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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囚心[出书版] 第5节

作者:蛾非/琰汜 字数:18763 更新:2021-12-28 21:11:36

    如果给的话,那么叶倾云他

    正想着,那几艘小船已经接上大船。船上清一色都是官兵,方孝哉刚在大船的甲板上站稳,便看见有人从船舱里走出来。

    那人一身绛红色的官服,手执三尺青锋,剑眉明眸,气宇不凡。他朝方孝哉这边走来,周围那些人以及官兵纷纷拱手作礼,称呼他为骆大人。

    他姓骆

    方孝哉心里生了奇异的念头,但又很决被他否定掉,这世上姓骆的人多的是

    那位骆大人在方孝哉面前停下,朝他看了看,然后示意他身后那些人,松绑。

    那些人便乖乖替他松开绳子,你是夙叶山庄的人他问道,声音醇厚低沉、温润清澈。

    方孝哉揉了揉手腕,淡声说道,在下确实是从山庄出来的,但并非山庄中人。

    对方有些疑惑地歪头,然后嘴角微扬,弧出一抹淡笑,一脸愿闻其详。

    于是方孝哉继续说道,在下是被软禁在山庄里的,刚刚才逃出来就被你们带到这里来了。

    方孝哉将自己行船出事、失忆被救,然后恢复记忆却被软禁,直到如何逃出来的过程讲了一遍,只是中间略去了叶倾云把他当作骆隐风以及上官兰容为他准备船的事情。

    听闻,那人执着剑向他作了一礼,抱歉,他们当你是夙叶山庄的人所以才那样待你,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方孝哉摆了摆手,无妨。然后还礼,在下方孝哉,乃京城人士。

    对方敛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恍然,原来是方大少爷,京城里都道你出船遇难尸骨无存,原来你还尚在人世。

    是的,方某命大又托祖先福荫,除却失去记忆并无大碍,现在也都全想起来,敢问尊驾

    在下骆隐风,是朝廷派来处理两准江寇横行一事的官员。

    方孝哉一愣,你说你叫什么

    骆、隐、风。他一字一字重复了一遍。

    方孝哉只觉一阵晕眩,这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情他才方从骆隐风的身分里逃开,便就遇上了真正的骆隐风。

    他就是隐风

    就是夙叶夫人常常挂在嘴上的那个儿子,就是那些人口里的二当家,就是那个人心心念念着,不顾兄弟伦理而喜欢上的人

    方孝哉看向骆隐风,看他迎着江风仗剑而立,衣袂飞扬,淡若止水,便是对照起上官兰容曾经给予的评价潇洒飘逸、温润如玉

    自己却是真的比不过呢。然又一想,自己为何要和他相比真是荒唐

    方大少爷,隐风还有要事在身,不能立即返航送你回京,所以只能请方大少爷在船上多待些时日,隐风会派人照顾好你的安全的。

    谢谢,不用顾及在下,方某自会照顾好自己。

    骆隐风正要带他进船舱,忽有属下上来禀告,说不远处的江面上有动静,他们立刻走上船头,骆隐风从随从手里接过长镜筒向远处看去。

    方孝哉站在一旁,也顺着那名属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知什么时候,漆黑如墨、水天不清的江面上有许多星火跃动,仿佛自九重天上落下一般,且越来越亮、越来越近。

    大人,那边还有。

    回头,转身,发现那点点星火已是将他们团团包围,晃眼的火光之下,黑帆黑旗之上的鹰栩栩如生

    叶倾云

    骆隐风放下镜筒,命令下去,全船警戒。

    水手们将指令传递下去,甲板上忙作一团。

    方大少爷,这里不安小心

    江水湍急,一个巨浪掀过来,船身大幅度地倾斜,方孝哉没能站稳,一下撞上船舷,接着身体直直向船外摔去,幸而骆隐风眼疾手快,一下将他拽住拉到身边。

    方大少爷,这里不太安全,你先回船舱。

    方孝哉抬头,只见对方领头的船已近在咫尺,火把连成了一片,火光将墨色的苍穹照成了妖冶的红。他看见对面船头上站着的人,衣带当风,发丝激扬,狂傲的脸上是令人恐怯的凛冽神情。

    他摇了摇头,轻声道,已经晚了。

    江风腥涩,掺杂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那个男人的气势如虹,遥遥而来。

    方孝哉发现自己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牢牢钉在那人身上,眸光化为笔墨和丹青,仔仔细细地描画着他的五官,从飞扬的眉到坚毅的唇角,从墨沉的瞳眸到俊挺的鼻梁,一笔一画,每一笔都刻在心间。

    一日不见

    竟如隔三秋

    隐风叶倾云低唤了一声。

    正要回应,方孝哉却发现叶倾云的视线错开他落在了别的地方,方孝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虽然此刻没有人注意到他。

    方孝哉堪堪地收回视线,然后看向骆隐风,只看到他一张刀镌出来似的轮廓、清朗的侧脸,轻抿薄唇,面色清冷。

    倾云大哥,许久未见,别来无恙。骆隐风淡淡地招呼。

    我看不是未见,而是根本不见吧哼叶倾云冷冷一笑,你再多带些人来,便也不用问是否有恙了。姑姑很想你,你怎么也不回去看看她

    骆隐风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语气生硬地质问他,大哥答应过隐风的事情,都忘记了吗

    大哥没有忘,也一直恪守着你我的约定,只是不知你带人来围剿我算是什么意思

    方孝哉听着他们间的对话,手抑制不住地轻颤,这种被隔绝在外的感觉,很难受,很痛苦,令他后悔没有回去船舱而留在这里。

    他不怕面对叶倾云,他怕的是

    面对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叶倾云

    几人间一阵沉默,只有水浪翻涌和火把劈啪燃烧的声音。

    你为什么在这里叶倾云突然开口,却是对着方孝哉的。

    方孝哉再次抬头,终于看见叶倾云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只是

    为什么这样怒火汹汹为什么一副恨不得要杀了自己的表情是因为自己私逃出庄

    你和他认识叶倾云又问了一声,却是把方孝哉的妄想都打破。

    原来是因为隐风

    方孝哉顺着叶倾云炽热的视线看向自己身上,刚才骆隐风为了救自己而牢牢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到身边,之后叶倾云的突然出现让他们一时未能反应过来,而一直保持着那样亲近的姿势。

    方孝哉只觉得背脊上一阵寒凉,仿佛冷水兜头浇下来一样。

    他早该知道会是这样的,偏偏每次都要去证实一通叶倾云的心里只有隐风,眼里只看得到隐风,那些对他的好都已经不复存在,自己却还在奢望什么

    倾云大哥,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

    骆隐风抖剑出鞘,挡在方孝哉身前,于是方孝哉看见叶倾云眼里的怒火愈加炙烈,叶倾云手下其他的船已经从左右两侧泊了上来,周围刀剑铿击,厮杀声起。

    隐风,你不会以为单凭这一条船便能敌过我叶倾云冷眼看着陷入一团混乱的官船。

    大哥运兵如神,隐风甘拜下风骆隐风将方孝哉护在身后,执剑抵挡。

    剑气呼啸,热血飞溅,他被骆隐风拉着躲闪间,不经意地瞥到叶倾云那边,便见他双目通红,两手抓着船舷上的横栏,如若生就了一对飞翼,恐怕早已扑了过来。

    骆大人,你不用管我。他对骆隐风说道。

    谁知骆隐风依然将他护在身后,振剑扫退围上来的人,微微侧首,你今日在我船上,我便要保你周全

    快躲开,

    听见身后官兵大呼小叫,他们回头,皆是一愣,叶倾云手下的船扯开桅帆,仗着风势,船头直朝他们船舷一侧撞了过来。

    两船相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木板折裂,船身摇晃。方孝哉好不容易站稳,听见骆隐风一声小心,紧接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船身依然晃得厉害,他趔趄了几下摔在地上,回过神来就见巨大的桅杆折断倒下,砸在他原先站的地方。

    骆大

    方孝哉刚站起来,听到叶倾云在说那个人要留活的,于是有人吊着绳索从空中悬过,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带离地面,接着将他抛向叶倾云所在的大船。

    方孝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重重落地,胸口撞在甲板上疼得他差点晕过去,一张嘴便是一口腥甜黏稠的液体咳了出来。

    他听见男人走过来的脚步声,然后一双皂靴停在面前,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谁。方孝哉微微抬头,正对上叶倾云阴鸷的目光。

    倾云他声如蚊蚋,轻不可闻。

    叶倾云背着手冷冷地看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方孝哉摇了摇头,我和骆大人原先并不认识。

    呵原先不认识他能这么护着你

    倾云,我说的是真的方孝哉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这时咕咚一声,什么东西从他怀里落了出来,掉在甲板上。

    所有的人注意力都落到那个东西上面,只见它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才停下,却原来是一个不起眼的木匣子,可能是落下的时候正巧碰到了插销,匣子打开,里面的东西落在一旁,看起来像是一张羊皮。

    叶倾云眼神一凛,快步过去捡起那张羊皮,捏在手里看了看然后猛地攥紧拳头,回头,那一眼扫向他的视线,锐如刀锋。

    方孝哉被他的气势一怔,在地上不敢动弹,只是睁大眼睛看叶倾云缓步向他走来。

    叶倾云睨了眼手里的东西,然后声音沉冷地问他,为什么这东西在你手里

    方孝哉垂眸忖了一忖,不能告诉叶倾云是上官让他偷的,否则

    于是回道,是我拿的

    你要这个东西有什么用一定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对不对

    不,是我自己拿的方孝哉依然矢口否认。

    说谎

    叶倾云抬起一脚踢在他胸口上,将他踢出丈外。身体狠狠撞在船舷的甲板上,然后失去凭依再次摔在地上。

    黏稠腥甜的液体仿佛挣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嘴角不住地往外淌,方孝哉伸手拭了一下,手掌和袖口触目所及皆是一片血红。

    扶着船栏借力站了起来,叶倾云已走到他跟前。还是那般冰冷无情的表情,看着自己,就仿佛看着一个未曾相识的人,而眼里凶光宛如利刃,就要将他千刀万剐一般。

    你知道这个是什么

    叶倾云将手伸到他面前,手指一松,那张羊皮被抖开来。

    方孝哉看到羊皮上像是画着一幅地图,但是究竟是什么,他是真的不知。

    见他长久没有作声,叶倾云冷冷地哼了一声,将手连同手里的东西收了回去,你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说是你自己要拿的

    叶倾云将羊皮递给身边正捧着那紫檀木匣子的属下,然后五指一张,一下扣住他的喉口,说你和隐风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替他偷水域图

    那是水域图他是真的不知

    方孝哉难受地闭上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

    叶倾云却是不听,手上的力气一点点加重。

    倾云大哥

    骆隐风的声音让叶倾云扼住他颈脖的手一下泄了力,方孝哉看见叶倾云回头看了过去,于是他也艰难地回头。

    骆隐风让人从折断的桅杆下救了出来,可能伤到了腿,正由人搀扶着。

    隐风,你若想要水域图,你大可问大哥要。从小到大,你要的东西,大哥何时与你争过

    骆隐风脸上的表情窒了一窒,然只是一瞬,依然从容,大哥,这事确实与他无关,请你先放了他。

    叶倾云只觉胸腔里有一阵莫名的情绪,翻江倒海咆哮翻涌,狂躁的气血不受控制地在身体各处奔流。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他在自己身边难道就是为了偷这个东西那落水、还有失忆难道都是假的他处心积虑获得自己的信任和好感就是为了这张东西

    不会的,那样子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但是叶倾云寻思了一圈却找不到任何可以为他开脱的理由。

    还有他和隐风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叶倾云心里五味杂陈,明明是思念已久的人,但现在真的站在面前却全无预想中的激动,剩下的只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六年未见,确实很想他,但是为什么一出现便要给自己这样的打击

    看见他们两人互相维护,心里的怒火便越烧越烈,叶倾云此刻也没有多想究竟迁怒的是谁,他低头看向面前的人。

    我叶倾云待你不薄,山庄上下全都当你是真正的二当家那样侍候,你居然骗我当初你被毒七掳走用来要胁我,我甚至愿意交出水域图来救你,而你却是为他人所用,心心念念为他人做事

    到底你在我面前,哪一些才是真

    然后又看向骆隐风,叶倾云在他脸上读到了担心,再又看向那个人,仍是那副倔强不屈的表情。

    他曾见过这样的表情,那是他不肯接受换眼的时候,那是他要求知道隐风的过去的时候,那是任何一次他反抗自己的时候都会表现出来的表情。

    而这一次是因为骆隐风吗

    为什么要选择到隐风身边去

    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一个个都要从他身边离开

    叶倾云看向面前的人,然后笑了。

    我会让你没办法到隐风那里去的,我会让你永生永世留在夙叶山庄

    扼住他颈脖的手滑了下去抓住他的肩膀,然后猛地一拽将他拉到身前,将他两手交握控在身后,压在船舷的栏杆之上。

    心疼了叶倾云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只是他现在偷了夙叶山庄里的东西,我说什么也不会轻易饶他。抓着他肩膀的手滑入他的衣襟内,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嗤啦一声,衣襟被撕了开来。

    他要做什么

    方孝哉有些惊恐无措,挣扎着直起身子,回头,倾云,真的不关骆大人的事情,东西是我啊

    叶倾云手上一个用力将他再次压了下去,胸口撞在船栏上,便觉血气翻涌,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从喉口窜了上来。

    隐风你既不肯承认,他也咬紧了牙关不肯说,我倒想看看你们能忍到什么时候。

    方孝哉听见叶倾云在他身后这样说,心如刀割。

    倾云,你就这样下得了手来折磨我

    眼前的事物一片模糊,意识涣散飘离的时候,又是一声布帛撕裂的声响,接着下身一凉,让方孝哉快要散尽的意识立刻清醒过来。

    倾云,你要做什么

    他再次挣扎起来又再次被叶倾云狠狠压下,腿间有什么滚烫炙热的东西挤了进来,还不及细想

    啊啊不要倾云,快住手

    撕裂的痛楚沿着尾椎一路窜上来,身体被狠狠贯穿,猛烈的冲撞让他整个人都俯在了船栏上。那粗硬滚烫的东西一进入身体便开始蛮横地挞伐,毫不怜惜地进出,撕扯着那窄小干涩的地方。

    脑袋里嗡的一声,方孝哉不敢相信,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前是骆隐风他们惊讶的神情,旁边传来戏谑的哨声还有带着笑的喝彩声;身后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他身体往下滑,却被叶倾云牢牢按住钉在船舷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

    肉体拍打的声音,黏稠地顺着大腿内侧滑下的液体,还有叶倾云略显粗重的喘息他的思绪翻涌,终是知道自己被做了什么

    屈辱与难堪瞬间涌了上来,众目睽睽,叶倾云竟然竟然

    方孝哉低下头,张嘴咬住船侧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身后的鞭笞仿佛永无止境,痛,哪里都在痛,身体、手,还有心,疼到无以复加,只恨自己此刻还活着。

    痛苦与屈昏的双重折磨,加上被叶倾云踢打出来的伤,粗暴的耸动里,方孝哉的意识渐渐远去,往下滑去的身体连叶倾云也再压不住。深埋于体内的肉刃抽出时,一股热流疯狂涌出,他知道自己摔倒在了冰冷的甲板上,然后眼前一片茫白。

    庄主,他们有援兵

    撤

    叶倾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所有的信任都于羞愤中烟消云散,所有美好的记忆都在侮辱中消灭殆尽。

    因为不是隐风,所以那样做也没有关系因为不是隐风,所以就能无所顾忌地伤害因为不是隐风,所以可以不用顾虑自己的情绪

    上官的话在耳边萦绕

    那个人对你的好,也许并不是真的好,如若有一天你不再是隐风了,倾云便将变成你从未认识过的一个人。

    自己早就该想明白的

    自己不是隐风,自己代替不了隐风,那些好,那些施与自己的好都是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为什么留恋这里迟迟不走为什么还要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为什么还要骗自己那个人还有对自己好的一面

    这便是对自己的好这就是在他眼里他所存在的用处

    他闻到了他的妒火,他感受到了他一发不可收拾的情潮,那样地来势汹汹,仿佛经年的压抑一朝破除,便是倾山倒海

    冰冷的地面,滚烫的身体,方孝哉听到沉重来去的脚步声。

    不想醒,不想睁开眼,他不知道自己该要如何去承受所发生的一切他被男人强暴,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压在身下肆意进出身体而那个人

    自己曾是那样的信任他、依赖他,甚至留恋,但他却是这样的伤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那样的无情,那样的绝然,真的就好像

    换了一个人

    不,那不是倾云。

    倾云会为了他深夜送狐裘而来,会为了他失明的双眼遍寻名方,会为了他妥协到那般地步

    那个疼他宠他的倾云再也不见了

    方孝哉觉得很累,身心俱疲,便想就这样睡下去吧,什么都不用思考只当自己在那时候便死了。

    是啊,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死掉

    如果那时候就死了,便不会遇到叶倾云,也不会迷失自己,更不会遭此侮辱。

    哗啦

    冷水泼在脸上,方孝哉一个激灵还是清醒了过来。

    衣不蔽体,腿间的黏稠还在,浑身上了散了架一样的疼,违背常理承受他兽欲的地方尤甚,仿佛身体从那里被撕开了一般。

    方孝哉抬头,看见叶倾云仍是一脸怒意地坐在堂上,而自己则被扔在地上。他不觉低下头凄惨一笑,自己在奢望什么还在奢望他会像上次那样抱着自己,用体温取暖

    不可能的,再也不可能了

    水气漫了上来,于是视线里那斑驳的地砖模糊成了一片。

    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吗叶倾云走下来,一脚踏在他胸口上。

    方孝哉痛得蹙眉,已经平缓下来的血腥味再次冒上喉头,一张嘴,眼前一片血红。他被呕出的血呛到不住地咳嗽,叶倾云的脚没有挪开,于是他看见点点嫣红在他的衣摆上如桃花般绽开,和着风团云绕的图纹,显出另一番别致艳丽。

    风团云绕

    他竟是从未想过,现在才明白过来,叶倾云和他的衣物上都有这样的纹饰,还有上次那把剑风团云绕

    然而这一切却都是和他方孝哉无关的。

    方孝哉气息孱弱,勉强出声,我能说的都说了,叶庄主还想听什么叶倾云脚上的力气重了几分,他立时痛苦呜咽,我都说了

    叶倾云不出声响,依然加重脚上的力道,几乎能听见胸骨折裂的声音。

    方孝哉的视线依然落在叶倾云的衣摆上。

    自己会死吗

    会

    但是绝不能死在他手里

    既与自己无关,为何要强加自己身上

    方孝哉抬起胳膊猛地一扫,毕竟气力悬殊,他没能将叶倾云扫在地上,只是将他踩着自己的腿扫了下来。

    牵动全身上下的伤口让方孝哉疼得撕心裂肺,他咬紧齿根,忍下胸口翻涌的血气,冲着叶倾云道,叶庄主,我确实不认识骆大人,水域图是我自己要拿的,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要杀便杀,莫要再折辱于我最后一句话,却是带着一丝恳求。

    叶倾云,不要再伤害我不要逼我恨你

    叶倾云一怔,随即撇开头浅笑,笑过之后蹲下身来,一把捏住他下颚,那是谁是谁指使你来偷水域图的

    方孝哉垂下眼帘,不能告诉他是上官让他拿的,否则他一定不会放过上官

    怎么不说了叶倾云眉尾一抬,尽是谑嘲。

    方孝哉不作声,事实上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来人叶倾云对着外面叫了一声,站在门口的守卫走了进来,一共四、五个人。叶倾云转过头来,捏着他的下颚迫他看向门口,他们会有方法让你开口的。

    方孝哉看见那几个手下红着眼睛,视线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不怀好意地走过来。

    他惊恐地睁大眼睛看向叶倾云,见他还是那副好整以暇的表隋,不禁心痛如绞。

    他是真的不再顾念自己了。

    这样一想,便仿如置身冰窖。

    自己现在的身体犹如败絮,如何受得起酷刑的折磨

    不,就算死,自己也不能死在这里

    他是京城方家的长子,是富甲一方的巨贾,他虽不能武但却挑起一家大业,在这个世上是绝不会输给骆隐风的人

    方孝哉猛地拍开叶倾云的手,颤巍巍地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侧首看见桌上的杯盏,一咬牙伸手拿起了在桌角上磕碎,便向自己颈部划去。

    叶倾云,天下之物你尽可夺去,但是我的命

    是我自己的

    第八章

    初雪之后,一日寒过一日,腊月后便该是新的一年。

    方孝哉还是住在原来的房间里,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只是除了这个房间他再不能去别的地方。

    那次重伤足足养了月余,身上的伤好了,心里的却永远也好不了。大夫说积郁于胸最是伤身,但他又如何能放开怀不去想

    他想回京城,回自己的家去,回去当他的方大少爷,回去经营自己的酒坊,喝敬哉酿的酒,吃会仙楼的桂花糕

    从来没有这样的渴望过,但也从来没有这样的绝望过。

    叶倾云将他从那块碎裂的瓷片下救了回来,疲累以及身心俱损让他昏厥过去。他昏死前听到叶倾云在吼,你不准死听到没有快给我醒过来你要是敢死,我拉两淮的人给你陪葬

    耳边却响起了不久前的一段对话

    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守丧吗

    会我会血洗两淮,让天下同悲。

    那个时候的叶倾云视他如宝。

    待到再醒过来时,便发现自己身上清清爽爽的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若不是身上无处不叫嚣着疼痛,方孝哉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噩梦,一场这辈子都不愿再想起再面对的噩梦,但那一切都是真实的。

    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又见到了叶倾云。男人不复以往融了雪化成水那样的温柔,英俊的脸上挂着冷冽的表情,看着他的目光阴鸷森冷。

    他进了房间,反手拴上门,走到他榻边看了看他。那时他重伤初愈还未能下榻,只能整日躺着静养。男人什么话都没说,掀开他的被褥,上了榻

    说不上来那是怎样的感觉,疼痛,以及出于本能的快意,被进入的时候哀叫出声,然后方孝哉死死咬住下唇,但是身体各处被燃起情欲的火苗、再不受自己控制时,他终于低吟了起来。

    一次又一次,由初始的被迫挣扎,到后来的完全依从,叶倾云让他习惯了这样违背常理的交欢,他的身体业已习惯了在叶倾云的抚慰里挺立,释放,再挺立,再释放,直至疲软不起。

    他不明白叶倾云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愿去想明白。自从遇到这个男人之后,他的人生轨迹被彻底地改写,他感激他在自己失忆的那段时间里照顾和庇护,但又恨他,恨他在众人面前侮辱了他,恨他将他囚禁起来几乎视为禁脔。

    门嘎吱一声响,风带着雪花自开启的门缝间卷了进来,门被关上,一切便又隔绝在外,只留下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来人脱下穿在最外面的裘袄,随意一扔,一边整理衣袖一边四下环顾,天这么冷,该让下人多点几个火盆

    方孝哉抱膝坐在榻上,不语。男人回过身来,向他这里走来,昨天在后山猎了几只野兔,让厨房烤了,待会儿你多吃一点。

    方孝哉仍是无声,叶倾云在榻上坐下,静默了一阵,然后凑过来拉开他的衣襟,埋首在他颈脖和胸口那里啃咬,手指往腹下滑去,猛地抽开衣带,解开裤头,方孝哉很快被脱得精光。

    精壮的身体覆了上来,带着与他身上截然相反的高温,双腿被扯开架在对方的臂弯上,于是羞耻的地方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

    方孝哉撇开头去,咸觉到炽热如烙铁的粗刃一寸寸推进涂抹了膏脂的后穴。早已习惯的身体努力地吞噬下男人的伟岸,待到全根没入,男人轻微的一个抽送,花径便配合得一阵收缩。

    上方的人惬意地轻叹,然后不疾不徐地抽插缓送,方孝哉在颠簸里睁着双眼望向帐顶,仍是风团云形的纹样,他微微侧首,看见被扔在一旁的衣裳,上面的轻风祥云让他心里一阵发胀。

    你瘦了硌手。叶倾云有些抱怨似地轻声嘀咕。

    湿润的水声里,是叶倾云越显粗重的喘息,叶倾云抱紧了他,紧到让他生疼,方孝哉晃着脑袋模糊不清地呻吟,意识飘匆间听到叶倾云在问他。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从哪里来

    是啊,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以前的时候还叫他隐风,现在,却是连名字也不知道。

    方孝哉仰起头,承受他越来越凶猛的撞击,手指纠紧了床单。

    你到底是谁叶倾云还在问着。

    方孝哉只是冷着眼眸看向他,淡淡道,什么时候放我走

    所有的动作霍然停下,叶倾云脸上的表情凝结起来,然后

    啊

    一记猛烈的撞击,深埋于体内的活物跳动了两下,滚烫的液体打在肠壁上蚀骨焚心。

    不待方孝哉喘口气,俯在身上的人便又展开了新一轮的挞伐,激烈的撞击和抽送让他再无法讲出完整的句子。

    外头的雪,不见有停下的意思。

    叶倾云也想不明白,现在所做的一切,一点都不像是自己一贯的作风。

    那个时候看见他一身污秽和血迹,后悔和怜惜便莫名蜂拥而至,是他背叛了自己,但是为什么自己却会在惩罚他之后生了愧疚的念头

    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面对这个人,步步退让,屡屡失态,总是被他左右了心神,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也总是会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或许不该留下这个人,但一想到要放他离开,不舍的情绪淹没了所有。

    叶倾云觉得自己像是中了某种不可解的毒,又像是上了瘾一样,他对那人的欲望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身体上的拥抱,男子与男子间的交合,他有些发了疯般地执着在这个人身上,想要这个温和淡雅的人,想要这个风采卓然的人,想要留下他,留在自己身边他是两淮的船王,有着独霸一方的权力和势力,也有能力留住自己想要的。

    但是叶倾云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舍不得他的离开,也没有想过,为什么在看到他和骆隐风在一起时会嫉妒到发狂,甚至根本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个人对他来说会是如此的不同

    世上没有后悔药,直到很多年后叶倾云终于想明白这些问题时,岁月蹉跎,年华渐逝,他和他之间错过了太多太多。

    一日三餐给方孝哉送饭的人,还是会时不时地给他讲些外面发生的事

    官府的人都走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是谈妥了,也可能是自知不敌所以走为上策。镇上的生意没了人大力则是一团乱,几个堂主拿刀剑可以,做这份差事却是不行,到后来还是丢在那里荒废了。上官岛主来过一、两次,和庄主说不上几句便拂袖而去。

    这段时间叶倾云出去买卖的次数比以前频繁,而每次回来都是满载而归。临近新年,各家都会采买年货,在外的游子也纷纷归乡,最是水运繁忙的时候,也是江寇大赚一笔的时候。

    而每年到了这个节气,也是酒坊最忙碌的时候,辞旧迎新、一家团圆都免不了要喝上几杯。方孝哉想起来,自己每年这个时候,常常在酒坊忙到更鼓声响,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才踩着霜雪返家。

    敬哉有时候会假以外出夜宵的借口来接他,然后兄弟两个一人手里捧了一个烧饼,一边吃一边走

    方孝哉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一年,两年,抑或一辈子

    你怎么了

    叶倾云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晚膳正吃到一半自己想事情想得出神,面前的饭碗里一动没动。

    方孝哉放下筷子,静静坐在那里。

    不像以前在饭厅吃饭,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道一声饱了便能离席,现在是在他的房间里,走也走不到哪里去。

    没有胃口叶倾云问着,见他不答便让下人将桌上的饭菜都撤了。然后下人又捧了几个匣子过来,叶倾云起身将匣子一一打开,找到了些新奇的玩意儿,怕你闷了给你送来。

    方孝哉抬首看了一眼那些东西,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其实自从被关在这里,叶倾云常常拿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不然就是些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更有一次,他居然弄来几个金发碧眼、身材曼妙的西域女子来表演歌舞。

    房间里堆满了各色各样的东西,但是他想要的恰恰不是这其中的任何一件。

    再稀奇古怪的东西,再价值连城的珍宝,在他看来都无一用,举世无双的美人他也不是没有见过,但是现下,这些都入不了他的心。

    见方孝哉兴味索然,叶倾云似乎有些愠怒。举手挥退了那些下人,然后走到他面前,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他坐着,他站着,于是居高临下。

    价值连城的宝贝你没兴趣,新奇古怪的玩意儿你也不喜欢,西域的美人你看都不看上一眼你究竟想要什么那张水域图那张图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

    方孝哉看着他,嘴唇蠕动了两下,终是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再多的解释都没用。

    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想离开

    叶倾云,你可知留我一日便是伤我一日

    你何时才放我离开,何时才给我一条活路

    得不到他的回应,叶倾云便凑下来有些恶狠狠地啃住他的嘴唇。方孝哉双唇紧闭,叶倾云也不深入,于是那种湿润温热的感觉只停留在表面,辗转碾压,舌头舔舐,牙尖轻啮。

    叶倾云身上透来的血腥味让方孝哉觉得胃里一阵阵不适地翻腾,于是伸手抵在他胸口上,微微推拒。

    谁知叶倾云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从椅子上拖了起来,用手臂圈箍住,那濡湿的感觉从嘴唇上一点点往颈间移去。

    你要怎样才肯说要怎样才肯告诉我你的来历

    方孝哉半仰着头,嘴角一弯,你不必知道,因为你根本不、配

    话音落下,对方的动作一顿,然后颈间一阵激灵灵的痛,却是被他狠狠咬了一口。叶倾云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然后一把拽过他就往榻上扔。

    叶倾云欺身而上,他闭上眼等着他将他的衣物剥光,然后用他的利刃将他贯穿。但是等了良久,这次却没有动静,睁开眼,正对上他的视线,没有初时那般阴鸷,仿佛又见着昔日的沉柔。

    叶倾云抬手扶上他的脸颊,粗糙宽厚的手掌轻轻摩挲。

    其实你想要什么,只要开口和我说,我能给你的都会给你

    方孝哉凄然而笑,但是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

    是什么

    方孝哉却没有回答。

    叶倾云脱了他的衣裳,埋首在他胸前舔咬,他任其作为,当双腿被扯开架起的时候,他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回答他的,也是一片沉默,接着便是连神思也混乱的耸动。

    次日清晨,方孝哉还在昏沉间,听到一旁的床榻上有窸窸窣窣的动静,睁开眼迷迷蒙蒙地看过去,只见一个身材精壮肩背宽厚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穿上衣衫。

    脑海里浮现上一次在毒七的船上落水之后,叶倾云抱着自己用体温给自己取暖的情形,只是数日之隔,却是天差地别。想到这里,眼眶一热,竟是抑制不住地流下泪来。

    方孝哉看见叶倾云转身,连忙闭上眼睛假寐。感觉到那人靠近,静默了一阵,然后眼角的水痕被轻抹去,对方叹了口气,接着一阵远去的脚步,门开,门关。

    方孝哉睁开眼看向门口,听到窗户外有扑啦扑啦的声音,他披了衣服起身开窗。窗台上停了只鸽子,鸽子腿上绑着纸笺。

    他取下鸽子腿上的东西,然后关窗。

    纸笺上空白一片,一字没写,只有些许粉末。

    他从枕头下取出一个瓷瓶,将纸笺里的粉末小心翼翼地倒进去。一切做完,在手里掂了掂那瓷瓶的分量,这些迷药迷倒叶倾云这样会武功的人也足够了,但是山庄守卫森严,迷倒了叶倾云,还是没有办法出去

    叶倾云出去了一会儿又很快回来,从柜子里取过厚实的外衣还有狐裘丢到他身上,穿上。

    方孝哉接过一声不响地穿好,然后被叶倾云带到马厩。

    下人牵着两匹高头骏马候在马厩门口,见他们过来,在叶倾云的指示下扶他上了其中一匹,叶倾云自己则上了另一匹,然后一手握住自己的缰绳,一手牵他的。

    两匹马在山林里慢悠悠地跺着蹄子,雪止天晴,银装素裹,原本幽深幽壑的密林被素净的白所覆盖,显出几分别样的纯净透澈,仿佛天地万物都被涤荡清净。

    叶倾云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马走在前头,方孝哉看着他宽阔的背影,然后视线落在被他牵着的那根缰绳上,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云雪聪的鬃毛。

    只要挣断了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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