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家乐和叶乘风在里面察看现场时,县令大人已经赶到,问了一下事情经过,嫌疑还是在萧白身上,一是因为他有杀人动机,二是把所有不可能犯案的人排除后,只有他有可能。他的不在场证明只有一个和他相好的女子来证明,这个女子显然与他有私,不好当做证据。
最后,只能下令把萧白收押入监复审。
这下子把萧太太急得要晕过去,万一在监里用点刑什么的,萧白又没吃过苦,到时还不是屈认了这罪名。
差役们拿铁链把萧白锁了正要押走,只听一个声音叫道“且慢,我知道真凶是谁。”
所有人的眼光聚集在那人身上,围观的人们主动为他让开一道缝,家乐穿过人群过来,直接面对县令,说“我知道真凶是谁,请大人放了萧公子,他是无辜的。”
“哦,那你说是谁”县令赶紧问道。
家乐伸出手指指过去“凶手就是他。”
众人顺着他的指头看去,指向一个人李盛荣。
李盛荣面皮紫胀,怒道“你别血口喷人,谁看见我进去杀人了。”
家乐胸有成竹说“竹房和菊房相邻,如果从房门进入,其它雅间的客人会看见,所以你不是从门进入的,而是从窗户进去的。
家乐又说“你事先买光了对面糕店的酸梅糕,然后趁叶乘风出去处理纠纷时让王生出去买糕,你知道他性子憨厚,容易被你摆布,所以成功地支使他出去。然后,你从菊房的窗户爬出去,用钩子钩住邻窗,扒着墙爬了过去进隔壁将冯俨杀死,又从窗口爬回来。竹房窗棂上几道被钩过的印子就是证据。那些来酒楼闹事的人只怕也是你指使的,为的是把叶大少调开。”
李盛荣脸色发红转发青,怒吼道“那是你猜测,菊房右邻的兰房有人听见我在房里没出去,洪家一家可以作证的。”
家乐冷笑“你想得周到,所以有帮手帮你制造不在场证明。”
“可笑,菊房内还有第二人吗”
“叶大少爷。”家乐叫了一声,叶乘风把李盛荣带来的肥猫抱来。
“这就是你的帮手。”
李盛荣连连冷笑“你说我带来的这只肥猫是帮手,可笑啊可笑。”
“请问李公子,你为什么多带一双鞋”
“外面脏,我带双鞋备用碍着你什么事了”
“只怕你是为了制造你在房间的错觉吧,把你腰上系的金铃给我用一下。”
“看你搞什么花样。”李盛荣冷笑一声,把金铃解下来扔给他。
家乐把两双鞋套在肥猫的四只爪上,在猫尾上抹了点鱼酱,又在猫脖子上系上金铃。肥猫闻到香味,不停地打转转追着自己的尾巴舔,脖子下吊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声音。而肥猫四爪上套着两双鞋,发出拖拉的声音。
家乐又叫来洪家一家,问“请你们听听,当时你们在隔壁听到的好象是抬不起脚的脚步声是不是这种”
洪家的人听了一下,洪家小朋友首先叫了起来“是哦,是这个声音,我还问娘,隔壁叔叔这么年轻,怎么走路拖拉着鞋象个老头。”
李盛荣脸色铁青,说“这都是你的推测,看我带双备用的鞋,又带只猫来,就要我身上加罪名,只是我今日来鹿鸣楼之后根本就没有进入过竹房半步,你说我的杀人凶手,要拿证据出来。”
所有人眼睛都盯着家乐,刚才他那番推理粗看是没有大问题,其实全是推测之语,根本不是证据,也不能依据这些就把李盛荣定为凶手,萧白的嫌疑还是没有洗清。
萧太太象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家乐“你有证据的是不是快拿出来。”
“请夫人放心。”家乐转向李盛荣,凌厉的眼光逼向李盛荣,指向他的脚“证据就在你身上。”
“胡说。”李盛荣怒吼着挥动拳头,叶乘风上前挡在他和家乐之间。
家乐又胸有成竹地说“你用那双备用的鞋,又脱下脚上穿的鞋子给猫套上,然后爬去隔壁房杀了冯俨,于是,证据就沾在你的袜子上。”
李盛荣脸色发青,邓捕快上前“麻烦李公子把鞋脱下来。”
见他愣着不动,手下捕快上前把他的鞋子扒了下来,只见他的白袜底上有一抹姜黄色的污迹,好象是踩到了什么。
“这是什么证据”县令看不明白。
家乐给他解释“回大人,小的是鹿鸣楼主厨,新创了一样菜式名咖喱鸡,正在实验期,没敢拿出来伺候客人,正好萧夫人说口中淡薄无味,所以今天我第一次端出咖喱鸡上席,还把从洋人那里买来的一罐咖喱酱拿来给萧夫人看,结果不小心打翻到桌上,还在地上也溅了一点。
李公子口口声声说没有进过竹房,请问你的袜底怎么会沾上打翻在竹房的咖喱酱呢只怕是你进去杀人时不小心踩上的吧”
李盛荣额头冒出冷汗。
仵作上前检查,闻了闻,回禀县令“禀大人,死者右手指上,还在地上被踩过黄色痕迹,和李盛荣袜子上所沾黄色痕迹都有种很特别的辛辣的香味,应是同一种东西。”
李盛荣再也撑不下去,腿一软跪倒在地。
一旁的王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和冯俨也算同窗三年,你为什么杀他”
李盛荣伤心地流下泪,说“这次秋闱本来我能考中的,可是没想到却名落孙山,后来我才知道是冯俨使了钱,挤掉了我。他上了榜后还得意洋洋对我说,考功名不仅要有实力,还得靠运气,命中有时终究是你的,命中无时你强求也不来。
看他那样,我实在忍受不了,我家就靠我考功名来光祖耀宗振兴家业,他害得我考不上,我忍不下这口气,是他害了我”
家乐打断他“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残害他人的生命,何况,你要光宗耀祖振兴家业,也不是只有走考功名这条路不可,你太执着于功名,结果心里郁积怨气,导致做出这样不可挽回的事。到现在还不知反省,岂不悲哀。”
李盛荣垂着头无话可对,差役把人押走,客人们也都散去,出了命案,生意也做不下去,叶乘风给伙计们放了假。
家乐垂头丧气蹲在地上,心里担心另一件事。
叶乘风拉他到椅子坐下,说“你和李盛荣是刚交上的朋友,是不是为这个心里难过,如果这次受嫌疑的不是萧白就好了。”
“胡说,”家乐生了气,“你怎么能这样想,帮助朋友隐瞒罪恶,这不是真正的义气,就算这次受嫌疑的是个不认识的张三李四,我也会尽力揭穿真相的。”
叶乘风笑了“明白了,你要还原事情本来面目,是吧那你现在烦恼什么是不是因为二妹妹”
家乐垮着脸,浑身无力瘫在椅上,今天这事很快会传遍全城,以后家丽很难嫁得出去了。
萧夫人受了惊,惨白着脸坐在榻上,萧白抓着家丽的手跪在她跟前,说“母亲,这次孩儿能洗刷嫌疑,得以平安无事,全靠家丽作证和家乐揪住真凶。只是家丽的名节却是毁了,她是为了救我,我不能负她,所以,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娶她为妻,请母亲成全。”
萧夫人从他眼里读出了九死不悔的执着,知道再反对也没有,心里忍不住涌上悲伤。
“如果母亲不允,我只好和家丽远走他乡。”
“你是为了女人,不想要我这个娘了,是吧”萧夫人抹起眼泪。
家丽赶紧说“太太不要误会,萧公子事母至孝所以才会陷入两难之境。”
萧太太把她拉起来,握着她的手说お萫閄苐“我反对你们结合,是觉得两家的门第相差太大,并不是讨厌你,其实相反,我心里还是喜欢你的。这个送给你吧。”
说着,萧夫人把腕上戴的一只翡翠镯褪下下套在家丽的腕上,家丽正犹豫着要不要接受这贵重礼物,萧白已经喜出望外“谢谢母亲成全。”
又拉着家丽行礼“谢母亲成全。”
那翡翠镯是萧家家传宝贝,只传给长房长媳的,怎不让萧白乐得快跳起来。
萧夫人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样呢家丽为了救你,在人前做了那样的证,你不娶她,她以后也没法嫁人了,也只好如此。”
家乐高兴地几乎要跳到房顶上,乐得见牙不见眼,抓着家丽的手猛摇,又细看那翡翠镯,上好的老坑玻璃种,水头很足,绿得象一汪碧水,真的是只有萧家的正经媳妇才有资格戴的宝贝。
直到晚上,家乐还沉浸在突然来临的快乐中,在院里转圈圈,只觉得月亮都比以往更大更圆更亮,墙角的狗尾巴草都婀娜多姿。
叶乘风劝他上床睡觉,说“瞧把你乐的,等定好日子,就要准备了,你还不养好精神。”
家乐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要成婚,嫁妆怎么办
萧府是富贵人家,往来亲戚也是高门大户,如果家丽嫁过去,嫁妆太寒酸,以后亲戚往来看着也不好,会让人笑话的。
可是把他家所有家底倾空,也凑不出配得上萧府门第的嫁妆。
家乐愁得在床上滚来滚去,被子踢下去了也没觉得,第二天顶着两只黑眼圈起来,一个劲地打喷嚏。
叶乘风等他一起吃早饭,看他过来,给了他一个信封。家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三千两的银票,疑惑地看向对面的人。
“这是给你二妹妹的嫁妆。”叶乘风淡淡说了一句,就拿起筷子吃饭。
家乐激动得差点要晕倒,可是转念一想,圣人有教君子不取非分之财,那么这笔钱
好象知道他在想什么,叶乘风又说“算是借你的,以后还的时候要加利息的。”
家乐咽下嘴边的话,把钱收起来,换上以前他还会很骨气地考虑“大义”“小利”,甚至还会想想在巨财后面隐藏着什么,可是现在他做梦都想着钱,又急用钱,也顾不得骨气大义什么的,先把银票妥善收下。
又摸到叶乘风身后,用手臂环着他,说“我怎么感谢你呢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叶乘风轻笑一声“要你献身也可以”
家乐听了一愣,却没有意料中的羞恼,反而带着一丝模糊的惊喜和期待,小声说“既然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也包括这个喽。”
“咳”叶乘风吓了一跳,差点被口里的粥呛着,感受到他的手在轻微的颤抖,忽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一时间百感交集,心潮澎湃。
换上以前,对方这样表示了,他自然是表面上半推半就,心里欣喜若狂成了好事,从此琴瑟和鸣,恩恩爱爱,可是现在,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他都受不起,否则,到了不得不分手的那一刻,对方痛苦万分,他也百般牵挂放不下,再也过不了那奈何桥,还不如相忘于江湖,从此潇洒不见,各寻各的路。
叶乘风咬了咬牙,狠狠心扒开他的手,说“你愿意献身我还不稀罕呢,我只喜欢漂亮女人。”
家乐被他甩开手,愣在那里不知所措,觉得那温暖忽然离去,想留也留不住。
萧家娶亲的事很快传遍全城,本来青年男女私底下行那苟且之事会遭人唾弃,但是现在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过了明路,这丑事就变成了好事,人们也纷纷赞美起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什么的。
接下来就是忙碌的日子,家乐一边在酒楼负责做菜,一边抽空跑遍城里商户之处,四季首饰衣裳,全堂的家具,色色都要齐全,家丽在窝在家里连日赶嫁妆,何母也不去赌场胡闹了,天天在家煲养身汤给家丽调理身体,争取早日怀上健康宝宝。
接着好事成双,家乐想在家丽的嫁妆里添上两百亩地做添妆,没想到不久就有一户人家找来,说是急着用钱,正好有两亩良田要出售,价格才一千两。家乐不敢相信这样的便宜好事,可是亲自去地方看了,的确是好田,直到在官府立了地契,画了押,他还不敢相信。
正式娶亲的前几天,一个少女抱着一个婴儿坐着骡车来到鹿鸣楼找家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连更三章,好累,明天休息一天,
45、相亲
前厅的小二报到后厨,说是有一少妇抱着婴儿来找家乐。
叶乘风正在后厨检查,听到这话,脸上笼上一层寒冰,眼光象刀子般刺向家乐。家乐无辜地看看他,心道你干嘛用那种眼光看我呀,难道孩子妈不能找我吗
家乐出去看时大吃一惊,那个来找他的少女居然是大妹妹家欢,看她面色红润,体态丰腴,一身布衣也没有什么象样的首饰,脸上却是幸福满足。
看家乐半天反应不过来,家欢笑道“乐乐,不认识我了吗我和智能已经在外面成了亲,听说二妹妹的喜事到了,赶紧连夜赶来了。”
家乐终于反应了过来,指着她怀里的婴儿“这是你和小和尚的宝宝”
“没错。不许叫他小和尚,要叫姐夫。”家欢把婴儿塞给他,“哎,帮我抱着,净室在哪儿”
家乐命侍女带家欢去厕所,自己站在那里抱着宝宝不知所措。
宝宝认生,挥着小手哭起来,家乐手忙脚乱“喂,不许哭,听到没有”
虽然他刀上灶上手艺了得,可以一会儿功夫剔光一只鸡,可以把十来斤重的锅连着菜掂几下,可是手中这小小的肉团却让他觉得重如千斤。
“嘟,别哭啦。”家乐做鬼脸。
叶乘风进来看见,笑得差点岔了气。
“你笑什么笑,快来帮忙。”
叶乘风在旁边欣赏他窘迫慌张的样子,悠闲地抱着胳膊“我怎么可以剥夺你做舅舅的快乐呢你好好哄孩子吧。”
家乐瞪他一眼,把手指塞到婴儿嘴里哄着“乖,叫舅舅。”
宝宝嘴里冒泡泡“嘟嘟”
“不是嘟嘟,是舅舅。”
一大一小折腾了半天,家欢才出来,她违背母亲意愿在外面和人成了亲,怕母亲不高兴,所以先来找家乐商量。叶乘风爽快地给家乐放了假,一家人坐着骡车回家。
“想让我给你们说好话,得有条件。”家乐趁机提出条件,“你要承认我是哥哥,小和尚是妹夫。”
家欢没想到他这个时候提条件,只好答应了。
回到家里,家乐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好菜,一家人和乐融融。看着一家人健康和美,家乐觉得自己再不需要什么了,如果叶乘风的病能好,他真的别无所求。
几天后,接亲的正日子到了,萧府张灯结彩,院里搭着喜棚,流水席摆了上百桌,请了全县半数以上有头脸的乡绅。按身份,家乐本该在席上吃酒的,可是又想借机露脸扬名,把因为凶杀案坏了名声的鹿鸣楼的人气再提上去,也下厨精心做了一道菜,名十全十美。
就是用冬笋、香菇、银芽、火腿、鸡脯、鲍鱼、香干、青瓜、海参、水梨十种食材全部切成均匀的细丝,以高汤煮熟,再浇以一种特制的独家酱料精制而成,各种颜色十种口味混合搭配,色彩和口味都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和谐境地。菜肴端上来,所有客人都不停下筷,连赞美的话都来不及说了。
席上的全鸡也是家乐事先用调好的调料腌好,正日子时候让厨役烤好,席上所用的好汤也是他事前两天熬好的,有了好汤,做出的菜自然是味美。客人们吃得满意,一问才知是鹿鸣楼大厨的手艺,原本因为凶杀案给人们留下坏印象的鹿鸣楼,经过这次喜宴,又恢复了以前的声誉。
宴席一直持续到晚上掌灯时分,家乐吃酒吃得头晕,离了席到外在吹风,看着家欢在屋里逗婴儿,心里高兴得没法用语言表达,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天他干了不少活,却是精神抖擞毫不觉得疲惫。
不知什么时候,叶乘风站在他身边“是不是很开心”
“当然开心了。”
“你先前觉得只有有钱有势才能给家人幸福,所以一心想着搏取功名,其实你看,人的幸福不幸福,和钱多钱少关系不大的。”
家乐想了想,笑道“你说得是,先前我挺瞧不上那小和尚的,觉得他配不上家欢,想逼着他考功名谋出身,可是现在看家欢这么幸福,觉得这样也不错,幸福并不是钱和势带来的。”
“你能想明白很好。”叶乘风点头赞许,“要想幸福,首先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还有就是相爱的人能在一起,你嫌你妹夫这不好那不行,可是他真的去考功名,撇下你妹在家独守空房,就算得了功名又能怎样,说不定富贵之后会变心呢。”
“说的好,”家乐又关心地问“你的身体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再找乐太医诊脉”
叶乘风不答,拉过他的手“有人闹洞房呢,咱们赶紧过去,别让他们闹过火了。”
萧叶两家是世交,为了萧白娶亲的事,叶太太也从老家赶过来,参加完萧家婚礼,回来立即把叶乘风提溜过来“你看看,萧白比你还小两岁呢,人家都娶妻了,你呢”
叶乘风随口应付“嗯,他长得帅嘛。”
“你不是更帅嘛。”叶太太很不满,“去年你遣散所有妾室,说要洗心革面,诚心等着娶妻,正儿八经过日子,我和你娘高兴得睡不着觉,可是拖到现在,你的妻呢连影都没有,也不见你相亲,你到底在干什么了”
“哦,这个嘛”叶乘风一转眼珠想好了说辞,“是这样,这么秋闱孩儿侥幸高中,想参加今春的礼部会试,如果考中了,就可以参加殿试成为天子门生了,以后为朝廷效力,也可以光宗耀祖。男儿在世,立业为先,何患无妻”
叶太太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也无话可驳,只好说“离春闱也没多长时间了,你抓紧时间读书吧,只是你得答应我,不管中不中,春闱结束马上去相亲。”
叶乘风不察觉地皱了皱眉,只得答应着。
叶大少爷要参加会试的消息振奋了叶家上下,家乐顾不上问他怎么突然想起要考会试了,又去翻医书翻食谱,研究好吃又养身的食物给他调理身体。
叶乘风在他精心调理下,身体居然没有往恶化的方向发展。
没多久,春闱大考将到,叶乘风赶到京城备考,家乐不顾他的反对,放下酒楼生意,跟着他到京城随身照顾他的饮食。叶太太看他尽力尽力,也消除了对他的不满。
会试结束,放榜后就是殿试。叶乘风连考几场,虚弱的走路都打晃。家乐心疼地接他出考场,精心料理了养身饮食,从清淡野菜,到美味鱼肉,循序渐进一步步地调理。
叶乘风看他有些消瘦,说“考试的是我,你怎么也瘦了”
“哦,我天天晚上看医书翻食谱,白天还要逛外面的酒楼饭馆,品尝他们的招牌菜向那些前辈取经,还要根据你的体质病情给你料理食物,很忙的,不比你轻松哦。”
叶乘风伸手轻抚他的脸,果然下巴都出来了,不象先前那样丰润,不由得叹口气“你这是何苦,与其想尽法子研究那治疗消渴症的饮食,倒不如在那些达官贵人喜欢的食物上下功夫,以后有机会还可能进宫做御厨,那时,你就可以名扬天下了。”
家乐握住他的手,轻轻在脸上摩挲“以前我想出名,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只想着能和你在一起,长长远远地能为你煮食物。”
叶乘风苦笑一下“这世上哪有天长地久的东西,别天真了。让自己事业有成才是最现实的。你当了御厨,就可以侍候皇上,若得了皇上欢心,也可以得到官衔赏赐,可以光宗耀祖名扬天下了。”
“我不想侍候皇帝,只想给你煮食物。看你吃得好,我就特别开心。”家乐抱住他,忽然掉下泪来,“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疏离,我也不求别的,只求能和你在一起,给你做好吃的,你不懂吗”
叶乘风回抱他,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最终还是狠心推开“你别天真了,现在我考完试了,我要宴请同年好友,还有京城中的亲友世交,你要拿出本事来,好好的把名气打出来。能不能当上御厨,看你造化吧。”
叶太太现在非常不满,考完了试叶乘风不去相亲,却忙着请那些至亲好友来府里尝菜喝酒,这是什么事呀。这么大了还让人操心。
叶太太立即行动,和其它太太联络,请了那些名门小姐来家里玩,每次这时候,叶乘风总是要出门拜访座师和同年,很忙的。
“明天你哪都不许气,混小子。”叶太太气的拍桌子,下了命令。还亲自监督着叶乘风,在家等着邢家太太带着小姐过府。
叶乘风郁闷地把玩腰上的玉佩,叶太太气得敲他“你打起精神来好不好,别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叶乘风没法说出口,现在的他真的是什么都不在意,一个活不了一年的人还有什么心思相亲,何苦害人家的姑娘。可是,这事绝不能说,万一让人知道了,两位母亲一个晕死一个昏倒是肯定的。
邢家太太和小姐过府,叶太太带她们去花园赏玩,一会儿摆上饭来,家乐亲自端菜,趁机悄悄打量了邢小姐好几眼,那小姐温柔美丽,举止娴雅,和叶乘风很般配。
家乐看完美人,郁闷之极地回到厨房,连做菜都没心思了,心里的难受劲说不出口,又无从发泄。
“你蹲在厨房门口做什么”叶乘风走了过来,他在暗处看了好一会儿,看家乐有些难过的样子,忍不住现身出来。
“你不去陪美人说话,来厨房做什么小心油烟呛着你。”家乐眼也不抬。
“我喜欢这味,平凡,令人踏实。お、萫閄苐”叶乘风在他身边坐下来。
家乐抬头看着他,那样英俊,那样气度不凡,这样的人,得有天仙般的美人儿才能配得上吧。家乐咽口唾沫,艰涩地说“现在考完试了,你也安下心来好好相亲才是。”
“嗯,”叶乘风盯着他看了许久,“你也是,你现在小有名气了,也该为自己打算,好好寻一门亲事才是。”
家乐震惊地看着他,这么迫不及待地要他娶亲,好象生怕他缠着他似的。家乐怒冲冲站起来“我什么时候娶亲不用你管,你还是细想这些天见到的那些美人儿哪个更合你的心意吧。”
叶乘风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苦笑了一下。
叶太太流水般地请名门小姐来家,叶乘风居然一个也看不上,气得叶太太骂他,骂急了他索性躲到朋友家,或是逛戏园子,干脆不着家。
很快,皇榜放出,叶乘风高中三甲进士,贺喜的客人把叶府大门都快挤爆了,来提亲的自然是挤破了头。
家乐说不出羡慕还是嫉妒,也没见这家伙怎么点灯熬油的苦读,怎么就这么顺利的连过三关呢再想想自己当初头悬梁锥刺骨地苦读,什么也没捞着,果然人和人的天分是不同的。
叶乘风看出他眼里的羡妒之意,笑道“你别妒忌我,你现在不也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挣得小有名气吗”
家乐心里略好受些,又问“然后你怎么办继续相亲吗”
叶乘风握拳做忠心为国状“男儿考取功名只为立业,我要争取外放做官,成就一番事业。”
“你打算去哪里”
“皇上召见新科进士时,我自荐要去山东平阴查看水患。”
“什么你有没有搞错”家乐气极败坏跳了起来,“你知不知道那里贪官横行,官匪一家,到那里查水患很危险。”
“知道。”叶乘风反应淡淡的。
“那你知不知道,前面几任去查办的钦差,有的与他们同流合污最终落得身败名裂,有的拒绝受贿,半路上被不知名的匪徒杀害,居然连凶手都查不出来”
“知道。”
“那你还看不出来这里面的猫腻”家乐朝他吼起来。
“看出来了。”叶乘风还是淡定悠闲地啜着香茶,好象说的事与自己无关。
家乐泄了气,瞪着他咬咬嘴唇“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不是我们,是我去。”
“不行。”家乐又急得红头胀脑,“我要和你一起去。”
叶乘风干脆利落地拒绝“绝对不行,你明天就回去继续照应酒楼,这个月赚不到三千两银子,看我不揪掉你的耳朵。”
家乐冲他吵了起来,最终还是拗不过他,第二天只得气恨恨地看着他独自走向那条迷雾重重的险路。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去查贪污案
46、异地查案
暮春时节,草长莺飞,天气清朗,春风拂面,这个时候出门边行边玩是件很惬意的事。
叶乘风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很悠闲地边走边看路边风景,一副子游春踏青的样子,完全不象一个怀着秘密任务的钦差。
到了打尖的站头,一个店伙迎上来“这位可是京城来的叶大少爷,小店已经备好热水,还有好酒好菜,请爷跟小的来吧。”
叶乘风觉得奇怪“你认得我”
那店伙笑道“今儿早有位爷吩咐小的,说了爷的相貌年纪,叫小店预备了热水饭菜。”
说着,牵了他的坐骑到了一家饭馆,交给马夫上料,又把叶乘风接入店里坐下。
叶乘风无奈一笑,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第一次出门为朝廷办差,母亲就派人预先打点照顾,生怕他有半点不方便。
在店伙伺候下洗了脸,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四碟精致菜肴,一样是腰果香芹炒虾仁,一样是八宝豆腐,一样是杏仁双菇,还有一样是炒香椿芽,汤是火腿鲜笋汤,主食是五彩面条,分别有黑、红、绿、黄、紫五种颜色,红色应该是红曲染的,黄色是鸡蛋面,绿色是菠菜面,只是这黑色紫色想不通是怎么弄的。
菜品精致美味不油腻,遗憾的没有酒,叶乘风吃得很满意,打赏了店伙,店伙千谢万谢送出店门。
叶乘风继续上路,到了下一个站头时,太阳已经下山,那边客店仍然预备好了饭菜,其后一连三天,都是这样。这天到了陵县,当地最好的客店仍然派了店伙迎接,叶乘风看店家已经准备好了饭菜,都是清淡开胃的食物,其中必有他喜欢的一两样食物,而且必有一样荞麦食品。
叶乘风没说什么,匆匆吃了饭,没有休息,快马加鞭赶到下一个站头平原县,这回没有店伙上来迎他。
下马问了当地人本县最好饭店所在,店伙上前招呼“公子是住店还是吃饭,本店有上好的”
“先来两坛上好花雕酒,再来一份佛跳墙,麻辣大虾,八宝肥鸭,冰糖肘子,红烧鲫鱼,清蒸狮子头。”叶乘风一口气说出好几样肥腴的大菜。
店伙有些为难“佛跳墙现在来不及做,其它的菜可以,您稍等。”
“那你换成炸响铃。”
店伙下去通知厨房准备菜肴,叶乘风眯着眼倚在桌边等着,这家店是当地最好最大的店,厨师手艺不错,很快,饭菜上齐,店伙过来打开花雕泥封,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弥漫整个屋子。
叶乘风倒了一杯,先闻闻味道再观赏色泽,抬起头来,不意外地看见眼前一张写满不高兴的脸。
“眼错不见,你居然背着我喝酒还大鱼大肉的放纵自己。”家乐眼里喷火瞪他,“看来我得一步不离地监视你喽。”
“果然是你。”叶乘风很淡定地喝了一口酒,似是一点也不惊讶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只有唇角扬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家乐奇怪“你知道我在这里”
“先是不知道,可是一连三天都有人预先做好了适合我身体的饭菜,一次两次还算巧合,三次四次就不是了。是母亲派你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要跟来的,太太也知道了。”家乐在他对面坐下来,面带得意,“幸好我来了,否则不知道你会怎么胡来呢。居然被你发现了。”
“这有什么难猜的,连个面条都要弄得五颜六色,除了你还能有谁弄的出来。而且没有酒,还没有肉,我都嗅到虐待的味道了。”叶乘风语气略有怨怼,却带着撒娇的味道。
“你说话凭良心,不是有火腿鲜笋汤”家乐很生气。
“你以为我不识数吗一碗汤里总共才有三片火腿。”
“可是还有香芹虾仁,韭黄肉丝”
“就那些菜边肉,还不够塞牙缝呢。”叶乘风继续控诉他。
“喂,你的牙缝有多大,是太行山的大裂谷吗是不是用牙签剔剔就可以喂饱两淮灾民了”家乐牙尖嘴利毫不示弱。
叶乘风知道和他斗嘴皮自己占不了上风,也不再和他绊嘴,最后只得允许他跟着。
家乐下厨做清淡菜肴给病人吃,那些客店做的大鱼大肉自然落在他的肚里,至于好花雕,叶乘风只喝了一杯,家乐怕浪费,说“既然已经要了酒,只怕人家不会退钱,这些还是我喝吧,你要是嘴馋,可以看着我喝。”
家乐得意地喝酒吃肉,还咂巴嘴,叶乘风无奈地看着他,看他撑不住倒在桌上。
叶乘风把他扶进客房,在他腰里拧了一下,说“臭小子,不能喝就别喝嘛。”
家乐觉得难受,伸爪抓挠,嘴里含含糊糊的嘟囔着“你坏你讨厌为什么这样对我,就因为我不是女人吗哼下辈子我要”
叶乘风把耳朵凑过去,却听见声音越来越低“我想和你在一起你不许赶我”
家乐一觉醒来已经天亮,揉揉眼发现自己穿着贴身的亵衣,衣衫零乱,床上被子也零乱地揉在一旁,再看身边躺着的人,惊叫一声,扯过被子捂住自己一副受惊小兔一样瞪着叶乘风。
叶乘风邪邪一笑,附身凑过来,温热的鼻息直扑到他脸上,说“你干嘛这个样子,你不是说要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家乐吓得直眨眼“我说永远和你在一起,意思是给你做菜,没有别的,你别想歪。”
说着,又想起以前他的刻薄恶毒,忍不住心里一阵愤恨酸楚,又说“你不是讨厌我吗你不是只喜欢女人吗我早就被你弄得心都冷了,可是你开解我的心结,助我学习手艺,帮我办了妹妹的婚事,种种恩德,我不能不回报,可是我能回报的只有给你做好吃的”
家乐眼睛一红说不下去,低下头。
叶乘风手指一动,想去摸他的头发,又忍住,心思百转,想到以前对他的伤害象是一根刺扎在心里,时不时让他心痛不安,现在若是拔了出来好生哄哄他,再保证以后恩情永久,他就会放下伤心,从此放开怀抱,投入全部感情。可是,当死亡降临时又该怎么办他会一辈子伤心怀念。
怎么办
要么他现在伤心,要么他将来伤心,这样的选择实在是太难了。总之,自己终究是让他伤心。
家乐看他神情变换莫测,却久久不说话,心里打起鼓来,面对一个猜不透的谜团,他非常不安。
“你怎么了干嘛不说话”
叶乘风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摆了一副很端庄的样子,说“我没有想歪,想歪的是你。我助你学手艺,帮你家办喜事,那是因为你尽心做饮食为我调理身体,你关心我,我自然也回报你,而且先前我对你太刻薄,给你造成许多伤害,现在想明白过来,觉得那时所做也实在过份,所以想尽力弥补一二。仅仅如此而已,你不用多想。”
听到他的话,家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为他长远考虑,为他解难,扶持他立业,以及诸多掩饰在冰冷面具下的关怀,只不过是弥补先前的伤害,仅仅如此他有钱有势,不是什么厚道仁德的人,伤害了一个微贱小民就伤害了,不弥补谁又能把他怎么样
可是他做了这么多,如今又做出这般无情的样子,若是如他所说仅仅是为了补偿,怎么看也不信。
叶乘风看他沉思着,把被子扯过去拉他起床。
“快起来做早饭,昨晚你喝多了酒,自个儿把衣裳扯乱了,嘴里还胡说乱道的,现在又一副受害人的样子做什么”
家乐晃晃脑袋,甩去如乱麻般的思绪,到厨房去做早饭。对着锅灶盆碗,他很快就集中精神理清了思绪。嗯,我要你习惯我做的菜,我要你只能吃我做的食物,到了没有我就吃不下饭的时候,我再说离开,到时候你再求我别走,我偏不理你,气得你翻白眼,哈哈。
叶乘风真佩服家乐调整心态的能力,不管怎样他都能找到开心的理由,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快乐。两人一起上路,边行边游玩,没多久到了山东平阴。
黄河,又有“悬河”之称,两岸之堤已经高过平民人家的屋顶,如同一把利剑悬在人民的头顶,一旦冲决泛滥,两岸人畜皆成鱼虾,死伤无数,民不聊生。历朝历代,都把治河做为要务,设立了河道总督,管理黄河防务,负责修筑堤坝。
朝廷每年拨的河工款项高达百万两之巨,可是,即使如此,黄河仍然时不时决堤泛滥,大水冲下时,那石土堤坝竟如纸糊的一般,一点事儿也不顶。
也有百姓上京控告治河官员贪污工程款,根本就没有修坝,朝廷也派官员查访过,结果无非两种,一种是钦差回报说河工官员办事得办,谨慎勤劳,什么贪墨误工之说,纯属刁民诬告。还有一种是钦差遇上了盗匪,连尸首都没找着。
好多人对河工这事心知肚明,只是怕惹祸上身,不说话罢了。叶乘风在殿上勇敢自荐查访,可算是大无畏之举,皇帝非常感动,给了一个五品嘉奖的同时却没有恩准他去。
这只是表面,暗地里给了他钦差令牌和关防,命他微服私访方便办事。
叶乘风和家乐两个到了平阴,看这里街市还算繁华,货物还算充裕,不见一个乞讨人。
“平阴是河道总督驻扎的地方,看上去果然管理有方,民生富庶啊。”叶乘风边走边看,好象很随意地说了一句。
这话一出口,街道上听到的人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有人张张嘴想说话,却被旁边的人制止。
这一切,家乐都看在眼里,说“任何地方都有乞丐,京城也是,去年黄河决了口,平阴至高清一带皆为泽国,民不聊生,想不到这么短时间内就恢复繁华,连乞丐都没有了。反常即为妖,这里的水很深啊。”
叶乘风意味深长地笑笑“去吃饭吧。”
两人到了一家最大的客店,要了客房,回到前堂吃饭,店小二把店里的拿手菜报了一遍,家乐笑说“你家的店钱已经贵得吓人了,这普通一味清炒虾仁就这么贵,干脆用抢的好了。”
店伙陪笑道“没办法,生意难做啊。你们从外地来,看着平阴城表面光鲜,其实骨子里么哼”店伙没再说下去。
叶乘风指着家乐说“我这个弟兄厨艺很不错,在家乡时就小有名气,现在想凭手艺混口饭,不知道在这里行不行”
邻座的一位客人听见插嘴说“这位小哥既然有好手艺,哪不能吃饭,干嘛到平阴来,这种吃人不吐渣子的地方岂是你们外乡人能来的”
叶乘风做好奇状“听说河道总督张伯平是朝廷表彰过的能吏,把属下平阴城治理得秩序井然,民丰物阜,我们听说这里好,所以才来这儿做生意的,怎么不好了请公子多多指教。”
邻座的客人想说什么,却看看左右,面有畏惧之色,什么也没说,只寒喧了几句“客人哪里来的一路过来有什么好玩的”之类没有油盐的话混了过去。
叶乘风没有再问,吃了饭把店伙找来问道“我们想四处游玩,这里可有什么好风景”
店伙马上介绍平阴城的名胜古迹,南城的夫子庙,金灯寺,北城的大廊,白云观,东城的小青山,正是花木正盛的时节。
“数了半天,西城有什么好玩的风景你还没说呢。”
店伙有些尴尬,道“西城没什么能看的东西,还是去别的地方玩吧。”
叶乘风和家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有了主意。
“我们去西城看看吧”家乐凑他耳朵根说。
叶乘风白他一眼“谁跟你是我们,是我去。”
家乐用力瞪他,见他毫不动摇,索性扯开嗓子喊“大家快来,听说京里派了钦差”
叶乘风赶紧捂住他的嘴“好吧,我们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又要查案了
端午节快乐,
俺这里温度高达34度,热得头晕脑胀腿发软,只能宅在家里
47、收集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