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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我清白 第24节

作者:釉里红 字数:14617 更新:2021-12-28 21:49:13

    蒸好的药让灵芝端着进了寝房,抬眼便见小吉垂头候在一边,神色戚戚。迟瑛咳嗽一声,小吉自然是听见了,连忙向他请安。

    “还是不吃”

    “嗯,打从回来就没见将军动过。”小吉难过道。

    迟瑛望着床上如尸体一般僵硬,目光无神的司徒宇,无奈的长叹,“这又是何必呢。”示意让灵芝端着药碗站在自己身侧,一手强行捏开司徒宇的嘴巴,一手舀了药汤强灌下去。

    迟瑛手里继续着无聊的灌药动作,嘴上却也不闲着,喋喋道,“我打小就看你不顺眼,做什么都是一副霸道蛮横的模样,从来不顾别人想法意见,动不动就给脸色耍心眼。跟你一块玩,实在憋屈。那日看着你被捅了几个窟窿,其实挺解气的。但想能这样伤你的,也就那一个了这样想着,你也挺可怜的。”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迟瑛喂着药,嘴里自顾自的念叨,“知道你现在伤得重了,但也不能这样消沉下去,司徒翎那日见你快死的模样,都吓傻了,我是不在意他做了孤儿,好歹药王庄还是有能力收养的。但我号称“妙手回春”,你这样存心的寻死,就这样死了,你让我颜面何存存心砸我招牌啊”

    见司徒宇还是不见分毫动静,灌药的手劲加大了不少,心里急躁,不死心的继续刺激道,“反正求而不得,你又死心眼非要他不可,那就干脆死了也好。我去告诉司徒翎陆仁嘉便是杀父仇人,让那孩子为你报仇去吧”

    “哼。”床上的人这时才见弱弱的低哼一声,依旧望着空洞的房顶,沙哑着声音幽幽道,“砸不了你招牌”

    “哟。舍得出声了。”迟瑛眼看着他终于肯再次开口说话,面上依旧玩世不恭,心里头却是大大松了口气。

    司徒宇低声道,“唤魏正扬前来见我,我有要事需要当面交待。”

    司徒宇交待完这一句,迟瑛扶着他坐靠在床栏边,让婢女端来了温水给他漱了口,软磨硬泡又让他喝了点小米粥。

    一忽儿魏正扬来了,迟瑛领着灵芝和屋内的仆人回避离开。

    魏正扬望着司徒宇惨白失血的脸,心里泛苦,“将军”

    司徒宇唇边勾起一丝无奈,却隐隐有解脱的味道,“祸兮福所倚,我如今重伤便有了借口逃去与明王兵戎相见的局面,也好。我不发兵三皇子定会遣派你率兵与他一通出征。我要交待的事情只有一件,明王膝下唯有一个六岁的孙儿,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定要护得他最后一丝血脉,我实在不忍见他绝后”

    65、第章

    第六十五章

    翁钧豪重伤带着陆仁嘉一路策马疾奔,不辱使命将他安全护送到徐佩的白虎分堂。

    血盟起源于漠北,且现任的盟主兰戈年近六十但无可否认的的确确是西域异族血统、褐发碧眼、手段残暴。血盟干的又是江中正义之士所不齿的暗杀,掳掠勾当,江湖白道早有一举歼灭、除之后快的意味。再之发生了血洗王家庄一事,分明就是一根导火线,在一定程度上大大刺激加速了反抗血盟的白道势力力量不断凝聚壮大。由此,血盟设在中原的秘密联络点自然不敢正大光明。陆仁嘉落脚的白虎分堂,面上便是一家口碑极好的绸缎商家的宅院。

    翁钧豪的伤势让龙婥兮有些出乎意料,望着陆仁嘉眼底的笑意加深不少,看来这个男人在司徒宇心中的分量还不浅。

    大夫把过脉,开了方子留话交待,翁钧豪伤到了肺叶百日之内忌讳动武练功,用药调理且日后不可动怒动气便无大碍。

    大夫走后不待龙婥兮开口询问,翁钧豪双目带着感激望着一旁呆滞的陆仁嘉道,“若不是陆三在背后助我,恐今日世上便再无我翁钧豪一人了。救命之恩,我记下了。”

    陆仁嘉又被他提起伤司徒宇一事,心下无端一阵慌张,手指不由曲起握拳,却极力排斥回想那一幕,心里抱着侥幸,那样厉害的人物应该不会死吧尽管心里慌乱如麻面上却还算淡定,挤出个笑容敷衍道,“当时真是惊险,我也是瞎猫撞到死耗子。”

    厢房的门被推开,进来一名小厮附耳与龙婥兮低声报道,“副堂主,玄武堂的沈源求见。”

    龙婥兮微微蹙了下眉头,偏偏挑在这时候玄武堂堂主雷长风派遣了贴身侍卫沈源来徐佩,消息可真是灵通。救人的时候不见动静,人到手了他倒恬不知耻要来捡这个现成便宜,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想到此处,不由正眼瞧了陆仁嘉一眼。血盟,朱雀堂的三席高级刺客陆寒声,两年前屠杀王家庄之后便销声匿迹。两年之后却无意间让平冲在京都遇见,一身武功尽废、失忆、外观如正常人无异,却成为了疆场上号称冷面修罗的司徒宇的男宠。而自己的顶头上属,白虎堂堂主洪懿,却在得知陆寒声还生还人世时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当下毫不犹豫对自己下达了密令,全力协助平冲将陆寒声从将军府救出,且绝不许平冲将他带回朱雀堂。言下之意便是要自己务必将人亲自带给他,洪懿居然开口要陆寒声她怎能不好奇、在意,上下打量着眼前人,视乎要看出个究竟端倪。面如敷粉、长身玉立,不可否认陆寒声的确是生了副雌雄莫辨的好皮囊,龙婥兮微微眯起的眼带着一丝轻蔑,玄武堂的雷长风血盟出了名的好色之徒,居然也看上了他,这真是让人浮想联翩,明明身为男子却像女人一般雌伏于男人身下承欢,一身正经八百的月白长袍下到底是包裹着怎样淫荡的身体,能够这样让男人为他着迷。

    龙婥兮对着陆仁嘉唇角上钩,微笑道,“陆三一路颠簸,我想也累了。阿福你且领着三爷去东院的客房歇息。”

    陆仁嘉站在一边见她嘴角上扬,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开口说话也是不容拒绝的强势。如此霸道强悍的性格本就不讨陆仁嘉的喜欢,且还是个女人就更让人招架不住了,陆仁嘉本能的排斥着与龙婥兮的接触,但也不想反驳她的安排。一来自己的确是累了,二来徐佩是她的管辖地,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当下面上和悦道,“如此有劳龙副堂主打点招待了。”

    “应当的。”龙婥兮看着陆仁嘉乖乖的和阿福下去,这才让前来通报的小厮领着前往厅堂。

    沈源明显已经等待有段时间了,两手背腰立在大厅中央。转身见从侧门出来的龙婥兮连忙行礼,“见过龙副堂主,别来无恙。”

    龙婥兮微微一笑,“沈大哥可是稀客难得来我徐佩一回,且明日婥兮正巧有空,择日不如撞日,便带领沈大哥一览我徐佩风光,小住几日可好”

    沈源连连摇头,“多谢龙副堂主美意,心领了。只是沈某奉家主人之命前来邀请朱雀堂的陆三席,陆三席与家主人曾经有个约定,家主人得知陆三席大难不死,决意要完成当日的约定。望龙副堂主成人之美,家主人感激不尽。”

    龙婥兮心里冷笑,少拿雷长风压我,我可不怕。听他这样说来,故意做出一副惊讶惋惜的模样,开口道,“原来雷堂主与陆三席还有这样一个约定,可不巧了。我接受平冲的求救,拨去人马将他救出将军府,本要留他小住,岂知平冲与陆三席两人执意要回朱雀堂,强留不得便只好答应放他二人离开。此二人也才刚走不久,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沈大哥眼下追去应该能追得上。”

    龙婥兮一席话说的恳切之至,沈源自然是信了。当下一拍大腿,对着龙婥兮抱拳道,“多谢龙副堂主相告,沈某这便动身前去追赶。告辞。”

    龙婥兮眼见打发了沈源,转身往内院走去。哪知刚送走一个烫手的,又来一个棘手的。

    平冲得知陆仁嘉已安全被救回,自然开心。一得消息立马飞奔到东院的客房,真真切切看着他安然无恙才放心。

    陆仁嘉见他面上的喜悦十足十的真,心里明白估计真在意他的也就眼前一个平冲。血盟还未踏足,里头的人物只见识过一个龙婥兮已经够让他脑壳疼的了,真要是被这样一群聪明狠辣的魔物缠身,自己陆寒声的身份不到半月也拆穿的差不多,离死不远了。保命很重要的当下岂敢马虎,收起一脸的疲倦。要离开徐佩自己不会武功,谈何容易,不如利用平冲,他武功不见好,但对付守门的侍卫还是绰绰有余,便先带上他离开徐佩,之后在甩掉他,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一番思绪下来,正经严肃的对着平冲道,“我已脱离将军府,恐呆在此处司徒宇追杀上来,反倒连累了龙副堂主。我受她救助大恩还未报答,又岂能再拖累她。不如你我二人留下字条,不辞而别。就你我二人行路乔转打扮谨慎些回朱雀堂还是不成大碍的。己所能及,又何必劳烦他人。”

    陆仁嘉一番话说下来的头头是道句句发乎情理,平冲也找不到任何一丝反驳的地方,当下望着陆仁嘉,见他双目坚决,便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离开陆仁嘉,平冲左右思量下来。龙婥兮对他礼遇有加,为救陆寒声逃出囚笼还牺牲了两名手下,可谓是尽心尽力不惜代价。如若真这样不辞而别,未免太见外。且龙婥兮为人和善大度,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度。自己不如找她挑明了说,她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定能体谅自己与陆寒声的一番苦心,放两人通行。

    这样想着便立马动身,这便出现了龙婥兮刚送走沈源回内院的一幕与平冲相遇的一幕。

    平冲本就是直率的性子,下定决心便一吐为快,将陆仁嘉那番意思诚恳的表达了出来。

    岂料得到的却是龙婥兮一声无奈的长叹,望着平冲和气道,“陆三果真情义中人,我深感欣慰。听你这般说来,我本应当要放行的。只是我已将此事禀告堂主,堂主命我务必将你二人完好无损的护送回朱雀堂。他已下令,我又岂敢不遵从,如若放你二人通行,正如陆三所说,碰上司徒宇的追兵,陆三武功尽失遇上追兵你二人处境可想而知,你又怎么忍心看他再受罪颠簸万一陆三有个闪失我又如何向堂主交待平冲,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这”平冲让龙婥兮发话一堵,如若再做坚持便是为难于她,当下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答。且经他提醒,脑海里不由回想陆仁嘉那消瘦单薄的身影,那样高傲自负的人,失忆不知过去曾经、武功尽失、且还被司徒宇强占沦为禁脔。他受的苦也够多了,怎么能再让他承受苦楚。自己跟随他左右的日子虽不长久,但曾经有过的主仆情分还在。龙婥兮说的对,这样的陆寒声,他又怎忍心眼见他受苦。

    龙婥兮见他神色犹豫,知他已开始动摇,伸手轻拍他的肩膀,温言道,“平冲你也是个明白人,就不要辜负堂主与我的心意了。如若是陆三恐夜长梦多,今夜好生休息,明日就动身回朱雀堂,你看如何”

    “嗯。权听龙副堂主安排。”平冲心里感激着龙婥兮与白虎堂正堂主洪懿,两人真真是重情重义之人。又不免为自己庆幸,幸好当初自己奔来徐佩求见了龙婥兮,要不陆寒声现下便是被囚禁在将军府,受着司徒宇的折辱压榨。

    如此平冲自然回头将自己遇见龙婥兮以及两人的对话一五一十的与陆仁嘉说了。

    陆仁嘉无力的靠在墙上,单手扶额,无力的睨视着身旁规矩站立的平冲,罢了,用人不利,眼前的平冲一副呆憨的模样,哪里及得上知秋一分。看来血盟是去定了,以后还得自求多福了。

    平冲看着陆仁嘉神色疲惫,连忙关切道,“陆爷这一路可有伤到”

    “没有。”陆仁嘉冷冷清清的回应一句,抬眼看他,心里又觉得烦,干脆摆手让他下去眼不见为净,于是开口道,“我累了,你也下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平冲点点头,正要走。

    陆仁嘉心下忽然闪过一丝焦急,拉住平冲手臂,低声问道,“平冲你在朱雀堂可是负责联络收集情报”

    平冲一愣,“陆爷可有吩咐,需要打探消息”

    陆仁嘉用力的点头,沉默半饷,终于还是开口道,“你我想知道司徒宇到底死了没有。”话一出口,他便感觉到气氛不对,害怕被看穿一般陆仁嘉连忙愤恨解释道,“我被他囚禁受他折辱,自然是希望他不得好死。你打探来消息他若死了,我定要大摆宴席,彻夜歌舞庆祝。”

    平冲听他这样解释下来,心里的疑问顿消。陆寒声与司徒宇苦大仇深,打探的死讯自然是为了一雪心头之恨,又岂会有其他的感情,自己真是想太多了。郑重的点头道,“陆爷放心吧,明日我便放暗号,让手下尽快去宣州打探虚实。”

    66、第章

    第六十六章

    平冲办事还算干练,下达的命令不出一日已经得到答案。司徒宇未死,但伤在内脏,复原不易。陆仁嘉听得他没死,心里稍微感宽慰。那一刀便算是他对自己施虐的报应,让他尝点苦头也好再者宣州城外林波山,迟瑛一心候着昭华不会离开,司徒宇重伤他定不会见死不救,他又岂会落下什么残疾病根。

    眼看着一干人等行路数,路上风平浪静相安无事。龙婥兮本提防着中途会遇上司徒宇人马,拦路劫杀,岂料对方没有丝毫的动作,部下们已经渐渐放松了警惕,龙婥兮却不敢有丝毫懈怠,眼看着离血盟越来越近,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再出任何的闪失。便下令今夜不做休息,连夜赶路。陆仁嘉接连骑马数日,屁股和腿疼的厉害,眼巴巴的盼着今晚在哪家野店休憩,泡澡放松身体,如今却打了水漂。心里自然不舒服,一赌气停了马说什么也不愿意再骑了。龙婥兮斜眼瞟了他一眼,心里不免鄙夷,偏偏你细白女儿态,娇弱似处子,好生娇贵呢虽然心下反感但还是招手唤来下人给他安排了马车。

    陆仁嘉一看下人套来的马车,说是马车还真是抬举它了,这根本就是一块木板加两个车轱辘,基本的连顶盖都没有拉货的板车呢当下气得脸色发青两眼翻白。

    龙婥兮自然是将他的气闷的样子尽收眼底,心里解气。面上却一派严厉斥责那套马车的奴仆,愤然道,“你这牵来的是什么马车你不知道陆爷的身体娇贵着呢岂是你能怠慢的”

    陆仁嘉让龙婥兮一语双关、带刺的话羞得脖颈通红,心里直嘀咕,他一个下人敢弄这样的车来,若没有你的指示,他有这样的胆你要整我又装什么好人恶心

    那奴仆被龙婥兮一声喝斥吓得连忙跪下,委屈道,“小的到了野店就只有这车了,小的没法子”

    “混账少来糊弄我这荒郊野岭的寻到一处野店会不备两三辆马车挣银钱你到的是哪家野店还是你存心不让陆爷好过”

    “小的哪里有这样的胆子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小的也不敢啊”说着全不顾及疼痛“啪啪”就往地上给龙婥兮磕头,三两下便将额头磕破渗出血水。

    这戏码当真演的如火纯清不无出彩。陆仁嘉冷眼看着龙婥兮那虚情假意的斥责,面上淡淡的不做表态,站立一边不发一语。

    龙婥兮本想陆仁嘉会开口解围。岂料他竟做出一副全然旁观的冷漠。他不开口,她也不能不追究奴仆的过失,当下只能咬牙将戏码演下去,下令赏了奴仆十个掌掴,撤去奴仆马匹,让他步行小跑跟在队伍后头以示惩戒。

    陆仁嘉坐着那简陋的马车,两手还得紧紧抓着木板边缘,几经摩擦之下自然起了水泡,心里对龙婥兮的恨意又深了不少。倒是如此,车上颠簸也不敢大意,深怕一个大意被颠簸下马车,他可丢不起那脸面。眼望前路茫茫,打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就没有一日是他如意的,命运真如水上浮萍一般漂泊无依。陆仁嘉越想越感伤,末了换做一声长长的叹息。

    连夜赶路到第二日东方既白,陆仁嘉身体疲惫至极,昏沉之间差点滚下马车,一旁的平冲连忙下马将他抱住,昏睡之间的陆仁嘉只觉得跌进一个温热的胸膛,可鼻尖陌生的气息却让他猛地一阵,慌张地睁开眼,与平冲四目相对,见对方是平冲,心里却无端失落起来。

    平冲被他无声的望着根本不知道陆仁嘉心里的想法,心下惶然。连忙松手,为自己的逾越结结巴巴的道歉,“对不起,我见陆爷差点跌下马车,我”

    陆仁嘉苦笑着摇头,为了避免自己再掉下去伸手抓了缰绳,端正的跪坐起来。脑子却不可抑制的想起平冲的怀抱,自己刚才真以为是是他怎么会烦躁的摇头,真是下贱,想他做什么,还嫌被折磨的不够

    又行了几里路,天色大亮,只是前方还有晨雾看不真切。耳边却听见然闷闷响起欢呼声,陆仁嘉侧脸不解望着平冲。

    平冲面上也有喜悦之色,欢喜道,“陆爷前方不远有座石桥,过了便到不老峰。我们马上就要到血盟了。”

    话毕,策马过了石桥。前行渐入一片片连绵的矮丘,远处开始出现大片山影。终于入了不老峰山脚的森林,见四周植被茂密,绿叶青葱。百里内密树森罗,蔽日撑天;近则数十里内,异杉老柏合三人抱者,连络山坞。大有“满山乔木夹道,密布上下,入行绿幕之中”的感慨。称此山为“不老”,倒也合情合理。

    队伍行至半山腰,扬起脸便可见那高大宏伟庄园也似的建筑。陆仁嘉见众人下马,知是已经到了血盟的总部。路口山道上已见有玄色衣袍腰上裹着白色束带,背上背着长剑的少男少女守在路口,见来者是龙婥兮纷纷行礼放行。

    龙婥兮回首微笑着对陆仁嘉邀请道,“堂主两年不见陆三甚是想念,可否请陆三前去白虎堂一见。”

    自己是她一手从将军府中救出来,虽在路上刁难过自己,但面上自己乃欠她人情,如今她开口且语气诚恳,心下一百个不愿意但哪里有拒绝的理由,当下只能点头。

    他脚下老实的跟着龙婥兮,心里却暗暗嘀咕,也不知那白虎堂堂主长什么,脑子里翻过七八个面貌丑陋的老翁,想到可笑处,难免笑出声。

    龙婥兮又哪里懂得,扭过脸问他,“你笑什么”

    “没有。”陆仁嘉当即否认。

    走过一道青石铺就的小路,见几块巨石天然垒就一个略有坡度的平台,平台左右生有蓬勃的油菜花,点点金黄于风中摇曳,越发清幽。再走几步扬起脸便见一座玉白石亭,隐约瞧见亭中站立一名紫衣人。

    走近一看,陆仁嘉呼吸一窒,这便是白虎堂堂主。见此人大概二十五六的年龄,生的俊秀无匹,眉如墨画,一双桃花眼下一点多情的泪痣,薄唇虽怒而若笑。便是此时随意坐在一处,神态之间自有股意气风流。

    “见过堂主,这便是陆三席陆寒声。”龙婥兮对着男人行一礼。

    洪懿勾起薄唇微微一笑,也不在意陆仁嘉的失礼,一拂袖示意陆仁嘉坐下说话。

    陆仁嘉这才醒悟,慌忙收起那直勾勾的眼神,面上略有尴尬,“陆寒声见过洪堂主。”

    “不必多礼。坐下吧。”洪懿面上虽温和,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堂主气派,多少还是夹带了一股淡淡的威慑力。

    陆仁嘉拘谨的坐下,正在好奇对方叫自己来的目的,他已开口和煦道,“寒声死而复生堪称一段奇闻,果真吉人天相是也。本尊自幼喜研药物,略懂医术,听闻你之事,心里为你怜惜。眼下不如让本尊为你诊断诊断,看看还能医治否。”

    “能恢复武功”陆仁嘉好奇,连忙伸出手腕,让对方把脉。

    洪懿两指搭上陆仁嘉脉门,感受着他脉搏跳动。脉象正常只是稍有浮弱,应是昨夜连夜赶路所致。再测他内力,不由蹙眉,丹田内空无一物,哪里有十几年练武真气存在,难道是被人强行废去若是被废去武功,脉络本应受损,又岂会

    洪懿直觉此事定不简答,放开陆仁嘉微笑问,“寒声脉络没有丝毫亏损迹象,消失的却只有那十几年的练武真气,本尊还是从未闻见这般怪异的景象,心里也不免好奇当日你的境遇,可是遇上高人搭救如若是定当携礼相报。”

    陆仁嘉眼珠子一转,洪懿莫非有心结交江湖能人异士想拉拢人心不过让你失望了,没有什么神医游侠的奇闻轶事,老子是穿来的,穿来时这身体便是这样古怪了。不过看着他认真期待的脸孔,又想起龙婥兮在路上对自己的刁难,心下顿生一计,开口道,“当日情形,事过多时已记不大清。我重伤神志不明,依稀有些映像是遇上一位白头老翁他身上似有佩戴铜铃,走路时铜铃撞击声音清脆悦耳。清醒之时,自己躺在一间茅草屋内,已不见他人影行踪。当时也想过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便打起精神等待他再次到来,好看清他的面目他日报恩。岂料每每他来,自己都是头昏脑胀,根本不能瞧见他的模样,如此过了大半月,身体渐渐复原,精神也好大半,却再也不见老翁来了。想来这便是江湖中施恩不求报的侠义之士。”

    洪懿听他说得如此玄妙,江湖之中何时出现这样医术高超的神人,他还从未听闻,若是能得己用或得到真传,再好不过。当下发问,“那你后来可还有再去寻过他”

    “在那出茅屋又等了半月有余,终是不见他踪影,便放弃了。”陆仁嘉见他面上兴味不减,心里知他是信了。转而神态诚恳道,“我的心里一直都抱着报答老翁的想法,却寻不到他踪迹,视此为人生大憾。寒声受洪堂主营救之恩还未报答,如今却有一个不情之请。”

    洪懿心里自然清楚对方所求之事,真是正中下怀,“寒声何故说这样见外的话,但说无妨。”

    “洪堂主神通广大,耳目遍及天涯。寒声人单力薄,人海茫茫寻找那老者真如大海捞针,洪堂主若愿祝我一臂之力,我愿做牛马相报答。”

    洪懿大笑,一拍陆寒声的肩膀,义不容辞道,“本尊愿意为你出这份力,且本尊也想一睹那神医风采,乐意之至。你且说说那茅草屋建在何处,那老者长什么模样。”

    陆仁嘉撒谎堪称一绝,往往十句话中真假参半,常常让人不能分辨。他此时正在兴头上存心了要整龙婥兮,便将那茅屋尽往苦寒不毛之地吹,将神医老者说得玄乎其神,勾得洪懿心痒痒。末了他便站起身扬手唤来龙婥兮,眼底满是信任与期盼,低声吩咐道,“婥兮寻找那神医老者之事便全权交于你了。”

    龙婥兮望着站在原地,两人相望见他眼底不加掩饰的信任,心里一暖,面上带着甜甜的笑意,朗声道,“婥兮,自不会辜负堂主重托。”

    陆仁嘉在心里暗笑,此去塞外虽是春季,那处冰雪却还未融化,天气恶劣,且还有饿狼当道,马贼肆虐。知道你武功甚好,但凡往那处走一朝也够你受的了

    洪懿让龙婥兮送走陆仁嘉后,从暗处跳出一个迅捷的身影,来人从背后出现似水蛇一般缠上他的身体,暧昧的往他耳边吹着热气,咯咯调笑道,“可要我暗中观察陆寒声和朱雀堂那老狐狸的动静”

    洪懿拉下女子的手腕,将他搂自己的怀里,单手勾着她下巴,笑道,“绿蔓真是懂我的心。”

    67、第章

    第六十七章

    眼见他随着龙婥兮出来,平冲对着二人施一礼,规矩的走到陆仁嘉身后。

    陆仁嘉对着龙婥兮抱拳,主仆两人告辞。

    平冲引着他往南边的山林行去,脚下的道路平且宽完全足够两马并行,走不多时便见山林后头有两座相连着的大院,门口一列黑衣侍卫把守。外观虽不如将军府宏伟气魄,但架势却有过而不及。

    陆仁嘉与平冲脚才踏进朱雀堂,大堂之内迎面走出一位模样三十五六的青衣男子身后还带着两名下人,对着陆仁嘉微微一笑,态度还算和善。

    陆仁嘉一愣,身旁的平冲连忙介绍道,“这位是舒纳,堂主身边的舒总管。”

    舒纳点头,对着陆仁嘉做了个请的姿势,态度谦和开口道,“舒某奉堂主之命在此接见两位,两位一路颠簸赶路想必疲惫之极,舒某已经吩咐下人,将陆三席在西苑的小楼清扫干净,准备好了热水洗浴,今夜休息一番。堂主明日自会传唤你二人。”

    “多谢舒总管打点。那我二人便退下了。”平冲对着舒纳行一礼。

    领着陆仁嘉穿过一道长廊,进了一个圆拱门,一路直走,耳听远处有潺潺流水声,叮叮咚咚甚是好听,一路进去,视野渐渐开阔,里头似别有洞天大片的绿树乔木,鼻尖仿佛又嗅到山林的清新的气息。没想到这宅院当中竟藏着这样一处靠山而筑的小楼,白墙青瓦小巧别致,莫名觉得熟悉。是了,将军府里的昭华最是喜欢这样清幽雅静的地方了。当下望着这小楼更是满意,笑问道,“你我二人可是住在此处”

    “正是,陆爷莫非记得这地方”平冲喜出望外,想着对方莫非触景生情,想起什么了。

    陆仁嘉摇摇头,无奈的耸肩。

    两人进了小楼,平冲见屋内果真收拾的一尘不染,家具摆件也如同当初毫无丝毫变动。仿佛屋中的主人从不曾离开。陆仁嘉随意的走动,也不急着去洗浴休息,顺着楼梯往上爬,毕竟山林潮湿,寝室书屋均设二楼。推开书房的门,房中虽是经过一番打扫整顿,但毕竟两年不曾有人来过,乍一开门,扑鼻的霉味让陆仁嘉忍不住皱了眉头。走进屋子,见墙壁之上挂的全是兵器,惟独书案对面的壁上挂着一副狂草,下笔如龙飞蛇走,干湿相应,大小对比,他虽不会评析,但看着也挺美。

    跟在身后的平冲见他在看字画,站在身后道,“这幅墨宝是出自陆爷之手,是您最喜爱的作品,堂主当日看见,还夸奖了。您看着可有印象”

    陆仁嘉忍不住又看了两眼,真没想到这个陆寒声还写着一手好字,开口道,“这些我已全没映像。”听他提起朱雀堂堂主,又问,“堂主叫什么名字脾性为人怎样我脑内空空却想知道他的事情,你告诉我吧,明日他召唤去了,我也好应对。”

    平冲听去眉头一皱,两年前亲如父子的师徒二人已不复存在。心里不免同情朱雀堂堂主谢吉天,他老人家若见得陆寒声用路人一般陌生的眼神望着他,心里又会是做何感想,“陆爷,堂主单姓谢名吉天,您是堂主老人家唯一的入室弟子,堂主为人虽严厉不苟言笑,但极为器重的人便是你。他老人家听闻您失忆了,广招医士要为您看诊医病。他待您极好的。”

    听着平冲声情并茂的解说,再看他脸上全无遮掩的真诚坦然。陆仁嘉微笑不做言语,心里却在计较,这个谢吉天态度真叫人捉摸不定,倘若真如平冲所言那么在意器重陆寒声这个唯一的入室弟子。得知弟子死而复生回到朱雀堂,难道不应该激动喜悦为何不见他第一时间前来一睹徒弟状况,却又模棱两可派了个舒纳接见。陆仁嘉叹口气,恐怕这个谢吉天与陆寒声的关系远不是面上看得那般友爱和睦。想到此处心里对谢吉天自然而然存着一丝道不明说不清的戒备。

    陆仁嘉打发了平冲,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寝房内干净整洁,床铺上的被褥晒过太阳松软温暖,他和衣躺下,两只眼空洞的望着半开的窗子,目光描绘着窗户上那精雕细琢的花纹,面对此刻的安定平静竟然有种幻如隔世的错觉。

    日暮西辞大地青黑,小楼地处偏僻人迹罕至,夜间只闻虫鸣鸟叫,半点人声也无。

    平冲做好饭菜,擦干净手,往二楼唤陆仁嘉用饭。

    大厅内点着两盏油灯,两人对坐一张小桌前,陆仁嘉本就不饿,随意的扒了两口饭便停下,平冲见他不吃,指着桌上的饭菜问,“可是不合胃口”

    “没有,菜做的很好。是我自己不想吃。”

    眼看着他站起身似要出门,平冲脱口而出问道,“陆爷,你去哪”

    陆仁嘉本性放'荡不喜拘束,在将军府里被囚禁着委委屈屈过了两年,如今这个男人也要来管,当下反感的冷了脸,嗤笑一声,“我要去哪可还要向你禀告”

    平冲也未料到自己一句话竟然会引得他发怒,当下识相的闭了嘴,弯腰收拾碗筷,在不敢多说。

    陆仁嘉见他沉默,也后悔自己方才发话重了,但要自己开口向对方道歉,他又拉不下那脸,且觉得没有必要。转身去屋内找了灯笼,自己点上,掌了灯火便推门出去。

    平冲见他一个人真出去了,想着他失忆根本不熟悉院内的路线,朱雀堂虽不大,但布局精巧,屋宇之间的构造大都相同,生人入内很容易迷失走丢。且建筑与四面群山隐隐相连,若是往后山方向行去,堂主在那处设有暗牢,圈养有饿狼猛虎。他若无意进入,又不会武,如何是好

    平冲想到此处,心脏收紧只觉得后背发麻。丢了手中的碗筷,立刻尾追而去。

    陆寒声的轻功在血盟数一数二,那也是他武功没废时的事,哪里知道不过片刻功夫,平冲追出来四周空空哪里还是人影,入目的道路东西南北各通一方。他会去哪

    正当疑惑之际,忽见前方树林若隐若现一点豆大的晕黄。平冲眼前一亮,就说他不会武能走多远,欣喜之余急忙提足往那处奔去。仅是到了林间已不见了灯火的影子,心里迷糊纳闷,眼前黑影如鬼魅一晃即逝,耳边快速刮过一阵疾速风声,声音再熟悉不过是轻功,脚步轻稳落地的风声。多年从事隐秘工作的平冲登时全身警戒,刺客的直觉隐隐让他察觉,今夜许是要发生点什么。

    刺客的本能使得平冲被那股淡淡的诡异杀气与血腥吸引着,毫不犹豫的迈开脚步隐秘的跟了过去。他做的就是调查跟踪的行当,自有不被对手察觉的看家本事。那黑衣人及是熟悉朱雀堂的地形,绕出树林不过瞬间又迅捷无声息的潜入了堂主的内院。看来这人是血盟中人,熟悉的阴谋的味道。

    平冲有片刻犹豫再跨一步进了谢吉天的领地其中的秘密不是他能听得的,也不是他能承受的。他脑子虽清醒知道后果,身体却不被控制仿佛被施蛊惑般,猫儿般翻过了城墙,鬼使神差的进了内院。

    见那人敏捷技巧的避开守卫巡逻的侍卫,贴身的夜行衣与黑暗混在一处,下一步黑衣人一跃上了屋顶,疾步飞走。平冲躲藏于假山砌石,一双眼是夜里的侦查猎物的猫头鹰般时刻注意着猎物的动向,见那人飞身向下一跃,落入堂主内院女眷居住的院落。

    瞬间如同天雷轰顶,惊天的秘密在脑内炸开。身体似兴奋又似震惊猛的一颤,后背隐隐冒出汗濡湿衣服,在进入堂主院子之时他已经意识到问题不简单,但也未料到如此棘手严重。是进是退也许再前进一步便是禁忌,便是杀身之祸,万劫不复。但刺客训练有素的身体和本能让他兴奋,他想知道这个惊天秘密。

    平冲旋身飞上屋顶,小心翼翼的掀开屋顶的青瓦,屋内明烛如炬。屏风后头那黑衣人快速的解衣宽带,露出玉白的肌肤。平冲见此幕两颊如同火烧,非礼勿视。虽然别扭,但偷窥到这样香艳的一幕心间隐隐又升起一股诡异的满足,巴不得对方脱光才好。但那女子穿戴整齐,回转身体的刹那,平冲心脏猛地一窒,竟然是绿蔓。堂主最宠爱的小妾

    不待他从这震惊的一幕醒悟,房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绿蔓才刚回来,惊闻敲门声眉头一蹙大声叫道,“谁呀”

    “是我。”低沉的男音,绿蔓如闻鬼泣般惊恐。当下急忙弯腰将夜行衣藏匿于房中的红漆木箱中。慌忙解开胸前两粒衣扣,不忙不忙的去开门。

    平冲往下看,来人年纪近半百,双鬓有几丝霜白,长须垂胸。这不是谢吉天又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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