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湛扣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微微的颤抖。
车子行驶了很长一段距离,俞向北抿了抿唇,看向旁边认真开车的齐斯湛,忍不住问:“齐斯湛……卢姨刚刚要给我说什么?你知道的吧……”
齐斯湛眼神变了变,但很快恢复品尝,他声音轻轻:“应该也没有什么。”
他的声音有两分紧张,以前的俞向北或许听不出来,但他们现在已经这么熟悉了,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阿湛,我不希望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俞向北眼神认真地看着他,鹿眼清澈见底,“当年……我对你说得那些话是不是让你很难受?”
齐斯湛手一顿,捏着方向盘的手指泛白,他淡定回复:“是有些难受……但也就是刚刚转学的时候,之后就忙着在公司学习,爷爷身体不好,我必须尽快上手公司的事情,所以也没空难过了。”
他这么说,嘴角微微上扬,仿佛过去真的一点阴霾也没有。
“生活中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难过不可能是生活的主要部分。”
齐斯湛的话非常符合逻辑,齐斯湛转学之后没几年就接手了鼎世,因为那几年他一直都在鼎世工作,被前齐总带在身边,他的能力被所有人看见了,所以公司上下都没有反对他接管鼎世。
这是俞向北一直都知道的事情,齐斯湛这么说起来,合情合理。
可俞向北却总有些怀疑,他总觉得齐斯湛没有对他说实话。
他抿了抿唇,也知道齐斯湛这边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他不会告诉他的。
俞向北无声叹口气,而后声音轻轻:“对不起……”
“没关系。”齐斯湛笑着说。
俞向北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阿湛,那时候我爸公司破产了,我心情很不好,你找到我说那样的话,我就把心里的不痛快,变成难听言语对准了你。”
他顿了顿,又说:“我以为你会一直包容我,所以将心里的郁气对着你发泄出来,其实离开后我就后悔了,之后再去学校,你就已经转学了,我找了你很久,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时隔这么些年,俞向北第一次提到自己当初,也第一次为自己当初那些难听的话道歉。
他同样看重齐斯湛,将齐斯湛当成好朋友,又怎么存心想要伤害齐斯湛呢?
只是人总是容易将不好的情绪发泄给在意、包容自己的人,他那时候就是那样的态度。
后来俞向北终于明白“恶语伤人六月寒”和“对身边人最亲密的人好些”这两句话的意思。
可惜俞爸已经故去,齐斯湛也离开了。
齐斯湛将车子在路边停下,微微颤抖着转身看向他,他的眼眶有两分湿润,半响,抖着手将俞向北搂进怀里。
他说:“小北,我知道,我知道那些话不是你的本心,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的。”
他喜欢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怪他呢?
他只怪自己。
俞向北也红了眼睛,他抬起手,伸手,同样紧紧抱住齐斯湛。
他们之间有秘密,但因为无比确定对方的心,所以这一刻,他们的心靠得如此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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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向北知道,齐斯湛没有给他说实话,卢芹的未尽之言绝对是齐斯湛想要藏着的事情。
但从卢芹家中回来之后,他就没有提过那件事,齐斯湛一直都小心谨慎,俞向北就像是相信了他的话,将那件事忘在了脑后。
――其实俞向北一直没有忘。
他甚至还想找个机会单独见卢芹一面,他总觉得――那几年发生的事情,他应该知道。
齐斯湛有些话不想说,但俞向北却想知道,并且觉得有必要知道。
卢芹想要告诉他的,就是他应该知道的。
只是因为齐斯湛的忐忑和小心,俞向北一直拖着,拖到了《最后的伙伴》全都播完,也就是十二月底之后。
这个时候,他已经在剧组拍了一段时间的戏了。
今年春节是一月二十三号,他们剧组一月十号收工。
徐导给了俞向北充足的时间,他的剧刚刚播完,再次爆红,徐导知道他年底的事情很多,就提前放假让他去忙碌。
俞向北年底确实非常忙碌,《最后的伙伴》刚刚播完,人气巨高。
本来就是顶流的他,流量更是空前绝后,成为全网几乎所有数据都排第一的男明星。
这部剧不仅是拍的好,剧爆红,口碑也是爆棚。
俞向北用这部剧告诉所有人――他不是昙花一现的流量,他是一个演技与颜值并存的演员。
他从徐导剧组离开的时候,管言已经被邀约和剧本给埋了,连续两部爆红剧,《一刀封疆》刷新的数据,是《最后的伙伴》打破的。
俞向北的实力,已经不容置喙。
管言那边各种邀约,都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积压的,剧播完的这几天,更是收到了翻倍的各种剧组和各种活动邀请。
他还在对俞向北这段时间的工作进行安排。
而俞向北虽然一直惦记着找卢芹谈话,但他从剧组离开的第一件事,还是――准备春晚的彩排。
第137章 恨你
是的,俞向北接受了春晚的邀请,到时候会和另一个女艺人献唱一首歌。
齐斯湛虽然有点意见,但还是尊重俞向北的选择。
上春晚对艺人而言是一个认可,这样的机会俞向北肯定是不会错过的,好在都在京市,他晚上还能赶回来。
只不过就不能和齐斯湛一起跨年了。
“只能明年再一起跨年了。”俞向北靠近齐斯湛,眼神带着两分愧疚。
齐斯湛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没事,到时候我去看表演,咱们一起回来。”
“真的?”俞向北眼睛一亮。
齐斯湛点头:“真的。”
俞向北嘴角笑容明显,只觉得温暖至极,齐斯湛总是这样,温暖的无声无息。
他总是在想,是不是太对不起齐斯湛了,毕竟他对自己的付出,远比自己的付出多了太多。
俞向北嘴角的笑容渐渐带了两分苦涩。
他好像还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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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是体现在很多的地方,俞向北现在基本上不能再独自一人出去了,就算在机场也要很多保镖跟着。不是他讲究排场,而是有些不太理智的粉丝,总想要挨一挨他,或者握个手抱一抱。
以前这样的粉丝没有那么多,但现在粉丝数量更多后,按比例增长,这样的粉丝也就更多了。
就算没有粉丝不礼貌,远远望去人山人海,不带上一些保镖,他自己都过不去。
年底活动时间太多了,就算管言帮他有意筛选了一些,俞向北依旧还是在各种活动中,或者在赶赴各种活动的路上。
腊月二十四,俞向北总算有空喘口气。
“明天做一个采访,剩下的时间就是你自己的,要提前通知齐总吗?”管言抬头问道。
他知道最近俞向北和齐斯湛见面的时间不多,一旦有空,两人应该会腻在家里不出门。
――这是常态了。
以前两人就是这样,俞向北一有空,齐斯湛就在家办公。
齐斯湛年底也忙,如果不提前告诉他,他可能很多安排也不好调整。
俞向北却摇摇头,说:“不通知他,明天……明天我有安排。”
管言微微诧异。
但他也没有对这件事多说什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后天就是影视盛典,楚郁这个角色提名了最佳男主角,你还提名了最受欢迎男演员……”
他说话的时候看见俞向北,眼神带着试探。
俞向北瞬间理解了他想什么,笑了笑:“没事,提名奖也不错,得了是我的运气,不得也没关系,下次再努力。”
管言顿时松了口气,虽然他知道俞向北不是那种会抱有很高期待,如果结果不理想,就会各种怨天尤人的人,但还是会有些担心。
艺人一旦飘了或者怨天尤人,那问题就大了。
见他这么说,管言顿时就放心了――俞向北不管多红,始终是个心里有数的人。
于是,他又说:“最受欢迎男演员你拿到的概率有百分之八十,连续两部大爆剧,现在最热的剧还是《最后的伙伴》,这个奖拿到的可能性很大。但最佳男主角这个奖项就难说了,今年上半年董亿拍得那部剧成绩还不错,他年纪不小了,你又是新人,奖落到他的头上,你也不要太失望。”
俞向北掩饰的楚郁这个角色拿奖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他那么开朗的一个人,因为楚郁这个角色,差点将自己给演得精神失常。
可以说他是完完全全演出了这个角色,拿奖的水平是绝对够了。
但确实还年轻,转型之后才拍了两部挑大梁的剧本,虽然都爆红了,可到底还是个新人,运气好点,竞争不激烈的时候,他绝对能拿奖。
偏偏演戏多年的董亿今年也演了男主,而且数据还过得去。
那数据在《最后的伙伴》面前是不够看,但对于他们这种正剧而言,那样的数据也算相当不错了。
如果主办方更看重尊重老演员,那这次的奖就是董亿。
最近参加的活动不少,主办方恭维俞向北,都说他这次拿到视帝的可能性非常大。
俞向北年纪好小,管言怕他心理失衡。
好在,小北还是那个小北,不管当初他们初遇时的低谷,还是现在的高峰,他一如既往。
“放心。”俞向北对管言露出笑容。
-
腊月二十五,第二天出席颁奖典礼需要的礼服已经送到了齐斯湛家里,那是一个奢侈品牌的新款。
俞向北是他们家代言人,衣服也是他们家提供的。
他没有在家试衣服,在齐斯湛以为他去参加活动的时候,他和卢女士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是哪儿?”俞向北声音带着好奇,视线看着面前的房子。
这房子也在京郊,长安路128号。
房子非常不错,但位置却比较僻静,这小区住着的人也都是非常低调安静的人。
所以俞向北跟着一路过来,除了车子,就没有遇见几个人。
他眼神带着疑惑,明明是和卢芹约见,结果她竟然带他来到这个小区。
“你不是说你想知道阿湛和你分开的那几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吗?”卢芹声音轻轻。
说话的时候,她走到门口,用钥匙打开了这扇门。
俞向北脚步顿了顿,有些迟疑。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感觉有种不敢踏进这门的感觉……
那开着的门,像是要吞噬一切的巨兽。
“小北,进来吧。”卢芹的声音将他从失神的状态唤醒。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迈了进去。
这房间和他想象中差距很大,里面很空,家具非常简单,桌上还落了灰,显然很长时间没人住在里面,也没人打理。
俞向北抬脚,他的脚步很轻,缓缓朝着里面走去。
“我和阿湛的爸爸年轻的时候从未好好相处过,早些年我们一见面就吵,后来我们连吵架都不想吵,看见对方就厌烦。他是我最喜欢的男人类型,我也不是他心仪的对象,可偏偏这样的我们,因为家庭需要,结婚了。”卢芹轻声说着。
她的脚踏上楼梯,干净昂贵的鞋子在上面留下脚印,“这房子自从你搬到阿湛家后,就再也没人住过了,他也不准别人进来。走吧,咱们上去。”
俞向北认真听着,而后缓缓抬脚,跟了上去。
“我和他爸熬到我爸去世,熬到他的私生子已经十二岁,熬到老爷子松口,才总算在他高二的时候离婚。离婚的时候,我们欢欢喜喜分开,他回归他□□,我去寻找我的新生活。”卢芹笑容苦涩,眼神带着内疚。
俞向北心口抽疼。
卢芹和齐爸都是不幸运的,明明一点都不喜欢对方,却因为婚姻绑在一起,还被要求有了一个孩子――一个不被他们期待的孩子。
好不容易熬到各自可以解放,自然是欢欢喜喜离开,终于可以奔赴自己的新生活。
两人都厌恶对方,也没有互相对不起,只不过煎熬了一些年后,一起解脱。
可他们的孩子呢?
齐斯湛呢?
他们奔赴新生活,齐斯湛又怎么办呢?
俞向北没有问,卢芹继续说:“我们总算解放了,各自在外野了一年,我知道我们的儿子转学了,转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读一所陌生的学校。我们没有在意,读书对齐斯湛而言,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他要学的课程,私教都已经教给他了。”
他们走到主卧的门口,卢芹的手放在门把手上。
她闭上眼睛,轻声说:“我和他爸相处最和谐的一段时间,就是齐斯湛住在这儿的日子。我们不再吵架,看着对方也不再厌恶,因为我们都知道――我们已经没资格抱怨了。”
俞向北看着卢芹突然有些垮下的肩膀,明白了――应该抱怨的其实是他们的儿子。
他们不幸,因为他们而不幸的齐斯湛,同样痛苦。
“小北,你知道我和他爸从外地赶回来,见到一个已经宛如半死的儿子时,我们那时候是什么心情吗?”卢芹红了眼睛。
她的声音哽咽:“最开始,我们是恨你的,恨不得杀了你,又恨不得把你绑回来,绑在我儿子身边。”
俞向北微微愣住。
他就知道……
当年他说得那些话,不可能对齐斯湛没有影响的。
“你真是变态”、“我怎么会认识你”……
那些难听的字眼历历在目,俞向北鲜少去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