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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尘 第2节

作者:焦糖冬瓜 字数:18706 更新:2021-12-28 19:49:40

    该不会是那几个师兄弟怪罪他踢了马蜂窝所以故意隐瞒师傅,也怪自己平素口碑不佳啊。

    莫飞尘忽然愈加怀念起于禁了,虽然自己干的这事儿要是被他知道铁定没有好果子吃,但是无论自己桶了什么漏子,他总是替他摆平的人。

    “师祖你说于师兄现在混的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然后他是不是就该回来了”

    想着想着,又是一个白天过去了,莫飞尘只觉得自己饿的头晕眼花,连坐着都省了,直接躺在地上,看着一头的武功秘籍。

    对了,这里面明明有一套轻功,说不行自己练会了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这是一套步法,莫飞尘仰着脑袋钻研了许久,脚下跟着比划。一开始还摸不着门道,踩着踩才逐渐发觉这套轻功的精妙,每一个着力的地方以及膝盖脚踝处的用力都很有讲究,但是步法好内力不济,这轻功的妙处是体现不出来的。

    莫飞尘皱了皱眉,想了想自己怕是还得学一学师祖的内功,不然就得陪着他死在这儿了。何蕴风死了还有棺材,他莫飞尘死了就只能发臭烂掉等着虫子来啃了。

    “师祖,我给你三跪九叩,学了你的内功也就不算是未经师门允许偷学武功了吧”

    说罢,他便跪在那冰棺前,真真切切地磕了九下,连额头都微微磕出血来的。

    莫飞尘听过一句话,那就是“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他不想欠人家什么,这头磕了,以后若有什么,他也不用还什么当然这一切纯属自我安慰。

    他并不贪心,虽然傻子都知道何蕴风的内功心法自然玄妙,但是莫飞尘学了个够用再以那套步法踩踏于石壁之上,如同脚踏流云,十几步之后,竟然跃上了石壁上的栈道。

    不远处正是他落下去的大坑,似乎无人来修葺过。

    难道自从自己摔下去了,就压根儿没人来找过自己

    不会吧,我莫飞尘当真如此失败

    他在风中扯了扯嘴角,算了,做人失败是小,肚子饿坏事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内功有所长进外加那套轻功步法发挥了效用,平常要行走半个时辰的栈道他竟然花了一半的时间就走完了。

    此刻,山庄中正在准备午饭,闻着饭菜的香气,他来到了平常是兄弟们聚在一起的饭堂。

    大家正分着馒头盛着菜,看他们胃口如此之好,真没有人为他担心啊。

    莫飞尘默默坐到桌边,身后从碗里抓了个馒头。

    终于有人发现他了。

    “莫师弟你真的上来啦”

    不上来了你现在看见的难不成是鬼魂

    “哎呀,我可担心死你啦”

    你要是担心我怎么看起来还像是多长了两斤肉

    “快快饿了两、三天赶紧喝粥,馒头太硬了还是不适合你”

    废话,咱们庄里熬的粥就那么两粒米,哪有馒头管饱

    弄到最后,莫飞尘也只是吃了半个馒头一碗米汤,然后便有人说文清远要见他。

    皱了皱眉,莫飞尘有一种预感,文清远怕是知道他在谷底见到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是啊,这样一想师傅果然有先见之明”一个师兄咽下馒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什么先见之明”莫飞尘戳了戳他,意思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另一个和他一起修葺栈道的师弟看那师兄差点噎到,赶紧回话,“就是师傅说不用担心你了,你铁定能自个儿爬上来。师傅还说既然那栈道那么危险,叫我们不要靠近了。”

    什么自己还想着文清远没准儿会来捞自己呢弄半天最绝情的就是这家伙

    莫飞尘极度不情愿地绕过两座殿宇,来到了文清远藏书用的静雨斋。

    “弟子莫飞尘拜见师傅。”看着那两扇紧闭的门,他拧了拧眉毛,不知道文清远是不是又要故弄玄虚了。

    门缝间有徐徐茶香溢出,仔细聆听似乎有书页翻动的声响。

    “进来吧。”

    莫飞尘将门打开之后,再关上,立于门前,低着头。面前是一个古旧的书桌,外加一张摇椅,文清远正捧着书坐在上面。

    “你都看见了吧。”

    “看见什么”莫飞尘在心里白了他一眼,有这么问话的吗没头没尾

    “当然是师祖何蕴风了。”

    “看见了。”长的还不赖,可惜冻在冰块儿里,活像个标本。

    “那么本门那些刻在石壁上的武学经典,你也看见了吗”

    莫飞尘抖了抖,还是据实回答,“看见了。”

    文清远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将书翻过一页道,“你能从谷底上来,是因为学会了乘风吧。”

    “乘风”我还驾鹤西去哩

    “就是那套步法啊。要知道本门的剑法、掌法、轻功乃至内功都被刻在了石壁上,只是没有人知道雕刻的顺序,一旦练错了就会走火入魔。你能活着上来,说明你参透了那些图画的排列顺序了。”

    莫飞尘点了点头,“那师傅是要责罚我未经允许擅自修炼师祖的轻功吗”

    “为什么要责罚你”文清远将书放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椅子示意他坐下,“你能想通那些图画的排列是你的机缘,而教你乘风的是师祖而不是我。”

    莫飞尘顿然放下心来,但是随即他又有了不解。文清远似乎看出了他有疑惑,便道,“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为师没有指点过你武功,但是却可为你解惑。”

    “师祖的武功看起来很精妙,为什么师傅你不学来重振我们琨蕴山庄呢”

    “那么师祖所创的这些武功,是因为他想要名扬天下还是只是想要和落连云快意江湖呢”

    莫飞尘了然,点了点头。

    其实这样也好,文清远没有什么野心,自己呆在琨蕴山庄里也能活的逍遥,否则天天被人催着勤练武功光耀琨蕴山庄,他还不郁闷死了。

    “冰封师祖的那块寒冰名曰良玉,是师祖重创之后落连云从极北采集而来。这块寒冰的效用奇特,能保住将死之人的气脉,而落连云也将毕生内力寄予这冰棺之中,以求十年或者百年之后,我们的始祖可以再塑剑种。”

    “再塑剑种”莫飞尘张了张嘴。学武之人一旦可以御气为剑,气海之中便形成了剑种,那是内力囤积揉和之所,剑种一旦被毁掉,人就会逐渐衰弱而死。

    文清远没有再说话了,而是换了本书继续看。

    忽然之间,莫飞尘像是想到了什么,“师傅师祖还活着”

    “是啊。”文清远悠悠然道,“不过这是个秘密,世羁剑的剑种仍然,会有不少人打它的主意,所以只要师祖没有醒过来,你就要严守秘密,否则很有可能迎来灭门之祸。”

    莫飞尘呆在原处,良久才点了点头离开。

    实在太悲催了,文清远怎么能用这么云淡风轻的语气把这个超级大秘密告诉自己。

    第 5 章

    不过秘密归秘密,莫飞尘在庄里吃吃喝喝很快也就忘了个七七八八。

    这个月的月底,山下终于传来了有关于禁的消息。

    那个时候,莫飞尘正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睡觉,一旁是一个鸟窝,别看他喜欢掏鸟蛋,但他也是有原则的。一窝里如果有十个蛋,他掏走七个一定还要留下三个,不然母鸟弃窝而走,下个月他就没得掏了。此时雏鸟正在巢里叽叽喳喳,莫飞尘虽然想睡,但是脑袋还是清醒的。

    树下面两个小师弟走了过去,正在讨论着于禁寄回来的那封信。

    “听说于师兄要彻底和我们琨蕴山庄断绝关系了。”

    “他这回可是步了莫怅莫师叔的后尘了”

    “对啊,做什么不好要去做异教的护法”

    待到那几个师弟走远了,莫飞尘才缓缓睁开了眼,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却有三分无奈。

    他自是知道于禁的抱负,况且异教也只是说这个流派与其他江湖中的名门正派不是很合的来,外加行踪诡秘,但是至少不是什么魔教,做了护法便做了,只要能在江湖中成名,异教的护法还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又有什么不同

    听说这异教的名字叫做“镜水”,所谓镜花水月一场空,这异教的名字倒是取得挺有意思。没有人见过镜水教的教主长什么样儿,只知道前任教主闻昕虽然出身异教,但是却很有侠骨,为人光明磊落赢得不少名门正派的称颂,只是他修炼本门心法不慎,心智尽毁,残杀了不少无辜。后被其好友无量禅师和秀水宫宫主柳飞盈封闭了周身大穴,如今形同废人囚于无量禅师的定禅寺内,每日佛音洗耳,再没其他人见过他。

    而镜水教现在的副教主便是曾经的护法,也就是引得莫飞尘的老爹莫怅抛妻弃子的女人。想来她应该是美艳无比,不然怎么能将莫飞尘的美人娘亲给比了下去。

    提起娘亲,莫飞尘笑了笑,他已经真的不记得她的模样了。

    吸了一口气,从树上跳了下来。

    莫飞尘在山庄之间闲晃着,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文清远的书斋前。

    门没有开,但是声音倒是传了出来。

    “你于师兄的信,要看一看吗”

    莫飞尘停下了脚步,回首笑道,“不看了”

    江湖中的事情与他无关。他等的只是有一日于禁能够厌倦江湖,轻身而退。

    但是那天晚上,莫飞尘还是失眠了。

    他忽然想了很多东西,比如于禁的脸,乌青言的背影,人们谈论莫怅的神色最后停留在寂静的冰棺中何蕴风的面容。

    仿佛那才是这世上最宁静的景致,不在乎时光流转,沧桑变幻。

    莫飞尘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种想念,他还想再去看一眼看一眼何蕴风的脸,似乎只要自己再看见他,波澜起伏的心绪便会再度沉淀下来。

    只是这次他没那么傻,用油布包了火折子,藏在衣服里,然后绕到后山的栈道上,一跃抓住拴着某位已故庄主骨灰坛的麻绳,便稀稀疏疏来到了谷底。

    麻绳的底端距离水面似乎还有那么一两米的距离,也不知道那骨灰坛是被怎么系住的,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稳稳地被捆着。

    “多谢历代庄主照顾。”莫飞尘坏笑了一下,轻轻一荡,落地时一个踉跄,毕竟一片浓雾之中他也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岸。

    好不容易站稳了,莫飞尘摸出火折子朝着山洞里面走去。

    何蕴风依旧躺在哪里,“良玉”似乎也没有那般冰冷,又或许是莫飞尘这次没有摔成落汤鸡。许久以后他才知道,自己不觉得冷是因为练了何蕴风的那套内功心法,能将寒气化为己用。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火折子的微光照耀出何蕴风的脸,柔和而清俊。

    他不由得想象,这样的男子如若立于山水之间,谈笑便可倾世。

    世羁剑,世羁剑,也许何蕴风一百多年之后还没有离去是因为这世上还有羁绊吧。

    “师祖,弟子有些无聊,便想起你了。因为你比我更无聊。”

    莫飞尘在冰棺边坐下,眼前浮现出自己背向于禁的画面,他是唯一送他离开的人,也是唯一没有回头看他的人。

    不自然,他想起了那天一边翻着盗版金庸全集一边听着周杰伦的千里之外,所以老妈进屋才没发觉啊。

    歌词记得不清了,只是他觉得自己送别于禁的情景特别适合这首歌,于是便小声哼了起来,哼着哼着,鼻子有些酸。

    “师祖,你用了近百年的光阴来等待落千云,但是她已经先你而去。我在这里等着于师兄回来,也许他根本就没想过回来。”

    但是我不后悔。

    莫飞尘忽然一惊,看向冰棺,那句“我不后悔”并不是他自言自语,仿佛是另一个人说的。

    但是何蕴风的表情依旧,莫飞尘叹了一口气只当自己幻听了。

    “师祖,徒弟的心情好多了,该回去睡觉了。”

    莫飞尘又再磕了个头,起身朝洞口走去。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

    莫飞尘愣在原地,缓缓转过头来,就怕何蕴风忽然从冰棺里坐起,那简直就是诈尸

    不不何蕴风还没死呢只是文清远也说了,他不睡上个上百年直到剑种复原是不会醒过来的。

    冰棺还是一片平静,何蕴风依旧躺在里面。

    莫飞尘心下莞尔,就算何蕴风真在和自己说话又如何他又不是什么死人也不是鬼魂。

    “弟子有空便来拜望。”莫飞尘笑了笑,便离了洞穴,踏水而去,拽住麻绳爬上了栈道,回了房间睡了一整个白天。

    自那之后,莫飞尘便经常会偷溜去谷底,有时会用带着一大堆草叶到洞穴里编成蚱蜢蝴蝶什么的,有的时候会带上些点心坐在冰棺边上吃,想起自己曾经在另外一个世界的生活,还会忍不住说上几句。

    他喜欢这种自己一直说而何蕴风静静听的感觉,有的时候他有一种错觉,何蕴风真的什么都听见了,只是困在里面无法表达。

    时日一点一点过去,莫飞尘也过了十四岁的生辰,少年开始了抽条,以往的衣裳穿不下了,裤腿也短了一节。

    山庄要节省开支,自然故不上给他做新衣服,一位师兄抱着一些旧衣裳送给了他,莫飞尘欣喜,毕竟总算有合身的衣裳穿了。

    蓝衣的里侧,绣了一个“于”字,莫飞尘愣了愣,想起自己被娘亲抱上山时,于禁便是十四岁的少年,这蓝衣便是他那时候穿着的。

    只是自己和于禁天差地别,那时的于禁已经有了少年侠客的风骨,而此时的莫飞尘眼睛鼻子眉毛看起来都是一个混混。

    这些日子,山庄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晚上也有一些年长的师兄们四处巡视,就连经常坐在书斋里一壶茶一本书悠闲度日的文清远也没了逍遥兴致,经常独自站在庭院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莫飞尘自然也不能到处乱跑了,甚至还被抓去和那些师兄弟们一起早起练剑,这对于想睡就睡想玩就玩的莫飞尘而言简直就是折磨。

    无奈一向不怎么管他的文清远也发话了,要他磨练剑技。

    他的心中隐隐觉得,琨蕴山庄应该是有了什么危险。

    终于,午饭时几位师兄在那里闲聊,莫飞尘总算弄了个明白。

    原来有两位访客向山庄下了拜帖。

    按道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可惜这两位访客谈不上朋友,说的难听点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典凌和李碧敛是一对夫妻,原本是沐云山庄的人。本来出自名门正派,这对夫妻在江湖上应该很吃得开,可惜他俩平素不端,曾经肖想沐云山庄的千云剑典,入了庄主温潜流的禁室想要窃取收藏的秘籍,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温庄主逐出了山庄。

    想想这两人也是傻,那温潜流的飞瀑剑乃是武林十大名剑之一,此人的武功修为自是不用说了,你们跑到人家的地盘上偷东西,失败了没丢掉性命已经是万幸。可惜这对夫妻没偷着千云剑典,把花花肠子又打到琨蕴山庄来了。

    琨蕴山庄每年都要祭祀历任亡故的庄主,自然也包括那还没断气的何蕴风。何蕴风的武学造诣与落连云不分伯仲,如今门下弟子不济,只怕这对鸳鸯大盗借口上山来名是为了参观祭祀,事实上是想要趁火打劫。

    莫飞尘啧了一口,他最鄙视这种自己没有就想要去抢别人的不懂得用自己的劳动创造财富的家伙,这和想着侵略中国掠夺财富的小日本没什么两样。问题是病弱的中国最后醒过来了,琨蕴山庄这次就算挡走了小日本保不准以后还有八国联军

    看着他愤愤不平的表情,原先那几名闲聊的师兄呆愣着看着他。

    “莫师弟你没事吧今天是你打扫饭堂,你朝地上吐口水,也是你自己擦。”

    “我擦就我擦”

    第 6 章

    祭祀的前一天下午,典凌与李碧敛来到了琨蕴山庄。

    莫飞尘本来以为文清远会去亲自迎接他们,但是即便是典氏夫妇已经坐在了大厅里,文清远也没有出来会客,只是差了个弟子奉上香茗。

    “两位贵客请用茶,尊师要准备明晚的祭祀所以无法前来招待二位。师傅说了,两位来了山庄一切随意,不用客气。”

    莫飞尘和另外两位师兄弟就在门外看着。典凌长的浓眉大眼,从额头到下唇贯穿了一道疤痕,看起来极其凶悍,听说这还是他逃出沐云山庄的时候被温潜流的飞瀑所伤,比起文清远的温润气质,自然是一个天一个地。至于他的老婆李碧敛,长的倒是娇小可人,眉清目秀。

    “多谢,请替我转告文庄主,让他不用挂记我夫妇二人。琨蕴山的景致如此怡人,我们自可欣赏。”李碧敛垂眉还颇有几分娴熟气质,只是那轻轻上弯的唇角,让莫飞尘有几分不舒服,总是觉着暗藏心机。

    算了,又不是什么俊男靓女的组合,莫飞尘摸了摸鼻子离开了大厅。

    当天晚上,他翘着脚躺在床上,周围是其他师兄弟们的呼吸声,虽然这几日他都被迫早起,但是到了晚上,他又莫名地睡不着。

    可惜典氏夫妇来了山庄,他再不能下到谷底去找师祖解闷儿。想到此,他更加怨恨起这对“雌雄大盗”来。

    忽然,窗外传来了打斗声,莫飞尘猛地坐了起来。

    难道这对强盗才来山庄第一个晚上就忍不住想要去偷东西了

    他提了被子,房屋里其他的师兄弟才隐隐转醒。

    推了门出去,那打斗声似是从栈道上传来的,莫飞尘本想去看一看,后来再一想自己武功不济,去了,按照武侠小说里的套路,是要做炮灰的。

    但愿那对狗男女可别不小心掉下栈道,被他们发现了山洞里的何蕴风那可就不得了了。

    正想着,就听见远处两个师兄飞奔而至,还大声呼喊着,“全部都起来典氏夫妇想要偷取历代庄主的骨灰师傅正在与他们缠斗”

    意思就是要我们这些连“出剑”都不会的年轻弟子们去以人数为优势压倒对方

    别开玩笑了,人家无形剑气一下就把我们全打扫了

    他们这么一吼,所有正在休息的弟子们似乎都醒了,整个山庄忽然灯火通明。

    大家迅速穿戴好,纷纷提着剑就冲了出来,只有莫飞尘是两手空空。

    正当他们准备冲去栈道的时候,一名弟子从山门处跑了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灵蛇帮攻上山啦”

    灵蛇帮那是一个在江湖上有些不入流的帮派,帮中弟子喜好驯蛇,并以蛇为武器,由于其行事毒辣,为武林所不齿。

    莫飞尘心想,这典氏夫妇怕是勾结了灵蛇帮,他们负责牵制文清远的静雨剑,而灵蛇帮则可以肆无忌惮地将山庄里的其他弟子制服。

    正思量着,忽然听见一弟子大喊“有蛇”

    不知何时,树上、地面的石缝中乃至房屋的屋檐廊柱上,都传来“嘶嘶”的声响。

    莫飞尘咧了咧嘴,才想起自己没带剑,不过有剑没有剑都无所谓,反正他剑法烂到要死,索性站在那里看着其他师兄弟们挥舞长剑斩杀毒蛇。

    但是情况并不明朗,毒蛇的数量越来越多,不少年轻的师弟们都被咬伤,抽搐失去防御的能力,莫飞尘虽然凭借“乘风”的步法躲了过去,但是看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心也焦急了起来。

    灵蛇帮的人穿着很有特色,要不是因为他们的嘴上含着一支麦管做的长笛,莫飞尘真要怀疑他们是一群乞丐。既然这些人驱蛇,那么身上自然带有毒蛇的解药。

    莫飞尘几个凌空飞踏,从那些灵蛇帮弟子身边滑过,没几下就顺了几瓶药丸,扔给那些被咬伤的师兄弟们。

    敌人逼近的很快,为首的几位师兄只能带着大家不断后撤,而划破山石的声响也越来越清楚,他们逐渐被逼到了山谷的栈道。

    冷风阴郁地吹着,在山谷间穿梭仿佛女子的呜咽声。

    而浓雾之上是文清远飘逸的身姿与典氏夫妇周旋着。典凌的剑气蛮横而李碧敛的则是阴邪,这两人倒不失为绝配,文清远一边要阻挡典凌的强攻,另一边又要提防李碧敛的偷袭,墨色的雾霭之上,只见三人的身影来去翩飞,剑气呼啸碰撞,似乎随时都会将那些危立于悬崖上的巨石摔打下来。

    莫飞尘呆呆地看着他们,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有人使用无形剑气来对决。文清远的静雨剑并没有入得武林十大名剑已经如此了得,可见现在沐云山庄庄主温潜流的飞瀑剑自是不同凡响,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于禁如此向往江湖了。

    “还愣着干什么”一个师兄斩断了已经爬到莫飞尘脚边的毒蛇。

    他心中一个冷战,还来不及朝那师兄道谢,只听见那师兄发出“啊”的一声,左臂上已经被咬伤了。

    莫飞尘赶紧伸手接住了他,撕开下摆紧紧勒住他被咬伤的地方,以轻功带着他躲避毒蛇,可惜刚才顺来的解药已经用完,自己得想办法再从他们的敌人那里“借”一点来了。

    就在此时,一道剑气横扫而至,正是典凌那莽夫,将栈道劈断,莫飞尘一个不稳便落了下去,反倒是那师兄抓住了围栏,莫飞尘拽住了他的脚。

    可惜那师兄中毒之后浑身没什么力气,愣是给莫飞尘连带着拽了下去。

    一旁的一位师弟大叫了起来,“糟了莫师兄和李师兄掉下去了”

    “看好你自己莫飞尘上一次没摔死这一次也死不了”

    兴许是听见了这一声吼叫,李碧敛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一边用拖延文清远对她那死鬼丈夫的进攻,一边调笑道,“摔下去都死不了,看来这下面也不是什么万丈悬崖啊”

    说完,她便一手拽过那悬挂着骨灰坛的麻绳滑了下去,文清远见状要去阻拦,典凌也效仿自己的老婆拽着另一道麻绳滑了下去。

    文清远只好紧跟而去,无奈雾气太浓,分不清敌人的方位。

    莫飞尘和李师兄自是落入了水中。

    李师兄昏厥了过去,莫飞尘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他带上了岸。

    他拍打着李渡的脸,大声道,“李师兄李师兄你可别死啊我莫飞尘难得做一回好事把你捞上岸”

    此时,典氏夫妇与文清远也来到了水潭上方,无形剑气再次飞溅四溢,莫飞尘惊叫着自己的脑袋差点被削下来,伸手抓过自己的发绳,才发现已经断了,发丝垂落了下来,所谓命悬一线约莫就是如此。

    他赶紧将李师兄一起往山洞里拖,心里默念着何蕴风啊何蕴风,既然我们都喊你一句师祖,你就显灵罩住我们吧。

    越走越深,莫飞尘也不敢点火,他只知道若是生火了定会将那对贼夫妻引来,现在黑灯瞎火他们看不见山洞所在,自己才能安全。

    寒气越来越重,李渡也开始发抖,莫飞尘知道他们怕是离何蕴风的冰棺已经很近了。莫飞尘搂着李渡,只盼着文清远赶紧将典凌和李碧敛解决了。

    外面是剑气划破水面的声音,山石被击碎的声响,莫飞尘咬着牙小声道“师祖,你说他们怎么还没结束啊,李师兄都快撑不下去了。”

    回应他的只有李渡愈加勉强的呼吸。

    又是哗啦一声响,一个人似乎被打了进来,摔了个惨。

    “阿凌原来这里有山洞”

    莫飞尘一阵心惊,原来是李碧敛那个贱人。

    怎么办怎么办

    他赶紧再次拖起李渡,想要绕到冰棺的后面去。

    文清远似乎还在和典凌缠斗,莫飞尘苦了张脸,他觉得当初文清远说自己对山洞里的武学没有兴趣的时候,自己不该称赞他淡泊名利,如果他有好好修习何蕴风的武功,只怕就算是十个典凌也早早去见如来佛祖了

    好死不死,李碧敛似乎还带了火折子。想想那是自然,他们夫妻已经想好要趁夜偷袭,自然要准备周全。

    火折子的微光将洞府照亮,李碧敛第一眼看见的是那张剔透的冰棺,还好她没有抬头看,不然何蕴风的武学典籍就要被偷取了。等等,古人对算术似乎并不精通,她也未必能想到这些图画是按照等比数列排列的。

    李碧敛的火折子扫过了何蕴风的脸,喉间发出了不可自已地赞叹声。

    “这这莫不就是世羁剑何蕴风”

    莫飞尘低着头屏住呼吸不敢动,就怕被李碧敛给发现了。

    “天啊我竟然还能看见何蕴风”

    看来师祖声名显赫啊,不然怎么有人看他一眼都觉着跟做梦似的。

    “碧敛你在哪里”

    典凌的声音让李碧敛从惊叹中醒过神来。

    “既然有冰棺护体,看来你的剑种还在这世羁剑的剑种,我李碧敛就收下了”

    只见她抬起手掌,掌心运气,似乎要将什么东西从何蕴风的身体里吸出来。

    莫飞尘大惊,刹那间想到了文清远曾说过何蕴风躺在这冰棺之中是因为有落连云的毕生内力的保护,而何蕴风也为落连云沉睡至今,心中忽然一热,随即从地上抓起一把沙石扔了过去。

    李碧敛全神贯注想要取出何蕴风的剑种,被那沙石一泼来不及反应,迷了双眼。

    第 7 章

    “到底谁在那里”李碧敛大叫道,无形剑气扫过地面,莫飞尘差点儿被削断了腿,却只能捂住嘴巴不出声,火折子在此刻也灭了,整个山洞里一片黑暗。

    李碧敛冷哼了一声,又是一掌拍了过去,莫飞尘躲过了她的掌风却没有躲过被击打下来的岩石,砸在了背上,一口血喷了出来。

    疼疼死了

    他挣扎着想要动一动,但是剧痛让他翻不过身来。

    李碧敛走到了他的脚边,“臭小子,就是你吧”

    她将他拎起来,别看这女人娇小,力气大的惊人。莫飞尘的衣领勒住了脖子,就快窒息。

    李碧敛一把将他扔在冰棺上,剧烈的撞击让他再次磕出血来。

    你想要师祖的剑种,我知拦不住你。

    你拿了剑种也不会放过我,我就偏偏不让你如意

    莫飞尘四脚张开,趴在冰棺上,感觉自己的皮肤似乎都和那千年寒冰融合在了一块儿。

    “臭小子你给我下来”

    李碧敛想要去将他抓起来,一手探下去却发觉莫飞尘的身子竟然沉入了寒冰之中。

    她心中一急,又是一掌打在莫飞尘的背上,霎时间一股真气反弹,竟然硬生生震断了她的左臂,她被弹飞了出去,撞在洞壁上。

    莫飞尘觉着自己的意识越来越不清醒,就连背上的伤处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于木头,那坛酒你还是自个儿喝吧,师弟我要归西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寒冰似乎正在融化,而莫飞尘也感觉有一只手掌沿着他的腰部缓缓向上,紧紧将他搂在了怀中。

    “师祖该不是你诈尸了吧”莫飞尘喃喃道。

    “对啊,就是我啊。”那声音幽幽然传进他的耳中,温润着似乎还带着笑意。

    忽然一股暖流涌入莫飞尘的四肢百骸,原本短促的呼吸平缓了起来,身下的男子抱着他坐起,一个轻跃,莫飞尘的脸边是清风而过。

    睁开眼,只见一道剑气环宇而过,谷间雾气竟然被划破开来,空中银月和琳琅的星斗就此显现,最后那剑气借由石壁反弹,直直地没入正在与文清远打斗中典凌的右臂上,瞬间典凌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他那右臂已经断了。

    文清远回头,看着站在洞口处的男子。

    对方的嘴角噙着笑意,眼神温润如玉,一只手中抱着莫飞尘,衣摆轻舞,颇有几分乘风而去之感。

    洞里面,李碧敛醒了过来,颤悠悠爬到了男子的身旁,不断地磕头,泪流满面。

    “小女子罪大恶极,见了前辈的剑种竟然起了歹意只求前辈放我们夫妻一条生路我们以后定然不敢”李碧敛每一下都磕在石头上砰砰响,莫飞尘真怕师祖没想杀她,她自己倒把脑袋给敲烂了。

    “是你打伤了他吗”男子一边倾下身子注视李碧敛的眼睛,一边用手掌轻轻抚摸着莫飞尘的后脑。

    李碧敛呆了,莫飞尘也呆了。

    李碧敛呆自是因为她打伤了莫飞尘,何蕴风怕是不打算饶她。

    莫飞尘发呆确实因为这个抱着自己的人真的是曾经在武林中写下传奇的何蕴风那个躺在冰棺里近百年没有动一下的何蕴风

    再一看,不远处的文清远也跪了下来,一向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竟然多了几分恭敬。

    “弟子拜见师祖,未曾想到此生有幸能见到师祖破关而出。”

    何蕴风抬了抬手,示意文清远起来,然后侧脸看向莫飞尘,“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字平常里只听见你喊自己弟子弟子的,师祖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莫飞尘看着他的笑容,耳边似乎有几千只鸟儿在山林间清唱,咽了咽口水,缓缓道“莫莫飞尘”

    何蕴风的笑容更深,“飞尘飞尘”

    他将莫飞尘的名字细细念来,似乎在这个名字里念出了另一个世界。

    “你的名字起的很好,现在师祖问你,这个女人要我饶了她,我该不该饶”

    莫飞尘缓缓低头看向李碧敛,“他们夫妻二人肖想师祖的武学典籍和剑种,还引来灵蛇帮的人使我众位师兄弟们”

    “所以你不想放过他们了”何蕴风仰起脸来看着趴在自己肩膀上的男孩。

    “其实弟子本想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但是弟子却没有如此广阔的胸襟。”

    “我知道了,你既不想杀他们也不想轻易放过他们。”何蕴风转身,一个轻跃正是“乘风”的步法,可是他使来却比莫飞尘要更加大气飘逸,回首时望向文清远道,“将这对夫妻扔入蛇洞之中,让他们尝尝本门弟子所受之苦吧。”

    果然,李碧敛一脸菜色,跪在原地不知道如何起身。

    何蕴风轻轻落在了栈道之上,将莫飞尘放了下来。

    只见他手腕一个婉转,一道剑气咆哮而出,在山间留下久久不散的回响,所到之处,灵蛇帮的人被个个击穿,蜿蜒中的毒蛇亦被碾成了肉泥一般。

    何蕴风的指尖在空气中一点,所有剑气便百鸟归巢一般回到了他的手指之中。

    莫飞尘只是微张着嘴看着,何蕴风垂首,手掌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的发绳怎么没了”

    “被被李碧敛的剑气隔断了”

    其余弟子们纷纷转头望向在夜空下优雅的何蕴风,受伤的人互相支撑着彼此,喘息着似乎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文清远将何蕴风迎往山庄的大厅,众位弟子从何蕴风的脚下开始跪了一地,一直跪倒厅外的平台上。

    莫飞尘并不是辈分高的弟子,自然是跪在远处。

    黑夜的肃穆正逐渐被身后的晨曦拉开,淡淡的日光映照在何蕴风的衣摆上,他并没有看着跪拜他的弟子们,而是微扬着脑袋,望向天边。

    “我睡了多久了”他的声音很轻。

    “一百一十二年。”文清远回答。

    “这么久了怎么觉得好像昨天还躺在连云的怀里”何蕴风颔首,笑了笑,“都起来吧,你们跪我这死了一百多年的古人有什么意思么”

    众弟子依旧低着头跪在那儿,莫飞尘本想起来,见一旁的人都没动静,他也不好突然站起来。

    何蕴风站了起来,不疾不徐走过弟子们的身边,“清远,我看你也是个闲散之人,和我的性格倒是颇为相似。我没有教过你一招半式,你日后不用再称我为师祖了,让我听了觉着自己是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

    莫飞尘在心里点头,那是自然。何蕴风看起来顶多三十一、二,被人师祖师祖的叫着,多奇怪啊。

    “那么弟子该如何称呼您”

    何蕴风回过头来,淡然道,“就称我一声何师兄吧。琨蕴山庄还是你做庄主,我只想在这后山悠闲度日。对了,要这小猴子和我作伴也是不错。”

    莫飞尘还在心里想山上飞鼠倒有不少猴子在哪里,他就被人拎着衣领站了起来。

    “我是猴子”

    “飞尘,你若愿意,以后可以唤我一声师父。每天只要吃饭睡觉陪着为师玩乐玩乐,没有人会叫你早起练剑,自由快活,你乐不乐意”

    “乐意当然乐意”这些日子练剑练的他睡觉睡不好,连握剑的手掌都在痛着呢。

    何蕴风了然一笑,“清远,这一次我出关的消息必然很快会传出去,江湖中慕名而来的人自然不少。你告诉他们,我无意重出江湖也无意再见江湖中人,他们若是对我还有几分尊重,就给我个清静。”

    “清远明白。”

    莫飞尘的手被何蕴风牵起,在晨曦中划过一条弧线便朝着山谷深处而去。

    何蕴风立于栈道上,看着谷间的潭水,“飞尘,你说我们在这里盖一座茅屋可好”

    “茅屋”莫飞尘扬了扬眉,“师父你不住庄里的房子却要在这栈道上盖茅屋”

    “是啊。为师曾经有个愿望,能够在山间的清净之地盖一间茅屋,不用太大,只要”

    “只要能和心爱之人住在一起便可日日逍遥,听风来风去,看花开花落”莫飞尘歪了歪脑袋,他知道何蕴风怕是想起了落连云。

    “对啊,只是”

    莫飞尘看着惆怅浸满他的双眼,唇角带笑却是无奈,“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落连云已经去了,他和她之间相差了一百一十二年。

    何蕴风摸了摸飞尘的脑袋,“你困吗你若是不困,我们现在就来盖房子。”

    “好啊。咱们先要选树做栋梁师父,砍树太辛苦了,徒弟能去准备茅草做屋顶不”

    何蕴风的指尖掠过飞尘的鼻梁,扬了扬手道,“去吧,去吧,你这懒猴儿。”

    莫飞尘呵呵一乐,要问茅草何处多,自然是伙房了。

    几位师兄一见他来,便问他何蕴风是个怎样的人,他们离得太远都没有看清楚师祖的长相,还有师祖是怎么死而复生等云云云云,问的莫飞尘是晕晕晕晕。

    “唉,师祖也没什么,不就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莫飞尘将茅草拢起来,“师兄们,烧火的时候就用柴火吧,这些干草都留给我吧。”

    一位师兄过来拍上他的背脊,“你小子可好,被师祖看上,以后要是师祖教了你什么高深功夫,你可别藏着掖着啊”

    “唉,师兄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莫飞尘是学武的料子么。师祖叫我去也不过是看我像个猴子找我解解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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