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粉蒸肉看上去红白相间,嫩却不糜,米粉被浸透得油润,滋味浓郁到了极致。糍粑鱼闻着有些臭,吃起来却咸辣喷香,很是下饭。八宝饭也极是甜润可口。就是其他小菜都各有各的滋味,直叫人把舌头都快连着吃下肚。
只是今日,田易等三人吃的都有些无精打采。于是严君也只有克制自己,跟在他们后面放下了筷子。
晚上这个过程又重复了一遍,之后就是收拾锅碗。严君先一步从厨房出来,快到时又停下脚步,回头便瞧见田七与成伯都离开了,田易却一直待在里面。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往回走。油灯昏黄的光透过门缝和窗子照出来,将里边那人的侧脸勾勒得十分清晰。
可在严君看清田易的神色时,心头却不由的微微一紧。
这人在印象里总是处事温和,待人诚恳,面上看不到难色,好象任何事也难不倒他。那些自己永远都搞不懂的东西,在他而言全都不在话下。
可是此时此刻,田易却拧着眉头,满面黯色,眼睛半闭着垂下,全身都仿佛要蜷曲起来一般,有种很难用言语描述的脆弱
严君不知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但翻遍了脑袋,似乎惟有这个词最为贴切。
该不该进去或者不该去打扰田易他站在门口迟疑不决,直到下方传来喵的一声将他的思绪给唤回。低下头,他就见小花跑了来,正用前爪使劲挠门。
“小花别闹,跟我回去。”严君最终决定不进去,能问些什么呢田易将他自己一个留在屋内,原本就应是想要独处。
然而下一刻,屋里的人大约被猫叫声和说话声惊到,出了声,“严兄”
“呃”严君有点尴尬,他想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被别人看到那副模样,至少他就不愿意,“田兄你还在收拾厨房我马上回去。”
刚一转身,他却被田易叫住了,“严兄稍等”田易顿了顿,嗓音有些干涩,“能进来陪我坐一会么”
“好。”既然直接提了要求,严君当然不会拒绝。
门才被他推开,小猫先一步刺溜一下跳了进去,直扑向田易,喵喵喵地叫着好象在安慰他一般。田易挠了挠小猫的下巴,看它舒服地眯起眼,好笑地摇了掏头,“你这小家伙,还真是机灵。”
“喵”小猫并不懂得他的夸奖,只是又朝他凑近了些。
田易这才看向站在门边的严君,“严兄,坐。”
严君便在他对面坐下,“田兄,你是不是心情不大好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嗯,就是想跟你说点什么。”田易朝他微微一笑,方才的脆弱好象全都消失不见,平时的田易又回来了。
“那我听着。”
“嗯你知道今日是七月十五。在我们这,七月十五是过月半的日子,每个人会在这天祭拜故去的亲人。我爹和我娘,其实都过世好些年了。可是”他的眼圈泛红,语气忽的有些哽咽,“我却觉得还能见到他们,听到他们同我说话。听我爹说,叫我温书,叫我作文,好好学,好好考,叫我记着要光耀门楣。他总是板着脸,可我知道爹他其实也很关心我。还有我娘”他笑了笑,眼睛像是被油灯的光给刺痛得闭了闭,“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她会做最好吃的饭,我如今会做的菜,全都在她那学来的。有时爹训我训得重了,娘会给我解围,用她的话把那些道理再讲一遭。家里最穷的那会,娘总是把好吃的给我和爹留着,自个却吃剩菜剩饭”
直到灯油点光了,月光慢慢的水一般渗进黑了的屋子里来,田易还在轻声说着。严君忽然有些羡慕起他来,至少田易还能跟人说这些,而他就算是想怀念父亲,母亲大概也不会想提到这事。
“喵”又是一声细细的猫叫,田易停下来,与严君对看一眼,朝门口望去。不知何时离开的小花跑回来,嘴里叼着什么。等叼进门它才把那黑糊糊的一团吐到地上,用爪子小心地往田易这边推。
仔细一看,严君惊讶了,“老鼠”
“好象是。”田易看着小猫用来讨好自己的东西,哭笑不得。
下一刻,二人再次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章十九 从馒头到三明治
一场秋雨一场凉,随着几日淅淅沥沥的小雨下过,到处暑时,天气越发的凉了下来。晚间睡觉时的席子早已收起,甚至用上了铺了薄絮的被褥。当然,这天的雨让成伯笑得合不拢嘴,严君估摸着大约是好年成有望。想想也是,就连眼看着前些时挑好的蒜珠被种下,再看那一畦畦的菜地中长势喜人的瓜菜,心情又哪里能坏得起来
三妮听说小猫能逮老鼠了,便跑过来看它,顺便还捎带来了五叔叫她送来的羊肉。把羊肉给了田七,小姑娘就两眼放光地死盯着小花看,似乎很有让它一显身手的架势,硬是把小猫给看得躲回到了田易身后。
她失望地鼓起脸颊,转头看田七,却见他正拿着圆笼在洗,随即跑过去问,“田七哥田七哥,你是不是要拿这个来做馒头啊”
田易原本在看书,闻言便道“三妮是不是想吃馒头”
“嗯”三妮咬着嘴巴想了好一会才点头,“想吃。”
田易笑道“想吃的话,易大哥给你做,怎么样”
小姑娘有点犹豫不决,“可是我娘她”
“没关系,有我在”田易鼓励她,心里却想好不容易才捡到这么个总算能不看书的机会万万不可错过
三妮很轻易地动摇了,“好”
大概就是因为她的缘故,成伯没有出言阻止田易的不务正业。田七得了吩咐去取了面粉放在盆里,刚要加水,就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让我来吧。”
“严少爷”田七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会和面”
“我会。”严君努力让自己别恼,这些日子与田七的关系才有所改善,若是吵起来定会功亏一篑。
看看自家少爷,田七放了手,“那你来吧。”他本就不爱干这些活,要不是少爷吩咐,他宁可去捕鱼套莲蓬逮雀儿钓澎蜞
事实上田易看到这一切时也有些惊讶,他没有多问,而是开始考虑今日要做什么馅的馒头。
田七和三妮兴致勃勃地建议“荷花馒头枣泥馒头”
这时,严君才知原来他们所谓的馒头,其实是包子。
田易否决了他俩的想法,他已经有了决定。在前朝时,馒头还通常只用在祭祀里,到了宣朝,这些吃食才跟堂前燕一般,飞入了寻常百姓家。便在县里,也有馒头铺子。不过馅料如何,味道怎样,他对自己更有信心。
田七则注意着严君揉面的动作,看了一会,才不太甘愿的承认,严君和面还真的挺在行嗯,不比自己差。
因不是十分了解这面粉的特性,严君没有在第一次就把水全倒进盆里,而选择了按部就班慢慢来。开始倒了些水,揉了一会,再将面团中按出一个小坑,拿手再沾水进去,包了那水继续揉。他的身体贴近灶台,使用全身和臀部的力量,不一会儿,这初时加了水有些粘手的面团,在他的揉搓里逐渐变得光滑。面筋渐渐被揉出,手掌按下去时,能感觉到内部仿佛有弹性般,又像是充满了气体。这时候,严君知道应是已经快好了。又揉了一会,他取了一小块面团,用手抻开,他满意而自信地笑了笑。
这团面被五指撑开,形成了极其坚韧,也极其薄的一层膜,光线足够透过来。这就意味着,面团已被揉到了最佳的火候。
另一边的田易,首先想到的是茄子馒头。
这时节茄子已近尾声,过段时候就没有茄子吃,正好趁今日做来吃。好在家中菜地也种了茄子,他便让田七去摘稍嫩的茄子。田易自己取了葱和陈皮,细细地切碎成末,均匀地混在一处。他又把三妮刚才拿来的羊肉剁碎搅拌,直到茄子被摘回来,由田七洗净,田易把茄子的穰去掉,将泥状的羊肉填塞进茄子内。
到此时,茄子馒头的馅就做好了。
他转头看看严君,便看到那人将酵汁小心翼翼地倒进面团中,又是好一通揉搓,那张俊秀的脸板着,没有丝毫表情。
田易却能感受到他那种认真到了极点的态度,微微一笑,收回目光,继续调制第二种馅料。
这时的严君找田七要了块干净的布打湿,再盖住那揉好的面团,等待发酵。闲下来,他也不由地朝另一边看去,就见田易在切葱和陈皮。田易没有再用茄子,而是直接拿羊肉与葱和陈皮放在一处,加上盐,还有自制的酱料搅拌。
严君无暇再看,盖着湿布的面团已经发酵得胀大了许多,拿手轻轻按一按,能感到十分松软,若是扒开看,就能瞧见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孔。他又揉了好一会,反反复复的搡,直到面团恢复到发酵前的硬度。再盖上湿布,放在一旁醒面。
等面终于醒好时,田易那边的两种馅料也调好了。严君将面团揉成长条,再切成一块一块的递给田易。田易再自然不过地接过,用擀面杖将它们细细擀成薄皮,把馅料包进去,再在皮上或是曳出皱褶,或是剪出花样。
最后,这些包好的馒头被搁到圆笼里开蒸。起先要用旺火猛烧,直到水开了,田七才抽了些柴禾出来,让火小些,只是要记得保持水沸腾着。就这样蒸着,香气便渐渐的从笼里蔓延出来。
“好了么”三妮吸吸鼻子,眼巴巴地看看田易,再看看圆笼。
“还没呢,还得多等等。”
“嗯,三妮不急。”小姑娘明明就渴望得不行,嘴上却言不由衷。
田易忍俊不禁,“三妮,要不要易大哥再帮你调点蒜酪”
三妮忙不迭地点头,“要”
田易继续逗她,“那要加芫荽么”
三妮差点又点了头,醒悟过来警惕地看着他,赶紧摇头,“不要”
馒头在笼里蒸了有一刻多钟,田七把火熄了,让馒头继续在笼中待上一段时间。等到好不容易,田易点头道“可以了。”
田七赶紧将馒头拿出来,那股香味益发浓重,直叫人食指大动。
严君先拿了一个茄子馒头,咬一口便尝到了其中香浓味美的馅料,茄子包裹的羊肉,既鲜又嫩,吃时差点没把舌头咬到。
见他们吃得满意,田易也觉得心里舒坦,“其实若今日有足够的工夫,拿鱼汤先把羊肉泡了炖上一会再做馅,那滋味可是更美。”
“啊嗯你说的很有道理”严君一想这不正好鱼羊为鲜吗,也不顾嘴里还咬着馒头,就断断续续地给予认同。
他第二个拿的是剪花馒头,所谓剪花,就是在包好时用剪子在表皮剪出各色花纹,拿在手中只觉得精致可爱,吃时羊肉与酱料的味道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起,同样美味。
田七嘴里塞着一个,手上还抓了俩,他狼吞虎咽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朝严君道“严少爷,我突然有个想法。你说你那什么奶油,能当馒头馅么我想啊,那只怕比豆沙的馒头还要好吃呢”
“嗯”严君心里一动,想到了另一件事。
若是将面发得再松一些,将馒头特意制得更扁一些,不要馅,再在两片扁馒头片中间放上奶油、茄子羊肉、酱料,那似乎跟三明治没什么两样啊。
待他提出这种构想,田七压根没听明白,“不就是把所有的东西全都包在里头么那不还是馒头”
田易一琢磨,发现了其中细微的差别,“我看若是照严兄所说,那馒头片和馅料都能够单独备好蒸熟,不需要彼此节制,要吃时只需要夹在一起,可是如此”
“就是这样。”
“有什么必要么”田七依然不明白,“有馒头吃不就行了”
“不一样。”严君想方设法地解释给他听,“这个可以提前做好,然后再稍作加工,整个过程要快得多。”他又问田易,“田兄,你认为可行吗”
“倒没什么不可行。”田易思考片刻,“严兄,我看你似乎还有更多想法”
“嗯”严君越说越是兴起,“我是这样想的,找一个合适的铺面,开一家专门卖三明治的铺面,哦,这是我给它取的名字。这铺子一定要足够干净,要让每个客人都觉得既快捷又卫生,要让食物的香气吸引来往的客流,要让大家感受到方便”
成伯在这时却泼了冷水下来,“君哥儿,你知道在县里买一家铺子,或是租赁一家铺子要多少钱么每月最少也得五贯钱往上走。还有人工,你知道雇一个看铺子的伙计需要多少钱你知道五贯钱能做什么么拿五贯用来作保让少爷能去科考,剩下的或许能买上一头小牛犊或一亩田。五贯钱,足够让一个人在外头用上好长时间而这五贯钱,只是开铺子最少的花费。”
严君立即听懂了,开铺子成本过高。这下他真郁闷了,“不行么要是谁本来就开铺子就好了”可以合作
“严兄稍等”田易眼前一亮,又看看成伯,“成伯,全叔不是在县里开了个卖饭的铺子么说不定严兄的想法还真有用只要告诉全叔让他去做,全叔定能给收益你岂不是皆大欢喜”
“是啊。”严君有点古怪的想,这不就是技术入股
章二十 第一桶金
自从有了小鸡,每天早晨严君起床便早了小半个时辰。早先他连该给小鸡喂什么都摸不着头脑,经过成伯一番指点,如今他就是噢律律地唤鸡都像模像样了。小鸡们也越来越习惯他,一旦鸡笼被打开,它们就唧唧啾啾地扑腾出来。现在小绒球们嫩生生的嘴壳颜色加深许多,有了棱角,越来越想往院子外跑。
严君正想着是不是该把它们给放出去,却被田易阻止了。
“它们现在已经会在傍晚回窝了,不会跑丢吧”
“不是担心跑丢,而是外面有黄鼠儿,那可是最爱把鸡叼走的玩意,况且院里该有的都有,不需要弄到外头去。”
闻言严君立即熄了想给小鸡们扩大生存空间的念头,这几只小绒球他手把手才喂到现在这么大,要真被叼走一只,不心疼才怪
小猫一直懒洋洋趴在凳子上晒太阳,直到院门口突然传来喊声,那声音简直就像拿了两个破铜锣狠命地敲,小猫喵一声给吓得躲到田易身后。严君很有点心理不平衡,分明他对小花更好,小花怎么还是比较喜欢田易呢
大步流星跨进门的是全叔,他挥了挥手里拿着的一叠文书,“易哥儿我拿你们要的契书来了你同君哥儿看看,还有没有遗漏,或是需要改的地方,定下来了我们也好去县里找县老爷印押。”
“嗯,我看看。”接过契书,田易先翻了一遍,又拿给严君看。
严君这时再顾不上繁体字加竖版辨认有多吃力,逐字逐句地读起来。因为这可不是那户籍文书,而是切实与每个人的利益息息相关,绝对不能马虎。
看下去他便发现这契书跟现代的合同没有多少差别,条款分门别类,细致而明确。他需要付出的是对经营方式、环境、贩卖食物内容、如何分口味销售的策划,全叔则出钱出工出力,最后是商定好的按月分红。
严君知道这是颇费了一番工夫才达成的结果,他感激地看了眼田易,更小心翼翼地读了下去,判断其中是否有可能存在的陷阱。说到分红,他倒有些想笑。全叔明显不太信任这件事的结果,因此不愿意给现钱。但实际上,这样的分配方式,对他们更有利,正中了严君的下怀。
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严君确定这份契书没有问题。接下来,他同田易与全叔一道前往县衙,由官府对契书进行印押,契书才算是具备了法律效力。
到此时,严君只觉心头一块大石放下,回去的路上破天荒都觉得马车不颠簸了,或许是习惯了也说不定。
隔日严君发现田易并没有放弃改造水塘的打算,从他拿了一堆莲子出来却不吃就能看出。
见他拿了瓦片在右手,左手则摸起一颗莲子,细细地磨着顶部,严君有些不解“你到底是想吃还是想干嘛”
“当然不是吃。”田易给严君看皮的一端被磨薄的莲子,“莲子皮厚,若是放着不管,就没几颗能出芽了。只有像这样”他边说,边让田七取来粘土,捏出一块约莫三指粗细两寸长短的泥团,将莲子的底部搁在下边,小心的搁平,再将泥团封住,又捏了捏,将泥团上端做得尖尖的,“等泥团干了,把这样的泥团扔进塘里,就会看到莲子的位置既稳又正。因莲子皮已磨薄了,芽就容易出了。”
“哦,那你还要移栽桑树么”
“呵呵”田易讪笑两声,“先不忙,一是时节不对,要再过几个月,二嘛”他朝成伯瞥去意味深长的一眼。
被禁足了严君了然点头,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自己每次出门都能感受到背部灼热的视线,转过头还能对上田易哀怨的目光。
气候一日日的愈加凉了,风一吹,院里便铺上一层落叶。趁着秋高气爽,大伙把收起来的被褥全拿出来晒。这日傍晚刚收呢,全叔的大嗓门又一次如惊雷般在门口炸开。
“易哥儿君哥儿”全叔满面红光地冲进来,两只手都快不知放哪了。
“全叔坐,出什么事了”田易赶紧招呼他坐下,又让田七给气喘吁吁的他倒了杯水塞过去。
“不是出事,啊不,也算出事,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啊就是我们那铺子要我说老实话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一开始,我还真不信你们那主意能有什么好,不过现在我信了”他一拍大腿,翘起了大拇指,“信得不能再信你们可不晓得,就是好多别处的客人,都会特意绕点路跑过来买那啥三明治吃人家可都说了,隔得老远就闻得见香味那股子味道,可真馋人口味搭配可比馒头多得多了,还快,现在是人人都交口称赞啊这么一来二去的,生意那叫一个火暴哎呀把我都给吓了一跳。最开始那几天,我还当大伙就是为了尝尝鲜,没成想都这么些天了,虽然生意渐渐回落了些,可还是赚照这样下去,马上就能把前边花的钱给挣回来所以现在啊,正好月底了么,我把这半月该给你们的钱先拿来你们猜猜,现在有多少了”
田易和严君一齐摇头。
“嘿,这个数”全叔摇了摇两根指头。
“两贯钱”田七咋舌,这可是两贯钱,不是两文钱就是那回吃的寒瓜冰酪,可都能吃上好些份
“你这小子未免也太看不起你全叔了吧。”全叔把他凑过来的脑袋拍到一旁,“真是没胆子想,两贯那才多点,差不多快二十贯”
“有这么多”田易也不禁有些惊讶。他不是不知这世上的有钱人多着,听说一顿饭也能吃下这么些钱去。可这样的数目,对前些年还需要卖田如今才好过点的自家而言,那无疑是个大数字
严君望望这个,看看那个,对这钱的数量还没多少概念。不过他记得清楚,成伯给他算的那笔帐。此时慢慢转换过来,他就知二十贯钱着实不少。若是按这里一碗茶汤一文钱,在县里吃顿便饭八文钱来算,一文钱就跟现代的两块钱差不多。那一贯钱就是两千块,而二十贯就等于四万
“没错易哥儿,我看了帐都吓了一跳要知道我那铺子不过是个小饭铺子,平时除了糊口,一年上头也不过才能赚个二十贯钱,这不到一个月竟然就有这么些到底是读书人跟我们不一样啊刨开些别的,还能拿到十五贯”
面对全叔崇拜的视线,田易干笑,心说出这主意的可不是我。
“来,这是给你们的四贯半钱,数一数看是不是”
“全叔你经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田易笑着接过钱串,分了三分之二递给严君。
拿到手里时严君还有些不敢相信,来到古代的第一桶金,就这样有了
待全叔告辞离开,他还有些飘飘然的不真实感,四万放在以前当然不算多,可此一时彼一时。手中的钱仿佛点燃了一把火,烧热了他的心。这时他才“啊”的一声,想起其实还能追加投资,支持全叔把铺子开得更大些,也能赚到更多钱。
听了他的想法,田易却摇了摇头,“严兄,不是我说,如今全叔开起这个铺子已经很不容易,要再扩大,只怕困难重重。”
“为什么”
“你知道县上那些大铺子,都是谁家开的么要么是县里老爷们的亲戚,要么是望族名下的私产给人经营。”
他只简单说了一句,严君就明白过来。全叔、或者说田家大湾,缺乏足够的力量,只能支持这么一间饭食铺子。
田易没有说的是自己内心隐隐的担忧,这铺子生意如今这样火暴,说不准已经被人留意到开始盯上了
只是再一转眼,他就发现严君两眼发亮地看着捧在手里的钱。
田易不禁笑出声来。
待严君回神,随即对上了他笑弯的双眼,有些不自在的把手放下,可还是牢牢把钱攥在手里,一点也不肯松开,“呃我只是”
“无妨,无妨,我能理解严兄的心情。”田易顿了顿又问,“严兄,你拿了这些钱,有没有什么打算”
“打算”严君略一思忖,那个一直有些模糊的想法,到此刻终于浮出水面,愈发的清晰,“有。”
“哦说来听听。”
“我想开一家属于我自己的铺子。”
“也卖三明治”
“不是,应该说不光是,或者还有奶油,还有很多很多别的东西”严君说完看向田易,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慢慢沉淀成一片墨黑,“其实田兄,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是一名厨师。”
“哎”田易先是一怔,待明白他是在说厨子以后又是一惊,怎么也不能将厨子与严君划上等号但转念一想,从奶油到三明治,还有严君和面时的驾轻就熟,似乎都证明了这点。
看出他的讶异,严君认真道“我家乡的厨师与这里的很不一样,而且我从小就想要成为厨师。田兄,你们这的菜,与我擅长的有太大差别,所以我希望有朝一日,能拥有我自己的铺子,让你、让每个人都吃到我做的菜”
“那在街面支个摊子行不那本钱要的少。”
章二一 田易有考试恐惧症
原本展望未来的豪情壮志意气风发,立马被田易这一下子给戳没了。严君恍然大悟,田七时常拆台的行为其实压根就是学的他家少爷吧
但他也知道,这事目前没什么转机。虽说照全叔铺子眼下的赚法,或许几个月下来攒得到些钱做本金,可开铺子绝非只需准备资金就行。田易有意无意地提醒了他,有方方面面都需要考虑到,比如官面上的人脉打点,比如铺子所在区域的治安等等等等。毕竟贩卖吃食的铺子,一个不小心,就能陷入到无穷无尽的麻烦里。
既便如此,严君也丝毫没有想过要放弃这个打算。只要一步一步慢慢来,他想,总有一天能达成愿望。
愿望成真的日子尚远,中秋却渐渐的近了。
秋日晴好,傍晚时分月亮就迫不及待的出来,从小船般经过这些天的不断丰满,今天已快要圆了。小猫不知是不是觉着那月亮像个饼,嗖一下窜上了房顶。没多久,它又一次叼着只小老鼠跑回来,献宝似的推到众人跟前。
成伯和田七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