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他每天都要上观日峰七八次,看看卢雅江醒了没有。有时前脚刚出了冰室,想着也许自己一走卢雅江便醒了,扭头又进去了。只可惜,卢雅江一次也没有醒过,且呼吸越来越微弱,渐渐地,等上一盏茶的功夫大约也只能感受到他一两次的轻微吐纳。
高晟风冲进冰室里,直扑冰床,将卢雅江抱进怀里,不住地喃喃道“不可能的,我不信,雅江,你快醒醒,你们父子俩这一回玩得太过火了。你快醒过来,我就不生你的气,那七百三十七下,也统统替你免了。”
卢雅江就像一个布偶一般任他摆弄。
高晟风先是抱着他不住的晃,晃了许久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渐渐地就冷静了下来,跪在冰床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卢雅江,缓缓地摩挲着他的脸和手。
高晟风是那样的出神,以至于尹言走进冰室,在他身后站了很久他才发现。他问尹言“韩江找到了没有”
尹言摇了摇头“我派了三十名探子出去,都没有韩江的下落。”
高晟风转过头定定看着他“右护法。”
尹言看着他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好,我亲自去找。”
高晟风疲惫地趴在卢雅江身上,轻声道“尹叔叔,你快些去吧。”
尹言恭敬地弯下腰,道“是,教主。”说完之后又看了卢雅江一眼,悄无声息地阖上门出去了。
高晟风在冰室里呆了一整天,跪趴在卢雅江身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已不知屋外是白天或黑夜。直到听见外头传来猫头鹰的叫声,他才知夜已深了。卢雅江昏迷,已经整整七天了。
高晟风将手指探到卢雅江的鼻下,试探他的呼吸,可是等了很久很久,半丝气息也没有。他慌了神,捉起卢雅江的手探他脉搏,又爬到他胸口听他的心跳没有任何生命的体征
高晟风看着苍白的卢雅江,不敢相信自己眼前躺着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他慢慢地爬到冰床上,在卢雅江身边躺下,将自己的胳膊枕到他的脖子下,就像从前那样抱着他,亲了亲他的嘴唇,沙哑地喃喃道“小混蛋,你还欠本教主一个馒头和七百三十七下,你快点醒来,别想赖了。”说罢搂着卢雅江的胳膊收了收,合上眼睛,安静地入睡。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脸上湿湿的,复又睁开眼,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凑到嘴边舔了舔,有些微涩,那是他的眼泪。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水迹,身体开始小幅地颤抖,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紧紧抱着卢雅江,放声大哭起来。
“雅江,你醒醒,你醒醒。”他捧着卢雅江的脸,痛哭流涕道“你、你醒了,我再也不欺负你,我一定好好待你。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了,我要你,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好。你快醒醒,我的左护法,我的雅江啊”
卢雅江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高晟风趴在他的胸口,不住地喃喃着“我只要你陪我就好”“其他什么也无关紧要”,渐渐地,他哭累了,嗓子哑的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只有身体还小幅度地颤抖着。
这时,一个含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小教主,你终于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了吗”
高晟风一愣,迅速回头,只见韩江一脸坏笑,站在冰室的门口。他猛地跳起来,要扑上去,却因跪的太久,腿脚麻了,又摔了回去。
韩江悠悠闲闲地说“小教主,你别急,我封了他七天,如今已过了子时,你的小左护法,你的小雅江,就快醒了。”
高晟风又一愣,视线重新回到卢雅江身上。果不其然,卢雅江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他立刻扑上去探卢雅江的脉,卢雅江的脉象还是很虚弱,但比先前已经强了不少,且频率正在加快,是恢复的征兆。高晟风紧张地屏息静待,又过了一会儿,卢雅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高晟风“啊”地大叫一声,跳过去扑到他怀里,双臂几乎将他的腰掐断。卢雅江难受地皱起了眉头,抬手摸了摸高晟风的头发“教主”
高晟风抬起头,红红肿肿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
卢雅江一脸莫名“教主,你怎么了”他茫然四顾,奇道“这里是冰室”又看见抱着胸靠在门口的韩江,愣了愣,皱起眉头道“你方才为何偷袭我”
高晟风原本想质问他是否和韩江故意联手演了这出戏来气他,见了他这反应,便知他亦是不知情的,自己不过是被韩江耍了而已。他顿时怒火攻心,眼刀向韩江射去,韩江哈哈大笑,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块粉红色的手绢向他挥了挥,一蹦一跳地向外跑去,嚷嚷道“汝来追我啊汝来追我啊快来追呀哇哈哈哈哈”
高晟风气的磨牙霍霍,正要站起来,却听卢雅江惊诧地问道“教主,你的眼睛怎么了你哭了”
高晟风闷哼了一声,将脸埋进卢雅江怀里“都是你的错”
卢雅江有些吃惊地看着紧紧抱着自己不撒手的高晟风,过了一会儿,也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背。两人无言地相拥了良久。
卢雅江轻声道“我刚才好像听见教主说”
高晟风唰的一下抬起眼瞪着他。
卢雅江咬了咬嘴唇,壮着胆子说下去“我听见教主说,知道自己要的什么”
高晟风有些别扭地扭了扭,居然大方地嗯了一声,道“对,我要你陪在我身边,陪我吃饭,陪我洗澡,陪我睡觉,陪我一辈子。”
卢雅江还没来得及泛起一个微笑,又听高晟风接着说道“不过你还欠本教主七百三十七下,这个不能抵赖”
卢雅江的笑容僵了僵,嘴角还是继续扬了上去,甜甜蜜蜜地啄了啄高晟风的嘴角“好。”
高晟风将他抱起,他赶紧乖巧地顺势搂住高晟风的脖子。高晟风道“回去吧。”走了两步,突然阴嗖嗖地冷笑起来“好一个韩江,咱们走着瞧吧”
卢雅江连忙撇清关系“我什么也不知道”
高晟风道“嗯,我知道,不关你的事。放心,你只要乖乖趴在床上让本教主打屁股就好。”
卢雅江凑过去亲了他一口,不尽兴,抱着他的脸一顿狂亲。高晟风抱着他一边回应他的吻一边往外走,好几回差点撞到密道的墙壁上。
卢雅江道“我最喜欢教主了。我要陪教主睡觉,陪教主洗澡,陪教主睡觉,陪教主一起老去”
高晟风索性将他放了下来,压到墙壁上拼命地吻他,恨不得将他吃进肚子里。吻过之后,他抱着卢雅江,哑声道“左护法,你一辈子都逃不出本教主的手掌心。”
卢雅江珍而重之地捧起他的手,按到自己的心口“我不逃。”
两人静静地对望着,恨不能融在对方写满爱意的目光中。时间被相爱之人的深情无限拉长,每一瞬间,都将定格成永久。
夜晚的山头是那样的安静,只剩下猫头鹰偶尔响起的啼叫声,以及那久久回荡不绝的、韩江的狂笑声。
“汝来追我呀”
“来追我呀”
“追我呀”
“我呀”
“呀”
正文完。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
本文的正文部分到此就完结了,接下来就是各种番外,教主和左护法的,韩江和右护法的,毒师师徒的,全文罪魁祸首馒头兄的等等,应该还有好几篇吧
番外之绿肚兜
这天高晟风正打算和卢雅江亲热,亲手给他解红袍的过程中,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从前送你的衣服,除了红的,还有别的么”
卢雅江一愣,笑脸垮了下去,阴沉沉地撅着嘴不肯说话。
高晟风奇道“究竟是什么我上一回问你,你还生了气,我自己倒忘了。”
卢雅江不情不愿道“你还是忘了吧。”
高晟风岂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发的,纠缠起他来,非要他说个明白。卢雅江的嘴像是上了锁,死活都不肯说。高晟风唬起脸道“左护法,你又要违抗本教主的命令”
这回卢雅江却不服软,只道“我若说了,你必定要我穿。”
高晟风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不过为了满足好奇心,他先不承认,哄道“乖雅江,我只是想知道,若是不合适,不会让你穿的。”
卢雅江死都不说,高晟风犟不过他,只得作罢。夜里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做了许多回,到他气息奄奄的时候继续逼问,卢雅江眼一翻索性装死。高晟风也折腾的累了,无法,只得抱着他睡了。
翌日,高晟风偷偷摸摸潜进卢雅江的江潮居,从柜子里找到一个箱子,拖出来把箱子打开。这个箱子里放的都是高晟风送给卢雅江的衣服,从外袍到内衬再到贴身的亵裤,全是耀眼的红。
高晟风摸着下巴道“原来我这么喜欢红色”
他把红色的衣服都取出来,在箱子底下,看见了绿色的一角,心中一喜,赶紧将那件绿色的抽出来展开一看是一件宽大洗旧的肚兜。他一瞧见肚兜,立刻恍然大悟,想起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还是他们只有十几岁的时候,高晟风才刚刚当了一两年的教主,有一天他扮成孟大妈去卢雅江的江潮居倒馊水,看见卢雅江正站在桌边练字。他走上前一看,只见宣纸上写了三个大字长缨枪。他当即大怒,命人去山下买了一条大号的肚兜,专门洗旧了,使得它看起来好像穿过好几年似的,还亲手在胸脯的地方开了两个口,使穿他的人会露出乳首。某次他临幸完卢雅江,就把那件肚兜丢给他,说是倒馊水的孟大妈的肚兜,自己某天看她洗衣服的时候,觉得很适合卢雅江穿,就问她讨过来送给卢雅江。这么做,纯粹是为了让卢雅江和他一样不开心而已。
高晟风刚当上教主的那会儿是他最喜怒无常的时候,为了欺负卢雅江这档子事儿没少做,也因为做得多,后来也就没放在心上。再过几年,他心态平和了一些,就更加少去想这些事儿了。
高晟风盯着绿肚兜看了一会儿,想象着卢雅江穿上它的样子,是千娇百媚还是杀气大盛想的他心里如同被猫爪挠一般。他把其他红衣服放回箱子里,将箱子收好,绿肚兜揣进兜里,走了。
晚上,高晟风来找卢雅江,两人在床上抱着亲亲热热地滚了几圈,正待脱衣时,高晟风突然从衣襟里拽出一条绿肚兜,展开亮到卢雅江面前,笑嘻嘻地说“雅江,穿这个给我看看吧。”圕馫闁苐
卢雅江的脸一下就垮了,气哼哼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翻了个身不理他。
高晟风见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晃着他的肩膀软声软语地哄道“哥哥,穿给小翔看看吧。”
卢雅江哆嗦了一下,还是不理他。
高晟风压上去亲亲他的脸蛋“哥哥,穿吧穿嘛哥哥最好了。”
卢雅江翻了个身,恶狠狠地看着他“你先穿给哥哥看看吧。”
高晟风娇滴滴地抛了个媚眼“你想看我化妆成孟大妈的时节穿的就是这件,待我化个妆来穿给你看”
卢雅江想象出一个肥胖臃肿的女人穿着胸口有两个洞的绿肚兜在他面前扭啊扭,霎时脸色都青了。
高晟风道“你嫌弃本教主本教主穿过的肚兜你不肯穿你说你说,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长缨枪那家伙”
卢雅江无语问苍天,愤然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肚兜,披到身上。
高晟风道“先把里面的衣服脱了再穿。”
卢雅江又不肯。
高晟风好一番纠缠,终于把他磨的服了软,别扭地把衣服除尽,然后围上这件绿肚兜。由于肚兜是大号的,卢雅江穿来大小正正好好。绿肚兜非常之恶俗,正面绣着一朵大红色的牡丹花。俗话说,红配绿,赛狗屁,非常符合教主大人恶俗的审美,他也正是看中了这朵大红牡丹才让人买下来的。
高晟风色迷迷地打量着卢雅江,这件肚兜的胸口被他戳了两个洞,正好使得卢雅江露出乳首,整体的视觉效果简直不忍目睹。卢雅江羞愤地用双臂挡住自己的胸口,高晟风一扑过来他就又踢又咬,发泄自己满满的怨怼。
高晟风又一次被他踢开,哼哼道“好贞洁的小混蛋,为夫都把你娶回家门了,怎么还不让碰”
卢雅江道“你娶了吗”
高晟风道“娶了呀不然我为什么从小就送你红衣服,那就是你的嫁衣”
卢雅江想了想,护着胸口的手松了一点“原来教主这么早就有这心思了吗”
高晟风指着墙上被裱起来的出自韩江之手的那副孩儿咬鸟图,大言不惭道“你爹的嫁妆我都收了”上次韩江偷偷溜过来,看见高晟风非但没有气急败坏地将这幅画撕了,居然还让人上了色,堂而皇之地裱起来挂在墙上,十分之惊奇。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小不要脸还有指鹿为马这一招。
卢雅江的手又松了一点,小声道“那聘礼呢”
高晟风指指绿肚兜“这不就是”
卢雅江愤慨,翻了个身不理他。高晟风忙凑过去将他扳过来面对自己,道“本教主的聘礼你七岁就收了”
卢雅江吃惊“什么”
高晟风竖起一根手指,笑嘻嘻地说“一个馒头。”
卢雅江一哽,泪眼朦胧地转过脸去。他这一生,就因为一个馒头,把自己彻彻底底地卖了。早知道,当初绝不分半个馒头给长缨枪,不为别的,好歹吃了一整个,没有只吃了半个那么亏。
高晟风抱着他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会儿亲吻他的耳垂,一会儿揉捏他的屁股,卢雅江被他折腾的渐渐全身发软,只得敞开身子随他去了。高晟风透过自己在肚兜上戳的那两个洞,拼命吮吸卢雅江的乳首,卢雅江难耐地扭动着身子“晟风,晟风,好痒呀。”
高晟风取了一罐蜂蜜来,涂在他的乳尖和阳物上,一点一点地舔吸干净。涂过蜂蜜的卢雅江香喷喷,甜津津的,他含着便不想松口,恨不能直接吃下肚去。
没一会儿,卢雅江被他折腾的开始小声啜泣,高晟风奇道“你不舒服”
卢雅江摇摇头。
高晟风道“那你怎么哭了”
卢雅江松开遮着脸的手,只见他面色通红,眼神迷离,表情羞愤。高晟风笑嘻嘻地压倒他身上,舔着他的嘴唇道“哥哥是不是太喜欢晟风了”
卢雅江瞪了他一眼,扯着身上的绿肚兜瓮声道“你也要穿”
高晟风嘿嘿一笑“好啊,下次穿给你看。”说罢架起他两腿,缓缓将自己的家伙顶进了他的身体里。
经过一番折腾后,卢雅江疲惫不已,很快就进入了黑甜的梦想。他做了一个梦,梦见高晟风又化妆成孟大妈,身材黝黑臃肿,穿了件胸口破洞的绿肚兜,一扭一扭地靠近他,把他压倒以后骑到他身上,对他抛着媚眼问道“左护法,我美不美”突然间手里又多了一桶馊水,浇在自己身上,又问他“左护法,我香不香”
卢雅江一身冷汗地吓醒了。
翌日一早,卢雅江找了把剪子来把这件绿肚兜剪了个粉碎,高晟风看到以后十分惋惜“你不是要看我穿么我还没穿过呢。”
卢雅江痛苦地别过脸去“算了。”
“呀”高晟风叉腰道“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本教主,不肯看我穿”
卢雅江忧伤地抬起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我天宁教,休矣
番外之陌上谁家少年郎一
三十二年前,一群武林正道冲上天山,围剿了满花宫。满花宫上下没有一名成年男子,数百女人和儿童,只有极少数逃过此劫 ,尹言和卢天彩就是那幸运的少数。
满花宫是百年前由几名青楼女子成立的门派,门派只收女弟子,这些女子多是欢场出身,这些女子进入满花宫后将被教授武功 和知识。门派以贩卖手工艺品、卖唱卖舞甚至是卖皮肉生意撑起。江湖中人都道满花宫里尽是些“淫娃荡妇”,说起时若不带点鄙夷 的神情,便要沦为他人的笑柄。即使如此,江湖男儿中没上过天山、没采过满花宫里的花的人却是屈指可数。
突然之间,江湖男子的温柔乡却被这些江湖男子们亲手剿灭,数百娇娘一夕间红颜命断,只因为有人查到这满花宫背后的势力 竟是江湖第一魔教天宁教,而满花宫宫主梁杏竟是天宁教的教外四尊使之一,满花宫得到的江湖消息,最终都到了天宁教的手里。
男人们在床笫之间是最无戒心的,何况对着一群柔弱的女人正是他们耀武扬威的好时机,满花宫得到的消息,甚至比燕溪山庄 与天云阁等以贩售消息为生的地方还要灵通。
事发之前不久,发生了观潮阁的阁主在前往江夏的路上突然被人杀害、雷霆门藏在秘密处的宝剑遭人窃取等等几桩大事。等到 满花宫和天宁教有关的消息一出,霎时间所有矛头都指向了满花宫,上过天山的男儿们各个自危,平时和满花宫往来最密切的几个门派 长老立刻集结江湖势力,转眼就杀上了天山,将这些弱女子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一年,尹言只有七岁,卢天彩只有六岁。
尹言和卢天彩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他们的母亲就是当时满花宫的宫主梁杏。梁杏生就是花容月貌,当时为人称颂的江湖第一美 人站到她身边也只能黯然失色,只因她的身世,她才与那些江湖正人君子们评出的江湖美人无缘。尹言和卢天彩的父亲是谁,没有人知 道,就连梁杏自己也不知道。一儿一女的姓是她随手翻阅百家姓时选中的。
那一天,小小的尹言抱着小小卢天彩在床底下一口置衣服的小箱子里躲了一天一夜,才逃过这一劫。等到正道人士都走了以后 ,尹言带着妹妹从床底下爬出来,踏着染血的山头下山去了。
这一对兄妹骤然成了孤儿,他们并不十分难过。他们原本就没有父亲,而母亲也从未认真养育过他们,不过是想起时便喂他们 一口饭吃,他们时常会看见母亲和不同的男子调笑亲热,梁杏做些事从来不会有意避着他们,他们与满花宫中几名宫女甚至要比亲生母 亲更亲近。而所谓与魔教勾结的事,他们生为宫主之子,也丁点不知道。虽然没有伤心欲绝,可他们毕竟只是六七岁的孩子,没有钱、 没有力气,还要躲避江湖人士的追杀,日子过的十分辛苦,尹言唯有带着妹妹一路乞讨才能勉强活下去。
这天尹言和卢天彩路过一家栈道上客栈,他让妹妹在外等着,自己进去乞讨,如若掌柜好心,便能赏他们一些食物或是银钱。 然而他刚刚走进客栈中,那客栈小二见一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小孩走进来,二话不说便上前驱逐“走走走,这里不是你要饭的地 方。”
尹言哀求道“叔叔,我已两天没吃过东西了,求你赏我两个馒头,你必有福德。”
那小二只顾将他往外推搡“快滚快滚这条道上每天有多少乞丐路过,就是你们这种人,害我被掌柜的骂”
尹言苦苦哀求,他只充耳不闻。尹言与卢天彩已在外流浪半个月,这半个月没吃过一顿饱饭,上一顿是昨天早上吃的,一人吃 了半个馊馒头。两个六七岁的孩子哪里经得起饿,尹言此时已然饿得两眼发花。小二将他往外推搡时,他伸长了脖子往堂里看,瞧见附 近有一个客人的桌上放着一盆鸡腿,他顿时眼睛都绿了,矮身从小二的咯吱窝下钻了过去,一个箭步上前,抓起桌上的鸡腿就往门外跑 。
那小二一时不提防,竟叫他溜了出去,当即操起门边的笤帚追了出去,边追边喊道“小贼,给我站住”
尹言哪里会站住,卢天彩就在店门口他却看都不看一眼,故意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他把鸡腿揣在怀里,奋力地甩开胳膊腿,然 而他毕竟年纪小,如何跑得过一个成人,跑了没几步就被追出来的店小二一脚踹在背上,小小的身体飞了出去,鸡腿也滚到了地上。
那店小二冲上来一脚踩在他身上,举起笤帚往他身上打“小毛贼爷爷店里的东西也是你偷的”
尹言抬起头,看见鸡腿就落在不远处,于是向那里爬了过去,小小的胳膊伸的长长的去够。突然间,一双黑亮的登云靴出现在 他的视线里,就在鸡腿边上停下。他抬起头,只见一个衣着雍容、面相贵气的男人站在那里,面带微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店小二对这突然出现的男子有些发憷,然而男子就只是站在那里,并不像想要管闲事的样子。店小二对那人低头哈腰地讪笑, 然后一脚踢飞了尹言的手指已经快碰到的鸡腿,并跟上去狠狠踩了一脚,又走回来踢了尹言两脚,骂道“去死吧臭乞丐”骂完又对 华衣谄媚地赔了赔笑,转头回客栈去了。
尹言江痛苦地蜷着身子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抬起头,看见那男子还站在那里,背着手望着他笑。他垂下眼,不再看那男人, 蠕动着挪过去捡起那只被店小二踩烂的鸡腿,用手擦了擦上面的灰,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然后浑不在意地抹掉自己的鼻血,步履蹒跚 地向卢天彩走去。
卢天彩看到了店小二殴打哥哥的那一幕,她年纪小,除了哭什么也不会。尹言走上前,将鸡腿掏出来递给她,道“你吃。”
卢天彩哭着摇头,抬起手擦了擦尹言脸上的血迹,哽咽道“哥,你吃。”
尹言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将肮脏的外皮咬了下去,咽进肚里,将露出的干净的鸡肉送到卢天彩面前“你也吃一口。”
卢天彩边抽泣边咬了一口鸡肉。
就这样,尹言和卢天彩一人一口将鸡腿分吃了,吃干净之后,尹言抓着鸡骨头又啃了半天,还将鸡骨头掰碎了将里头的一丁点 骨髓也吸了出来。
吃完后,卢天彩扶着一瘸一拐的尹言又要上路,那名华服男子突然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弯下腰笑吟吟地问道“你们吃饱了吗 ”
尹言和卢天彩互相对视了一眼,卢天彩有些害怕地躲到尹言的身后,尹言张开手臂护住她,看了那男人一会儿,摇了摇头。
那男子道“你们还想吃什么”
尹言迟疑片刻,小声道“我想吃肉。”
那男子笑道“孩子,你方才做得很对,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去争取,无论是换物还是偷抢,都要靠你自己的双手,这天上没 有白掉的馅饼。我可以给你和你妹妹食物,但是你要用你自己的能力去换。”
尹言小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那男子道“你们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方才那名店小二如此待你,你恨不恨他”
尹言摇了摇头。
那男子又看向卢天彩,卢天彩有些紧张地抓着尹言的衣摆,点了点头“他打我哥,他是坏人。”
那男子问尹言“你为什么不恨他”
尹言道“他不值得我恨。”
那男子又问道“那你恨不恨灭了你们满花宫,杀了你们母亲的正道人士”
尹言还是摇头。
卢天彩依旧点头,小声啜泣道“他们杀了母亲和姐姐们,我和哥哥再也回不去了,我们没有东西吃,要被人欺负。”
那男子问尹言“你为何还是不恨你们兄妹落到今日的地步,皆是他们所害。”
尹言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没什么好恨的。”
那男子的眼睛一亮,拊掌笑道“好,很好,你们兄妹十分有趣。”
他突然弯腰抱起尹言和卢天彩,一胳膊抱一个,开步向旁边的森林走进。走至无人处,他停了下来,将他们两兄妹放下,道 “在这里等我。”说罢一阵风一般掠了出去,身形之快,尹言和卢天彩只觉得一眨眼那人便不见了。
没一会儿,那男人扛着一个人回来了。他把那人往尹言和卢天彩面前一丢,两个孩子都吃了一惊那人正是方才为难尹言的 店小二,只不过此时他已无半点嚣张跋扈,满脸惊惧之色,身体僵硬,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