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思思别有深意道“好与不好,你决定。”
席停云提起茶壶,将茶中水全部倒入杯中,任由茶水溢得满桌横流,然后举杯饮尽,“不知何时才能再喝到你亲手泡的茶,不能浪费。”
文思思看着满桌的水,苦笑道“果然是一点都不浪费。”
席停云含笑起身。
文思思看着他出船,犹豫了下,追出两步道“我不知道你和贺孤峰有何交易”
席停云脚步一顿。
“但是,人活一世,该自私的时候就要自私。”
席停云回头。
文思思已回舱,只留下半个沾了水的鞋印。
席停云默然一笑。
以无私换两全,其实赚了。
南疆驿站不多,席停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将邢奇章送给细腰公主的信塞在新信封里,寄给霍决,然后买了匹快马,沿着滔滔江水北上。
路上不时有小道战况传闻,一会儿说庞小大大败,退回蔟胡,一会儿说他与颜初一会合,反攻望南府大军,一会儿又说颜初一与霍决夹攻况照,况照走投无路,投江自尽。传言纷纷,莫衷一是。他起先还听得认真,后来发现完全是庸人自扰,便一笑置之。
桃子江横亘在南疆与望南府之间,是两地交界,过了桃子江便是望南府地界。
席停云买了马,买了些盘缠,夹在一群北上游人中间,从码头坐船。此地已被望南府侵占,码头两边有望南府的士兵把守查验。席停云冒充行脚商人,路引、货物一应俱全,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十分顺利地混上了船。
船上挤一挤,一共能乘坐三十个人,此时才坐了一半,船家便磨磨蹭蹭地在码头等。其他船客早已习惯,或缩着肩膀打瞌睡,或与相识的聊几句。
席停云望着江上红日如血,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船家,我们要包船。”刻意压低的嗓音让席停云心中一动,顺声望去。只见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掏出两锭银子塞进船家手里。
船家为难地看着已经坐了一半的船舱,“你们有多少人,能不能挤一挤”
中年男子不依不挠道“人很多,挤不下。”
有客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不满地嚷嚷道“挤不下等下一拨,我们先来当然我们先走”其他船客闻言,都跟着叫嚣起来。
望南府的士兵听到动静,不耐烦地走过来道“怎么回事”
船家如此这般地解释了。
士兵看向中年男子刚要说话,手里就被塞了一锭银子,顿时放缓口气道“你们有几个人”
中年男子道“十九个。”
船家忙道“挤一挤倒也坐得下。”
士兵将银子收入怀中,挥手道“那就挤一挤。”
中年男子还欲再说,士兵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船家对船上的船客道“各位行个方便,腾出些位置来。”
其他船客也不愿得罪船家,见事情有了两全之策,也都愿意退一步。
中年男子见状,只好跑去向主人禀告。
过了会儿,就看到中年男子领着浩浩荡荡的十几个人走过来。
船家顿时大吃一惊。因为他们虽然只有十九个人,东西却好几箱子,很不轻便,若全都装上,只怕要沉船。他慌忙拦在抬箱子的人前面,“这,这恐怕放不下吧”
中年男子木然地看着他,“是你说挤一挤的。”
船家急得直冒汗,“我不知道你们有这么多行李。”
“知不知道钱你都收了。”一个脆生生的女声来,却带着冷意,“我不管你做什么,总之,我们要马上过江。”
心不在焉地看着江景的席停云闻声一震。
船家想找士兵帮忙,却被两个汉子用身体挡住去路。
船客看到挡住他去路的汉子手里抓着刀,心里也都紧张起来。几个船客胆小,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找船家退钱。
船家如释重负,爽快地将钱退给他们。
有人开了先例,船上人便走了一大半。
席停云是剩下的一小半,因为他认出了这个女声阿眺。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们,发现他们并不是围在阿眺身边,也不是保护着那些箱子,而是有意识地围成圈子,将什么人或物圈在中央。
想起之前听到况照兵败的小道消息,席停云心中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莫非是况照
船上剩下六个人,加上阿眺他们十九个人六个箱子,刚刚挤得下。
船家松了口气,想伸手帮忙抬箱子,却被推到一边。
箱子像一堵墙,将阿眺他们与席停云等人隔阻开来。席停云听到身边之人极轻地哼了一声。阿眺立刻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哼什么”
那人受惊,慌里慌张地摇头。
阿眺抽出身边侍从的长刀,反手一挥,那人头顶的头发就被削平。她盯着他,冷声道“你若是再敢胡乱发出声音,就和头发一个下场。”
那人吓得连嚎都嚎叫不出来,双手捂着头顶,瑟瑟发抖。
阿眺将刀插回刀鞘,一屁股坐在箱子边上,看着码头发呆。
其他人陆陆续续上船。
席停云看到一人身形颇似况照,却披着披风,捂着面纱,全身裹得像个粽子,心中暗暗生疑。莫非是李代桃僵的调虎离山计
船家弯腰解缆绳。
突听笃得一声,船身一震。
阿眺猛然站起,拔下插在甲板上箭矢,面色大变。
红羽金箭
南疆王。
席停云看着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明丽容颜,心怦怦直跳。
他来了
他竟然来了
只见岸上白马长嘶,一柄长枪敲了敲吓得双腿发软的船家,船家头也不回地跪地求饶“好汉饶命”
“走。”霍决收回长枪。
船家跌跌撞撞地跑了,正好迎着守卫码头的士兵鬼吼鬼叫地跑过来。
霍决也不回头,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随手朝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鸟伏兽穷十
一箭连穿两心,向后射出数尺才力竭而落。两个士兵连声都没来得及吭,就看着胸口喷出一道血,缓缓地倒了下去。
阿眺站在甲板上,泪眼婆娑地看着面容好似罩着积累数十年的厚厚冰雪,半点不见温度的霍决,颤声道“阿决哥哥,你真的要赶尽杀绝”
霍决道“投降不杀。”
阿眺回头看了眼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见那人点了点头,才道“我爹你也不杀”
霍决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他已经死了。”
阿眺身体一僵,干笑道“阿决哥哥,你不要开玩笑了,他一直和我在一起。”
霍决道“他南下投靠羽然,以叛国罪当场格杀。”
“不”阿眺凄声大叫,“你骗我阿决哥哥,他是你的舅舅,你绝不会杀他”
霍决道“王妃是我母妃,他却不是我舅舅。”
阿眺红着眼眶,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狠心对爹是这样,对我也是这样”
霍决抬起眼眸,望着滔滔江水,淡然道“没理由不狠心。”
阿眺突然发难,从手中掏出一柄长钩,朝霍决面门挖去。
他们距离极近,霍决手中拿得又是长枪,不利于近身格挡,情形十分危急。
席停云看得心中一紧,虽知霍决武功高强,阿眺难以得手,却不免怪他托大。
果然,霍决一个弯腰,身体已从马背上滑了下来。
阿眺一击得空,就地一滚,船上的侍从冲了上来,十几把长刀交织成连绵的剑浪,一波接着一波向霍决砍去。
霍决手中长枪一转,顺手挑开两个侍从,直指他们身后的阿眺。
阿眺大受刺激,不管不顾地反冲上来,嘴里疯狂地吼道“你要我死,我就先杀了你”
霍决冷静地挑开她的钩子,一脚将他踹开去,转头对付其他人。
席停云看着阿眺捂着胸口慢慢从战圈里退开来,悄悄解开缆绳,跳到船上,对吓得匍匐在地不敢乱动的船客威胁道“不许出声。”
她拿起竹篙,正要撑船离开,就感到后头劲风袭来,直切后颈。
阿眺急忙回头一挡。
席停云暗道好险。他当时也犹豫过是否出手,幸好察觉身边人的异动,不然刚才冲出去的人可能是他。
那人虽不是阿眺的对手,但胜在皮粗肉厚,中了阿眺几下竟然无事,显然是练外家功夫的高手。
阿眺杀红了眼,一发狠,手中长刀突然朝席停云的方向砍来。
席停云大惊。要躲开自然不难,难得是如何掩饰身份。心念电转,刀已杀到。他佯作害怕地缩头弯腰,抓起身边的人,用力推入江中。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
阿眺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席停云抓出一枚铜板,打向她的膝盖。
阿眺身体不由向后晃了晃。
藏在船舱的高手立刻扑上去,抓住她手中长刀用力夺下
阿眺扭头就跑,刚上甲板,就看到霍决持枪站在码头,无声地盯着她,目光冰冷。她眨了眨眼睛,泪如珠帘纷纷落,“我降”
霍决对抢了她的刀的外家高手道“把刀还给她。”
阿眺接过刀,一脸疑惑。
“出手。”
阿眺神色大变,“你说过,降者不杀。”
霍决慢慢地吐出两个字道“画姬。”
阿眺面如死灰,半晌才道“不,不是我。”
霍决道“出手。”
阿眺抓着刀,发癫似的朝甲板胡乱劈砍,劈得木屑乱飞,痕迹斑斑才停下手,道“她不该勾引你。”
霍决道“我的事,由不得你说该不该。”
阿眺慢吞吞地抬起头,神情无辜又天真,“阿决哥哥,你真的要杀我”
霍决冷然道“你可以自杀。”
“你忘了,小时候我们一起”
“从来没记得过。”
“”阿眺负气地将刀丢入水中,傲然地看着他道,“你要杀就杀好了,我不会还手的”
霍决皱了皱眉,眼睛突然朝船舱看来。
正在看戏的席停云心中一惊,惊慌失措地低下头。
码头马蹄声如雷,不多时,就看到杨雨稀和赦僙带着数十个侍卫赶到。
“王爷”杨雨稀看满地横尸,紧张地冲过来。
霍决举起长枪朝阿眺一指,“杀了她。”
杨雨稀一怔。
阿眺抿了抿嘴唇,眼光狠毒地盯着杨雨稀。
杨雨稀转头,对侍卫道“还不动手。”
“你们敢”阿眺色厉内荏地喊道。
赦僙原本还有几分怜香惜玉之心,见她这般蛮横,心思顿时一转,呵呵一笑,“况家已经完了。”
阿眺转身跳江,侍卫们纷纷追了下去。
“放开阿眺姑娘”阴沉的嗓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席停云趴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裹得密不透风的那个人用刀架住一个船客,慢慢地挪出去。他之前就发现这个人一直躲在船舱里,以为他是被阿眺他们挟持来的傀儡,没想到竟然也是一伙的。
霍决等人默不吭声地看着他。
“放了阿眺”他猛然大吼,手中的刀入肤一寸
船客跟着痛叫。
席停云问杨雨稀,“那个人是谁”
杨雨稀笑眯眯道“眼生得很。”
赦僙道“我倒觉得眼熟,好像是况家的人”
那人急了,“你身为南疆王,竟然枉顾南疆子民的死活”
霍决懒洋洋道“若我没记错,此地已经被望南府占领,他们现在是望南府的子民。”
那人激动地叫道“他是南疆人”
船客也跟着激动地点头,“是啊,祖籍是南疆,一直是南疆,从来是南疆救,救命啊”
霍决突然出枪。
那人下意识想挡,一直藏身在船舱的外家高手蹿出去,用手臂护住船客,将他拉了过来。
霍决转动长枪,与刀锋摩擦出一阵极刺耳的撕拉声,顺着刀锋一枪刺进那人咽喉,然后拔枪。
血溅三尺。
霍决抖了抖枪上的血水,目光扫向江面。
江面浮血。
未几,侍卫们露头,将阿眺的尸体托了上来。
杨雨稀道“恭喜王爷,终于拔出况家大患”
霍决不见喜色,转头看外家高手,“你在这里,见过可疑之人吗”
外家高手愣了愣,暗想最可疑之人不是全都伏诛了吗
杨雨稀最懂霍决心思,忙道“有没有单身上路的人”他也觉得自己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可是席停云外号千面狐,可老可少,能男能女,除了他本人之外,谁都猜不出他会易容成谁,又如何问起。
赦僙见霍决站在甲板上不肯离开,问道“王爷怀疑还有漏网之鱼”
霍决遥望对岸,半晌才问道“船家呢”
赦僙回头问人。
过了会儿,船家就被颤巍巍地抓了回来。
霍决踏着甲板上的刀痕走入船舱内。
正将被他推入水中的倒霉蛋拉起来的席停云心中一惊,手顿时一松,那人顿时又摔了回去。
霍决闻声望过来。
席停云全身僵硬得一动不敢动。
幸好赦僙和杨雨稀将外头乱七八糟的事都交代好了走进来,将他的注意力又拉了回去。
“王爷,此地已被望南府占领,不宜久留啊。”杨雨稀满脸不赞同。
霍决道“我想去对岸看看。”
杨雨稀道“对岸就是望南府地界”
赦僙哈哈笑道“去的便是望南府地界我也想看看这个邢奇章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竟然敢将脚伸到我南疆来要是真遇上,还能一刀把他宰了,省下许多麻烦。”
要是一脚能把他踹下去,杨雨稀会毫不犹豫这么做。
霍决突然问席停云,“何方人士”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完成。o
穷追猛打一
席停云心跳骤停半拍,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颤声道“小人,小人是云窦山云家村人。”
“去往何处”
“望南府云柳镇,”他将袋子拖出来,紧张地将药材翻了出来,又怕弄脏弄湿,动作极为小心翼翼,“去卖药材。”
霍决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
这双手又粗又厚,手指还比一般人短一截。
他看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向其他人。
除了下水被船家捞起来的船客之外,船上连席停云在内,还有三名原来的船客,一个出门访友的文人,一个是去望南府投亲的老汉。
被捞起的船客不敢靠近霍决等人,宁可湿湿嗒嗒得和船家一起挤在船头。
霍决看过去,“过来。”
船客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下了,“王爷饶命。”
霍决道“你怎知我是王爷”
“他们不是这么叫的吗”船客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抖得越发厉害。
霍决无声地看着他。
席停云突然注意到,那人的身量与自己易容之前十分相似。
赦僙对船客道“王爷让你过来就过来,哪来这么多啰嗦的废话。”
那人这才手脚并用地爬到船舱。
赦僙伸手抓了他一把,将他提到面前,笑道“看不出你样子窝窝囊囊的,身子板倒挺结实。”
船客注意到霍决的目光一直粘在他身上,越发不敢动,只好陪笑道“小人平日里靠做短工为生,所以胳膊腿还有些力气。”
杨雨稀看赦僙的手摸向船客大腿,忙伸手打断道“入了水本就容易得风寒,再被你这么一吓,没毛病也吓出毛病来了。”
赦僙这才放开他。
杨雨稀转头看霍决,发现霍决已经移开目光看别处去了。他无声叹息。世间哪有席停云正好也在船上这样巧合的事。
赦僙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扭头又和席停云他们搭讪起来。
文士是个健谈的人,没多久,就放下戒心,与赦僙聊开了。
有他们两人的声音作伴,船上倒也不显得太沉闷。
席停云知道自己若表现得太过沉静反而会引起注意,便时不时地插上两句,十足一个投机市侩又胆小如鼠的商人形象。
霍决没有再开口。
可是对席停云来说,他的存在仿佛一把无形的枷锁,无时无刻不叫他提心吊胆。
好不容易,船终于到了对岸。
赦僙不等船停靠,就跳上岸边,探查四周情况。
席停云见霍决一路上并未对自己起疑,稍稍放下心头大石,目光留恋不舍地偷瞄了一眼。今日一别,怕是再无见面之机。往日种种,将成他余生唯一念想。他如此想着,目光在霍决脸上停留的时间不禁稍长。
“看什么”霍决头也不回地问。
席停云一惊,双腿立马跪下,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一道的文人看不过眼,打圆场道“王爷声名赫赫,深得南疆百姓敬重。我们实在没想到有机会竟能与王爷同乘一条船,着实是不胜荣幸”
“说得好听。”霍决淡然地瞟了他一眼,目光突然定住。
文人心里咯噔一声。
席停云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发现他与文思思面容有几分相仿。
霍决道“在何处供职”
文人道“惭愧,参加过乡试,却名落孙山,只好出来散心。”
霍决道“要不要来王府”
文人吃惊不已,“多谢王爷垂青只是不知入府之后,有何效劳之处”他虽然激动,却还没有到昏头的地步。
霍决问道“会做面吗”
“不会。”
“学。”
“”文人心里老大不爽,又惧于霍决之威,轻声道“这,南疆多的是手艺绝佳的大厨,王爷何必何必强人所难”
霍决眼神猛然一厉。
文人吓得差点跳江,战战兢兢地补充道“王爷若是府中有文书账房之类的空缺,小生倒勉强能做。”
杨雨稀见霍决不理他,笑了笑道“等你过了乡试再说。”
文人脸一下子红了。
船靠岸。
席停云跟在文人身后慢慢地往外走。
霍决突然道“等等。”
席停云脚步顿住,心怦怦直跳。有担忧有紧张竟还有几分期待,希望霍决认出自己。他双手抱着袋子,掌心微微渗出汗水,很快被手上的易容粉吸收了。
“你的袋子里漏了。”霍决的目光在他手背上停住。
席停云提起袋子一看,果然有个小洞,连忙用手捂住,朝霍决忙不迭地道谢,然后快步走出船舱外,与文人等人一起顺着小路往上跑。
霍决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带着几分迷惑和思念。
赦僙跑回来道“有几个士兵,都放倒了。”虽然船家挑了个远离码头的位置停靠,但这里毕竟是交界,守卫十分森严。杨雨稀忍不住劝霍决快些离开。
霍决仰头看了看天,终于挪步上船。
杨雨稀松了口气。
几个人上船,船家拿着竹篙,慢慢地撑离岸边。
赦僙见霍决仍看着小道,笑道“王爷该不会是看上谁了吧你说,我去抓回来。”
霍决道“那个贩卖药材的”身形面容都很陌生,可感觉很熟悉,熟悉得让他忍不住想要亲近。
赦僙吃惊道“王爷还真有中意的”
霍决道“你知道云窦山吗”
赦僙道“听过,在庞小大和颜初一交界,是个地杰人灵的地方。”
杨雨稀看船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问道“船家也知道”
船家道“怎么不知道我孩子他娘就是云窦山边上涂家镇人。我去过两趟,可真是个好地方,不过可惜,去年一场大火把山给烧没了”
霍决霍然起身。
杨雨稀和赦僙都吓了一跳。船家吓得尤其厉害,看着霍决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拿着竹篙的手都不稳了。
“你刚才说山烧没了那药材呢”霍决冷着脸问。
船家道“都,都烧没了。”
霍决突然抢过他的竹篙往水里一丢,身如飞燕般从竹篙上掠过,回到岸上,朝小路的方向追了下去。
等杨雨稀让侍卫下水捞回竹篙,再叫船家驶回岸边,霍决早已无影无踪。
赦僙虽然大大咧咧,却不傻。他问“王爷是不是在找什么人”
杨雨稀道“嗯。”
“席停云”赦僙猜测。除了千面狐席停云之外,他想不出谁能被找得这样漫无目标。“他和王爷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雨稀道“王爷的事,属下不敢多嘴。”
赦僙别有深意道“原来是不敢多嘴的那一种。”
杨雨稀“”
他派了几个侍卫沿途追下去,自己则找地方打算先躲起来。到底是望南府的地界,不管邢奇章会不会亲自带兵过来,也不管赦僙能不能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当务之急还是隐蔽不过他地方还没找到,霍决就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那些派出去的侍卫,独独不见之前贩卖药材的商人。
赦僙试探地问道“王爷那些人”
霍决将手中长枪抡了一圈,扎入土里,眼中的愤怒和痛心非言语所能形容,“竟眼睁睁地,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离开。”
赦僙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严重,用眼神询问杨雨稀,究竟席停云做了什么,让霍决雷霆大怒。
杨雨稀视而不见。
霍决抓着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条空荡荡的小路,一字一顿道“留枪为誓。本王拔枪之日,定然踏遍天涯海角,也要捉你回来”
穷追猛打二
况照一死,南疆内乱抵定,纵有余党漏网,也不过是激不起风浪的小虾小鱼,不足为患。庞小大作为抗望南府的先锋军,元气大伤,分出一万余部交给颜初一之后,退守二线。
颜初一与望南府两军对峙,既不进攻,也不后撤,互不相让。
霍决则率军南下,配合平主,狙击羽然大军。
南疆烽火硝烟,依旧蔓延。
邢奇章这几日心神不宁。况照的失败在那飞龙死的那刻起,他已经有所准备,可是羽然的按兵不动却在他的意料之外。莫非对他的战术有所犹疑若是如此,也应当有答复才是。算算脚程,姜何涛应该回来了,可是为何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文思思看他下棋下着下着就发起呆来,落子的手顿时收了回来,将棋子丢回棋碗里。
邢奇章惊醒,忙道“轮到我了么”
文思思道“邢大人意不在此,何必勉强”
邢奇章叹了口气站起来,一脸惆怅道“我怕有负府主期望。”
文思思道“大人何出此言”
“府主希望我削弱霍决的势力和兵力,如今我却与颜初一和庞小大的军队对峙。如此下去,我只怕做不了挡住霍决脚步的墙,反倒做了他手中的刀,替他扫平统一南疆的障碍。”
“邢大人既知他的意图,又如何肯为他所用”
“身不由己啊。”他摇头叹气,“若颜初一下令进攻,就由不得我不反击。”
文思思道“邢大人可想过,保存实力,以图日后”
“以前想过,但是”邢奇章脸上露出非常奇怪的表情,带着三分愤怒,三分羞恼,“文大人可知道霍决的兵器叫什么”
“红缨龙纹枪”
“不错。你可知这把枪现在何处”
“莫非不在霍决手中”
“在我望南府境内”
“哦”文思思露出惊讶的表情。
邢奇章却看不出他的惊讶是真是假,但此时此刻他也懒得计较,“不但如此,还扬言会亲自取回这样赤裸裸的挑战简直视我望南府无人”
文思思抿了抿唇,将笑意掩藏了下去,“若是如此,邢大人倒有些骑虎难下了。”
邢奇章道“所以此战我一定要胜,还要大胜。”
“邢大人打算如何”
“联合颜初一。”
文思思眸光闪烁,“颜初一正坐在霍决的船上。”
“那又如何我不信颜初一真的甘居霍决之下。”
“以离间计令霍决后院起火,邢大人高招。”
邢奇章道“听闻文大人与颜初一曾有一面之交,不知愿否代我当一回说客”
文思思呵呵一笑道“邢大人吩咐,莫敢不从。”
“我派府中高手护送文大人,成与不成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大人平安无事。”
“多谢多谢。”
从邢奇章房里出来,一直随侍在旁的小山忍不住问道“真的要去给邢奇章做说客”
文思思笑道“去,怎么不去”
“可,这不是给他人作嫁衣吗”小山道,“而且邢奇章狼子野心,要是霍决真的败了,恐怕他立刻占据南疆当南疆王。”
文思思道“说客嘛,跑一趟腿,转述一席话罢了。你以为邢奇章会指望我出力吗”
小山道“那他为何还要请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