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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婚 第22节

作者:月莲冰 字数:22914 更新:2021-12-28 21:27:13

    端木琏推门进屋的时候,正好看到三个小家伙亲昵的滚做一团,仔细一看,只见皇甫景星那张俊俏的小脸上挂满了苦色,小手不时的推着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的两个更小的小鬼。

    相对于皇甫景星的苦瓜脸,另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可是玩的不亦乐乎,孩子们那天真爽朗的笑容让端木琏心中的郁色得以舒解,俊秀的脸上露出好看的笑容。

    “爹亲”被两个弟弟压倒在床的皇甫景星一看到端木琏,立即求救。

    “爹”

    “亲”

    皇甫麒阳与皇甫麟月这一对双生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模一样的两张小俏脸粉嫩嫩的,仰着头看端木琏,亲昵的唤着爹亲,身体却是牢牢的压着皇甫景星,四肢乱晃,更是让皇甫景星的苦瓜脸更加苦闷。

    看到三个孩子,端木琏的心情愉悦起来。只是刚一走进床榻,眉宇一皱。

    “爹亲,麒儿跟麟儿在景儿身上尿尿呢,臭”瞧见端木琏的神情变化,皇甫景星立马告状道,要知道他可是承受了两个小鬼那最直接的两泡尿啊。

    真不愧是双生子,就连尿裤子也是同时,还把目标找在了皇甫景星的身上。也是因为皇甫景星赶走了照顾他们的奶娘,扬言自己能够照顾好两个弟弟,却不想得到了这样的回报。

    端木琏闻言挑挑眉,尿臊味早已经让他明白了真相,只是看到一向人小鬼大的大儿子被两个小的欺负,心情却是更加愉悦。

    “既然你知道他们要尿尿,怎么就不找奶娘们呢”端木琏一边说着,一边抱起皇甫麒阳,小家伙肉乎乎的小手挥挥,又摸摸端木琏的脸颊,笑的好不开心。另一边,皇甫麟月看到哥哥被爹亲抱走,不甘心的自皇甫景星的身上爬下来,迈着小短腿也要抱抱。

    皇甫景星得了自由,立马从床上爬起来,一看,宝蓝色的锦衣上大大的一道尿渍,看的他眉一皱,嘴一扁,气呼呼的冲那两个被爹亲抱在怀里开心不已的小鬼怒道“不乖的小鬼,要打屁屁。”

    皇甫麒阳跟皇甫麟月可不管自家大哥的抱怨,一人占据端木琏的一只手,接着被端木琏抱走去换衣衫。

    “景儿最乖,自己去洗澡换身衣裳,爹亲要给弟弟们洗澡。”端木琏微笑着对皇甫景星说道,后者不甘不愿的从床上爬下来,找了丫鬟伺候着洗澡换衣。

    被打理干净,床铺也换了新的,两个半大的孩子一被放到床上,就撒欢了互相爬滚起来。

    端木琏坐在床榻边,看着两个才一岁的孩子,怀孕之时两个孩子十分安静乖巧,就连胎动亦不多,却怎么也没想到,两个小家伙的精力比之皇甫景星更加旺盛。

    也因为双生子的关系,两个孩子凑在一起,也更加的热闹。

    两个小鬼互相拥抱互相啃咬了对方满脸的口水,更是从床的一头玩到另一头,精神之好,让端木琏惊讶不已。

    待皇甫景星换洗好回了房,看到玩做一团的两个小鬼,不满的撇撇嘴。拉拉端木琏的衣袖,仰头,明亮的大眼看向端木琏,“爹亲,景儿要抱抱。”

    端木琏低头看向皇甫景星,对于他的话有些哑然失笑,知他定是刚刚自己抱着麒儿跟麟儿,而没有抱他在心中介怀吧。

    一把抱起皇甫景星,“景儿都这么大了,还要爹亲抱抱,也不怕被弟弟们取笑。”端木琏揶揄道,脸上的笑容里溢满了浓浓的温情。

    相爱的夫君,可爱的儿子们,生活如此,又有何求。

    “哼,爹亲也是景儿的,凭什么麒儿跟麟儿能让爹亲抱,景儿就不行”皇甫景星气呼呼的说道,小手一圈,抱住端木琏的脖颈,撒娇起来,“景儿最喜欢爹亲了。”小脸蹭着大脸,小嘴甜甜。

    两个玩的不亦乐乎的小家伙显然听到了皇甫景星在说他们俩,立马停下了互啃的游戏,一起爬到端木琏的身边,两只小手各自一抓,齐齐仰头,脆生生的道“爹亲,抱”

    两个小家伙的反应让端木琏一怔,而皇甫景星立马炸毛了。

    “你们都给我滚边玩去”

    看到皇甫景星炸毛的模样,端木琏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得了皇甫景星一个哀怨的眼神。两个小家伙反而是齐齐拍手,嚷着“哥哥”

    端木琏轻抚皇甫景星的背脊,安抚道“景儿是哥哥,怎么能跟弟弟们生气呢。”

    “臭小鬼,就会跟我抢爹亲。”皇甫景星努努嘴,对着两个笑哈哈的小鬼头做了个鬼脸,转而一把抱住端木琏,“我就是不让爹亲抱你们,看你们怎么办”

    不听话的小鬼,有本事来咬我啊

    皇甫麒阳跟皇甫麟月自然是不知道自家大哥那心里的想法,不过两个小家伙一见哥哥占据了爹亲的怀抱,得不到抱抱的两人竟是一起扁嘴,圆溜溜的眼睛一眯,哇哇哭了起来。

    这样的情形让端木琏有一股想要抚额的冲动,怀里的人儿抱着自己不肯松手,两个小的坐在床上,小手抓着自己的衣服,哭的好伤心。

    无奈的摇摇头,端木琏只好想法子安抚这三个小祖宗。

    翌日,因着被两个小鬼“欺负”了,皇甫景星一早起来就不去看望他们,午后,拉着轩辕倾云去了花园里抓蜻蜓,开开心心的玩了一场,这才想起被他无视了一整天的两个弟弟。

    把抓来的蜻蜓丢给一旁伺候的下人,皇甫景星努努嘴,大眼滴溜溜的转着,最后一拉轩辕倾云的手,道“云哥哥,我们去找麒儿跟麟儿玩吧。”

    说是玩,其实皇甫景星打着欺负的念头,想要把昨日受到的那口气争回来。今日有了帮手,他可是有了坚硬的后盾。

    挥退了一直跟在身后的下人,皇甫景星带着轩辕倾云偷偷溜进了皇甫麒阳与皇甫麟月午睡着的房间。

    寂静的房里没有其他人,两个小不点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小手互相搭着对方的腰,可说是四肢交缠,亲密无间。

    皇甫景星脱了鞋子,爬上床,回头看看站在床边一脸冷然的轩辕倾云,低声催促道“云哥哥快脱鞋。”招招手,示意他快点上床来。

    轩辕倾云冷眼旁观着,却也不上去。

    皇甫景星催促几次,最后只得放弃。看着两个熟睡之中十分安静的小鬼,嘻嘻一笑,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些粉末。

    那是他从苏怀阿姨那拿来的,皇甫景星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知道苏怀阿姨她们最喜欢用这些东西抹脸。

    用小手指沾了点粉末,另一只手捂住嘴偷笑。在心里想了想,双眼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两张脸上扫过,最后一把将粉末抹在了皇甫麒阳的额头,一看红彤彤的,好不有趣,皇甫景星笑的更欢。

    皇甫景星也不管其他,径自的涂抹着,直到将一盒胭脂都用光,皇甫麒阳与皇甫麟月早已经变成了大花脸,还是有媲美猴子屁股的那种。

    看着自己的“杰作”,皇甫景星哈哈大笑起来,捂着肚子笑倒在床上,又指着床上那两个小鬼的脸,冲轩辕倾云笑道“云哥哥快看,像不像猴子”

    轩辕倾云看看笑倒的人,再看看两个被人涂成大花脸还兀自熟睡的小鬼头们,竟是轻叹一声气。

    只是,皇甫景星原以为这一次他“报了仇”,却不想被笑声惊醒的两个小不点一看见他,欢乐的爬过来,将本就笑倒在床的人压住,亲昵的唤着哥哥,还不住的用他们的小脸蹭皇甫景星的脸。

    以至于最后,皇甫景星什么便宜都没占到,反而惹了一身粉,惊叫连连。

    “啊臭小鬼们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这一边,孩子们欢欢喜喜的玩闹着,远方,一场偷袭竟意外的带给了皇甫天烨一个胜利的转机。

    经历了半年的大大小小战役,终于在夏日来临之初,得到了胜利的欢呼。

    大军凯旋而回,带着一个意外之人,浩浩荡荡的回京。

    94、男子

    分别半年,再见之时,心中的思念几乎将端木琏淹没,紧紧的抱住皇甫天烨,激动之情让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皇甫天烨同样想念着他,互相拥抱,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实实在在的怀抱让他亦激动不已。

    “有受伤吗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一想起两年前那一次的战役,端木琏紧张起来,扒拉着皇甫天烨的衣服,也顾不得此刻是在大厅里,四周还有下人在,心中的担忧之情让端木琏忘记了羞涩之感,一心想着要去检查皇甫天烨是否受伤。

    皇甫天烨微微一笑,抓住那紧张的扒拉着自己衣衫的手,紧紧握住,同时安抚道“琏,你别担心,我没有受伤。”说着,又低下头,凑近端木琏的耳边轻声低语道“就算要检查,也得等我们回了房再检查不,现在你也不怕被下人们看了笑话。”

    用眼神示意他看看周围正拧着嘴低笑着的下人们,端木琏此时才想起两人所处之地,立马红了脸。

    端木琏睨了皇甫天烨一眼,又羞又怒,低声道“我这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嘛。”说着,又趁机拐了皇甫天烨一手肘,以掩饰自己心中的羞涩。

    皇甫天烨揉揉被撞了一下的肚腹,笑看那含羞带俏的人。

    皇甫天烨怀着好心情去看望三个儿子,哪想到皇甫景星给了个圆鼓鼓的小屁股,让皇甫天烨一下子愣住了。

    “景儿怎么了,不高兴看到父王吗”弯下身,皇甫天烨凑近到皇甫景星的身边,柔声询问道,端木琏站在一边,微微摇头,心中却是明白皇甫景星这个态度的理由,而那理由,也着实让端木琏感到汗颜。

    皇甫景星抬头瞥了皇甫天烨一眼,回了句“没有不高兴”

    说完,皇甫景星又低下头,小腿胡乱踢踢,喃喃了一句“又多个人跟景儿抢爹亲”

    皇甫天烨直起身,眉间微微抽搐,看向端木琏,端木琏回了个耸肩的动作,又看看皇甫景星嘀嘀咕咕埋怨不已的模样,皇甫天烨感到一阵无语。

    皇甫景星的冷淡让皇甫天烨颇感意外,不过两个小儿子可是亲热的拱在皇甫天烨的怀里,咿咿呀呀说个不停,虽说没有人能够听得懂他们说的话,但那一份热情足够皇甫天烨开心好几天了。

    回京之后也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先是将军队交还给轩辕莫宇,皇甫天烨又入宫一趟,将这半年来的战役跟明帝做个交代,接着安排人将带回来的那人好生看管起来,将一切的后续工作交代完,皇甫天烨才有了得闲时间陪陪心爱之人与三个孩子。

    时间就在这样祥和之中过去数日。

    这一日午后,皇甫天烨接到消息匆匆出门,端木琏也不在意,将三个孩子哄睡了,想起前几日雷诺谈起他娘身体有些不适,想了想,让人准备了些补品药材,决定去探望一下。

    接过下人准备好的东西,端木琏决定弃轿选择走路,也就没让下人跟着,毕竟那一段路也是十分熟悉,且又很安全。

    然而,意外总是发生在这样的时刻,以至于在将来,端木琏数次后悔当初自己的这个小小的决定。安全,这是对普通情况来说的,而例外,总是在你无法预计的时候发生,因为再安全的地方也会发生无法预计的麻烦事,且沾染了,想要甩开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行至半途,端木琏突然想起一件事,掉转了方向,去了隔壁一条街买了些糕点。再出来,他顺道拐进了一条小巷子,只因小巷子的出口处即是雷诺他们所住区域的入口处。

    平日里十分寂静的小巷子,今日却多了一些不速之客。当端木琏踏进小巷子,走了一些路程,却惊见前方的路口处一个叫花子正在扒拉着地上之人的衣服,而地上那人蓬头垢面,也瞧不清面目,只是身上的衣衫虽有些破败,却比之寻常百姓要好上许多。

    那叫花子一见有人出现,一惊之下,急匆匆的逃跑了。转身逃离之际,端木琏恰恰看到叫花子的手上拿着一块玉佩,玉佩的一头佩绳则是连在那人的腰际,在力气的作用下,佩绳断了,而玉佩则落入了那个叫花子的手里。

    叫花子年纪不小,却跑的特迅速,待端木琏反应过来,小巷子里早已经不见了叫花子的踪影,寂静的小巷子,端木琏左手拿着药材,右手拿着糕点,怔怔的看着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许久,他抬脚走过去,手不得空的情况下,伸脚轻轻踢了两下那人的身体。

    “唔”

    那人发出了一道意味不明的声音,依旧躺在地方没有动弹。

    端木琏仔细瞧了瞧那人,因为被发丝遮住了脸,端木琏看不出那人的面容,但那比之一般男子更加高壮的身型已让端木琏蹙起眉宇。

    身上有一些伤,虽不严重,却也依旧能够看出那些干涸的血迹。见死不救不是端木琏的性格,先不管这人是否大奸大恶,单就以刚刚的情形,留着这个人肆意的躺在小巷子里,只怕明日就被人抢光了身上的所有物。

    想了想,端木琏将手中拎着的东西放到一旁,蹲下身,推了推那人,想着要是他能够清醒过来,也能省了不少麻烦事。

    只是,端木琏推了推他,那人嗯嗯哼哼了两句,身体翻动了一下,披着的头发散了开来,露出底下那张轮廓分明的脸,配着深邃的五官,让端木琏怔了怔。

    蹲了许久,端木琏在心中挣扎了些许时间,站起身让开始发麻的脚活动一下,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右脚,惊吓了端木琏。

    “带我离开”虚弱的声音依旧听得出异族的强调,却也与日常之语相差无几。

    这下子,端木琏更加犹豫。可是看着又一次昏迷过去的人,端木琏却是怎么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当男子睁开眼之时,入眼的是一间很简陋的房间,古旧而不破败,只是却能够让人一眼看出房间里的摆设都有了不少的岁月痕迹。

    微微转动头部,恰巧有人推门而入。

    男子略带迷离的看着来人,双眼盯着来人那精致美丽的五官,心中却是暗赞对方的美。那是比他所见过的那些女人还要让男人惊艳的人,虽是一身男装打扮,却让他觉得这世间的女子就是庸脂俗粉,难登大雅之堂,更是比之眼前之人差了数倍甚至数十倍

    端木琏端着刚刚煎好的药进屋,就看见那人醒了,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说道“你醒了,快趁热将药喝了。”

    男子的视线随着端木琏的走进而变动,在看到端木琏随意的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男子的眼神稍稍变了变。

    “你能自己起来喝药吗”端木琏略带为难的看着那人。一想起之前将这人带来雷诺家里的情形,原本并不长的一段路,因为多了一个沉重的累赘,端木琏几乎力竭。

    没想到这人不仅看着高壮,身体更是沉重。以端木琏柔弱的体质,只将人拖了一段路,就气喘吁吁,最后还是不得不找雷诺帮忙。也好在雷诺人小力气到不小,两人合力才将人拖回了家。

    现在,端木琏自是没那个能力扶着他给他喂药,这才会询问他能否自己起来喝药。

    男子看了看端木琏,并未回答端木琏的话,而是径自开口道“是你救了我”略带沙哑的声音,与端木琏那清灵的嗓音完全不同,显示着男性的浑厚与粗犷。

    端木琏点点头,再次催促道“有话等喝了药再问也不迟,不然药凉了,药效就去了大半了。”

    男子沉默不语,良久,就在端木琏想要再次催促之时,男子动了动身体,用手一撑,只是,一个坐起身的动作,就让他感到头脑一阵晕眩,几乎能够感受到四周都在摇晃似的。

    背后,一只手撑住了自己的背脊,男子摇摇头甩去晕眩之感,转头看了端木琏一眼,脸上神情冷然。

    “你起的太猛了,所以会感觉到头晕目眩,一会就好。”端木琏解释道,将手上的药碗递给他,“喝药吧,你的伤势并不是很严重,大夫说休养数日就能够恢复了。”

    男子不语,只是接过药碗,盯着墨黑的药汁看了一会,抬头,一口喝光了碗里的药汁。

    “谢谢。”男子喝完药,轻轻道了一声。

    端木琏一怔,回道“不用客气。”微笑着接过空碗。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男子突然抓住正要起身的端木琏的右手,直勾勾的看着端木琏,眼神一下子从最初的迷离变得犀利。

    突然的变化让端木琏有些惊吓到,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端木琏怔怔的看着男子,手腕上传来的些微痛楚让端木琏清醒过来。

    扭了扭手腕,端木琏本意是示意他松开自己的手腕,却不想因为他的动作,反倒让手腕被抓的更紧。

    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端木琏怔怔的看着床上的男子,而那人亦眼神犀利的看着端木琏。

    “琏哥哥,我娘让我拿些蜜饯给那个大个子解解药的苦味”正在这时,雷诺突然推开门探头进来,看到床上之人抓着端木琏的手腕,一双眼的神情有些严厉,雷诺猛的冲了进来。

    “放开琏哥哥。”

    95、身份

    雷诺冲进来就想推开抓着端木琏的人,只是却对上那一双冷漠无情的眼睛,让他年幼的身体猛地一颤,再回神,心头却是冷汗直冒。

    大着胆子,雷诺维持着他的气势,怒吼着“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亏得琏哥哥把你救回来,你还想要恩将仇报,你”

    端木琏从最初的怔愣中回过神来,看见雷诺因护着自己而情绪激动的模样,回头看了那男子一眼,语气和善的说道“能先放开我的手吗”

    男子收回停留在雷诺身上的视线,将眼中的异色隐藏起来,看向端木琏时,又恢复成平静无波之状。

    男子看看端木琏,抓紧的手慢慢松了开来,端木琏收回手,手腕处泛着些许淡红,有些难受的转动着手腕,端木琏将药碗置于一旁的矮凳上,复又坐下。

    雷诺有些防备的盯着男子,走到端木琏的身边,显然像一个小战士般护卫着端木琏。而男子只瞥了他一眼,视线依旧转回到端木琏的身上,静待他的开口。

    “你之前问我的问题,现在就给你解答”端木琏静静说道,将自己如何遇到他被一个叫花子抢劫到怎么将他带回雷诺的家中,又将大夫的诊断告知与他。事情的经过不长,只花费了些许时间就让男子解了疑惑。

    男子听完端木琏的解释,低头不语。端木琏则静静的坐着,也不心急。

    想到这男人是被人下了某些药物才导致身体异样,端木琏心中对他的身份同样疑虑,只是他并非刨根究底之人,他人之事于己无关。今日会救他,权当是日行一善罢了。

    男子再抬头,目光却是看向一直警惕着他的雷诺身上,冷声道“你叫什么名字”语气强硬,让人不容拒答。

    雷诺的身体微微一颤,小手不自觉的抓住了端木琏的衣角。端木琏蹙起眉看看雷诺,又看看那人紧盯着雷诺的噬人目光,心中的疑惑更深。

    雷诺有些闪躲开他的目光,回了一句“我叫雷诺。”

    听了雷诺的话,男子又低下头,思索之时,眉宇紧蹙。

    雷诺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端木琏,端木琏回以一笑,安抚的轻拍他的手背。

    自雷诺的家里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夕阳西下,晚霞将天空染成一片红光,带着暖意,踏着落日余晖,端木琏徐徐往回走。

    并没有打听那人的身份,只是拜托了雷诺母子将人照顾一下,待那人伤势痊愈就随他离去。端木琏自知自己的身份不该与某些人过多接触,尤其是那人的气魄与谈吐显示着他并不仅仅是一个异族的普通人而已。

    揉揉有些酸疼的手腕,一想到家里那三个睡醒了午觉而见不到自己的小祖宗,端木琏搁下那来路不明的人,归家的心情也急迫了一些。

    果不其然,当端木琏踏进王府的大门,早就有下人急急迎上来,将那三个小家伙的一顿哭闹回报给端木琏。

    端木琏微微叹气一声,快步入屋。

    皇甫景星气呼呼的推开一干下人的哄劝,小腿蹬蹬,一直嚷着“爹亲”

    而另一边,两个半大连话也说不清的奶娃娃则呜呜的哭着,小鼻子都哭的红彤彤,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都成了决堤的洪水,眼泪怎么关也关不住的往外掉。

    两个奶娘无可奈何,只能交由红绡与苏怀哄着两个宝贝,一干下人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只是皇甫麒阳跟皇甫麟月完全不买他们的账,依旧哇哇哭个不停。

    端木琏瞧见自己最宝贝的三个孩子成了这副样子,心疼死了。疾步上前,从红绡的怀里抱过皇甫麒阳,柔声哄着“麒儿乖,爹亲在,不哭。”

    另一头,皇甫麟月注意到了端木琏的身影,哭的更是大声,让端木琏又是一阵心疼。赶紧空出一只手,从苏怀手里接过皇甫麟月,两个孩子在怀,端木琏怕一个不稳摔着其中一个,移步到一边的椅子边坐下,又招招手,让捏着小指头,一脸埋怨的看着自己的皇甫景星过来。

    皇甫景星嘟嘟嘴,气呼呼的鼓起脸,“爹亲丢下景儿”

    端木琏无法分出一只手去抚摸安慰皇甫景星,只是略带歉意的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爹亲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们了,景儿就原谅爹亲这一次吧。”

    皇甫景星踢踢脚,脚尖蹭地,慢慢的挪到端木琏的身边,仰起头,对着端木琏说道“爹亲要说话算话,骗小孩子会被菩萨爷爷抓走的。景儿要爹亲,不要爹亲被菩萨爷爷抓走。”

    端木琏嘴角微微抽搐,想起曾经有一次皇甫天烨教育景儿,讲了一个故事,是有关说谎的事。

    彼时有个人自小到大最喜欢说谎话,总是欺骗身边的人,上至亲人,下至路人。直到某一天,那人刚刚欺骗了一个无知的少年,以至于那少年阴差阳错丧了命,而那人却哈哈大笑,更是咒骂那少年愚笨无知。某一日,那人在一间废弃的庙宇里看到一个乡下姑娘,欲再次行骗。在那人一番花言巧语之后,他以为自己成功之际,一道惊天大雷落下,将寺庙本就不严实的屋顶劈开一个大洞,月光透过破裂的屋顶照射下来,照在庙宇大殿之上的佛像身上。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显露在月光下,整个模样显得有些恐怖狰狞,让人无法直视。

    那人惊见此情此景,内心一突,竟是害怕起来。然而等他再回首,身边那个乡下姑娘不见了,留下的只有一块血丝帕,上书还我命来。

    这下子,那人害怕极了,哆哆嗦嗦的想要逃离寺庙,却被一道道响雷逼回庙中。惊天的巨雷响了一整个夜晚,第二天,人们在寺庙里只看见了那块丝帕,上面的话竟变成了我再也不骗人了。

    破旧的庙宇里,那座泥塑的菩萨像竟好似在咧嘴微笑,给人一毛骨悚然之感。而那个骗子则再也无人见到过,在人间蒸发不见了。

    皇甫景星年纪小,听不出其中的诡异之感,当时一同听皇甫天烨说故事的端木琏,可是不满了许久,抱怨皇甫天烨不该说这样的故事给景儿听。

    好在皇甫景星只听懂了说谎话要被菩萨抓走,并不知道其他。也让原本担忧景儿吓到了的端木琏安心不小。

    此刻听到皇甫景星说的话,端木琏在心中不住的腹诽皇甫天烨的不是。

    屋里几个下人面面相觑,听不懂皇甫景星话中那菩萨爷爷是何意思。

    端木琏让红绡带着其他人下去,留下苏怀伺候即可。皇甫景星瞧见屋里只剩下他们几人,努努嘴,小手一扒拉,抓着端木琏的衣服不放,诺诺的说道“景儿抓着爹亲,爹亲就不会被抓走了。”

    闻言,端木琏不知该喜还是该怒,最后只能无奈的哄着宝贝儿子,心里想着等皇甫天烨回来,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谁让他有事没事总跟景儿说些那样不着调的故事。

    然而,直到入夜,端木琏左等右等也不见皇甫天烨回府,只接到消息得知他有要事要处理,晚膳不用等他。

    端木琏只得自己用膳,又将三个儿子吼睡了,一躺回床上,心头的疑虑又冒了出来。

    迷迷糊糊间,端木琏半睡半醒,看到一个身影在自己的眼前走动。突然惊醒过来,睁眼一看,却是刚刚回来的皇甫天烨。

    “我吵醒你了”皇甫天烨放下手上拿着的衣衫,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抚摸着端木琏的脸颊。

    端木琏压下心中的惊怕,理了理因为睡觉而稍显凌乱的发丝,自床上坐起身。皇甫天烨不赞同的瞪瞪他,“夜凉,小心别着凉了。”说着,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端木琏的大半个身子。

    端木琏接受他的关心,又抓住他的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想起他今日的晚归,端木琏略带担忧的询问道。

    皇甫天烨移动了一下,半搂住端木琏,低头亲昵的噌了噌他的脸颊,低声道“让你担心了。”

    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却许久没有下文。端木琏等的心中更添忧色,微微推开皇甫天烨的怀抱,仰起头看着他那俊美的容颜,却惊觉他的眉宇紧蹙,似被什么所困扰。

    “天烨,究竟出了何事不要瞒着我,那样我会更加担心。”因为甚少看见他那凝重的神情,端木琏难以安心下来。

    皇甫天烨低下头,看着端木琏眼中毫不遮掩的担忧,心中一暖,想了想,最后开口说道“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我们这次能够获胜而归的原因吗”

    端木琏看着皇甫天烨,轻轻点头,“是因为西蒙军派人偷袭,想要烧我军的粮草,却被我军发现,并意外抓获了带头之人,那个带头之人的身份很特殊,才能够让西蒙军不敢轻易进攻。”

    “没错。”皇甫天烨应道,“西蒙国因此只能接受议和的结局,只因为那个被我们抓住的带头之人,是西蒙尊贵的二王子,也是未来最有可能继任西蒙国王位的人。”

    闻言,端木琏吃惊的看着皇甫天烨,他只知道那人的身份很特殊,却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么重要的一个人质。

    “那那个人他”端木琏隐隐有些猜测,却不敢说出口。

    “西蒙国二王子,赫连奎失踪了他逃离了我们关押监禁他的地方,目前行踪不明”

    96、戏弄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偏僻之所自有其让人身处喧嚣红尘之中而无法获得的宁静祥和。

    陈旧的窗户被人轻轻推开,赫连奎透过窗栏看向外面沐浴在阳光下的人。

    自逃出被关押的地方已经过去了三日。三天前,他拼劲全力却最后在药物的影响之下而无力再逃离。却也不想,竟会被这样一个人所救。

    那人宛如一道春日里迷人的优美风景,虽然他仅仅只见过他两面,却每一次见面,都带给自己别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神奇,仿若一道夏日里的清泉,在自己的心尖流淌,带来丝丝爽意。

    又如冬日里的暖阳,温柔的浅笑带给人宁静、幽然,好似一道温泉洗涤了身上的痼疾,让人感到舒心、安逸。

    “琏吗”赫连奎喃喃道,平静无波的目光中看不出其他意味,只是双眼盯着那人,久久不曾收回。

    端木琏知道自己不该再过来探望那个来路不明的男子,只是,一想到那晚皇甫天烨对自己所说的话,让端木琏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

    因为不确定,端木琏无法跟皇甫天烨坦言自己曾救了一个异族人的事。若那人并不是赫连奎也罢,若是,以那人并不简单的身份,又如何确保雷诺母子的安危。

    一番思索下来,他才会选择又一次出现在这里。

    雷诺向端木琏抱怨了那人的冷漠无情与难以接近,那双冷冰冰的眼让人一见就心生畏惧,但碍于端木琏的请求,雷诺还是忍着心头的害怕照顾了那人三天。

    眼看着那人的伤势已经不严重,也经常看见那人下床走动,只是总关在房间里,让雷诺以为这人是不是一个阴郁得不喜见人的家伙。

    端木琏听了雷诺的抱怨,只微微一笑,隐约明白那人不出房门的理由。摸摸雷诺的头,让他去找花花玩,自己则进了那人的房间。

    推开房门,那人正站在窗台前,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显露在光线下的另半张脸则是面无表情,冷漠的眼神投在自己的身上,让端木琏愣了愣。

    “你的伤势怎么样了”端木琏客气的问道。赫连奎瞥了他一眼,关上窗,转身离开窗边。

    瞧见他那冷冰冰的模样,端木琏却也不在意,将门关上,走了过去。

    房间里十分简单,原本是雷诺的房间,却因为他的出现而被迫让出来。对此,雷诺还抱怨了一番。

    端木琏看着房间里唯一一张凳子都被那人占据,犹豫了一下,只得站在一边,遥遥望着他,也不继续走近,

    赫连奎抬头看看他,瞧见他站在房间正中央,怔怔看着自己。抬手,拍拍那张小矮床,“坐。”简单的一个字音,却让端木琏怔愣。

    看到他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赫连奎微微扯出一丝笑意,只是太浅了,除了本人,端木琏根本无从发现他刚刚的那个动作,其实是故意为之。

    “不用了,我站着就好。”端木琏拒绝道,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坦然的坐到床上,任他脸皮再厚,也做不出如此失礼之事。

    “我累。”赫连奎淡漠的又说道,简短的话语让端木琏无法理解他的意思,有些疑惑的看着对方,端木琏思考着他的话中之意。

    瞧出他的疑惑,赫连奎嘴角的笑容更大,只是端木琏无从发现这人的情绪变化。

    “我坐着你站着”赫连奎转动脖颈,抬着头看端木琏。

    这一次虽然语句变长,却让端木琏感到一阵无力。他明白了他的意思让我抬头跟你说话累。

    然而那意思却是让人十分想要丢个白眼给对方,但是素来的好修养让端木琏无法用白眼来表达自己的气闷,只是在心中暗暗唾弃他,面上却依旧带着客气的笑容,“没有多余的凳子”解释了一下自己无法入座的原因。

    赫连奎一手搁在膝盖上,一手搁在床铺上,轻轻打着拍子,低沉的声音自他喉间发出,“有床。”

    端木琏冷下脸,已经明白这人并不如表面所见的那般冷漠无情。只因为他依稀瞧见了这人眼底的笑意,一种被人捉弄调戏的羞愤之感让他的笑容隐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

    赫连奎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心中倒是有些惊讶,却也更觉有意思。

    “我只是过来看看你的伤势,若是你已经痊愈,那这里也不必再留你,你自可以离去了。”这句话,端木琏说的冷漠异常。只因为他厌恶这人眼底透露出来的戏弄之意。

    两人本没有交集,只因为善意的救助,却得来这般的戏弄,也无怪乎端木琏会生气。而赫连奎却也未想到自己的这么一个小小戏弄之举,竟引起对方的反感。

    原本谦逊有礼的人一下子如竖起全身尖刺的刺猬般,防备且疏离的看着自己,赫连奎素来高高在上的骄傲感让他亦不满起来。

    站起来,赫连奎走向冷着脸的端木琏,端木琏瞪着他,并未后退,冷淡的目光显示着他心中的愤懑。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步的距离,赫连奎低头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比之端木琏竟高出一个头,那挺拔强壮的身姿如一堵厚实的墙壁,竟无端让人生出一丝敬畏之感。

    刚刚看他站在窗边,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端木琏并未感觉他异常高大,此刻两人靠的如此之近,身形上的强烈对比一下子让端木琏感到些许危机感。

    他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感觉,却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有了一丝恐惧,直接的反应就体现在,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虽只是很小的一步,却足够让赫连奎注意到他对自己的防备与一丝惊惧。这一次,不再掩饰自己脸上的笑意,嘴角上扬,咧开嘴,笑了起来。

    “你在害怕。”话一出口,明显的看到了他怔愣住,赫连奎收起笑声,拿眼神上下打量着端木琏,目光中那赤裸裸的探究之意,让端木琏感到不舒服的蹙起眉。

    “都说中原人杰地灵,好山好水好美人,果真不假”扬扬眉,赫连奎也不在意端木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自顾自说着话,全然不见之前那副冷漠无情的模样。

    话里话外的调侃之意让端木琏越加羞愤,而赫连奎却对于他的反应十分满意。

    “只可惜,再美也是个男人”赫连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看到端木琏已然黑了的脸,呵呵笑着凑近端木琏的耳边,“若是女人,自可娶回去给我生娃。”

    “你”端木琏异常气愤,甩手就是一巴掌,却被赫连奎轻而易举的抓住手腕,脸上因为怒火通红了一片,看在赫连奎的眼中充满了诱惑。

    “啧啧,漂亮的男人生气起来也是这么美。”赫连奎说道,看着他又想要用另一只手甩巴掌,索性将两只手都挟制住,轻笑着说道“我只不过是用舌头舔舐一下你的耳垂,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吗还是说,东皇国的男人连这点小玩笑都开不起”

    “下流。”端木琏满目羞愤的瞪着他,咬牙骂道。

    赫连奎听到他的骂声,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洪亮的笑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端木琏紧紧皱着眉,一脸愤懑。

    “男人只会对着女人做下流的事,而你”赫连奎再次将端木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视线最后停留在端木琏那平坦的胸部,略显遗憾的开口说道“即使你是女人,也是一个没有女人味的女人,更何况,你是个地地道道的男人。”

    端木琏忍着心头跳动的怒火,为了这种事去争辩实属愚蠢,咬牙忍下,待平复下心中的愤怒,端木琏才冷静着说道“放手。”

    对于这人恩将仇报的挟制了自己的双手,还对自己做了一番戏弄与调戏,端木琏暗暗记下这份冤仇,留待日后再行计较。

    赫连奎并未依言松手,反而是用力捏了捏那纤细的手腕,惊叹于他的柔弱,“美丽的容颜,娇柔的身姿,你若是生为一个女人,该是一个尤物了,真真是可惜了”眼神有些猥亵,让端木琏尤感恶心。

    “说够了没”端木琏无法再忍耐,大声怒道,“男人即使再美也是男人,女人即使再丑也是女人,还轮不到你来质疑我的性别。”

    本是好意来探望,却遭受这样的侮辱,端木琏无法让自己继续保持冷静。赫连奎眯起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阴郁之色,对于端木琏直言的怒骂,让他感到愤怒。

    “你是男是女对我有何关系”赫连奎怒极反笑,“若是有疑惑,我自可以亲自检验检验你的真实性别。”缓缓说着,在看到端木琏露出惊恐的表情之时,脸上带起了笑容。

    身体一动,端木琏感觉到自己脱离地面,飞身摔在了那张并不坚实的木床之上,若非底下的被褥,只怕早已摔得疼痛难忍。

    然而这一摔,也让端木琏感到难受,同时感受到的,是诡异的气氛与头顶投下来的阴影。

    “你要做什么”端木琏仰头怒视他,抱着被摔疼了的右臂,眼露防备。

    “你说呢”赫连奎露齿一笑,深邃的五官配着他那诡异的笑容,让端木琏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

    97、乞丐

    瞧见他那害怕的模样,赫连奎反而大笑起来,压制着端木琏的双手也松了开来,直起身,冲那语惊未定又呆然看着自己的人说道“放心,我目前对男人没兴趣,只不过是跟你开个小玩笑而已。”

    赫连奎带着几分戏谑的话语却让端木琏羞愤难当,想也不想,抬腿就是一脚踹过去。

    而正为自己的小玩笑而自得的人毫无防备被踹了个正着,一个趔趄,向后仰去。端木琏也是愤怒极了,冲上去又重重一推,失去重心的赫连奎重重的被推倒在地。高壮的身体与地面相碰,发出厚重的声响,惊了刚刚回来的雷诺的母亲。

    “怎么了”匆匆推开房门,看到倒在地上的男人与站在床边胸口不住起伏的端木琏,妇人对于两人的现状充满了疑惑,手上还提着篮子,篮子里还装着一些翠绿的蔬菜,显然是刚刚外出归来。

    端木琏整整稍显凌乱的衣衫,瞥了一眼依旧躺在地上的人,抬头,对着妇人微微一笑,“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说完,抬脚跨过赫连奎横着的身体,走到门边,低语道“小心这人。”

    妇人微微一愣,侧过身看着端木琏出了门,再回头,赫连奎已经从地上起身,拍着身上沾染的些许灰尘,对着妇人冷眼以待,“人都来了吗”

    端木琏急匆匆的离开了雷诺的家,一路冲回王府,心中的怒火才渐渐消了下去。一想到那人恬不知耻的戏弄自己,几番话语更是让他羞愤极了,心里依旧有着气愤,以至于情绪外露。

    “琏,你去哪了”端木琏一踏进王府,迎面遇到正欲出门的皇甫天烨。

    “天烨。”

    皇甫天烨看着他脸色不善,微微蹙眉,“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伸手替他将一缕乱了的发丝拨正,轻轻摩挲着端木琏的脸颊,面露担忧。

    端木琏微微摇头,对着皇甫天烨露出一丝浅笑,“我没事,只是刚刚走的急了,岔了气。倒是你,怎么回来了那人找到了”

    端木琏知道他这几日为了搜寻那人的下落,整日在外忙碌,往往一大早出门,到了深夜才归来。以至于这几日,两人能够见面与说话的机会都少了许多。

    皇甫天烨摇头,神情凝重,“人还没找到,不过有了一些消息。”话虽这么说,却丝毫不见喜色,反倒让端木琏更加担心。

    “没事,你不用担心,只要他还没逃出京城,找到他只是时间的问题。”皇甫天烨见他担心,安抚道,“景儿他们都该睡醒了,你进屋陪陪他们,最近外面不安全,还是少出门吧。”

    端木琏点点头,“我知道。”想起今日出门遇到的那事,端木琏自是绝了再去探望的念头。

    瞧见皇甫天烨要离开,端木琏微微张口,最后只说了句“你自己也小心。”

    皇甫天烨笑着道“我会小心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皇甫天烨才依依不舍的出了门。

    端木琏看着皇甫天烨出了门,咬咬牙,吞下心头的疑虑,转身进屋。

    夜,浓重漆黑,不见一丝月光,就连星星也躲进厚厚的云层,不敢露脸。

    煤油灯噼里啪啦的燃着,将简陋的房间照亮。房间里,一人坐在简陋房间里最好的一把椅子上,手中摩挲着一块玉佩,灯火下,玉佩呈现出诡异的红,仿若人血干涸后的暗色,带着一股阴晦之色,又隐隐显露出红光。

    冷漠的眼自玉佩上移开,看着跪在下方的人。那是一个邋里邋遢,蓬头垢面的乞丐,若是端木琏在此,必会认出这个佝偻的匍匐在地的乞丐就是当日抢夺了赫连奎玉佩的那个叫花子。

    此刻,这个叫花子战战噤噤、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连个大气也不敢出。

    他原以为得了这块玉佩能够卖个好价钱,也好让他舒舒服服过一段悠哉的日子。哪想到,那些银子还来不及挥霍,就被人抓住。低下着头,入眼的只是左右两边抓他而来的两个人的双脚。

    想起那两人毫不手软的将自己一顿爆打,虽不致死,却也让他全身疼痛异常。因此他也明白,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而此刻,那个不该惹的人正坐在自己的面前,看着自己,也掌握着自己的性命。

    “我该感谢你,只是抢了玉佩,而不是要了我的性命。”赫连奎一手拿着玉佩,一手撑在椅子把手上,托着下巴抬眼看着地上的叫花子,语气轻松,却让底下的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叫花子畏畏缩缩的抬起头,却在触及赫连奎那双冷漠无情的双眼之时,惊吓着俯下身,结结巴巴道“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爷,是小人的错,爷想要打想要骂,还是把小人当奴隶都行,求爷饶了小人的一条贱命吧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小人的命不值钱,但是小人的家人还需要小人来养活求爷饶了小人的贱命吧”

    刚刚抬眼看到赫连奎眼中浓重的杀意,叫花子再傻也知道自己的死活全在那人的一念之间。尊严算什么,活着才有命,有命才有尊严。重重的磕着头求饶,叫花子全然不顾额头磕出的鲜血。

    赫连奎冷眼看着地上逐渐形成的一摊血迹,面露嘲讽,“海宁,你说我是喜欢随便杀人的主吗”话一出口,明显的看到那叫花子一个怔愣,赫连奎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深。

    被唤做海宁的男人对着赫连奎福身,恭敬的回答“主子慈善。”

    “哈哈”闻言,赫连奎大笑起来,“听到没,我是一个慈善的主,最不喜欢看到鲜血了,赶快把你那些血迹给我收回去,真是污了我的眼。”笑容一收,眼神立即冷了下来,眼底的杀意弥漫开来,让叫花子抖动着身子却怎么也不敢动弹。

    身体上的疼痛怎么也比不上面对死亡时的害怕,叫花子不知所措间,又听到男人的声音,只是这一次,却加深了心头的恐惧。

    “海波,告诉他,怎么把血迹收回去。”

    “是。”

    另一个男人应了一声,渐渐走近叫花子的身边。就在叫花子想要反应之时,被人一把抓住了头,猛地按在地上,耳边,传来男人毫无波动的刻板声音,“舔干净。”

    叫花子被人按着头,抵着地上那一摊血迹,额头上的伤口处依旧流着鲜血,形成更大一片。那摊血迹看的赫连奎眼神更冷。

    常年跟在主子身边,两个手下自然能够感受到主子的情绪变化,海波不敢迟疑,按着叫花子的头,再次说道“舔干净。”

    嘴巴跟鼻子紧紧贴着地面,叫花子痛苦的张着嘴,“爷,求爷饶了小人的贱命。”艰难的说着,伸出舌头开始舔舐地面上的血迹。

    地面本就不平整,散布着许多细小的沙粒与小石子,不一会儿,叫花子的舌头已经被那些小石子给割开了一道道口子,嘴角溢出血丝,伴随着痛苦,依旧艰难的舔舐着。

    赫连奎冷眼看着趴在地上舔着地面的人,手指摩挲着玉佩,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这块玉佩自他出生起就戴在身上,说起来,还是第一次离开自己身边数日。那是西蒙国用来证明王子身份的唯一凭证,也是象征着王子权利的凭证,拥有它,你才能调兵遣将,它就相当于虎符,让士兵听令的利器。

    西蒙的军人有一个习惯,就是用敌人的鲜血来浸染自己佩戴的饰物。这一块玉佩,吸食了无数敌人的鲜血,才有了今日这样的颜色。

    血,让人兴奋,让人激昂,让人充满战斗力

    赫连奎欣赏强韧、不屈不饶的男子汉,最厌恶的就是这种求饶、只为活命不惜尊严的小人。在叫花子好不容易将地面上的那些血迹舔舐干净之后,赫连奎微微一摆手。

    “处理掉。”面露鄙夷之色,赫连奎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示意海波将人处理了。

    叫花子一听这话,激动的挣扎起来,想要开口,却因为舌头受到严重的伤,已经无法将话完整的说出口。被海波一把拽住,拖到了屋外。

    静默了些许时辰,赫连奎换了个姿势,看向房间里那角落站着的一个身影。

    “芸娘。”

    赫连奎轻声唤了一声,然而在这安静的房间里,这突然的出声让一直站在墙角的妇人惊跳了一下。

    “奴婢在。”慌慌张张的应道,芸娘,也就是雷诺的母亲,此时早已不见白日里的镇定自若,战战兢兢的俯身等候着赫连奎的话。

    “我替我大哥谢谢你,将他养的这么好。”瞥了一眼墙角卑微的身影,赫连奎不在意的说道,脸上,却毫无感谢的诚意,有的,只是嫌恶。

    “奴婢不敢。”芸娘急急说道,身子伏的更低。

    这些年,她小心翼翼,却不想依旧逃不开这个宿命,一想到在房间里昏睡着的雷诺,芸娘咬紧了牙,她必须保护好他。

    赫连奎低声笑了起来,“你说,若是我大哥突然看见你们,他会怎么样高兴的从病床上跳起来,然后生龙活虎,接手王位而我,只能一辈子听他差遣”

    墙角的身影颤抖的更加厉害,宛如狂风中的一朵残花,即将经受不住肆虐的风暴侵蚀而要凋零。

    98、平静

    端木琏辗转反侧,最后还是从床榻上坐起,掀开床帐,微弱的火光轻轻摇曳,映出他那一抹单薄的身影。

    下床,随意的披了一件外衫,在房间里徘徊。

    已然夜半,却依旧不见皇甫天烨归来,这让端木琏更加坐立不安。

    入夜前,端木琏终于将自己救了一个异族人之事告诉与皇甫天烨,而皇甫天烨得了他的消息,自是急匆匆的带着人去抓捕赫连奎。

    只是,一去多时,却始终不见皇甫天烨归来,心中的担忧让端木琏无法镇定,也不知人抓到了没

    眼看着天都快亮了,端木琏精神不振,有些疲惫的靠坐在床上,担心思虑了一整夜。

    当皇甫天烨回来之时,看见的就是端木琏靠着床柱,低垂着脑袋,紧闭的双眼与胸口处的起伏显示着他只是睡着了,但身上仅仅披着一件薄薄的外衫。即使房间里比之外面温暖许多,却也足够让一向身体单薄的人受了冻。

    皇甫天烨蹙着眉,正欲上前,端木琏一个喷嚏将自己从睡梦中惊醒。

    “怎么不躺床上睡觉你看都着凉了。”皇甫天烨略带责备的上前,抱住端木琏,感觉到他那冰冷的身体,眉宇皱的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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