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又不是隐瞒犯罪记录,撒个小谎,先把这个坎迈过去了再说。”
袁冲也学机灵了:“要不要花钱打点?你不要破费了,我自己来。”
傅黎恩答:“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朋友,不为了你,也要经常走动的。这些事你就不要想了,安心准备应聘。”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世嘉这个职位比袁冲要求的好太多,甚至比当初CA的那个职位也不差。世嘉是大公司,CA只是下面一个工作室,如果能进世嘉,平台也更大些。至于具体做什么,现在不是袁冲挑拣的时候,有一个职位他就心满意足了。
有傅黎恩力保,拿到职位的过程还算顺利,世嘉给袁冲办了工作签证。出国的手续一应俱全了,最终定在清明节前走。袁冲心里总算放下一块大石头。
袁春又高兴又不舍,一家四口难得下一次馆子,袁冲挑了市里最贵的餐厅请客。
吃到一半小外甥女哭闹起来,袁春抱着孩子去母婴室哄,她丈夫半步也不敢落后跟着去了。一张桌子显得冷清下来,袁冲其实没什么胃口,向服务员要了杯酒。
有人从后面走近他,他冷不防一回头,还没见到人已经分辨出脚步声:“赵总。”
赵守玉端着酒杯俯视他:“日子过得不错。”
他站着,袁冲也没有从椅子上起来的意思,也不说话。赵守玉挑了他旁边的位置坐下,翘个二郎腿:“刚刚那是你姐姐的孩子吧?家里人还好吗?”
袁冲以为他又要威胁人,很警惕:“你想说什么?”
赵守玉知道他现在把自己当反派角色:“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袁冲答非所问:“是你先要我的命。”
“我没有要你的命,我只是想让你吃点苦,长点教训。”赵守玉说。
他的傲慢让袁冲心惊,却不意外,赵守玉就是这样的人。
只是袁冲现在不怕他的傲慢了。他手肘撑在膝盖上,身体靠向赵守玉,声音低下去:“是吗?要不要听听我怎么想?”
赵守玉猛地被他靠近,身体一僵。
袁冲作了个恶劣的表情:“你咽不下这口气,你在害怕。我喜欢游戏,你就要毁了我做游戏的梦;我喜欢别人,你就要毁了我喜欢别人的资格。除了你赵守玉,我不可以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能依靠。你觉得这样,我就会回到你身边、爱上你?”
赵守玉的脸有点发白,他用阴鸷的目光回答袁冲。
袁冲变得轻蔑,他已经看透了这个纨绔:“你几岁啊?得不到的玩具就要毁掉,幼不幼稚?嗯?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你觉得这样有人能喜欢你?”
赵守玉一杯酒直接泼在他脸上:“你放肆!”
袁冲捉着他的手腕将他禁锢在自己怀里:“……别动!公共场合你想让人看见?”他在赵守玉耳边说:“噢,原来我猜对了,你真的这么爱我。说句实话,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是喜欢你的。尤其是在床上,我还没见过你比更浪的。我还告诉曹定呢,你猜我怎么跟他说你的?”
赵守玉的表情简直要吃人。
袁冲几乎咬到他的耳朵,滚烫的呼吸喷发在他的耳边:“我跟他说,他费心谄媚、吃力讨好的赵老板,其实是个脱了裤子喜欢被男人上、屁股都被操烂了的、千人骑万人压的婊子!”
赵守玉目眦尽裂,怒吼:“袁冲!”
袁冲一把将人推下去,看赵守玉狼狈摔在地板上。他们闹得有点大,已经引来了邻桌侧目,有服务生上来询问,袁冲竟然还调笑说:“我们俩谈恋爱,闹着玩儿呢。”
赵守玉被他这样大庭广众地羞辱,脸色铁青,却不敢真的闹开了。
袁冲打发了服务生这才慢条斯理去拉人,被赵守玉一把打开。袁冲也不生气:“你不是喜欢骂我下贱嘛,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我被别人亲了一下,你在工作上报复我。才骂完我公私不分明,你自己呢?咱们谁也别瞧不起谁。”
赵守玉凶戾道:“你背着我偷吃还有理了!”
袁冲说:“我袁冲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是你自己不相信,你觉得人人都背着你胡来。说到底,你觉得自己留不住人。你心虚,然后让我受罪。”
赵守玉不说话了,仿佛被说中心事。
袁冲用餐巾擦了擦一头一脸的酒,很平静:“那天从机场回公司,我是想去和你道歉的。我知道我辞职的事情做得不地道,伤了你的心。你要骂我不知感恩、要为公司争取利益我没有任何意见。但你公开说我是商业间谍,把我往悬崖上逼,我没法接受。是,你有本事,你能耐大,你觉得这就是‘吃点苦’,你这点苦压在我身上就是好长一段弯路。”
赵守玉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他用很低的声音开口:“我只是说说,我没有真的要告你。”
袁冲毫无感情:“都晚了,来不及了。”
赵守玉颓败地点点头,撑着身体站起来,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袁冲在他身后突然说一句:“我要出国了。”
脚步声停了停。两人背对着,彼此看不见表情。
袁冲的声音显得很遥远:“拜你所赐,我在国内找不到工作,所以这回是真的要走了。以后还回不回来不好说,最好不回来,咱们俩就老死不相往来吧。”
后来袁冲回过头想,撂狠话实在算不得什么本事,但他还是撂下了,也只能撂下。他和赵守玉这么多年,恩恩怨怨,就像这狠话,到了不放下也必须放下的时候。只有放下了,他才能迈过这道坎,才能不和自己再较劲,才能把那个不堪的、支离的、错乱的自己一并放过。
至于因果报应这回事有没有,他其实没有认真计较过。再过几年,他也做出了一些像样的成绩,发展了自己的事业,虽然做的不是他曾经热爱的,离年少的梦想也越来越远了,可有时候命运是这样阴差阳错的。他只是运气不好,没能有幸得到坚持理想的机会。
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老天爷并没有针对他。
倒头来,他的理想,也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第16章
七年后。
“就到楼下了,广元路上堵了一会儿,你们别等我,先吃。”
挂了电话,袁冲指挥出租车司机转弯进小区,远远就见袁春牵着孩子在楼下等。
小丫头才见他从车里探头,就飞奔过来扑进怀里:“舅舅!”
袁冲抱个满怀:“哎呦,这是谁家可爱的小宝贝呀?”
小丫头发出咯咯的笑声,两只麻花辫往天上翘。袁冲亲她的脸颊,像小时候一样玩举高高。
“好了好了,安安,下来了,你舅舅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好累的,还得抱你这个小胖墩怎么行。”袁春将女儿从弟弟的怀里接过来。
林安安小朋友自尊心受到了打击:“我哪里胖!”
袁冲牵着她:“别听你妈的,胖了也可爱,胖了舅舅也喜欢。”
家里早备好了饭菜,袁春丈夫也在,四口难得团聚,还开了瓶自酿的黄酒。
袁冲到厨房洗了个手,就见外墙上贴着两张补习班的作文奖状,他想起外甥女上学的事情来:“小学的事情定了没有?本来就晚了一年,不能再晚了。”
袁春说起来很高兴:“就在实验小学,定了,九月开学了就能上。”
袁冲放下心来:“不是说没名额了么?怎么又能去了?”
袁春背着他收拾厨房残余:“安安运气好呀,有个孩子不来了,招生主任就说让安安先补上吧。我们才拿到的名额。真是不容易,这年头拿个公立学校的名额太难了。”
袁冲久不在国内对形势了解不多,也知道小孩子上学难的问题。安安情况又更特殊一些,她因为心脏手术耽误了一年上学,本来六岁就该上小学,到了七岁了,还没定下学校。私立学校贵,袁春这样的家庭哪里能负担得起,公立的名额又太难拿。还不是所有学校都愿意收安安,怕她身体太弱出了问题学校要负责任。为着上学的事情,袁春夫妻差点愁白了头。
安安当年是早产的,生下来先天不足,心脏功能弱,医生说最好能换心脏,不然活不长久。但是换个心脏哪里那么容易的,能不能找到供体得看造化。袁春把眼泪都哭完了,一个月不落地去庙里拜菩萨,好不容易把孩子养到四岁,安安还是没撑下去,有一天昏在幼儿园里。
袁春彻底没了主意,只当是和这个孩子的缘分要尽了,没想到在重症室里住了三天,医院突然来了好消息说有逝者家属愿意捐献心脏。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后来还做了骨髓移植,安安休了一年病假调养了过来,就连医生都说这孩子福气好,老天爷也格外眷顾。
“还要不要交赞助费?缺了钱就跟我说。”袁冲担心这个“替补”也是有条件的。
袁春很不好意思:“现在都不敢收赞助费了,管的严呢。”
安安的两次手术费全部是袁冲出的,那是笔大钱,袁春再不敢和弟弟要钱了。
饭后外甥女拉着袁冲陪她看动画片。袁冲出国后,每年只回来探亲,次数屈指可数,可这孩子和袁冲格外亲近,比对父亲的感情有过之无不及。
“舅舅,你还要回英国吗?”小丫头一边拈着甜瓜啃一边问。
袁冲把她抱在怀里:“你想舅舅回去吗?”
安安摇头。袁冲摸摸她的小脑袋:“那就不回去啦,好不好?”
安安很高兴:“舅舅,圆圆考了满分,她妈妈给她买了switch,她还可以玩《星之卡比》呢。”
袁冲喜欢她的机灵,他看袁春在厨房,压低声音:“没问题,舅舅给你买,我们不告诉妈妈,嗯?”袁春不喜欢小孩子玩游戏,对宝贝女儿管得严。
但是安安和小伙伴们不比长辈,从小是玩着电子产品长大的,游戏机也不能缺。袁冲每次从国外回来必定给她带些“高级玩具”,小小年纪林安安已经是坐拥无数昂贵游戏机的“小富婆”,这让她在朋友面前格外“长面子”。
袁冲还要去公司办报道手续,下午直接就回办公室。
从英国调任的命令下达不久,国内给他准备的新办公室连门牌还没来得及写上。小助理怕他不高兴,拍马屁说他头衔太长太多,行政部门来问他们都不知道应该用哪一个。
袁冲好笑:“写个任命不就完了,哪里那么多事儿。”
“终于来了?都等着你呢,袁大分析师。”合伙人笑着插话进来。
袁冲转头和他握手:“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还是回家好啊。”
合伙人给了一个拥抱:“欢迎回来。”
办公室里乱糟糟的,两个人索性到楼下的咖啡角单独聊。合伙人是在英国就认识的:“会安排一间公寓给你,我和他们都打好招呼了,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跟我说。你能来,我是真的高兴,好说歹说才劝那边放你过来,你可别搞两年拍拍屁股又给我走了。”
袁冲很感激:“也是我自己想回来,那边还是呆不习惯。”
合伙人问:“黎恩真不打算和你回来?”
大家都是朋友,袁冲也不瞒着:“他已经习惯那边了,再说,他自己已经有一片江山,回来了又要重新开荒,多没意思。”
“那你们……”
“分了。”
合伙人惋惜道:“黎恩对你是真的好。我和他这么多年朋友,他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的,长得好、事业有成、又顾家又知心,当初你们俩没在英国结婚我都奇怪。”
袁冲也羞愧:“是我耽误他,他确实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是我不够优秀。”
他和傅黎恩尽力地尝试过,结果并不如意,连袁冲自己也没想到。傅黎恩是完美的伴侣,他像刻度精准的一把尺子,无论是生活上还是事业上都毫厘不差。和这样的人过日子是时时刻刻都在做数学题,袁冲无法丈量自己的每一面,他是破罐子破摔,他习惯了一地碎片的生活。
最终连傅黎恩都不得不承认,他们俩不适合。分手的过程很平和,两个体面的成年人都没有给对方添麻烦。袁冲选择了回国,傅黎恩留在了大洋的另一端。
“算了,缘分的事情,哪有这么多说法的。”合伙人感叹。
背后一个小男孩突然走过来:“打扰,请问您是……袁冲袁老师吗?”
袁冲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出名了:“我是。”
男孩激动得说不清楚话:“我……很喜欢您,您每一篇报告我都读过,就是听说您在这儿我才想来实习的。没想到真的能见到,能……能帮我签个名吗?”
袁冲和合伙人交换一个带笑的眼神,接过笔在小男孩的记事本上签了个名字。
“你在这儿实习?哪个部门的?”袁冲饶有兴味地问。
小男孩给他看工卡:“咨询部的,我叫蔡思嘉。”
袁冲歪着脑袋朝他笑:“你都叫我袁老师了,我请你喝个咖啡?”
小男孩被他看得脸通红。袁冲给这孩子打包了一杯咖啡,顺手把自己名片塞给了人家。
合伙人知道他心怀不轨:“啧啧,糟蹋小孩子你缺不缺德?”
袁冲望着小男孩离去的背影:“人家喜欢我呢,怎么是我缺德了?”
他们这一行玩得开,合伙人见怪不怪,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他换了话题:“正好周末游族的老何嫁女儿,你也一起来吧,都是些圈子里的人,趁这个机会认识认识,既然安了心回国,国内的行情也要了解,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
婚礼在四季酒店的露天花台上,游戏公司高管有钱,嫁女儿的排场也阔气,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