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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任家二少 第3节

作者:尘不染尘 字数:27304 更新:2021-12-28 21:36:54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有些羸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相公,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凤娘最先反应过来,一声惊呼就从床上跳起,也顾不得地上冰凉,赤着脚赶到易时身边,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走进屋里。

    易时皱着眉,三步一喘的挨到床边,躲过其他人或真心或假意的帮忙,单由凤娘揽着坐下,这才也拉着凤娘坐好,口中的语气温柔的能腻死人“你也别着凉了,有了身子还不多加注意。”

    似乎无意的一句话,让在场的几位变了脸色。有人变白,惊的;有人变红,喜的。

    “大哥,太好了恭喜大嫂大哥”六当家和五当家一听就喜上眉梢,哪里还记得现在的场合,毫不掩饰的真心为自家兄弟高兴。

    二当家和四当家视线一触既分,同时染上了暴虐的色彩。太失策了若是凤娘有了身孕这次的陷害就不攻自破了,没有哪个女人会在怀孕初期去勾引男人的,除非她不想要命了

    二当家眸光一闪,轻蔑的一笑,道“凤娘不知检点,谁知这孩子”

    未竟的话语伴随着金属撞击的清脆一响突然消音。

    在场几人面露震惊之色,二当家更是怔愣着抬手抚上头顶,此时头上的发髻已被削落,掺杂着白丝的头发散落地上,被毁坏的额发也随之落下几乎遮挡住了视线,一时间竟后怕的有些腿软。而他身后的墙壁上,一柄小巧的匕首已经完全嵌入,只留手柄还在微微发颤。

    “看来,我几年未出手,就有人忘了我是谁了。”大当家轻喘着说道,明明声音羸弱无力,却硬生生让人不寒而栗。

    不论几位当家的是怎样的面色骤变,就连任刃也不禁心悸。他自认武功绝对不俗,但他刚刚竟然连易时是何时何处出手的都没能看清

    凤娘斜睨着脸色各自的几人,扯着易时的衣袖,目光转向他时脸上的表情又完全变为一副小女儿的娇态,委屈道“我醒来就在这里了,结果有人污蔑小刃刃和我是奸、夫、淫、妇”

    易时苍白的脸上漾起虚弱的笑容,轻咳两声将凤娘的肩膀揽在怀里,没有半点迟疑的说“我信你。” 黑亮似星的眼眸中似乎只能看到她一人,无声的诉说着全然的信任。

    看着眼前的一幕,任刃觉得心脏好像被人揪住拿捏般的难受我信你,居然只是简单的三个字。

    他恍惚记得曾经有人陷害他意欲毒那人最宠爱的妃子,那时的自己跪倒在地,当着他的妃子和下人的面,只能匍匐着,伸出手堪堪抓着他金黄龙袍的下摆,轻声的乞求“我没有,信我。”

    他就算嫉妒的心都疼到无法呼吸,也只能忍着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讨他的欢喜都来不及,又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那么爱他,为了他不要爹,不要兄,不要家。身子给了他,爱情给了他,尊严给了他,一切都给了他,他只有他。所以他即便是能为他做一点点事情也是开心的,起码还能让他重视他。为他杀人放火、栽赃嫁祸,他不在意那人是不是真正的明君,也不在意那人阴狠龌龊的手段,只因他爱他。

    其实他要求的并不多,他知道那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早就不敢奢求他的爱。他只想在被千夫所指的时刻,他爱的人也能如今日的易时这般不迟疑的说出我信你。

    然而,当时那人是怎么回答的

    当时的自己仰着头,只能看到那人居高临下,一脚踹开他卑微伸出的手臂,帝王的面容被日光氤氲成一片模糊,冰冷不屑的语气好像在回应一个不好笑的笑话“信你那好,你把这毒喝了吧。”

    轻描淡写的好像在处置一个残破的死物。

    你把这毒喝了吧。

    耳边回荡的只剩下他轻到几乎飘渺的声音。视线中已经映不出他离开的背影,只能感觉到无力的身体被人架住,口腔被蛮力掰开,而那瓶所谓从自己的住处搜出来的毒药被灌进了喉咙。

    当时想,就这样死了吧,死了也是好的。也许他死后,待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还能念起自己的好,还会在他的坟前落下悔恨的泪。

    可是,有秦老头在,他哪是那么容易死的被救了过来的自己只是多了骨质松脆的毛病,小磕小碰便容易骨折,身体愈发虚弱不堪。那人知道后,只是冷睨着自己难掩厌恶道“装出一副身残体弱的样子给谁看,想惹人怜惜”

    这时想来,萧天弘从未信过他,直到他死。

    全心全意爱着的人,却连信任都吝啬给予。

    微微仰起头,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几乎要从眼角流出,但手指轻触下,竟是一片干涸。

    身子猛地被人向后一扯,任刃踉跄一步才回过神来,别过脸去掩住了纷乱的思绪。林泽生盯着他仍有悲怆余韵的神情有些不解,这样的少年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心思

    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心情才回头看到是林泽生拉了他一把,躲过了飞刀,任刃这才注意到屋内的形势发生了变化。

    四当家已然胸口被飞刀所伤,倒在地上不知死活。五当家和六当家正护在凤娘和易时身前,三当家捂着断掉的左臂也靠在林泽生身边,只有二当家一人与众人对峙着,但他的双腿膝盖都已经透进了飞刀,直没到刀柄。

    明明是双腿疼的打颤,却不肯跪倒,二当家一直和善的面具早已摘下,正阴狠倔强的瞪着凤娘和易时,不肯认输的怒骂道“老子为庄子勤勤恳恳这么多年,若说跟着你易时也倒罢了,如今跟这个娘们算怎么回事别怪我不顾旧情,你要是走了,我难道还要认个风骚女人当老大别开玩笑了我是二当家,本来这庄子就该轮到我了”

    易时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疲倦的低叹道“老二,你若直说要这个庄子,我们夫妻给你便是。若不是为了大家过的好些,在江湖中不被欺负了去,我们夫妻早就离开这里专心寻医了。你何苦设计这一出,又将老三的手臂砍伤”未竟的话语中带着无限的遗憾之意。

    “二哥,其实大哥早就想离开了,但顾念着兄弟之情一直忍着病痛、劳心劳力的为庄子打算着。前几日大哥还和我们几人商量说将位置留给你,和大嫂去医圣谷治病,因为你前几日才从北方回来,本打算过几日跟你商讨的”三当家按着经过林泽生处理渐渐止血的断臂黯然道,看着二当家的眼神说不出是恨还是痛。

    二当家明显被这隐藏的真相震惊了,面露悔意的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伏在地上隐隐哭泣起来。

    知道事情到此也算告一段落了,林泽生拉着有些浑浑噩噩的任刃对易时等人告了辞,便带着任刃回到了自己房间,将少年安置在卧床,自己便到外间对付了一晚。

    10、解毒离开

    第二天待任刃醒来时,头还是晕沉沉的有些难受。幸好林泽生准备的醒酒汤效果极好,饭前喝了下去,到中午时已经恢复头脑清明了。

    任刃回想起前一夜的事情很是疑惑,在他看来这二当家和四当家的手段简直是漏洞百出的。若真的想要阴谋夺权总要有足够的武力支持才行啊,若是换了他,他必然是先将其他几位当家拉拢到手,拉拢不得的干脆除去,然后生事时让手下之人将四方团团围住以防发生不测。

    可这二位居然就单枪匹马的试图篡权就算寻不到助力,再不济也该有个备用计划吧比如计划失败之后如何脱身

    所以,这种漏洞百出的阴谋还敢有人用,任刃真是觉得难以置信。

    这番疑问明显娱乐了林泽生,他轻轻弹了少年光洁的额头,笑道,“二当家和四当家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是心有不甘罢了。想来之前也只是暗自愤恨,只是这次我们来的庄中,见凤娘总是喜欢你的样子才起了邪心吧”

    “那倒是我的罪过了。”任刃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们不必多言。”林泽生摇摇头不予多说。

    果然,前一天晚上的闹剧没有宣扬开来,侠义庄的下人们似乎并不知情,仍旧老样子。林泽生连夜帮三当家续了断臂后就再没见到凤娘和几位当家,想必是在处理后续事宜,这事便彻底无声无息的被压了下去。

    这样一来,无人叨扰的任刃倒是自得其乐,更是变本加厉的缠着林泽生教导蛊虫之术。时间这么一晃又是几日过去,黑鹰从窗口飞入时,两人正为一个有理解有分歧的问题争论不休。

    林泽生见状抬起左臂,黑鹰以与它体型和速度不符的轻柔力道将尖利的爪子落在其上,轻轻扣住,黑色的小脑袋在他颈间乖巧的蹭了蹭,飘落几缕绒毛。

    林泽生从手边取了些肉干喂它吃下,方取下它腿上系着的小布包,便振臂将黑鹰放了出去。解开,是一个透明的琉璃瓶,任刃凑过去仔细端详,这就是传说中的同命蛊怎么看起来和树上的青虫没有区别肥肥短短的身子在瓶中蠕动着,翠绿的色彩倒是有些独特,身上似乎还有细细的纹路。

    “走吧。”捏着手里的瓶子,林泽生带着任刃向易时的房间走去。

    将房内除了易时和凤娘外的所有人清退,林泽生掏出一卷银针铺好,然后拿出两个不同样式的瓷瓶打开,分别倒出了两粒外观上看不出任何区别的药丸递给二人,示意他们吃下。

    待二人吞下药丸半刻钟后,让两人各占据床榻一侧盘腿坐好,拉过易时的手腕,用匕首划开小小的伤口后将琉璃瓶的瓶盖缓缓开启,瓶身倾斜,原本一直缓慢蠕动的蛊虫闻到了鲜血的味道立刻加快了速度,几下就从瓶中扑到了易时的伤口处,贪婪的吮吸着。

    只几个呼吸的时间,蛊虫的颜色从青翠渐变成了赤红,这时林泽生手捏银针在蛊虫的头部轻轻一点,赤红的颜色在眨眼间褪去,又变成了之前的翠绿色。

    林泽生点点头,用银针将蛊虫拨回瓶子,与此同时早做好准备的任刃双手持这银针对易时的手臂飞速下针,将染了蛊毒的血液引向心脉。林泽生侧身看了看任刃的手法,见没什么问题又如法炮制的对凤娘以同样方式下了蛊,随后他自己为凤娘过穴引毒。

    由于两人都是使惯了银针的高手,认穴下手毫不迟疑,仅半柱香的时间就已经引毒完毕,收了银针。

    医蛊之术的神奇在这一刻显现出来,刚刚收了针,易时的脸色就立时大好,好像浑身的病痛都被剥离了似的,身子轻松了许多。另一侧的凤娘脸色则有些苍白,但看起来也并无大碍。

    凤娘和易时睁开眼,对视片刻后齐齐转身对林泽生和任刃便拜了下去,真心实意的感谢救命之恩。林泽生和任刃忙侧过身不敢受了如此大礼,将两人扶起后又细细叮嘱一番注意事项后才离开了屋子。

    “既然已经救了人,我们这就离开吧。”林泽生背着手,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突然说。

    “好。”任刃自然没有异议,在这里耽搁了太久了,赶快去追上父兄的军队才是正事。

    两人身无长物,只携带着一些银子便离开了庄子。庄子守卫的人员早就认识了二人,以为又是出山采药当然不会阻拦,所以当易时和凤娘休息好待要好好感谢两人,才发现两人已经离开多时了。

    这段时间在侠义庄足够任刃养好了身体,所以也不再乘坐马车,两人各骑一匹马,加快速度向泽州奔赴而去。林泽生的黑鹰早就和部队联络过,已经带回了任封疆的书信。信中说军队已经到达泽州,要在泽州整顿一段日子,所以倒也不急,二人这才放缓了速度,不用日夜兼程不说,还可以欣赏沿途的风光。

    没有了马车自然也没有了车夫,无人帮忙打点行程中的一切,林泽生的不俗便体现了出来。

    任刃发现林泽生似乎没有不会的东西,无论从林间小路穿过还是走在官道,从不用问路也从不会迷路;傍晚若是遇不到客栈农家可以歇息,林泽生总是能找到干燥避风的地方,摆弄几下就能搭建一个简易的床铺出来,既温暖又安全;买的干粮不够吃,他总能捕捉到猎物摘到可口的野果,若是烧烤猎物时没有咗味料,他又能到林间转一圈抓几把野草回来,碾碎的汁液滴在肉串上一起烤,味道香郁的丝毫不比御膳房做出的吃食差。

    这让一直自负文武双全、才华满腹的任刃无地自容。他在林泽生面前就像一个什么都不懂得孩童,不会生火,不会觅食,甚至买东西都不知可以讨价还价。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如今等同于一个废物。

    偏这些也就罢了,几天下来两人聊天的话题从医药上也扩展开来,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任刃悲哀的发现自己即使重活了一次,那些浅薄的见识与见多识广的林泽生比起来还是根本上不了台面的

    任刃挠着脑袋想,自己上辈子果然是见识短浅,身处弁京便自以为坐看天下了。自己的才学只不过在弁京一干贵公子之中无人能及便心高气傲,对年轻的公子们大都看不上眼,导致身边连个能玩闹的朋友都没有。

    所以遇到当时还是太子的萧天弘时,被对方的才华折服,只觉得这样的人才是值得交往的,一来二去便走得近了,直到万劫不复。

    如今看来,天下之大,有真才实学之人遍布华国。前世的自己若是能走出那小小的弁京多走走多看看,认识有识之士、结交世间之人,又岂会被那萧天弘迷晕了眼

    暗暗为自己的眼光惋惜的同时,任刃想着是不是日后尽量多走些地方,多见识些世面。行走江湖,也许是不错的选择此时,身边策马奔跑的林泽生已渐渐放缓了速度,与他并肩而行。

    “在想什么” 林泽生侧过头,普通无华的五官因他的笑容柔和的让人心生暖意。

    “江湖,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任刃思绪一转,问道。看过戏文,读过野史札记,关于江湖的描述生动迷人,可以行侠仗义,可以纵情山水,弁京中的少年少女无人不羡慕江湖中的大侠,就算任刃重活一回的人也难免心生向往。

    他之前见到了侠义庄的众人,凤娘这个奇女子给他印象尤为深刻,看起来放荡不羁,风骚撩人,但实际上又对易时情比金坚,而易时看起来病怏怏的样子却有一手飞刀绝技。这江湖,愈发让他好奇。

    “江湖嘛戏文和故事里将江湖太过美化了。”看着任刃悠然向往的样子,林泽生失笑,“大侠也是要吃饭的,行侠仗义只是偶尔为之,更多的是为生计奔波。”

    任刃觉得有些幻灭,大侠为生计奔波他无法想象衣袂飘飘的高手大侠们,为了赚些银子劈柴做活,累得满头大汗的画面。

    “二十年前,“飞刀易时”名震江湖,行侠仗义救了不少落魄之人,但同时也树敌无数,人们称道易时的侠义,但谁知道易时竟经常饥寒交迫无钱财傍身最后幸好认识了凤娘,凤娘协他建立了侠义庄,这才有了一个安家之处。”林泽生将往事一一道来。

    “如今侠义庄看起来在江湖上举足轻重,但实际上也无非是凭着侠义之名,多做些保镖的生意,收费比别家高出一些好赚些钱罢了。”

    “啊”任刃觉得这跟想象的相去甚远,“这山寨中不该是土匪的吗不应该劫富济贫的吗”

    林泽生好笑的斜了身子伸出胳膊敲了敲他的头,“哪有那么多富可让人劫哪有那么多贫可以随便济的富人身后往往不是官府要员就是江湖有威名之人,谁敢随意得罪的你这小脑袋每天想的都是什么,被那些故事戏文糊住了吧”

    任刃感觉自己的江湖梦在一点点的破碎,不死心的企图挽回从小的梦想,从支离破碎的现实中捞回些梦之碎片不死心的继续问“那有武林盟主吗武林大会”

    林泽生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江湖之中各自为政,井水不犯河水。又没有什么武林公敌需要大家一起对抗,所以要武林盟主做什么开武林大会又做什么江湖之人也无非是为了生计奔波罢了,哪有那么多心思折腾这些”

    任刃被他笑的脸颊有些发热,果然是道听途说不可信,看来江湖中人也只是换个方式谋生罢了,哪有想象的那么精彩。

    “那医圣谷呢”任刃把话题转到林泽生身上,他一直好奇医圣谷是怎样的,秦老头没有提过,他也没问,如今倒是很好奇医圣谷的人是如何行走江湖的。

    “医圣谷之人当然也不能例外。”林泽生晃晃脑袋,轻笑道,“我们行走江湖,若是遇到病人自然是要倾力救治的,而且诊金也不算低的。”

    “啊”任刃感觉又幻灭了。医圣谷的仁爱之名响彻天下,他竟不知医圣谷的大夫救人居然是收钱的既然医泽天下,就该行仁爱之心无偿救助病人啊。

    “这有什么惊讶”林泽生奇怪的看他一眼,“若不收取诊金,先不说怎么生活,药材从何而来医具从何而来若是诊金用完还没病人可医时,我还是要自行配置些医药到集市上拿去卖呢。”

    任刃默默擦汗,医圣谷的后人居然跟小商小贩一样去集市上吆喝着卖药任刃感觉“医圣谷”三个璀璨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字在渐渐褪去光泽。

    “那,那要是穷人求医,没有钱怎么办”任刃还是没忍住继续问。

    “没钱给些吃的也行,若是连吃的都没有”林泽生在包裹里翻了翻,掏出一个本子,翻开指着密密麻麻的字给任刃看,“这些人家住何处、姓甚名谁都记录在案,若是他们日后发达了,自然要去将欠了的讨回来。”

    怔怔的望着一脸理所应当的林泽生,任刃似乎看到“医圣谷”三个大字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啪的一声跌落到地面,溅起的尘土呛得他捂鼻避走。

    这真是现实和理想的可怕差距。任刃悲催的仰头望天。

    11、途中露营

    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就成功粉碎了一个少年人两世的梦想,林泽生很有兴致的一路与任刃分享自己行走江湖近十年来的心得和见闻,经常听的任刃脸色忽红忽白,时而羡慕无人约束的自由,时而悲哀现实的残酷。

    因为不用赶时间了,两人一路游山玩水倒是走的悠闲。任刃对于这个速度很满意,毕竟他还是不太习惯整日骑着马长途跋涉,两日后两人走入了泽州范围。

    “翻过珩山就是泽州地界了。”林泽生坐于马上,手执马鞭指着身前的青山道。

    任刃五指伸直手掌挡在眼帘之上遮着阳光,向着太阳的方向望去,望着眼前的湖光山色,轻轻一笑,“比比谁先到吧,迟了的要受罚。”话音刚落,也不待林泽生反应,就率先挥鞭打马就向那景色中奔了去。

    “你小子”林泽生看着飞窜出去的一人一马无奈的摇头,真是耍赖。双腿一夹追了过去。

    任刃也不回头,还未入山,路边的树木已经茂密起来。猫着腰奔入,任刃任凭身下的骏马在林间穿梭,放低身子躲过迎面袭来的繁茂枝叶,眼角眉梢都带着如阳光般温暖的笑意,视线可及之处是满眼的碧绿,偶尔从身边划过的是夹杂在绿色中的点点姹紫嫣红,随着他的奔跑,在视野中连成了七彩的线条。

    接连从几棵古树下奔过,速度不得以慢了下来,拨开挡住视线的枝叶,任刃站到山脚下,刚要回头叫身后的人,却被眼前的景色震在当地。

    身前不到一里之处,让人看的有些疲乏的一片碧绿之中,突然显现出一条闪光的白色光带,气势万钧的自绿色的岩壁铺挂而下,白浪翻飞,玉屑银珠四溅,直落到碧绿的玉潭之中。任刃翻身下马疾行几步,那轰鸣之声愈发清晰,如雷震山谷,万物回应。冰凉的水珠溅起,打湿了身上薄薄的衣衫,任刃聆听着这震耳欲聋的轰鸣,只觉得身上的每一处似乎都突然染上了无尽的活力。

    “此处可美”林泽生已经赶了上来,将两人的马拴好,立在他身后轻声道。

    “我从不知瀑布竟是这么美的。”任刃出神的望着眼前的景色,喃喃道。他在杂记上无数次看到过对于瀑布的描写,无数次的想象过,但都不及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站在水潭边,外界的热浪似乎都被无形的屏蔽,任刃突然就起了玩闹之心,骤然回手扯住林泽生的衣袖,不等他反应便拉着他纵身跳入潭中。

    这碧潭中水果然如想象般的清凉,任刃跳入其中就不由得伸展开了身体,感受着这丝丝阴凉将体内的潮热逼退。屏住呼吸,脚底很快就挨到了潭底,脚下的触感是坚硬的岩石,虽有些湿滑但也是能站稳的,站起身,靠近潭边的水并不深,堪堪到达他的胸口而已。

    刚刚露出头,还未等将顺着发丝而下的水流抹开,脑袋上先挨了不轻的一敲。

    “咳咳”林泽生将落到额前的发丝拨到一边,因呛水咳的脸色发红,一时说不出话,只能动手狠狠又敲了一记。

    任刃不满的瞪着林泽生,水居然只到他的腰际以前没觉得身高差距这么明显啊。任刃憋着闷气决定要想办法快点长高,矮人一头的感觉实在是太差了想到这,任刃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望着咳红了眼的林泽生,表情很天真“凉快吧”似乎刚才害的人家差点溺水的不是他。

    林泽生抬手抹开脸上的水珠,没有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无视任刃。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对面的人,暗自庆幸换洗的衣服在马背上,不用穿着湿衣服惹一身风寒了。

    “咦”任刃还想调笑两句时看到一道白芒从碧潭中闪过,立刻意识到什么,二话不说便深吸一口气潜入了水中。

    林泽生也不管他,游开几步干脆去清洗下,反正已经湿透了。刚刚把发髻解开,将一头长发打湿,任刃已经举着一尾白鱼从水中窜了出来,对他招招手,将白鱼甩到了岸边岩石地上,白鱼扑腾了几下便不动了。

    任刃似乎找到了好玩的游戏,不知疲惫的一次次钻入水中捕鱼,只见一会儿就有一道白芒从半空划过,便带着一声闷响又是一尾鱼葬身于岩石。

    等到任刃终于玩够时,林泽生早已赤着上身,拧着发坐到了岸边,研究着这些浑身纯白没有一丝杂色的白鱼。翻看了几条才发现,这鱼身上没有伤痕,鱼鳞又滑不留手,不禁疑惑任刃是怎么捉到的。

    “最后一条,嘿”任刃这次没有甩过来,自己拎着鱼从水潭中走出,一身湿湿嗒嗒很是狼狈,与形象不符的是他笑容灿烂的过分,背着炫目的阳光,少年清俊的脸庞上黑亮的眼睛流光溢彩,竟让林泽生有一瞬的失神。待他走近才发现他手里的鱼不是拎着,而是扎着的

    “你”林泽生指着任刃捏着银针的指尖,觉得有股闷气憋在胸口“用银针来捕鱼”要知道这银针还是他送给任刃的,他一共才只有两套,把备用的一套给了他,不是让他来捕鱼的啊

    “恩,挺好用。”任刃完全没理会林泽生有些扭曲的表情,很中肯的赞扬。目光扫过林泽生时微微一闪,相处了有段日子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林泽生的身体。

    平时总是一副斯文君子模样的林大夫,没想到身材一点也不瘦弱有力紧致的肌肉线条,胸膛似乎也出乎预料的宽阔。未干的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还有几缕淌着水滴垂在胸前,清澈的水流在并不如任刃一般白皙的肌肤上奔流,不知为何有些扎眼。

    任刃忙偏了目光,将最后一尾鱼扔到它的同伴身边,手腕一翻银针已经消失在五指间,站在林泽生身边居高临下的下达命令,目光却不看向他,“你刚才比马输了,你负责把鱼打理干净,我去换衣服。”

    林泽生暗暗好笑,知道这孩子是给他自己找台阶下呢。就算没有刚才的比赛他也不会让任刃收拾鱼的,那孩子最开始甚至都不知道猎物是要清理内脏的,几天的露营生活下来,也就学会了生火,他已经不敢指望任刃了。

    从马上的行李中掏出匕首,蹲在潭边干净利落的将几条鱼清理干净,从旁边的树上劈下几段树枝将鱼串好,任刃也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回来了,一手捏着几株各色造型奇怪的植物,一手抓着一捆枯树枝,肩上还搭着一套干爽的衣服。

    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把衣服抛给林泽生,示意他穿上。

    明明是个温润的大夫,但衣服一脱,赤着上身打理猎物的样子倒更像是山野农夫了,果然是人靠衣装吗任刃也不知为何对着这样的林泽生有些不自在,似乎这样的他带着莫名的侵略性,还是一副谦谦君子状的林泽生更好相处些。

    林泽生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便将衣服套上,再次恢复了翩翩君子的形象。然后将枯树枝摆好便开始生火,待火足够旺便将串好的鱼递给任刃两条,同时从他手里接过一株绿色的四叶楔形果实,用手掌捏碎,将汁液均匀的滴到手中的鱼身上,才将鱼置于火上翻滚。半生不熟时又将其他几种植物的汁液依次抹在鱼身上,渐渐地烤鱼的香味便挥发出来,刺激的饥饿的二人不由自主抽了抽鼻子。

    待到鱼熟了,两人便也不谦让便拿起自己身前的吃了起来。由于都是教养极好的人,即便是饿极了也没有狼吞虎咽的架势,仍旧是斯斯文文,姿态优雅,偶尔吃了嘴角一圈黑糊也立时用手帕擦了去。

    只是从烤鱼到吃鱼的全过程,没人开口说过一句话,两人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但又偏偏默契的难以言表。

    吃饱喝足后,天也暗了下来,两人商议一下决定明日再爬山,便打算宿营在这碧潭旁了。

    林泽生取了瓷瓶,将瓶中的粉末沿着两人和马匹安置的周围在地面洒出一个不小的圈,然后又换了一瓶,将其中的汁液滴到燃烧的篝火中,直到散发出一股清香才收了手,取了包裹垫在草丛上躺了了下来。

    任刃看着林泽生的一系列动作,侧身枕在包裹上撇撇嘴,“你那药粉只能防住蚊虫,若是有猛兽怎么办”

    林泽生微眯着眼躺在他身边,也翻过身侧对着他,两人的距离不足半米,甚至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带起的气流,指了指篝火道“我刚滴了驱兽香,一般的兽类都会避开这里的。”

    任刃疑惑;“之前几天也不见你用这个驱兽香啊”

    林泽生笑笑,抬手摸了摸任刃半干的发,手感没有平日的顺滑,但湿漉漉的却似乎从掌心直清凉到了心尖上,于是见他没有拒绝便又揉了几下,这才道“之前几次我们都在下风处露营,而且接近路边,一般不会有什么猛兽出没的。但今日我们住在水源附近,又在上风处,不得不小心些。”

    任刃点点头,反正这些事听他的应该没错,刚要再说些什么,视线突然一凝,脸色突变。林泽生敏锐的感觉到对面的人身体一僵,随后眼前一花,任刃已经蹦出到几步开外,一脸戒备的盯着林泽生头上的半空处。

    林泽生也反应极快的翻滚躲开,却疑惑自己没有听到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但看任刃的表情不似作伪,只好有些踉跄的避开后站来起来,顺着任刃的目光望去

    有些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林泽生又向前走了一步,还不太确定,再走一步林泽生哭笑不得的蹲在刚刚躺下的地方,伸出食指指着身前的小东西,看着任刃还是僵硬的不肯靠近,不确定的问“你怕这个”

    任刃面色有些发黑的缓缓点头。

    林泽生伸出手指捏起从头上的树枝上吊下来的,指甲大小的蜘蛛,摊在掌心,叹了口气道“这是普通的小树蛛,不咬人的。”说着伸出手向任刃迈了一步,后者见状立刻飞退了五步,面容更加僵硬。

    林泽生理解不能的打量任刃,眼底带了戏谑的笑意“你玩蛊虫的时候怎么一点都不怕那东西可是剧毒。”

    任刃立刻反驳“那不一样”声音怎么听都有色厉内荏的味道,换来对方笑得都眯起来的眼和浅浅的梨涡两枚。

    说来也怪,他艺高人胆大的任二少不知为何就是天生害怕多腿的蜘蛛,无论大小,即使看到米粒大的小喜蛛也能让他起一身鸡皮疙瘩,不经思考身体就会自动躲避出几步远。

    任刃当然看到了林泽生毫不掩饰的促狭笑颜,见他将手中的蜘蛛远远地抛开后,回想起刚才自己夸张的反应立刻臊的俊脸发红,但也只能在林泽生似笑非笑眼神中一步三顿的蹭回了包裹边,强装自然的躺下,闭眼。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了一会儿,林泽生也躺在了他身边,熟悉的药草味道扑鼻而来,伴随着他很是信誓旦旦的声音,“放心吧,我不会把你怕小蜘蛛的事情说出去的。”

    任刃呼吸一顿,他知道他现在若是睁眼一定能看到林泽生一本正经的表情别以为你装没事我就听不出你嘲笑的意味你绝对是故意的

    气呼呼的翻个身背对着他,任刃突然理解了几天前林泽生被凤娘揭露糗事时的复杂心情

    真想灭口啊

    12、初到泽州

    第二日上路时,任刃和林泽生都默契的决定对两人互知的糗事略过不提,一路有说有笑,游山玩水的又过了几日,两人才终于到达了华国南部最大的城市泽州城。

    走到城门时两人改为牵马步行,进入泽州城,走在泽州城内的大路上,任刃感慨泽州不愧是华国南方最为富庶的城市。整洁的青石板街道,井然有序的各种店铺罗列道路两旁,小商小贩也自动自觉的避开道路的中央,沿着边角摆摊吆喝。

    两人牵着马一路走走看看,泽州人对于两人明显外地人装扮的两人不时的点头打招呼,友好又亲切。

    任刃暗自惊讶泽州人居然如此好客,要知道弁京作为华国首都,弁京人都有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对于外地人总是多多少少带些看不起的意味,他从未见过弁京之人会对陌生的外地人有这么友好的时候。

    正在默默感慨的时候,闯入视线的是路边一个比较空旷的空地处排着长长的队伍,每个队伍中的人都拿着一个空碗等待着,而队伍的最前方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支着几口大锅,几个人正站在锅旁给排到的人碗里舀着锅中之物。

    走到粥棚附近,便有维持秩序的几人迎了上来,而刚刚负责执勺的人将长勺递给身边的人,也走了过来。走到近前,便看清是一个年近四十蓄着络腮胡的粗犷男子,欣喜的对林泽生拱手,“林大夫,您回来了。”

    林泽生回礼,为两人介绍了一下;“李州守,这位是任老将军的幼子。小刃,这位是泽州州守李大人。”

    任刃忙行礼,来时已经听林泽生为他介绍过这镇守泽州一带长达二十年的李坛,李州守。知道这是泽州一带的父母官,武将出身,但心细如发,有为官之才,为人清廉正直,泽州如今成为华国最为富饶丰硕的宝地,他功不可没。

    刚刚弯下的身子却被有些激动的李州守拦住,抓着他的臂膀道“任二少不必多礼,任老将军是我的恩师,而二少在行军中又救了军队中的弟兄们,我感谢二少还来不及呢。”

    任刃有些不适应这样直白的感谢,忙转过脸指了指身边的长队,岔开话题道“这是在做什么”

    “这些人是被水寇洗劫了的沿海的几个县镇的灾民,他们到泽州来避难,我带着衙门的人在施粥。”李州守解释道,对于任刃的问题他不奇怪,毕竟二少从小在弁京长大,怕是连灾民都没见过,更何况施粥了。

    任刃怔在原地。他当然知道灾民是什么,也知道施粥是什么,但跟印象中差了太多,才让他有些不确定。记忆中天武十年的灾民涌入弁京时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神态更是如行尸走肉般。只有那些灾民面对着禁止他们入内的城门守卫产生暴动时,饥饿难耐抢夺着官员和富豪的家宅时,眼中才有了生气和欲望,但却是绝望的疯狂。

    对比现在眼前的灾民,他们除了衣衫有些破烂,但神情之中并无多少惶恐不安,平静安然的似乎没有经历什么悲惨,长队中甚至有些孩童穿来跑去嬉笑玩闹。

    “灾民,都是这样的吗”任刃不解,为什么南方的灾民和北方的相差这么多。

    李州守呵呵一笑,以为任刃在好奇“百姓们都习惯了,水寇时不时的会去打家劫舍,这些灾民每次家中财物和亲人有损后都会到泽州城来领取补助的。”

    任刃询问的看着他,补助

    “附近县镇的居民财产和人口都在泽州城登记在案,灾民前来时只要核对了身份,核实了损失后,我们会按照固定的比例补偿,好让灾民能够重建家园。”

    “可是,岂不是会亏空”任刃不解,当时面对弁京的灾民,朝廷连施粥都有些负担不起,这里却居然除此之外还能给灾民补偿财产损失

    “当然不会。”李州守捋着胡子得意道“我泽州可是华国唯一的产盐之地,更是临近向几个内陆国出口食盐的唯一来源。若是损失的大了,将卖给富庶城市的,比如弁京的;或者是卖给邻国的盐价微微上调一点,便足以应付给灾民的补偿了。”

    被水寇抢了的,再在外地和他国那里补回来虽然这种做法很无耻,但任刃认为很有效。毕竟弁京人口众多,而大多是家境殷实之人,若盐价微微上调对弁京人来说倒是没多大影响的。

    华国严惩贩卖私盐,百姓们从泽州购买食盐是唯一的途径。北方的几个邻国想要越过华国去与其他海中小国交易更是难办,所以泽州垄断的不仅仅是华国的食盐销售。是以,在盐价上找回差额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不是长久之计。”任刃摇摇头,用水寇的罪行来惩罚他人,虽说也可理解为算是这些无辜之人为灾民们捐款了,但这擅自抬高盐价的举动还是不好。

    “所以我泽州上下都盼望着任老将军早日彻底铲除水寇”李州守点点头,重重的拍了怕任刃的肩膀,遗憾道,“要不是这个州守之位抛不得,我也真想上阵多杀几个水寇啊”

    对着突然又激动起来的李州守,林泽生有些无语,,忙向任刃示意转移话题。因为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时候千万不要接话,否则他可以痛斥水寇罪行三天三夜不罢休。

    任刃视线一转,正想着要怎么接话时,将注意被正站到队伍最前的一位老人吸引了过去。只见那老人面色有些发青,脚步虚浮,也许外人看来只是年岁太大的原因,但任刃知道不是。

    快步走到老人身边,仔细观察了下他的脸色,拱了拱手,礼貌道“这位老伯,是否近日来一直腹泻不止,腹部胀痛,容易出虚汗,早上起床时四肢发麻”

    那老人先是有些畏惧的退了几步,听到任刃的话中并无恶意,随后欣喜的连连点头“是是是,你、你怎么知道的”

    任刃微微一笑,将手指搭上老人的脉搏。

    老人这时哪还有什么疑问,这年轻人虽然衣着简单,但容貌俊秀、气度不凡,想来必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忙闭口不言任由他诊脉。

    任刃收回手,对着有些紧张期待的老人笑笑“老伯不用担心,你只是在路途中误食了药性相克的药草罢了,只要几贴药就能康复了。”刚想开药方,猛然想起自己正在户外,哪里有笔墨了。

    “哈哈,不愧是任老将军的儿子,一样的爱民如子啊”李州守满意的频频点头,忙吩咐身后的人去搬了桌椅,回府拿笔墨去。

    任刃见状也就却之不恭了,干脆坐在粥棚旁,一桌一椅、一人一笔的开始为灾民们开始了义诊。

    原本在粥棚排队的灾民们见状惊喜万分,要知道穷苦人家若是有了毛病大都能挺则挺,哪里看得起大夫。如今见这位少年大夫不但免费看诊,开出的药方更是山中常见的草药,抓药也不用花钱,自然蜂拥而至。

    一个多月的时间接触下来,林泽生看得出任刃虽面上不显,但却是十分高兴的,他便也乐得总是失了些年轻人的朝气的任刃有些感兴趣的事情做,便将劝说他回去休息的话咽了回去,先行去找任老将军报道了。

    一个个的问诊、切脉、写方子,任刃全身心的投入其中丝毫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待发现纸上的字迹开始模糊不清时,才惊觉已经到了酉时18时左右,记得入泽州时还是未时14时左右,他竟不知不觉连续义诊了两个时辰

    站起身活动一下僵直的手臂和肩颈,任刃朗声对着身前还排着长队的百姓们道“乡亲们,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们再继续吧。明日大家就不要到这里来了,我会到安置所去义诊的,大家在那里等着就好,也免了大家在日头下晒着了。”

    话音刚落,在长队中就此起彼伏的想起了感谢声、赞叹声,“这位大夫真是大善人啊”“是啊,害怕我们晒太阳辛苦”“真是积德啊”

    任刃在父亲派来找他的人带领下快步离去,将真心的感激全部抛在身后。他是善人他在积德不,没人知道,他是在赎罪啊

    事情被揭穿后,他冷然面对世人的辱骂冷血残忍、喜好杀戮、卑鄙无耻可谁知道,那么多的日日夜夜,他从未遗忘过自己的罪行,老人佝偻的身躯、孩童稚嫩的身体、成人仇恨的双眼这一幕随着那铺天盖地的殷红,化成甩也甩不掉的梦魇夜夜纠缠着他,将他拖入阿鼻地狱也不肯放手。

    所以,他没有逃避死亡的结局,虽然那不是他的本意,但终究是他犯下的罪行,他甘愿承受。以银针取人性命无数的他,也死在银针之下,那大概就是报应了吧。

    任刃风尘仆仆的踏入州守府时,任封疆等人已经围坐在饭桌前等了他好一会儿了。任刃这才意识到大家都在等着他开饭,有些愧疚的欠身向在座的各位道歉却被任封疆拦住了。

    早在林泽生独自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向他解释过任刃身在何处了,任封疆对于自己的幼子有这样的仁爱之心高兴都来不及了,等他一会儿晚点吃饭又算得了什么大事忙爱怜的拉着幼子的手向他介绍身边的人“刃儿,这位是陛下亲封的监军韩大人。”

    任刃抬眼打量了一下,年纪和父亲差不多,但身材矮小,一双不大的眼睛精光难掩,一看就是个颇有心计之人。又听父亲介绍是萧天弘派来的监军,立刻明白了这是那人派来压制父亲的人,顿时难起好感。

    韩大人忙客套道,嘴角带着恶意的笑容“久闻任二少大名,弁京中谁人不晓二少的大名,今日一看没想到二少还精通医术。虽不能像任老将军、少将军一样征战沙场,但以二少的医术也是派得上用场的。”

    这是说我只敢躲在二线摆弄医术吗任刃自然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恶意,视线所及看到父亲和大哥也微微变了脸,林泽生倒是惬意的喝着茶,没有表示。心里暗暗一叹看来这监军韩大人与父兄的不合几乎就差摆到了明面上了,否则何苦初次见面就这么夹枪带棒的噎着自己

    端起酒杯对韩大人一敬,任刃笑的谦逊“韩大人过奖了,我一直身体不大好,久病成医而已,哪里谈得上精通倒是多谢了韩大人这一路辛劳,将粮草保护的万无一失,陛下若是知道大人如此不负重任,必然龙颜大悦啊”

    此话一出,任封疆和任锋立刻缓了脸色,眼中难掩的笑意,林泽生更是干脆,不给面子的轻笑出声,便立刻举起茶杯掩住了口鼻,偷偷向任刃竖起了大拇指。只是动作太大,完全没躲过韩大人的眼睛,林泽生看到后者狠狠瞪过来的眼神也不在意,对着他眯眼一笑,噎的韩大人脸色更差。

    任刃冷眼瞟了脸色忽红忽白的韩大人一眼,真当我年少好欺了就算你是萧天弘的心腹又如何,天高皇帝远的,你还能翻起什么风浪不成

    早在路上林泽生就提起过这个姓韩的监军,总是仗着有萧天弘的撑腰指手画脚,但碍于君王在上,任封疆等一众人虽然对他不喜却也无可奈何,陛下的脸面也打不得的。

    所以萧天弘派姓韩的作为监军的旨意刚刚下达,任封疆就把这位韩大人打发去押解粮草,一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乃是重中之重”,“行军粮草只能由可信任之人亲自押解”等等的大帽子套下来,连萧天弘都不好拒绝,韩监军只好苦命的跟着粮草车队先行几日离开了弁京。

    一路上没有军队士兵让他颐指气使,再加上时间紧迫日夜兼程,而看运粮草确实是个不清闲的活计,好容易到达了泽州险些将这位从未离开过弁京的韩大人累个半死。憋着一肚子火儿又不能发泄,如今还被任刃奚落一番,但在泽州本就是任封疆的势力范围,又不能拂袖而去,只好铁青着脸食不知味的扒完了饭,起身告辞。

    见那韩监军走了,屋子里的气氛才恢复了正常,几人又吃了几口菜,任封疆低叹道“刃儿,想是为父处置了几个他手下的人,他心里不快才故意刁难你的。”想来想去还是宽慰儿子一番吧,毕竟他是第一次来泽州,却被人不轻不重的指摘了一通。

    任刃摇摇头,放下手中的筷子笑对着父亲和大哥“爹,大哥,你们看刚才到底是谁刁难了谁呀我怎会怕了他呢倒是之前那几个人怎么处置的”任刃这才想起在路上时意欲将自己带回弁京的几个萧天弘的人。

    “那次中毒事件正好拿出来做了文章,那个公公本就是混在了炊事兵里,以他是水寇的奸细混入军队下毒之名拖出去杀了。正好路上那次中毒也就好解释了,还能激起将士们的士气。”任封疆轻描淡写的说。

    “剩下的几人也都寻了出来,在重要职位的都杀了,其他的暗暗监视着呢。”任锋喝了口酒冷笑道“就知道那个阉人不老实,一早就堵了他的嘴拖了出来直接打死,若是让他喊出他是陛下的人就麻烦了。”

    任刃点点头,若是让他人听到那个公公说是陛下的人没得说不定会另起波澜了。想到这里一顿,“对了,我记得他带着一个陛下的令牌,若是被人发现”

    “放心,”任锋大大咧咧的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膀,力道有些重,疼得后者脸一皱,林泽生忙伸手将任刃拉到自己身边,刚养好的身子别又被没轻没重的打坏了。

    任锋见状嘿嘿一笑,颇有些得意的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有你大哥我在,那小小的令牌早在抓他之前就偷到手了怎么能留下任何让他翻案的蛛丝马迹呢”

    任刃放下心,但看着摇头晃脑的大哥也起了逗弄之心,望向父亲“爹,你看看大哥,身为少将军,就是做了回贼倒美的不知怎么好了。这要是说出去啊,真是丢了我们任家的脸”说着还屈着手指刮了刮脸,年轻的少年郎做出这个动作说不出的可爱,顿时逗得任封疆哈哈大笑,任锋眼睛一瞪抬手就打。

    林泽生趁着任锋侧身要追打任刃时伸腿一踹,一脚将他的凳子踹的一歪,任锋跟着重心不稳,身子又恰好是侧着的,便随着凳子轰隆一声坐到了地上,顿时疼得嗷嗷叫“林泽生你这个混蛋,这么多年的兄弟了,居然给我使阴的”

    而罪魁祸首却不慌不忙的拿起帕子抹了抹嘴,完全无视某人的怒骂,拽着看傻了的任刃向任封疆告辞“任老将军,我和小刃先行告退去休息了。”说罢拉着人就悠悠然走了。

    留下身后揉着屁股大骂的任锋和捋着长须但笑不语的任封疆。

    13、诗酒会友

    在泽州安顿下来后,任刃的所有身心就全部扑在了义诊上,染墨随着任封疆早一个月就抵达了泽州,早已将这里摸熟,所以任刃就每天带着染墨去各处的灾民安置点看病救人,一时间在泽州城内一位年轻的“小大夫”的仁医之名传遍大街小巷。

    除了灾民外,泽州城的百姓也纷纷慕名而来,在灾民安置点排起了长队。任刃自然来者不拒,所以每日的工作量越发的大了。

    诊完今日的最后一个病人,任刃揉着酸疼的眼睛走在回府的路上,身后的染墨正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揉捏着自己酸麻的胳膊。

    染墨实在不能理解从前每日张扬高调的二少爷怎么到了泽州就变得这么沉得住气,每日早早就去义诊直到熬着油灯看完最后一人才肯回府。还偏叫着自己跟去帮忙记录就诊的灾民的病症,一天下来他只是负责写字就累得腰酸背痛,却看二少爷似乎没什么不满,反而乐在其中。

    更过分的是前几日大军起拔,由于三万大军驻扎在泽州城外郊区,起拔时任老将军和少将军等人都从郊外出发的,二少居然因为给一个孩子接骨而没去送行要知道这可是上战场啊,二少居然为了这些灾民连父亲和兄长都不顾了

    此时的任刃正掰着手指算着日子,突然回首对染墨说话,倒把暗自腹诽的人吓了一跳“算起来我爹和大哥也该和水寇开战了吧”

    染墨心里默念一句算你还有良心,脸上还是恭敬的答道“应该就在近几日吧。”

    任刃望着漆黑的夜色神情有些落寞,大军出发那日他是真的走不开,那孩子臂骨若不是立刻接上怕就是废了,虽然泽州城内也有大夫可以看病,但毕竟不放心。等到治疗好了这个孩子,来不及理会孩子的父母感恩戴德,忙策马奔向郊外,大军却早已走远了。

    咬了咬下唇,他经历过上一世,知道父亲和大哥这次作战一定不会有事的,但还是免不了的担心,刀剑无眼、水寇残虐,即便性命无忧也难免受伤。转念又想到林泽生也随军同去了,才觉着宽心了许多,有他在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想到林泽生任刃突然觉得有些寂寞。一个月来已经习惯了每日与林泽生探讨医学上的见解,习惯了和他天南海北的胡扯,林泽生虽然比他还小两世加起来,但见多识广为人睿智敏锐,与他交谈虽没有把酒言欢的畅快,但也有着润物无声的细致舒心。

    前世之时任刃哪有什么朋友,就连大哥和父亲也不怎么亲近,即便是在那人身边,身份悬殊,他战战兢兢生怕引得他不快,哪里敢畅所欲言,偶尔再开两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么一想愈发觉得夜色寂寥,任刃考虑着回府之后除了给父兄写信外,也给林泽生写一封可他没给我写,我为什么要给他写啊有点别扭的想着,突然灵光一闪

    正好遇到几个病症,虽然不难治,但他有些拿不准方子怎么开,毕竟疗效最好的几种药材百姓哪里买的起,所以他想着用比较便宜和常见的药材来替代昂贵的药材,但却不知哪种搭配能让疗效最好。

    恩,我其实也不想主动给你主动写信的,只是有些问题需要商讨罢了。任刃如是给自己找了不错的理由,准备回去就动手写信。

    正斟酌着要如何用词的时候,已经和染墨走到了州守府的门口,还未进门就被管家拦住”肖大夫,我家大人有请。”

    任刃头疼的直往染墨身后缩,几日下来他已经了解这位州守大人总是应酬不断,偏偏还总喜欢拉着自己,说什么“恩师自然把你托付给我,我自然要带你见见世面。”任刃发誓当李州守说这话时,他看到他眼中的不怀好意

    任刃从小在弁京长大,哪里不懂这些诗酒会之后的意思,官家与商家的小姐夫人们,再加上世家子弟和商贾之子,说白了就是相亲会

    初来那日因为韩监军的一番话,他心里还是有了疙瘩,作为驰骋沙场的任老将军的儿子,和年少威名的任少将军的弟弟,他只能躲在后方做个军医的确是有些丢人,所以他没有表露身份,自称是任家军的军医而已。而灾民们叫他“小大夫”本是看在他年纪轻轻,却不想到口口相传中变成了“肖大夫”,虽然“萧”是国姓,但姓同音“肖”的人并不罕见,所以也没人想歪。

    本来因为他只是个小小的大夫,那些泽州的官家和商家之人没人对他上心,但近半个月来,任刃的医术有目共睹,多少人多年的顽疾在喝了任刃几帖药后大有好转,一时间传说这位“肖大夫”是医圣谷后人的说法沸沸扬扬起来。

    本来嘛,一个无甚势力的小小军医自然是让贵族的夫人们看不上眼的,但“医圣谷”的名号却太响亮了,自家女儿若是嫁给了医圣谷后人,那等于全家都会受到医圣谷的庇护,轻易怕是无人敢惹了。

    所以,这群贵夫人们一次次的怂恿着李州守将任刃邀请来参加宴会,李州守也乐得看任刃的笑话,即使屡屡被拒绝,也不厌其烦的每日来请。

    “罢了,我回去换了衣服就来。”任刃觉得总这么逃避下去也不好,毕竟李州守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这段日子义诊时必需的药材都是人家的,这种宴会在弁京时也没少参加,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带着染墨回房慢条斯理的换了身月牙白的长衫,一头长发由着染墨用玉簪挽了少年发髻,虽然年龄还小身量还未长开,但五官俊秀,尤其是一双眉眼沉稳澄澈,竟无法让人心生欺他年少的心思。腰间别着一枚色彩通透的琉璃佛掌,一看就是价格不菲之物,越发衬得少年神俊。

    任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脸颊,眉间没有了那长期圈养在深宫的愁怨,正是少年人意气风发的青春勃勃;肤色也没有了长久不见日光的苍白,肤色虽白却不稚嫩,一看就是健康的少年人的肤色。

    看着镜子里的少年扬起笑靥,任刃甩头走了出去这是青春好年华,想那些过去的事情干嘛,不要耽误大好时光,参加诗酒会去

    此次诗酒会的地点是丝绸方家的外宅,典型的江南风韵竹阁小楼,坐落于竹林之间,不知从哪里引来的泉水汇成溪流从脚下蜿蜒流淌,沿着坡路而下直流到竹筒的尽头,沿着空心竹管涓涓流出,一滴一滴叩击着青石,只这个声音便凭空带去了一身的暑意,让人透心的清凉。

    一路走来景色各有别致,待走出竹林,便到了沿湖而坐的聚会之地。任刃放眼望去姹紫嫣红、脂粉浓郁,半数以上的都是富家小姐夫人们,而自己被领到的地方只有十数人的少年人正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任刃没有心思和这些孩子们攀谈,自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拿起杯盏倒了些青梅泡的泉水自斟自饮,酸酸甜甜很是解暑,任刃不由惬意的眯起眼。

    不多时诗酒会便开始了,虽说这实为相亲的聚会,但华国民风开放,青年男女吟诗作对倒也不拘谨。

    李州守与年轻一辈的少年少女并不同席,任刃也只是远远的望到了他,自然不会这个时候去打招呼来出什么风头,只是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茶品茗。

    这种宴会曾经参加的多了,没什么新的花样儿,无非是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美其名曰“以文会友”。任刃摇晃着杯中的清茶自嘲的暗笑,当时的自己就十分沉迷于这种活动,只看给书童起的名字染墨,出自他十岁初次见染墨时,见到染墨嫣红如花的脸颊,便道了两句“桃花嫣红染容颜,提笔走墨勾画扇。”

    从这名字就可看出他曾经是多么喜欢吟诗这对这种彰显身份的事情。更何况在弁京中大多富家子弟纨绔不堪,即使自己也不见得文采出众,但在那些人中也是无人及得上的,便更生了优越之心,愈发沉迷。

    当时的自己毕竟年少,贪慕虚名啊。任刃回想,若不是那次在酒诗会上遇到微服出玩了大放异彩的萧天弘,又何来之后的冤孽

    突然一阵没有压低的嘈杂之声打断了任刃的思绪,抬眼四望却没发现这是为何。倒是坐在他身侧不远的少年见他迷茫好心解释道“王家小姐抽到了花签,该她作诗了。”

    任刃不解的挑起眉,这王家小姐有何特别吗远远望去对面一片彩衣飘香,哪里分得出哪位是那个王家小姐。

    “怎么,兄台不知这王家之事吗”身侧的少年人惊愕道。

    任刃因并未刻意表露身份,又一直坐在下手,一时间竟没人认出他就是近来风靡泽州的“肖大夫”。

    任刃干笑两声,没有答话。

    “说来,这王家也是作孽啊。”少年人叹了口气,颇为惋惜道“王家在泽州一带也算是医药世家,几年前王家老爷子去了,便由王家大公子接了家里的生意,几年来做的也算有声有色。可没想到的是,这王家大公子几日前居然与别家药铺的大总管有了私情,被王老夫人知道了当然是坚决反对,两人居然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了,这硕大的家业一时间竟无人接手。”

    任刃听的愣愣的,“这这王大公子该不会是”

    “哼,跟兔爷儿有什么分别了两个男人,真是恶心”少年人不屑的神情一闪而逝,接着道,“可怜了王老夫人这么大岁数还得打理家业,这王小姐也因此事累了名声。本想着出了这事王小姐怕是不愿出门了,没想到居然也会来了这诗酒会了。”

    任刃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这种鄙视的语气,蔑视的眼神,前世的自己从多少人的眼里看到过,那是对于同性相恋的排斥,对于一个男人竟肯雌伏于人身下的厌恶。

    这王家的大公子,竟魔障了吗家不要,业不要,随了心上人就这么走了可刚想到这里,任刃恍然发觉自己哪有谴责别人的资格,自己曾经做的更过分,更决绝。

    “既然轮到我了,我便以此处风景为题赋诗一首”少女清脆的声音从对面的坐席传来,远远望去只看到一青衣碧袖的圆润女子对着众人盈盈一拜,朗声道

    “林中清泉本幽幽,

    奈何看客竟自留。

    人道此处风景好,

    谁见山河尽堪忧。”

    此诗一出,宴席上顿时静了下来。

    任刃则面露笑意,心里叹了声好。这诗作虽说不上是佳品,但小小年纪有此急才也是难得了,这女子真是个直爽的性子。

    先是以清泉自比自家之事,本无关他人,但“看客”们却不依不饶喋喋不休,之后便直指此次诗酒会,此处的富人们沉溺于纸醉金迷,竟无人关心泽州不远处的海边正进行着战争,将士们正保卫着国家。

    在座的各位哪个也不傻,都懂了王小姐话里的意思,一时间讪讪不能言。

    “我等女子柔弱无力,哪有能耐为国分忧。王小姐既如此忧国忧民,何不去战场上也杀几个水寇来”不知谁先打破了沉默,毫不留情的攻击道。

    有人带了头,顿时诗酒会上嘈杂一片,毕竟在这种时候还行这等附庸风雅之事有些说不过去,如今被人当场指了出来,大家面上更是挂不住。但既然有人指责了挑事的人,众人便立刻你一言我一语的埋怨起来,似乎这样就能找回些脸面。

    任刃暗暗摇头,这泽州城里的年轻一辈们还真是没什么出息。他知道李州守其实也是不愿这种应酬的,但却不得不来。这些出席诗酒会的既有商家也有官家,只有与这些人搞好关系,他们才能为李州守行方便。可叹啊,不远处的战场将士们战死沙场,百里外的此处却在品酒吟诗。

    心里不由得也窜起了一股火气,他的父兄正浴血沙场、生死不知,而这些酒囊饭袋竟就如此心安理得享受着居然无聊到如三姑六婆般去嚼人家舌根了有这时间为何不去做些建树来他父兄拼死保护的竟是这样的纨绔子弟凭什么

    此时,恰见一个载着花签的杯子沿着溪流晃晃悠悠的停在了任刃跟前。他也不惊慌,伸手取过花签展开一看是“诗”,便站了起来。

    众人见一白衣少年从树下的阴影中走出,才注意到一直安静不语的任刃。这细细一看,才发现这月色下,月光高洁衬得少年风韵如玉、俊秀非凡。

    任刃走到人前,对着适才王小姐站起的方向礼貌的行礼,然后才站起了身子,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去看这些不相干的人,只淡淡道

    “清流映明月,

    翠竹入画楼。

    节高无人赏,

    王孙自当羞。”

    说罢,面无表情的拂袖而去。

    徒留一干富家子弟面面相觑,无人言语。

    皎白的明月俯视着寂静的众人,那月牙似乎也弯出了嘲讽的弧度,在无声的问着

    当羞不当羞

    作者有话要说任刃童鞋没有沉住气,怒了

    14、王家娉婷

    待离开了方家的外宅,夜风一吹任刃才恍然觉着自己有些过分了。毕竟是应邀而来,可就这么毫不留情的打了人家的脸面

    罢了,何苦想那么多。任刃闭目感受着夏日的晚风,自己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军医,又挂名在“医圣谷”之下,想来也没人会因为这件小事为难他。

    这时却突然从暗处闪出个人来,挡住了任刃的去路。

    定睛一看是一个绿衣女子,青翠的罗纱碧裙,就连发饰也是翠绿翠绿的。这女子正笑意盈盈的站在任刃面前,整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字圆。

    圆圆的脸,圆圆的眼,圆圆的鼻头,就连那小嘴也是圆圆的可爱,身形也是圆圆润润的,任刃一见便心生了好感,认得是刚才那位远远一望的姑娘,行礼道“王小姐。”

    “我认识你,你就是那个肖大夫。”王小姐笑盈盈的摆摆手,“不用这么生疏,我可要谢谢你刚才的那首诗,我可是被你赞“节高”呢既然除了你之外“无人赏”,你就叫我娉婷吧”

    任刃闻言乐了娉婷这名字和眼前人还真是不搭,倒不如改名叫

    王娉婷一看他的笑便知道了他的想法,接话道“觉得我该叫圆圆是吧”气呼呼的鼓起脸颊,更圆了几分“每个知道我名字的人都这么想的,可是我也不想长成这样啊”说着捏了捏自己的脸,很是委屈。

    “额”任刃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你也不像是温柔亲切的大夫呢,你没看到刚你走之后那群人的脸色有多精彩”王娉婷颇有些幸灾乐祸,掩口笑的眼睛弯成了半月“让他们编排我哥,哼,自己又有多出息”

    任刃有些不解,“你不生他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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