃金氏松了口气,把头上的冰帕子扔到了一旁,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攸儿啊,快派人去母妃库里,给你七弟拿三百万两银子来给他盖房子。”
“三百万两?母妃,盖一座宣政殿用不着这么多银子吧?有个二三十万就够了,再说国库里也有银子,这修建的事情自有户部和工部操心,母妃您就别操心了。”宁王顾攸扶着自己的亲娘,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就算不够,儿子也会让柔儿找机会贴银子过去的。”
“你这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七弟和子冉那孩子是个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