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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出书版] 第1节

作者:末回 字数:24820 更新:2021-12-28 21:32:02

    书  名江南上册

    作  者末回

    绘  者雨落

    出 版 社威向架空

    出版日期20110520

    文案

    为了救治命在旦夕的弟弟,

    渡厄城主任鹏飞携弟闯入有进无出的万恶谷。

    医术高明的鬼婆婆是唯一的救星,

    可惜恨透世间男子,只愿救治女人。

    简单的男扮女装怎么可能瞒得过神医,

    可任鹏飞早有准备,就算赌上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他也要说动鬼婆婆,把弟弟的命给抢救回来。

    就算是要付出自己的一切,包括性命

    看着谷底这个脏野的傻大个,

    任鹏飞无法置信除了身体必须接受改造,

    鬼婆婆竟然还要他付出这般代价

    第一章

    万恶谷

    万恶谷,指的不是谷里住着上万个恶人,是指这里地势险恶,遍体剧毒的蛇蝎虫蚁草木多得数不清,人若不慎走入谷中,就不要指望能活着出来,进去一个是一个,进去两个死一双,真正是有去无回。

    但这世人谈之色变的深谷里,却有人居住,这个人就是鬼婆婆。鬼婆婆当然不是鬼,她是个人,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人物。鬼婆婆之所以被称之为鬼,一是因为她的脸,被火烧得扭曲斑驳更甚于鬼,任是胆大如牛的人,头一回见到鬼婆婆,也会吓得双腿直哆嗦;二则是鬼婆婆的行事作风,鬼婆婆嗜毒擅毒,万恶谷便是她的杰作,里面的所有毒物都如她指掌一般听令行事,除此之外,鬼婆婆的医术当今世间无人堪与之匹敌,不论是什么魔症病痛,鬼婆婆都有办法医治,但是鬼婆婆只有心情好才会救人,而且只救女人。

    即使你名震天下,即使你是世间公认的好人,甚至是一国之君、武林盟主,即使在她心情好得放声歌唱的时候,只要你不是女人,她照样视而不见。

    任鹏飞站在山脚下,望着山谷深处,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会出现在这个世人皆恨不能退避三舍的地方,自然是被逼无奈,他是来找鬼婆婆救命的,要救的对象是他的弟弟,任程飞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若不是别无他法,任鹏飞不会出现在这,此时此刻,鬼婆婆是他们的一线生机。

    任程飞中了奇怪的蛊,这是弟弟突然昏迷脸色灰暗一直不醒,遍寻世间名医后,才得出的结论。知道是中了蛊,任鹏飞马上调人去查,结果查出一个让人心如死灰的结果,下蛊的人已死,中蛊之人不日也将随之陪葬。

    很歹毒的做法,任鹏飞恨不得抽死自己,他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当初要不是送他到西南蛮夷之地去避祸,怎么会被人下蛊

    任鹏飞子承父业,是一城之主,年轻有为意气风发剑眉星目伟岸英俊,练得炉火纯青的任家独门武功让武林中人侧目敬仰,谈笑风生气质卓越,让多少闺中少女江湖巾帼芳心暗许眼波投递。

    然而,在任鹏飞心底,最珍视的除了父亲留下的渡厄城,就是这个比他小十三岁的弟弟。

    他的母亲拼死生下来的孩子,不仅父亲视若珍宝,连他这个当哥哥的也爱之如命,打小这两个大男人就把这小鬼宠得无法无天,淘气捣蛋,偏生这个小顽皮粉雕玉琢般可爱,爹爹和哥哥宠着没舍得罚,其他人再气,被他扑闪扑闪的双眼一瞅瞅,心肠顿时软糯如绵,任这小顽皮揉搓了。

    好在家里风气向来刚正,小顽皮终究没变成大顽皮,只是那淘气的性子怎么也改不过来,终于有次在城中闯了场大祸,把一个打骂乞丐的小姐剃光了头吊在茶楼上任人观瞻,好家伙,结果小姐的家族是连任大城主都不得不礼让三分的世家。城主怎么道歉赔礼人家都不肯退让,硬要任程飞这小子同样剃光头,从城门跪到城尾,同时要说对不起。

    任鹏飞怎么舍得曾经再如何生这小顽皮的气,顶多也是装模作样瞪一两眼了事,现在爹病去了,死前还要再三嘱咐照顾好这个淘气弟弟,别说是爹的吩咐,这个爱弟如命的任鹏飞自然不肯让他受半点委屈。

    正好当时任家在西南之地的生意出了些问题要派人去处理,任鹏飞斟酌良久,便让弟弟一道同行,算是去避祸。弟弟不在,对方也不能硬来,趁这个时候他再努力一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从小被家人保护过度,离城外远些都需要再三叮嘱派人保护,任程飞心有不愿,但知道是家人的疼爱也没多少怨言,如今能够外出远行,自然点头如捣蒜,还没听完哥哥的叮咛,心就已经飞出九天之外野去了。

    结果这一去,就出了大事。没过一个月,带弟弟去西南的人快马加鞭急冲冲送已经不省人事的任程飞回来,说他某日外出,回来后说身体不适,叫大夫来看也查不出什么,结果一日比一日虚弱,他看着不妙,赶紧把任家的宝贝小少爷送回城里。

    任鹏飞立即请来名医为弟弟诊治,结果请了不下二十位,才终于诊断出,是中了蛊。

    又赶紧叫人去西南调查,中的是什么蛊,为什么会中蛊。结果查出,是弟弟淘气惹的祸,不知当地民俗,冲撞了人家绝对不允许亵渎的神明,被下了死蛊。这种蛊是以下蛊之人性命为引,只要下蛊之人一死,这蛊连当地人听了都摇头说回天乏术。

    弟弟脸色越来越暗,气息越来越弱,能找的人都找了,能求的药也求了,半点用都没有,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弟弟死去

    任鹏飞咬一咬牙,亲自把弟弟虚弱的身体包裹好,一路不停奔波,赶到了万恶谷。

    任鹏飞在山下已经决定好,只要弟弟还有救,不管鬼婆婆开出什么条件,他都答应,即使一命换一命,他也绝不会犹豫。

    不过,万恶谷里到处毒物,接下来该如何进去

    任鹏飞心急如焚地在原地打转,派出去查找进谷方法的人还没回来,弟弟性命危在旦夕,多浪费一刻死亡的脚步就越近。

    脚下都快踏出一个坑的时候,任鹏飞的属下回来了,明白主子此刻的心情,赶紧凑上来直接说道城主,查到了,要到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找一个叫哑姑的妇人,只要想找鬼婆婆看病,就去找她,她会带人进去。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找人

    这名属下却露出一丝犹豫,紧接着又道属下还打听到,哑姑其实是鬼婆婆的弟子,她只会带女人进入谷中,其他人等一律不理,若是有人硬逼她带进去,她就会故意带错路,让人进得去出不得

    任鹏飞的心顿时凉了半截那该怎么办

    城主属下一脸难色,吞吞吐吐。

    有什么话,快说

    这名属下只得说道我们可不可以男扮女装,先骗过哑姑带我们进谷

    任鹏飞星目直扫向来跟随在身边忠心不二的属下,几乎是同时,手沉重地在他肩上轻拍几下,低声吩咐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

    为了弟弟,连命都可以不要,男扮女装算得了什么

    毕竟也是在江湖上混的,除了几个面目实在阳刚得过分的属下,一行人经过精心装扮后,竟以假乱真,一群莺莺燕燕新鲜出炉,若是走在大街上,不说万人空巷,起码也能引人驻足观望。

    不过一群人中,比女人还像女人的,只有被任鹏飞抱在怀里,已经是半生半死虚弱不堪的任程飞了,本来就神似母亲,经过打扮后,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全给比了下去,若是清醒着嫣然一笑,倾国倾城不过如此了吧。

    也许是任程飞的原因,也许是他们的打扮以假乱真,竟真骗过了哑姑,不过,她只肯带两个人进谷。

    任鹏飞没有迟疑,他带上弟弟进去,其他人在外面守候,见机行事,但绝不能贸然行动。

    两个药囊分别塞进任程飞和任鹏飞怀里,一根草绳,中间挂两个小铃铛,各自系在哑姑和任鹏飞的手腕上,任鹏飞背起不省人事的任程飞,为防万一,还用带子把彼此绑了个结实。临行前,哑姑比手画脚表达一个意思记住,若我不把绳子解开,你绝对不能张开眼睛,否则,后果自负。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去别人的地盘就需要遵守别人的习惯,这是对他人的尊重,也不会导致自己处于一个尴尬甚至是不受欢迎的境地,这便是入乡随俗。这个道理,十岁起就跟随父亲在江湖上历练的任鹏飞比谁都懂,并且在这种有求于人的前提下,自是对哑姑提出的条件一一应允。

    对于此去万恶谷,说不上是什么的心情,可在哑姑的示意下,背好虚弱的任程飞,任鹏飞仍老老实实闭上双眼。

    哑姑在前方带路,一根草绳维系任鹏飞的行动,逐渐深入山谷,首先是气味变得不同,原先清新的空气慢慢变得腥臭,其次是周遭的感觉,阴冷空阔,尤其是全然闭上双眼时,感觉分外灵敏,四处仿佛有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冰冷地盯视他们。

    这种感觉很不好,任鹏飞有股想立刻睁开眼睛一探虚实的冲动,然,每一次都在铃铛声清脆响起时,奇异地平静下来。

    背上任程飞的呼吸越发微弱,任鹏飞索性埋头不管不顾继续朝前走,此刻,谷中住着的那个人,是任程飞最后的希望,任鹏飞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她。否则,他无颜以对九泉之下的爹娘,万死难辞其咎。

    不知道前行了多长时间,迎面的一股清风顿时吹散本来萦绕不散的腥臭,任鹏飞顿觉精神焕发,这时,哑姑走过来解开系在他手腕上的绳索,任鹏飞终于得以睁开久合的双眼。

    起先是一愣,随后不禁感叹,人间仙境桃花源地也不过如此了罢

    春光明媚、小河潺潺、彩蝶翩翩、花香四溢,视线流转每一处,都合适得仿若鬼斧神工,十九岁便已经踏遍世间山河的任鹏飞差一些就被此等美景迷去心魂。

    哑姑似是对他的愣怔见怪不怪,面无表情地扫过一眼,也不提醒一下,抬脚便走,好在任鹏飞没忘此行之意,敛回心神,背好弟弟亦步亦趋跟上。

    踏过花香小径一路前进,约有半炷香时间,绕过一道山沟,不远处几间屋舍于山林间时隐时现。

    终于走到小屋前,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蹲下在屋前药圃间忙碌,任鹏飞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这黑色的身影蓦地站起,头也不回,发出尖利如刀锋磨石的声音冷冷道哑姑,你怎地把两个臭男人带进谷里来了

    哑姑脸色大变,退后几步,惊慌地上下打量身边的两个女装男人。

    任鹏飞心神一凛,快走几步,抱拳以礼恭声道这位想必是万恶谷主人了,在下是任鹏飞,乃渡厄城现任城主

    任鹏飞还未近院门,眼前叮一声,松土小铲深深插入他面前的泥土之中,只余木制握柄在外。只差一寸,这把小铲就能把任鹏飞的脚趾铲下,动手的人没留情,之所以会差一寸,是武功高强的任鹏飞电光石火间险险避过。

    我管你是天皇老子还是地府阎罗,敢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不是成了花肥就是药人,今天我心情好,让你选一个

    任鹏飞抬头,任是早有准备,还是被惊得倒抽一口冷气,万恶谷主人被称之为鬼婆婆,并不是空穴来风。斑白的发下,一张根本不似凡人的脸,火烧过般黑抹抹一片,皮肤全然不见,只见一颗颗肉瘤,几个或十几个堆积,整张脸因这些大小不一的肉瘤大了不仅仅一圈,也把眼睛鼻子嘴巴挤得根本找不见,比故事中形容的恶鬼还惊悚,可怕至极。

    咭咭咭

    耳边才传来尖锐的冷笑声,下一秒这张能致人每晚作噩梦的脸蓦然在眼前放大,任鹏飞惊得忍不住连连后退,而这张脸同样步步紧逼,尖锐得刺耳的声音一直在耳边重复。

    男人,告诉我,我美吗我美吗我美吗哈哈哈哈哈哈

    任鹏飞被逼得只能用力合上双眼,一颗冷汗顺额滑下。

    你怎么不看了,怎么闭上眼睛了,啊,啊尖锐的声音抖然变得愤怒不已,甚至,还能听见其中极度愤恨的磨牙声,这就是男人,男人恶心的男人既然进来了,就别想活着出去,找死找死找死

    杀意瞬间迸发,任鹏飞再顾不上其他,蓦地睁开眼睛,扑通跪在地上。

    婆婆,鹏飞求婆婆救弟弟程飞一命,若婆婆能出手相救,鹏飞愿赴汤蹈火,就算婆婆想要鹏飞一命相抵,鹏飞也绝无怨言

    鬼婆婆仿若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突地放声大笑你们进来了,命就是我的了,我还要你的命做啥,再说,我也根本不希罕你们这些臭男人做任何事情

    婆婆

    任鹏飞抬头想再劝说,却发觉脑袋发晕,顿觉不妙,正欲起身,结果一动,身子反而像抽光骨头一般瘫软在地上。

    万恶谷里到处是毒物,就算你进得来,我也能让你再出不去我要让你们这些臭男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中毒之后尽管脑袋浑沌不辨东西,但自鬼婆婆身上传来的杀意,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却是再尖锐不过,任鹏飞知晓,鬼婆婆句句是真,外头关于鬼婆婆对男人的痛恨与残忍也多数是真。

    世间万物,有因才有果。

    身为渡厄城城主,任鹏飞直隶属下过百,掌管中原生意,睿智卓见,不是乡野匹夫,更不逞无谋之勇。这次前来万恶谷早已预料到凶多吉少,为了以防万一,自然是有备而来,但这个备在任鹏飞看来却是个险棋,尤其是对性情不定的鬼婆婆而言,本想试着用条件,试着恳求,结果鬼婆婆丝毫不理会,甚至还令他与任程飞陷入一个非常危险的处境之中。

    背上忽然一轻,弟弟任程飞被鬼婆婆一脚踢飞,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弟弟虚弱的身子在地上倒滚,任鹏飞的心被什么狠狠地一遍遍抓挠,所有的挣扎与努力,皆化为无能为力的颤抖。

    嘁,这小的活不长了,留着也没用,哑姑,直接搬出去剁碎了埋进土里做花肥,这大的嘛,长得倒挺健壮,老身正好缺一个药人试药,试完药再挖出他的心挖出他的脑子,做一个由蛊控制行动,不怕痛也不怕死的尸人,哈哈哈

    比死还要可怕的莫过于此了吧,连见惯血腥场面的任鹏飞都不禁背脊发寒。

    眼见任程飞要被带他们进来的哑姑拖走,任鹏飞艰难地把重如千斤的手伸进怀里,似要掏出什么,眼尖的鬼婆婆用一根长约半寸的大钉子穿透他的手骨钉在地面上,任鹏飞顿时痛得面白如纸,豆大的汗挂满额头,一个东西随之咕咚咕咚从任鹏飞怀里滚落。

    根本不是什么暗器,鬼婆婆定睛一看,怔住,清风吹来,却吹不走空气中弥漫的诡异的谧静凝重。

    静静躺在地上的,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且再破旧不过的拨浪鼓,鼓面上用青颜料写下的青青二字,在岁月的洗刷下,已经褪了不少光华,却遮掩不住当初写下这两个字的人是如何的期待与用心,是如何的甜蜜与憧憬

    一只苍老的手颤抖地捡起这个小鼓,翻过另一面,咕咚一响,赫然印入眼帘的,是安康二字。

    青青,安康。

    鬼婆婆的目光再次落在任鹏飞身上,这次,不再只有冰冷刺骨的杀意与让人头皮发麻的恨意,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深沉,还有忽略不去的连呼吸都不由凝滞的压抑,这并不是什么好的感觉,任鹏飞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在不安地怦怦乱跳。

    这就是他的有备而来。

    倾渡厄城之力查找一个人的过往易如反掌,尽管鬼婆婆的曾经已经随岁月流逝逐渐淡去,但总还留下蛛丝马迹,所以任鹏飞最终还是知道了造成鬼婆婆如此憎恨男人的因。

    人们总说,找到症结才会有办法解开所有,可是死结又如何解任鹏飞来之前就不止一次无奈叹息,但弟弟的情况容不得再拖,所以任鹏飞左思右想之后,揣上属下找到的拨浪鼓来到了万恶谷。

    往事并不全是无奈悲伤的,但人们却总是更清楚的记得不快乐的事情。任鹏飞知道这个小鼓只会给鬼婆婆带来不好的回忆,所以他不到迫不得已实在不想去用谁知道鬼婆婆见了这个东西,会不会因为忆起往事而更想痛下杀手呢

    现在,鬼婆婆见到这面小鼓后,事态的发展看起来不容乐观

    任鹏飞紧张地忍不住屏住呼吸。

    鬼婆婆的手拂了一下,任鹏飞只觉得身子突然轻松许多,喉咙不再紧得难受,手也能抬起来了,当然,能动的只有左手,因为右手还被牢牢钉在地上。

    鬼婆婆轻轻地拨弄着手中的小鼓,咚咚咚地响,她哑着声问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任鹏飞一能动,立刻用目光去寻找弟弟的身影,发现他已经不见,顿时着急万分,可一对上鬼婆婆伫立的瘦小干枯的身影,他还是强忍住心中的担忧,小心谨慎地答在下来之前,曾打听过婆婆的事情,然后无意中寻得这面鼓,也没多想,便带来了。

    婆婆冷笑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任鹏飞忍痛爬起跪在鬼婆婆脚下,诚恳地道婆婆,在下弟弟的性命当今世间只有您能救,若婆婆能施手相救,在鹏飞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婆婆的任何愿望。

    就凭这个小鼓,就想让我救一个臭男人鬼婆婆笑他痴心妄想。

    不,不只是这样。任鹏飞抬头,一句一句坚定地道,只要婆婆能施手相救,渡厄城鹏飞能拱手相让,鹏飞的一条性命也随婆婆处置,就算挖了鹏飞的心、脑子还是五脏六腑,做药人做尸人还是做花肥,鹏飞也绝无怨言。

    鬼婆婆盯着他沉吟片刻,道你说刚刚那个准备断气的小矮子是你弟弟听你一番话,你对弟弟倒真是情深意重。

    是,因为他是在下唯一的弟弟,更是在下的娘亲拼死生下来的孩子。

    哦鬼婆婆似乎对这句话颇有兴致。

    任鹏飞于脑中快速转念一想,似明白什么,便又接着道我娘怀弟弟时家里遭遇祸事,爹不得不前去应对,娘带着我逃难,结果途中受敌人埋伏,娘在打斗中受伤并动了胎气,后来虽逃了出去,却命不久矣,拼着最后一口气,她硬是生下尚不足月的弟弟,最后只来得及见急急赶来的爹一面,并说好好照顾这孩子就死去了。爹那年伤心过度,一夜白发,此后再不肯续弦,并对这个孩子疼爱入骨。现在爹随娘亲逝去,弟弟在我照顾下受此大难,鹏飞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爹娘因此,只要婆婆肯救弟弟一命,鹏飞愿以一命相抵。

    鬼婆婆握紧手中的小鼓,视线在任鹏飞身上驻留许久,终是背过身去。

    任鹏飞抬头,只能看见鬼婆婆瘦如竹竿的身影,风中不停传来小鼓咚咚咚声,一声一声敲击他焦急担忧的心。

    哑姑

    鬼婆婆突然大喊一声。

    把那小矮子送到药房里

    不久之后,铃铛声逐渐靠近,弟弟昏睡的身子再次出现在任鹏飞眼前,又很快被送进一个小小的草房之中。

    鹏飞谢婆婆的救

    任鹏飞还没来得及说出感激之言,鬼婆婆冷哼一声打断他我改变主意,是看在你娘亲的面子上,你不用高兴太早,你送来这面小鼓,还真让我想到怎么整治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臭男人了。现在,要不要救你弟弟,就看你够不够听话,肯不肯依老身的命令办事了

    鬼婆婆的本名叫齐萱,金陵人士,父亲是当时金陵人称再世华佗的大夫,家里开了药堂数间,家中奴仆数十,齐萱出入皆有丫环侍女相随,也可称得上是大家闺秀。齐萱虽不是美艳无双倾国倾城之姿,但相貌举止端庄温婉,为人亲善,还是令不少富家子弟风流公子趋之若鹜,年方二八,上门求亲的人几乎踏平齐家门槛。

    齐大夫仅此一女,自然疼惜非常,不仅一身医术倾囊相授,为女儿择婿更是千挑剔万挑剔,总觉得谁也配不上自家聪慧兰质的女儿,导致齐萱年满双十仍未嫁人。

    某日齐萱出外探亲,回来后带回一名身负重伤昏迷不醒的男子,经过数日治疗,男子醒来告之自己是贩卖货物到金陵的商人,结果途中遭遇强盗,不仅所有货品财物被抢,还与几名家仆失散,他受重伤逃出,幸蒙齐小姐相救。

    男子在齐萱家住下来养伤,齐萱时不时去照料,彼此日久生情,私定终身,齐大夫皆被蒙在鼓里。男子重伤痊愈告辞离开时,临别之夜与齐萱悲切倾诉离别之情,并留下定情信物发誓回到家中后必来金陵向齐家提亲,八抬大轿风光迎娶齐萱进门。

    男子走后数月,齐萱在家中苦苦思念,不久身体微恙便为自己号脉,发现自己已有身孕。这件事情很难瞒过医术精湛的齐大夫,大怒之下逼问原由,得知事情经过时,气得呕血倒地。

    齐大夫让女儿打胎,齐萱深陷情海为保爱人之子死也不肯,齐大夫万般无奈之下,派人根据男子留下的丝许线索前去查找,结果让人失望至极,查无此人。

    齐萱不听父亲所言,仍痴痴盼望爱人来金陵娶她。齐大夫见劝说无效,索性命人暗中下药打掉她腹中胎儿,齐萱的丫环无意中得知此事,吓得赶紧告诉她,齐萱伤心之下,选择连夜离开金陵,自己去寻曾与她山盟海誓的那个人。

    身怀六甲,万水千山长途跋涉,一村一村、一城一城,曾经绫罗绸缎的大小姐变成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乞丐,一次又一次寻找,一次又一次失望,若不是腹中孩子相伴,若不是一线希望相随,这名弱女子怕早已撑不下去。

    也许是老天作弄,齐萱正值临盆之际,终于在某日大街上撞见千辛万苦寻找的人。那时的齐萱盘缠用尽不得不沿街乞讨,一身狼狈憔悴和乞丐无异,而那个人华衣玉靴眉开眼笑。身边陪伴一个美貌的大腹妇人,细心扶持小心呵护,好似手捧心中宝。

    齐萱难以置信地逢人便问,那妇人是谁路人疑惑纷纷避让,也有人好意答她,那妇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娇妻,现已有六个月身孕。

    算一算日子,那人应是回来后不久便娶了妻,把对她的种种山盟海誓抛诸脑后,什么不离不弃,什么风光迎娶,什么八抬大轿曾经令齐萱痴迷难忘的情话,如今如同一把把利刃,分割她的心。

    那日齐萱心如死灰,摇摇晃晃一路茫然前行,也下知是否打击太大,腹中开始疼痛难忍。

    没有爱人,也没有稳婆,没有爹爹的焦急,也没有温暖的住处,在一个四面漏风的破屋中,齐萱一个人九死一生产下一女,用破瓦片割断脐带,用比较干净的里衣包裹孩子,用泪清洗孩子嫩嫩带血的脸。

    此后,这个孩子便是齐萱的命,她叫这个孩子青青,青草的意思,漫山遍野的杂草,顽强的生存。为了抚养这个孩子,齐萱吃尽所有苦头,本来想回去投靠父亲,但思及如今带着孩子身无分文寸步难行,便留在原地,靠着从父亲那学来的医术,带着孩子清苦的生活下去。

    那段时日,是齐萱最幸福的时刻吧,再苦再累,只要孩子甜甜一笑,就什么都忘了。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齐萱开始憧憬将来的时候,刚满两岁的孩子患上难以救治的急症。齐萱空有医术,无药无钱,急得团团转,万般无奈之下,抱着孩子找上原本一辈子都不想再见的那个男人。

    男人私下里见她,不承认青青是自己的孩子,却看在齐萱曾救他一命的分上打发乞丐般给了齐萱一些银两。然,这些钱根本不够买几帖药,不顾齐萱跪下苦苦哀求,男人让家丁把抱着孩子的齐萱打了出去。

    为了救治孩子,齐萱别无选择,只得踏上返回金陵的路,然而这一路太漫长太漫长,漫长到青青死在了路上。

    齐萱抱着孩子的尸体不肯松开,回到金陵时,孩子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她仍痴痴不放,可,更让她绝望的是,齐家早物去人非。

    她半夜离开金陵,她爹一怒之下气火攻心,再也没起来,家中无主,家仆卷尽财产逃匿,从此再无金陵齐家,据闻,齐大夫的遗体不过是被人卷上一张草席匆匆丢进乱葬岗里。

    从此之后,世间再无齐萱,却多了一个鬼婆婆。齐萱用火烧毁自己的容貌,用毒药把自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人。鬼婆婆恨尽天下男人,鬼婆婆苦心钻研医术举世无双,但只肯在心情好的时候救治女性患者,男人胆敢出现在她面前,唯有一死。

    任鹏飞带来的,写着青青安康的小鼓,正是当年齐萱给女儿买的逗她开心的小玩意。

    鬼婆婆哧一声拔出穿过任鹏飞手骨的大钉子,随手一扬丢置一边。

    任鹏飞顾不上手上尖锐的疼痛和不停流出的鲜血,对鬼婆婆说道只要婆婆肯救在下弟弟的性命,不管婆婆让在下做什么,鹏飞绝无二话。

    鬼婆婆用脚尖抬起任鹏飞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端详他的脸。任鹏飞身为一城之主,向来受人敬畏,谁敢待他如此不敬鬼婆婆这番举止,让他身子一凛,脸色更难看几分,若不是咬牙硬忍,只怕早出手甩开这只脚。

    半晌,鬼婆婆才把脚挪开,随即冷嘲热讽地道瞧你这长相,肯定让不少姑娘伤过心吧。

    任鹏飞低头道鹏飞一心扑在城中之事上,又要照顾弟弟,至今没有妻妾,更不曾负过哪位女子。

    鬼婆婆冷哼,话中冰寒刺骨男人的话,说得好听,句句是假

    鬼婆婆心中的恨根深蒂固,任鹏飞也不妄想能解开她心中这个结,只是静静问道婆婆要怎么才肯出手相救

    风中,鬼婆婆的声音淡淡世间男子三妻四妾,女子三从四德,无子便是失德,男子可以不论往日情分赶出家门。即使女子怀有身孕,男子却又能以香火不旺为由再娶再纳,从不专情,女子十月怀胎痛苦非常,还得忍受丈夫与其他女人春宵绵绵。男人何其残忍,女人何其不幸,就因为性别不同,世间不公莫过于此。

    偏偏老身不信天,什么天道轮回,什么世间纲常,不过是一坨屎。凭什么就要女子怀胎生子,凭什么男子就能逍遥自在,老身就非要逆天而行

    你,既然送上门来了,老身就明明白白告诉你,若想救你弟弟一命,便得事事依老身的话而行,由老身动手改变你自身体质,成为第一个可怀胎生育的男人。

    鬼婆婆的冷笑声刺耳的传来你可以拒绝,当然,你也就别指望老身会救你弟弟,更别指望能活着离开万恶谷

    山谷的风清清徐徐,应该是清凉舒适的,然,任鹏飞身上不停冒出的冷汗却一遍又一遍洗涤他的身体,冷得他浑身打颤。

    那一日,他脑中很长一段时间,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第二章

    这比挖脑剖心做成尸人要好得多了,不是吗

    任鹏飞自嘲一笑。

    为了救治弟弟的性命,他同意了,准确来说,是不得不同意了。

    渡厄城势力如此雄厚,要闯一个万恶谷,要威逼一个鬼婆婆救人还不简单吗说实话,还真不简单。鬼婆婆如此行事,得罪的人肯定不少,万恶谷至今无事,鬼婆婆安然无恙,就已经说明很多事情。

    曾经也有一个在武林中响当当的门派因为鬼婆婆不肯救治掌门之子,怒极之下誓言要毁尽万恶谷,门派里的人要硬闯,结果踏进谷中的人再没出来,他们用火烧山,结果欲烧山的人瞬间被毒虫爬满身体,骇人惨叫响起片刻之后,只剩一具白骨。

    千方百计之后,门派的人死伤无数人心惶惶,可是,却仍连鬼婆婆一面都未曾见过。

    门派掌门最终无奈退却,这一事让万恶谷更加令人闻风丧胆,也不再有人胆敢去惹鬼婆婆。

    对付人,对付其他门派,渡厄城一蹴而就,但对付无穷无尽的毒虫无处可攻的万恶谷,还有身法莫测的鬼婆婆,即使是像任鹏飞这样智勇兼备的人,又能如何

    所以,再如何匪夷所思之事,为了救治弟弟的性命,终还是不得不同意了。

    鬼婆婆很快把内力不继的任鹏飞拖进一个充满药味的屋里,看她的意思是,立刻就动手准备。任鹏飞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谨慎地问道婆婆,我弟弟的病

    正背对任鹏飞在箱子里翻找东西的鬼婆婆头也不回道是死蛊,下蛊之人死后才发作,你弟弟肯定吃了不少好药才能熬到现在,放心,他还能再撑几日。

    能不能

    别和我啰嗦鬼婆婆蓦地转过身,冷冷地瞪视他,我知道该怎么做,只要你合作,答应救你弟弟自然会救

    任鹏飞闭口,再不多言一句。

    不久,鬼婆婆拿来一个黑黑的丹丸示意他吃下去,任鹏飞不敢多问,拿过仔细看一眼,便默不作声吞下,药丸的苦涩一直停留在口中。

    药效发作很快,不过是吐息之间,任鹏飞便浑身沉重不堪,四脚没有任何知觉地倒在床上,视线越发迷蒙,依稀看见鬼婆婆在不远的桌上摊开一团布,出现在眼中的各种锋利刀具明晃晃地刺眼。

    任鹏飞心想,改变体质,难不成是把自己弄成男不男女不女的人

    正这么猜测之间,鬼婆婆冷冷的目光在他身上转过一圈,说道老身只在你身里加些能够怀孕的东西,其他一概不动,要不然怎么算是让男人产子。不过,这是老身第一次用人来试验,能不能成功还是其次,你不用高兴太早,就算这一次不成功,老身还会继续再试下去。

    任鹏飞于心里轻轻叹息,让自己不要再想太多,反正还有弟弟在,若他有什么不测,渡厄城以后就交给弟弟了。

    任鹏飞并没有机会目睹自己的身体是怎么被改变的,药效发作他昏过去了,再次醒来也不知过了几个日夜,鬼婆婆不在,屋里药味似乎更重些了,任鹏飞挣扎起身,有些着急地查看自己的身体。

    他身上只披着一张薄薄的被,揭开一看,小腹上有一条约莫一掌长刚刚缝上不久的疤痕。

    看着这道疤,任鹏飞有些发怔,他身体里多了什么不知名的奇怪东西,据说是可以怀胎怪异的感觉袭上全身,任鹏飞很难说清楚自己此刻的感觉。

    你不用太担心,事情才进行一半,你现在就算想怀上也不可能鬼婆婆不知何时站在屋中,冰冷的目光刺人的落在任鹏飞脸上。

    婆婆,我弟弟他

    我用针暂时抑制了他的病情,他可以再多撑一段时间。至于什么时候要除蛊,还要看你能合作到什么程度了。

    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暂时不行。

    是的,因为任鹏飞还有事情需要做,鬼婆婆让他喝下一碗苦得要命的药汁,再让他裸身坐在一个药桶里,桶下面小火慢烧,和许多不知名的草药一块熬煮闷蒸,将近两个时辰,任鹏飞皮肤都泡皱的时候,鬼婆婆才让他起来,让他再喝一碗药后,立刻睡觉。

    如此过了三天,鬼婆婆才让他去见弟弟任程飞,他的脸色比刚来的时候好了许多,但仍未醒。

    鬼婆婆说,等把他身上的蛊去除了,就能醒了。

    任鹏飞问,什么时候才能除蛊

    鬼婆婆冷声道,看你什么时候怀孕了。

    然后又喝药泡药喝药睡觉折腾了数日,某一天醒来,任鹏飞发现自己的手臂上多了一个朱红色的痣,鬼婆婆见了之后,笑了,道,事成了。

    终于可以救任程飞了吗任鹏飞还没来得及高兴,鬼婆婆一盆冷水直接兜头浇上。

    这只是证明你能孕胎了,要救你弟弟,你得先怀上孩子

    任鹏飞艰难地开口怎么怀

    鬼婆婆笑了,干瘪的嘴巴一撇,莫名令人毛骨悚然,她凑嘴在任鹏飞耳边,嘲弄地道像个女人一样岔开双腿,让男人干你,把阳精射在你身体里,懂了吗

    那一刻,自出生来便立于云端,睥睨超然,位高权重受人敬畏崇拜的渡厄城任大城主脑中再一次空白一片,半晌无法思考。

    他是真的没想过会有这一关,真的真的半点没想过。他以为只是动刀喝药泡药就可以了,就算会怀孕,这些也尚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可事实证明,他有点傻有点天真。

    像个女人一样

    若说渡厄城城主年过二十六还没碰过女人,打死谁都不信,他没负过女人不假,不代表他没上过女人。他是京城第一名妓的入幕之宾,只要有事去京城,任鹏飞不住客栈别苑,直接住进第一名妓的香房之中。

    鬼婆婆说起岔开双腿,他莫名想起名妓淮宁两条丰腴如雪的美腿夹住他腰身轻轻摆动时的场景,鬼婆婆说让男人干他,他突然想起淮宁浓密黑丛之间甜蜜湿润的入口

    终于能够思考后,他想,这不是女人才能办到的事情吗可是,他很快又想到,鬼婆婆都能令一个男人改变体质怀孕产子,像个女人一样被男人干又算什么

    过了良久,任鹏飞才硬着头皮问婆婆的意思是,先出谷去找个男人来后面的他怎么也说下去了。

    你不用出去了。

    说完这话,鬼婆婆拽住任鹏飞的衣襟,把他拖到一个山谷旁,指着烟雾飘渺看不见底的山谷道这下面就有一个男人。

    在他们之前,万恶谷中居然还有男人存在

    任鹏飞暗暗吃惊。

    你弟弟还能撑五十七天,过了这段时间,就是老身也无能为力。若你真想救你弟弟性命,这段时间内,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让自己怀上身孕便行。

    怎么才能知道他有没有怀孕

    鬼婆婆扯下他的衣袖,指着他手臂上的红痣说这颗痣消失,就证明你成功了。

    任鹏飞站着发愣,鬼婆婆不耐地问他还有什么事任鹏飞想想后,说,能给我一些类似春药的药吗

    鬼婆婆很快丢给他一瓶药,最后还给了他一个小竹筒,道等你手臂上的痣消失,就打开竹筒,我会把你弄上来。

    说完,也不管任鹏飞有没有听清楚,一脚把他踹进山谷里。

    身子急遽下坠,任鹏飞下意识运气,丹田却空荡荡一片,这才倏然忆起鬼婆婆也不知道在他身上下了什么药,内力像随风散去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已经没有心思哀悼自己苦练多年才修得的浑厚内力,眼下也只能闭上眼睛一直往下掉,很快砰的一声,任鹏飞坠进谷底的一个深潭中,溅起的水浪足有一丈来高。

    好在任鹏飞识得水性,待脑中的浑噩散去,泡在水里的身子几个翻腾,脑袋便冒出了水面。

    一手抹去脸上的水渍,睁开眼睛看向四周,却不由一愣,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胡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木头一样傻傻地盯着他看,刚刚掉下来时溅起的水花把这个猝不及防的人浇成个落汤鸡,一头毛发服帖地黏在他脸上与身上烂得不成样的衣服一起滴水。

    也不知道在谷底待了多久,这人乍一看,已和个未开化的野人差不了多少。

    任鹏飞很快便敛下心神,朝这人所在的方向游过去。攀着四处的岩石慢慢走上岸。上了岸,才走到这人身旁,虚脱无力的他一屁股坐下来,大喘几口气,发现这个满头毛发看不清脸面的人还在望着自己傻傻发愣,很可笑的样子,但任鹏飞却笑不出来,他低声问道谷底就你一个人吗

    谷底的风一阵又一阵吹过,这个人真像块木头般,愣是没吭一声,任鹏飞忍了许久,又问道谷底就你一个人

    这个人还是没回答,任鹏飞暗中叹息,这一口气还没叹完,紧接鼻子发痒重重打了一个大喷嚏,脑袋随之感到有些晕沉。

    受寒了吧。谷底风凉,他还一身湿衣,现在又没内功运气,一番折腾下来,体质弱些的人早不省人事了。

    瞟了身边还傻怔怔的人一眼,任鹏飞起身,本想找个比较隐蔽的地方,但四周不是低矮的岩石就是半尺来高的野草,哪有什么遮掩的地方无奈之下,任鹏飞往前走了几步,背对身后的人,慢慢脱下身上的衣物,反正都是男人,怕什么。

    任鹏飞此次进万恶谷,穿的是一套女装,里头却是男式亵衣,被鬼婆婆识破之后,他便不再换上女装,反正每日不是睡觉便是泡药水,便一直穿着这身亵衣。薄薄的一件白色衬衣,脱下便露出任鹏飞长年习武锻炼得矫健匀称的上身,健康的肤色,沾染些许水渍,在光的折射下,似乎在莹莹发光。

    把解下来的上衣拧干晾在一侧,正想把下身的裤子也脱下时,任鹏飞蓦地扭过头去,恰巧对上这人专注的目光。

    只露出黑得不可捉摸的眼睛的人没有半点尴尬之色,似乎于他心底根本没有所谓的羞耻之心,慢慢移下在任鹏飞脸上的目光,在他身上其他地方留连,炙热的目光几乎把任鹏飞灼伤。

    反而是任鹏飞莫名慌乱起来,抓起一边的上衣走到一个较高些的岩石旁坐下,把那男人的视线完全挡住,这才稍稍放心地把黏在腿上的裤子脱下来放在一边晾干。因为全身都湿透了,任鹏飞索性解开发带用手梳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随意处置,留了二十几年的一头长发就这样把他的背整个挡住。

    突然一只手拨开他的发,贴上他的背,无声无息把任鹏飞吓了一跳,以前内力还在时,不论是谁,在十丈开外就能让他察觉到声息,现在内力没了,人都跑到背后了,他都没发觉

    还是,这人武功高强任鹏飞不着痕迹地挪后一步,这人又想伸手来摸,任鹏飞不悦地用力拽住他的手腕狠狠甩开。

    一头毛发,跟个野人没啥区别的男人许是未料到会被这样对待,黝黑的双眼透露些许茫然,傻傻再看向任鹏飞时,目光很快又不规矩了,从他脸上一直到赤裸的身上,每一寸都不放过。

    任鹏飞忍无可忍,一把推倒这人,抓起才脱下拧干的衣物就要穿上,但有人比他动作更快,闪电一般扬手,顷刻间,任鹏飞手中的衣物全被他夺去。

    这个人紧紧抱住任鹏飞的衣服,眼睛还是片刻不眨的紧盯他矫健修长的身躯。任鹏飞很是恼怒,不顾三七二十一,伸手就要抢回自己的衣服,但这个人身手敏捷得诡异,每次都快要碰上,眨眼工夫,又避开得难以触及。

    喝了好几天不知功用的药,本来身体就有些无力,现在内力又被废去,和这个人纠缠不到盏茶工夫,任鹏飞已是气喘吁吁,差点站不起来,只能斜靠身边的矮石一口一口喘气。

    任鹏飞停下,这个被胡须遮脸看不出长相的野人也停下,目光仍紧紧驻留在他赤裸的身上,任鹏飞虽气,却也无可奈何。想了一阵,他朝这人伸出手,口气尽量缓和地道把衣服给我。

    这人动也不动。

    任鹏飞恼火,口气不由加重把衣服给我

    这人还是不为所动。

    任鹏飞气急,加上这人不识好歹死盯他的身体不放,恼恨之下失去理智,想也没想就扑过去,只为抢回自己的衣服。

    他这一扑,似乎正中野人的下怀,衣服随手一丢,牢牢把他扑过来的身子抱住,再一个翻身就把人压在了身下。

    你干什么

    人被压在草地上,任鹏飞才霍然清醒,这样的姿势更是让他愤怒,瞅见这人下盘全开,卯足劲一脚踹上他的小腹,把人踢到一边打滚,他则趁这个地方飞快向自己的衣服爬过去。

    手离衣服不及一指的距离时,他下身一滑,脚踝被人一握往后一扯,整个人迎面趴在地上,青草的气味充斥鼻腔,胸膛在草地上擦过。

    眼见衣服离自己越来越远,任鹏飞咬牙握拳在草地上恨恨一捶,蓦地翻过身去,抬起另一脚朝这人迎面扫去。

    可这回野人眼明手快,抬手啪握住他的另一只脚,猛然按在地上,人直接从他被分开的双腿间扑到身上。

    你找死

    一城之主的威严可不是装出来的,任鹏飞双目一凛,握紧着手直接朝这人挥过去。尽管内力全失,但长年锻炼出来的力气和速度一般人难以比拟,他想揍的人没有谁躲得过,而挨上这一拳足以肿起一张脸躺在床上十天半月。可让任鹏飞惊讶的是,压在他身上的人,轻轻松松便避开了。

    还未等任鹏飞自震惊中回神,他的这只手被按在了草地上,可他没有迟疑,右手被缚,还有左手只不过,左手下场和右手一样。

    任鹏飞拼命挣扎,可这人的力气大得匪夷所思,甚至让任鹏飞怀疑若他内力还在,能不能从他手中逃离。

    这人确定任鹏飞不能再挣扎出去后,才垂下毛茸茸的脑袋,像确定什么,也像只野兽一样,在他身上左闻闻右闻闻,任鹏飞正感到奇怪时,他突然伸出舌头在他身上舔了起来。

    任鹏飞浑身一颤,剧烈挣扎起来,不可置信地道你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

    任鹏飞挣扎了起来,这人不得不停下来,抬头看向任鹏飞的一眼,有着野兽一般的犀利,他用一只手抓住任鹏飞的双手,用膝盖顶住他乱动的脚,在任鹏飞咬牙切齿的怒骂声中,用手一遍一遍,缓慢而沉重地抚过任鹏飞身体的每一处,就像在对待一个无价之宝。

    若说这些已经是耻辱至极,当任鹏飞察觉身上的人呼吸变重,连身体都开始发热时,更是气得差点昏过去。

    这畜生,想干什么,他想干什么,混账混账

    又不是未经人事之人,对方的欲望已经如此明显,同样身为男人任鹏飞如何不懂,正因为谙晓此事,才会如此恼恨,居然被当成女人居然被当成女人

    气得发胀的脑袋之中倏地闪过什么,任鹏飞不由一愣,想起了他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原因。

    望着烟雾飘渺的山谷上方,任鹏飞苦笑一声,放松身子,不再挣扎,认命地闭上眼睛。

    他以为事情会就这样进行下去,可老天爷明显不会让他如此省事,任鹏飞很快便发现,事情并不如他一开始所想,因为压在他身上的人,除了摸就是舔,根本就没有再进行下一步,且手法生涩得与一个会吃奶的婴儿没两样。

    任鹏飞怔怔地望了一阵这人不断挪动的脑袋,肚里五味杂陈,实在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只知道全身更是无力。

    老天爷到底在开什么玩笑

    此刻的任鹏飞真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一了百了。

    身上的人身子越发烫得厉害,下身不时在任鹏飞身体上磨蹭,也不知是不是被欲望熏得发晕了,手上的劲少了不少,任鹏飞找准时机手一下子就挣脱开来,这人一惊,正欲再把他抓回去,任鹏飞在这时朝他狠狠一瞪,厉声喝道不准动

    怎么说也是向来发号施令的人,眼底的威严霸气总会让人不经意之间俯首称臣,这人呆呆地愣住,果然没动。

    任鹏飞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然睁开,一只手撑在这人单薄的胸膛上,让身子往下挪动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伸出手覆上这人的双腿之间。

    覆上的同时,任鹏飞和这个男人同时倒抽一口冷气,任鹏飞是意外这里已经如此之硬热,至于这个人吃惊什么,可想而知。

    任鹏飞只稍稍动了下手,这个人的身子就抖得如秋风落叶般,一看就知道是未经人事的。任鹏飞垂下眼睛望去,这个男人身上穿的根本不叫衣服,应该是一堆破布挂在身上,该遮的地方没一个遮住,下面的东西一站起来,基本上是一目了然。

    强压住心中强烈的耻辱感,任鹏飞的手从一个破洞之中伸进去,直接覆上这个又硬又热的地方,轻轻捋动。

    这人的身子抖得更厉害,很快就再也忍耐不住,抬起上身用力按住任鹏飞的大掌,下身本能地在他掌心中乱蹭,顶端流出来的湿热很快便沾满任鹏飞一手。

    任鹏飞觉得自己差不多要疯了,他肯定,如果属下见到他主动对其他男人干这种龌龊事,他们会疯得一头撞死。可不仅仅是如此而已,他还得继续疯下去。为了救任程飞一命,为了早些该死的怀孕

    其实,眼前这个男人的生涩,还有他的素未谋面让任鹏飞心里多少有些安慰,至少以后,不会再见到这个男人。

    觉得差不多了,任鹏飞用手推了下这个陷入情欲中的男人,哑着声道你等一下。然后在男人发红不满的眼睛注视下,抽出自己的双腿,忍着耻辱慢慢抬高,把下身完全呈现出来。

    一步一步走进悬崖,已经没有退路可言,此刻任鹏飞完全豁出去了。他抓住男人的手放到下身那个私密的洞口前,示意男人去摸,然后引导男人把手指插进去,从来都只用来排泄的地方埋入异物,强烈的不适感差点让任鹏飞一脚把人踹开。

    男人真的很聪明,只需要引导,便懂得下一步怎么做,他死死盯着这个暗红色的狭缝,一根手指在软热得能把人融化的身体里尽情地动了一阵,便痴痴地又插进去一根手指。

    任鹏飞只能喘着粗气闭上眼睛咬牙忍耐,男人的手指增加到三根的时候,他突然俯下身去,手指撑开洞口,脸凑上去用舌头舔。

    软热的触感让任鹏飞浑身一震,错愕地张开眼,正好看到男人埋首于自己下身,还在执着的舔着那处,似乎还嫌不够,用嘴去吸,还用牙齿去咬

    敏感的下身被咬得针刺般疼,任鹏飞忍无可忍地一手拽住他蓬松的发硬抬起他的脑袋。只是刹那之间,男人被欲望侵袭得通红的双眼野兽一般狠狠圆瞪,狰狞得连任鹏飞都不由一愣,手一松,男人又埋首执着地继续躁躏那个脆弱不堪的地方。

    男人真的不懂惜香怜玉,任鹏飞被弄得很疼,他又咬又啃,那处似乎都被咬破。

    都这样了,男人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任鹏飞伸手摸上男人更是肿胀几分的欲望,一边吃力地再次拉起他的头,挪下身去,抓着他的分身抵在自己的后庭处。

    紫红胀大的分身抵在红肿湿润的洞口上,这个景致让男人的眼睛更是瞪圆几分,任鹏飞不敢看,撇过头去,好半晌才哑声道插进来。

    也许是受任鹏飞声音的蛊惑,男人鬼使神差地扑哧一声把自己埋入,只是这里太过狭窄紧窒,只进去不到三分之一就被卡住了,男人急得满头大汗,下意识地抓紧任鹏飞的胯部,使劲地往里面捅。

    这样的姿势,实在是太疼也太过耻辱,任鹏飞以为自己能忍,可忍到最后他突然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双手拼命地捶打压在身上的男人。

    混蛋,你这个畜生快给我出去滚,滚开

    任鹏飞的挣扎让才进入一点点的分身顿时滑了出来,男人黝黑的大眼微微一眯,顿时发起狠来,带着劲风的一掌狠狠掴向任鹏飞的左颊,脸被打得偏过去,眼冒金星双耳轰鸣半晌不能动弹。

    趁这个机会,男人分开任鹏飞的腿,一鼓作气直捣黄龙,硕大的分身就这么整个深埋进去,身体被撕裂般的痛苦让任鹏飞身体剧烈的抽搐,张口想说什么,却满嘴的血腥味。

    剩下的一切皆是本能了吧,男人像只发狠的野兽,疯狂地在任鹏飞身体里横冲直撞。而任鹏飞除了身体被一遍遍撕裂的疼,还有内脏被不断挤压导致的反胃恶心,他张开嘴巴,只有含着血丝的唾液从嘴里溢出。

    他觉得好难受,真的好难受,身体被大力的摆动,晃得他骨头都快要散架,身子被持续强而有力的撬开侵犯,那里的肉如同放在沙砾上磨过般嘶嘶地疼,除此之外,就是麻痹,就是撕裂,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迷茫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一个静静躺在草地中的小瓷瓶上,过了半晌,才忆起来是什么,任鹏飞伸长手侧过身,想把这个拿过来吃下去。想要熬过这场足以致人崩溃的一切,唯有用药麻痹和逃避。

    可是任鹏飞动一下,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就更用力把他扯回去,对他侵犯也愈加激烈,似是恼怒他的不合作,但任鹏飞怎能放弃,这瓶药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啊,但终究还是被男人拽了回去。

    一次又一次这么重复,直至任鹏飞筋疲力尽,只能呆呆地望着不远处的药瓶,露出迷离而绝望的目光。

    当滚烫的阳精如数射入任鹏飞体内时,他的身体抖了一下,随后,清风吹过,一切逐渐平静下来。

    男人趴在任鹏飞身上喘息,任鹏飞过了很久,才艰难地挣扎着想离开这个人,又被男人压了回去。

    放开任鹏飞的声音沙哑得不成调。

    男人依旧没理他,就这么静静趴在任鹏飞身上,分身还深深埋在他体内。

    任鹏飞静了片刻,小腹蓦然一紧,用足以震破耳膜的声音卯足劲大喊我叫你滚

    男人抬头,傻傻地看他,任鹏飞没理他,面无表情地一把推开,试了几下没能够站起来,几乎是爬着过去和衣服一起把药瓶紧紧攥在手中,用骨节都泛白的力气死命抓住。

    任鹏飞的下身一股夹杂血丝的白色液体蜿蜒而下,男人似乎动了下,被任鹏飞刀子一般的眼神狠狠一瞪,又止住了,只能坐在原处,傻傻地没再挪动一下。

    而任鹏飞受的打击太大,也太累了,坚持没多久,双目一合,倒在草地上。

    第三章

    任鹏飞醒了,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身下垫着枯草,身上盖着用杂草没有章法织成的席子。借着从洞口照进的昏暗光线,看见他的衣服就被放在身侧,从鬼婆婆那拿来的小竹筒和小药瓶整齐的摆在衣服上紧紧挨在一块。

    他的身体状况很是糟糕,一边的脸热辣肿胀,下身私密的地方,从入口到身体内部,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刺疼。

    任鹏飞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更不想知道那个野人到哪去了,心神自醒来经过一阵恍惚之后,慢慢忆起什么,遂抬起右手臂仔细查看上面的红印。

    灰暗之中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这个印子与皮肤的颜色差距太大,依旧能轻易分辨出,并没有半点消失的迹象,还是一样清晰的呈现在眼前。任鹏飞呆看一阵,不由得无力地躺回去。

    待任鹏飞穿上还带着些湿意的衣服扶住洞壁蹒跚走出外面时,看到那个与他有过鱼水之欢的野人正背对他,蹲在不远处的草地里认真地挖什么东西,他身边挖出来的东西已经堆成一座小山,任鹏飞看不出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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