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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将后 第2节

作者:祈幽 字数:27028 更新:2021-12-28 21:47:24

    慎刑司四个壮实的太监各拿着一条上宽下窄暗红色刑杖,暗红色并不是刑杖原先的颜色,只是因为沾得血多了,鲜血凝固在刑杖的缝隙里,洗都洗不掉,久而久之,刑杖就成了现在这样。老年头的物件了,用着顺手,就从来没有换过。

    “大总管这四个是慎刑司最好的条刑太监,保管能够达到两个时辰的时限。”穿着灰扑扑的太监服的慎刑司掌事太监谄媚的对元宝说道,他是宣帝旧臣,快五十岁的人了,看起来精瘦精瘦的,很普通的小老头模样,可是这老头手上的血不比长年征战的将士少,甚至更多,他保证能够打到两个时辰,那就一定可以。这里面的道道,元宝了解的很明白。

    “嗯,那就按照之前说的开始吧。”元宝终于整理完袖子,抬起头正容说道。

    “喏。”慎刑司太监谄媚的应下,到四个条刑太监面前又是另一幅面孔,“动手吧。”轻飘飘的几个字,血腥气极重。

    四个条刑太监表情沉闷但不僵硬,应诺后手脚迅速的行动起来,显然是做惯了的。其中一个看起来稍微瘦小一些的太监捏着宫女的下巴,抽出布条,不待宫女有任何反应,抓住里面那条鲜红的舌头都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法,舌头就被扯断,留下里面断了的一截子空落落的舌根。

    宫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眼珠子暴突,双手死死的抓着凳脚,双腿绷直,叫声戛然一断,可是宫女并没有少任何痛苦,表情狰狞仿佛厉鬼。

    舌头随手一抛,就扔到了古良臣脚前,也是他倒霉看到了鲜红的一条,足足做了大半个月的噩梦,梦里全是耷拉着长舌的鬼怪。

    如此剧痛,宫女并没有昏死过去,脸上汗津津的更加青白,眼睛一翻一翻的随时都有可能昏厥过去,那就不好玩了。

    元宝撇了眼站在一侧的太医院院正,留着山羊胡的老头儿,“秦院正,这回可要拜托你了。”

    秦院正已经被眼前的阵势给吓得冷汗涔涔,抬起袖子擦了一下额头,“是,是。”哆嗦着声音蹲下来打开药箱,拿出银针、参片,动作间碰到药瓶,发出咔嗒咔嗒的碰撞声,再看看秦院正整个人都在哆嗦。连滚带爬的走到宫女身边,参片药物针灸,要的就是提着宫女这口气。

    他刚做完这些,就听到棍棒接触皮肉发出沉闷的打击声,抬头吓得脸色青白,一屁股坐到地上,暗红色的刑杖每打一下都在他面前晃上一次,每一次都是一种煎熬。可是秦院正知道自己不能离开,从被带到这里来,他就注定了必须坚持下去,坚持两个时辰。冷汗糊住了眼睛,秦院正没有像之前那样去擦,自欺欺人的想这样就看不到了。

    慎刑司的四人轮流行刑,他们打得极有技巧,每一杖之间的时间间隔几乎一样,每个人都保持着一种规律在行刑。他们出手,要人命根本就用不了两个时辰,三四杖下去就可以让人去了性命,亦或是十几杖下去表面看着还好,里面却全都烂了,熬上十天半个月也就没有了。

    像现在这样,既要把人打死,又不能一下子打死,两个时辰,肉都烂了、骨头都变成了渣子,却要人最后一刻才断气,只有个中高手才可以做到。

    在行刑开始时,元宝就让人在旁边点了个香炉,一根香燃一个时辰,两根香完后事情就完了,看着简单,却是那么煎熬。

    亲院长几乎麻木的施针用药,他要保证宫女活到两个时辰,机械化的行动着,秦院正觉得自己已经离开了身体,麻木的看着身体的一举一动,脑子里昏昏沉沉,不知今夕是何夕。

    一开始,宫女被打,还会大张着断舌的嘴,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身体绷紧,上半身昂起,痛苦挣扎,一个时辰后她已经瘫软在长条凳上,口中不断吐着鲜血,就连用手抓着凳脚的力气都没有了。

    慎刑司行刑时,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击打臀部、背部,而是从脚上开始,这块地方打烂了就往上移,现在已经杖打到臀部,那儿肉多,应该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元宝冷冷的看着,包子脸上毫无和蔼懦弱,这时候大家才意识到他们看起来懦弱可欺的大总管才是最狠的人。冷冷的环视了下四周,就在拔舌头的时候,一些人就忍不住尖叫出声,随着时间的推移翻白眼、昏倒、屎尿失禁的人逐渐增多,元宝无视空气中越来越恶心的味道,淡淡的开口,“还有一个时辰,换香。”

    点香的太监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别说是去换香,就是动一下都不可能,眼看着上一支香快要燃尽,不快点儿换上,可就要超过两个时辰了,陛下追究起来谁负责。

    一直站在元宝身边的银宝吊梢眼一瞪,把拂尘往背后一插,踹了点香小太监一脚,从小太监手中把香接过来自己点上,新的一个时辰开始了。银宝做这些十分连贯,连拿带踹的也不过一息之间,也不知道他十分故意的,点香小太监被踹了一脚,刚好滚到从御书房出来的大臣面前,好巧不巧的刚好滚到安武侯杜赫坤面前。

    杜赫坤抖动着腮帮子,气息不稳,活像被人掐着脖子般脸色发青,他身边站着的邓胜父子三人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是所有站在这里看行刑的人脸色都不好,古良臣晕了过去,真是他的幸运。

    一掌宽的刑杖有规律、沉稳的起落,落在肉体上甚至可以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就连肌肉被打得涨开都可以听得分明。各殿宫女太监站了一广场,堵住了宫门,大臣们想要出去,可以,但是必须绕过众多的太监宫女。看四周的情形,绕过去也是相当的困难,大臣们必须也一定要等到行刑结束。

    杖打行刺的宫女,不仅仅是发泄赵恒煦的愤怒,更多的是为了以儆效尤,让众人看到皇帝的态度。邓胜死死的抓着长子的手,打宫女就是再打他的脸,不严刑逼问真凶,却把凶手打死在他的面前,这叫他如何能够平息心中的愤怒和不安。愤怒的心中害怕一阵一阵涌动,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就连皇帝的性格都琢磨了个透,事态应该如何发展,都已经在邓胜的掌握之中。

    可是现在所有的不一样了,皇帝像是把冷漠的古刀,所有凶煞都收敛进沉朴的外表之中,看起来无害,却始终悬在肩头,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取走别人的性命。

    邓胜害怕了,年老的身体控制不住的两股战战,一股温热的、带着臊臭的黄色液体湿了一地,双眼一翻,邓胜就昏倒在长子的怀里。现场混乱成一片,从邓胜晕过去后,又有好几人受不了晕了过去,亦或者将晕不晕的倒在地上,空气中的味道越来越难闻,混着尿骚味的血腥气让整片广场变成了修罗场,没有人不惊恐害怕。

    平时矜持、自持身份的大臣们现在已经不管那么多,不管时间、地点,愤怒的叫嚣着,色厉内荏的抻着脖子。元宝眉头一皱,招手银宝过来,吩咐了几句,银宝点头很快离开,不一会儿就带着一队侍卫过来,严肃的往那儿一站,肃杀之气全开,所有的叫嚣都变成了呜咽。

    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赵恒煦将前尘整理好了,一晃儿的一个时辰也就过去了。带着人往正殿而去,正殿中杜堇容已经醒来,采薇、采撷出去吩咐早膳,采桑、采芹带着福宁殿的宫女去了中室殿广场,留在正殿中的是采薇和采撷带着的四个二等宫女,听到殿内发出声音,其中一个宫女掀开帷幔走了进去,这个宫女身量修长、行动举止间不像是侍从,反而有些大家闺秀的感觉。

    、第八章

    “公子醒了,我伺候公子洗漱吧。”就单单那个我字,已经逾越了,但是宫女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一个陛下的男宠,身份低贱,有什么好尊重的,伺候他简直就是掉了自己的价。这宫女也是胆子肥的,自恃貌美,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这回也是她倒霉,赵恒煦吩咐的时候她正好在殿外,并不知道杜堇容对于赵恒煦的不同。

    也许她知道了,也不会多加在意,她可是太后送过来的,貌美怡情,时不时在陛下面前晃上几下,没有男人可以忽视她的存在。

    宫女说完后,也没有等杜堇容的反应,自顾自的动了起来,行动间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主人。

    杜堇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拿过一侧给他准备好的衣服到屏风后面换了衣服,一身淡青色的儒衫,领口、衣襟、袖口、下摆点缀着浅色的流云纹,腰间一条宽松的腰带,腰带上同样绣着简单的流云纹,整件衣服简单中透着风雅,穿在杜堇容身上显得更加挺拔俊秀。

    “公子你怎么自己出来了,我还没有伺候你穿衣服呢。”宫女转了出来,丝毫不理会同伴地递给自己的眼色,走到杜堇容面前就开始动作,抻直了衣襟,拉紧了腰带,杜堇容一手拨开她,眉头微微皱起。

    “公子嫌弃奴婢伺候得不好,就直说啊,好歹人家也是陛下的人,公子怎么可以动手动脚的。”宫女平时自视甚高,完全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二等宫女,太后送她过来真的是为了笼络皇帝的心或许吧,但是让一个蠢货来笼络人心,是不是太不高明了些。

    一只脚跨进来的赵恒煦听到此话,不怒反笑,“采薇。”

    采薇正好带着膳食过来,听到陛下的传唤立刻趋步上前,“陛下。”

    “带下去好好教教规矩,一遍一遍的教。”

    宫女没有想到陛下会如此早的过来,之前三个月她随时在陛下面前晃悠,经常能够感觉到陛下的眼光放在自己的身上,估计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飞上枝头,所以行事间难免多出了些轻狂,没有想到会被陛下撞见。

    “陛下。”绵绵软软的声音,酥麻一片,宫女跪在地上,盈盈一拜,如弱柳扶风,充满了风情,她认为陛下一定不会怪罪她的,最多也就是自己礼节上有些错误,让陛下看不过去,一个小小的男宠怎么值得陛下怪罪自己。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惶恐的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参见陛下。”

    还没等杜堇容跪拜下去,赵恒煦已经扶起了他,顺带松开杜堇容腰间的腰带,微微隆起的腰身就在自己手下,赵恒煦觉得很踏实。

    “堇容坐下,晚上睡得如何”赵恒煦扶着杜堇容坐下,行动间的珍爱之意,是个人都可以看出来。

    杜堇容推开赵恒煦的手,身子顺势往后退了一步,离开赵恒煦笼罩的范围,“堇容昨晚睡得很好,谢陛下关心。”

    赵恒煦眼神暗了暗,随后轻松一笑,毫不在意杜堇容的疏离恭敬,强势的拉过杜堇容的手,将他拉到自己面前,按着杜堇容的肩膀让他坐下。

    “肚子饿了吧,今天早晨有”赵恒煦停了下来,他还真不知道早晨都吃些什么。

    采薇连忙上前,示意殿外的宫侍将早膳端上来,“陛下,杜公子,早膳已经准备好,有羊乳碧粳米粥、莲子百合红豆粥、山药粥、南瓜糯米粥,水晶蒸饺、虾仁烧卖、三鲜馅的豆腐皮包子、黄金豆饼,还有几样小菜,凉拌白菜心、时蔬拌菜、酸甜萝卜条、银牙木耳。”

    赵恒煦以前的三餐其实都很简单,管饱就行,入宫后也没有多少变化,但是今天赵恒煦特意吩咐一定要丰富多样,一定要让杜堇容一看到就有食欲。

    “堇容要吃什么”赵恒煦坐到杜堇容身边,近乎讨好的语气。

    杜堇容显然有些不习惯,垂着眼有些闪躲,“陛下,堇容吃什么都可以。”赵恒煦的态度变化的太快,杜堇容真是不习惯,何止是不习惯,简直是难以应付。

    “那就南瓜糯米粥、豆腐皮包子,堇容多吃些,不要饿着了。”赵恒煦亲自给杜堇容盛了一碗南瓜糯米粥,夹了一个豆腐皮的包子,包子皮极薄,映出里面红的、黄的、绿的、黑的馅料,说是三鲜,其实里面不只是有三样东西,素馅的,馅料在高汤里渨过,味道极好,赵恒煦记得杜堇容喜欢吃这些。

    “谢陛下。”杜堇容恭敬的接过,因为赵恒煦的变化,他反而变得更加的恭敬,这让赵恒煦有些无奈。

    心情变得有些抑郁,赵恒煦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自己不痛快,怎么可能让别人痛快,“采薇,把人带下去,教完了,从哪里来的送哪里去,所有。”

    “喏。”采薇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看了眼跪伏在地的宫女,让人带下去,行了礼后就亲自去教导了,说来这也是她的错,竟然放这么个东西在内殿伺候。

    元宝在外面施刑,采薇在里面教人,教什么其实很简单,一个时辰的站姿、一个时辰的跪姿、一个时辰的行走、两个时辰背诵规矩,等教导完了,宫女被拖着和另外三人送回了西宫,也就是太后那儿,太后看都没有看这些人,任由他们自身自灭。

    这些都可以不予理会,用完早膳,杜堇容就行礼要走,他今天休沐,家里人等着呢,而且,有些事他的脑子很乱,必须回去理理清楚。赵恒煦岂能让他如此走了,不容置疑的拉过他的手腕,强行但不霸道的将杜堇容拉到身边的位置上坐下,“让白芷来。”

    “喏。”采桑应诺下去,很快就带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看起来笑眯眯的青年,他在征战的时候就跟着赵恒煦,和杜堇容也有些交情,而且赵恒煦还知道第二个知道杜堇容有身孕的就是他,白芷是神医白无常的大弟子,为人值得信赖。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白芷放下药箱,跪拜行礼。

    杜堇容下意识的想要避让,但是手被赵恒煦按着,动弹不得,只能侧着身坐着。

    “平身。”

    “谢陛下。”

    “给堇容看看,身体可有不适。”赵恒煦平淡的一句话,却在杜堇容的脑海中炸响,有些东西更加的明晰,又变得难以捉摸。

    不顾礼节,杜堇容急忙说道“陛下,堇容身体很好,并未有任何不适,不需要白御医诊脉。”

    对于杜堇容礼节上的逾越,赵恒煦并没有任何不满,反而觉得高兴,这样是不是表示堇容对他也是不同的,赵恒煦安抚的拍拍杜堇容的手,看他脸色红润,心中也算是放心,但是想到杜堇容上辈子从凉州回来时的苍老瘦弱,就十分的难受,“白芷,诊脉。”

    “喏。”白芷只听陛下一人的,放上脉枕、示意杜堇容将手放上去,杜堇容脸色有些灰败,看着柔软的脉枕抿了抿嘴,认命的把手腕放上去,那一瞬间杜堇容觉得四肢寒凉,如同坠入寒冷的深渊之中,有的只是被看作是怪物、妖孽的种种画面。

    认真诊脉的白芷心中一惊,手上动作更加细致,良久后放下手,“请杜公子换一只手。”

    一只手也是放,两只手又有什么区别,杜堇容坦然的放上去,而赵恒煦的面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虽然从头到尾他的神色没有变过,但是那些细微的不同依然能够感觉到他对杜堇容的关心毫不作伪,只是现在杜堇容的思绪并不在他这儿。看白芷如此郑重,赵恒煦还以为杜堇容这一胎有什么不好,心中很是紧张。

    白芷一向笑眯眯的从容脸庞收起了所有的笑容,眉毛微皱,一脸疑惑和惶恐,“陛下,臣学艺不精,公子,公子”

    “有话直说。”赵恒煦不容白芷吱吱唔唔,厉声让白芷尽快说,浑然忘了,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杜堇容有身孕的事情,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坦然接受。

    杜堇容闭上眼,手无意识的摸到小腹,再一次感受到小生命的存在,他的心中有激动、有喜悦、同样也有浓浓的伤感,但是他想要像父亲那样,生下孩子。

    白芷跪伏地上,闭上眼,“陛下,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

    赵恒煦恍然,现在人多口杂,难免会有有心人起不轨之心,“采桑、采芹带人出去,让采薇、采撷进来伺候。”

    “喏。”

    等所有人出去,采薇、采撷进来侍立左右,白芷才沉声说道“陛下,白芷学艺不精,诊脉诊出喜脉。”

    白芷话音刚落,杜堇容面色苍白的抓着扶手,脑海中凌乱的画面越来越多,越来越杂,紧咬着嘴唇,杜堇容等待着赵恒煦最后的裁决,是死是活,也许就是今天了。

    “堇容,堇容,怎么了,怎么了”时刻关注着杜堇容情况的赵恒煦看到他面色如此之差,心中大骇,立刻站起身扶住杜堇容,让白芷诊脉,“白芷,诊脉结果可有大碍”

    “陛下,杜公子身体很好,只是有些思虑过重,休息一两天就好。”白芷放下手后,恭敬的说道。

    虽然疑惑于陛下的不吃惊,但是身为属下,白芷还管不了那么多,只是,杜堇容是男的吧白芷对自己一直以来的了解产生了怀疑,要知道杜堇容长得好看,时有人怀疑他的性别。

    、第九章

    赵恒煦长吁一口气,身体没有事情就好,“可用开什么药”

    “陛下,杜公子身体很好,不需要喝补药,平时注意饮食就行。”白芷表情十分的认真,没有任何怪异或者惊悚的表情,好像觉得男人怀孕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倒是采薇和采撷控制不住表情,露出了惊讶,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示出对杜堇容的厌恶和恐惧,这让杜堇容好受了很多,放在膝盖上攥紧的手微微的松开,不知不觉间掌心中已全是冷汗。

    赵恒煦哈哈一笑,十分满意白芷的回答,“白芷你和采薇仔细交代一下杜公子平时饮食、作息上需要注意的地方,越详细越好,哈哈。”赵恒煦这是要当父亲的喜悦,两世加起来也没有像现在如此快乐,胸腔中涨满了名叫愉悦的情绪。眼神中的温柔一闪而过,深邃的眼神中弥漫上讥诮,为了给孩子和杜堇容祈福,他可以考虑给邓家一个痛快。

    “喏。”白芷和采薇行礼应诺,退后到侧殿交流注意事项,白芷紧绷的背这个时候才算是放松了下来,一身的冷汗,风一吹刺骨的寒冷。两人面面相觑,侧殿中一时间极为的冷落,看陛下的神情和态度,后宫要变天了

    杜堇容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从惊恐到平静,却全然的没有喜悦,跟在赵恒煦身边有十个年头了,他小心翼翼的活着,他的感情也是小心翼翼的,不敢也不愿意去相信一个帝王的感情可以持续多长时间。压抑住内心的苦涩,他的孩子真的值得帝王去期望嘛,不会被当成一个怪物但是心中隐隐的又有一丝期待,期待伺候了十年的人可以给予自己些微的关注。

    杜堇容摇头,打破心中所有的臆想,脑海中凌乱的画面又开始闪动,它们没有变的清晰,反而越加的模糊,离自己越来越远,但是杜堇容隐隐的觉得,它们还会来的。

    赵恒煦不知道杜堇容的心中所思所想,就算是上一辈子思念渴望了三十多年,他依然没有学会如何去了解身边的人,不,不是不了解,而是赵恒煦把太多自己的思想强加到杜堇容身上,他是霸道蛮狠的,不允许杜堇容在感情上有任何的退缩。温柔的拉过杜堇容的手,虔诚的将另只手按上杜堇容的小腹,“堇容我们要有孩子了”

    杜堇容微不可查的哆嗦了一下,按在小腹上的手那么的烫和执着,他不敢有任何动作和言语,只有沉默以对。如果是以往,杜堇容不恰当的沉默会引来赵恒煦的厌恶和斥责,但是如今迎来的只有赵恒煦满满的怜惜,杜堇容迷茫了,茫然的不知道如何去应对。

    赵恒煦是很愿意和杜堇容待在一起,就算是不说话,只是简简单单的待在一个房间,他都会觉得分外的满足,可是现在不行,目前他是个死了老婆的男人、没了皇后的皇帝,悲怆之下总要做些什么事情来发泄自己的不满和愤怒,而且身为兢兢业业的帝王他有很多政事要处理。

    “陛下,两个时辰了,那人刚刚咽气。”元宝躬身如同一只脱了水的白萝卜,白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任是谁都无法在看到一个人被打成肉酱后还能够面无表情的。

    “哦。所有人都看到了”

    “是的陛下,卫国公出来没多久就晕过去了,安武侯是被人抬回去的,王爷在卫国公晕过去没有多久就晕了。”元宝着重指出赵恒煦让他关注的人,王爷指的是赵奕旃,在宣帝时赵奕旃沉默寡言、没有任何存在感,所以成年后只得个王爷的位份,却无封号,是个不尴不尬的存在,在赵恒煦没有给他封号前,大家都以王爷称呼。

    赵恒煦在圣旨上落下最后一笔,这份圣旨他一定要亲手写,“那个老太医可否辞官”

    “回陛下,秦院正已经辞官了。”

    秦院正好不可怜,身为太医院院正却要给一必死之人吊命,也亏得他医术高明,宫女好几次都背过气了,眼看着就不行了,还是他救过来的。秦院正受的惊吓不轻,两个时辰过去了,宫女都死透了,他还恍惚的要去给宫女施针把人救回来。醒过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辞官,回去后不到三个月,秦院正就在精神恍惚中断了气,医药世家秦家从此一蹶不振。赵恒煦坚决不会承认,他是在迁怒,上辈子杜堇容从凉州回来后一直受风湿之苦,给杜堇容诊治的就是秦院正,明明可以缓解杜堇容的痛苦,秦院正却偏偏听信杜赫坤的,不痛不痒的给医治。

    “嗯。”赵恒煦不在意的点点头,“提白芷为太医院院正吧。”

    元宝看着自己的脚尖,不需要他来接话,他只要把自己当不存在就好。

    赵恒煦放下玉玺,看着完工的圣旨心中十分快意,就是不知道接到圣旨的人是否也会像他现在这般心情愉悦,“给赵奕旃送去。”随手一扔,扔进元宝的怀中。

    元宝手忙脚乱的接住,“喏。”

    赵恒煦一只脚迈出去,想到什么停了下来,身后元宝小心肝怦怦跳,他差一点就撞到陛下了,赶紧敛了心神用心伺候。

    “挑拣两个伶俐的伺候杜公子,堇容以后的衣食住行要格外注意,份例。”赵恒煦背着手看着远方湛蓝的天空,眼神悠远而坦然,充满了睥睨天下的自信,“等同皇后。”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如同揭开了一个新的篇章,旧的一切都将过去,新的未来只有他能够掌控。

    “喏。”元宝心中震惊无以复加,表情近乎木然的点头应诺,直到走出一段路,他才真正回过神来,那四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秋风裹挟着转深的叶片,发出扑扑索索的声音,元宝捧着圣旨站在廊檐下看着四方的天空,蔚蓝、纯净、万里无云,这种极致的宁静背后仿佛酝酿着什么,元宝一哆嗦,缩了缩脖子,加快脚步带着身后的小太监去颁旨。

    奉天承皇帝制曰

    皇叔赵奕旃,事国君,甚恭;事君父,甚孝;事手足,甚亲;事子侄,甚端;事臣仆,甚威。朕感念至深,今封赵奕旃为惜命王。

    钦此

    赵恒煦带着愉悦的心情进的福宁殿,殿中看不到应该在的人,皱眉,“采薇,采撷。”

    采薇正在偏殿,听到陛下呼唤,立刻前来,“参见陛下。”

    “杜公子呢”

    采薇一顿,硬着头皮说道“回陛下,杜公子出宫了。”

    “胡闹。”赵恒煦摇头,此刻心中的情绪也不知道是无奈和恼怒,“可让人跟着”

    “陛下,采撷跟在杜公子身边了,奴婢还让梁侍卫跟着。”

    采薇做事一向面面俱到,采撷可以照顾公子的贴身事务,梁侍卫可以保护杜堇容的安全。赵恒煦听到她这么说,满意的点点头,丝毫没有责怪采薇竟然让杜堇容出宫了,因为在他的意识里,宫女怎么可以阻止主子做什么,杜堇容就是主子,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赵恒煦的话杜堇容要听,其他的人丝毫不用在意。

    要是采薇真的如此做,赵恒煦也不会再用采薇,这是原则。

    “杜公子以后就住在福宁殿,你们好生伺候,仔细些。”

    杜堇容沉默的坐在马车上,马车是普通的马车,看起来还很陈旧,两匹拉车的马颜色杂乱,一看就不是名驹,但是马车内宽敞舒适,一点儿都不颠簸,整体十分的低调。

    红泥小炉中温着奶茶,加了少许酥油的,喝起来香醇润口,并不腥腻,就是闻着味道也让人心神舒畅。采撷守着炉子,安静规矩,她并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也不善解人意,甚至是刻板,但是这份刻板呆板得让人舒适,并不反感。

    杜堇容对采撷也算是了解,不知不觉间竟然说出了心事,“采撷,你不会觉得我是怪物吗”

    “不会。”采撷抬起头,表情认真。

    杜堇容莞尔一笑,“谢谢。”

    “公子喝奶茶吗”

    杜堇容摇摇头,“采撷我不喜欢吃甜食。”

    把放在糖盒上的手挪开,放在食盒上,“公子奶茶不是甜的,有咸口的点心要些吗”

    “我不饿。”采撷的表情太过认真,弄得他都不好意思拒绝。

    安武侯府在东安坊,杜堇容真正在安武侯府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一年,十岁前他是跟随着父亲在江南任上的,一直以为自己是南方人,父亲去世后他被送到京城的安武侯府,那是他第一次来到安武侯府,住的时间很短,后来就被迫跟着杜赫坤去了岭南道,之后就是长达时间跟着赵恒煦南征北战,没有固定在哪个地方待过。

    在赵恒煦身边时,他都是以近卫的身份待在赵恒煦的左右,在外征战食宿上一切从简,杜堇容没有为起居烦恼过,到了京城他还以为自己要带着赵叔、郝仁兄妹租房子住。

    这个时候,杜赫坤找上他,说可以到安武侯府住,以远方亲戚的名义。

    杜堇容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他想去看看父亲从小长大的地方究竟长什么模样,可是真正住进去后,杜堇容找不到一丝一毫父亲存在过的痕迹,丝毫没有。

    、第十章

    杜堇容住的小院有小门可以直接出入,不需要经过安武侯府的大门,也算是方便。小院很小,小小的一方天井看到的天也是狭小而桎梏的,倒不是杜赫坤想要在这些方面折磨杜堇容,而是他实在是拿不出更大的院子来安置杜堇容及其家人。杜赫坤善于专营,打关系总要金钱往来,少了不好看,多了拿不出,安武侯其实一直处在入不敷出的境地,要是老侯爷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安武侯的爵位本应该是杜堇容的,但杜坤乾死时,杜堇容年幼,杜赫坤走了关系、通过邓胜等人的手,求了宣帝的恩典,他虽然是继世所出,但也是嫡子,承袭爵位也算是正理。可是如果联系上老侯爷对杜赫坤的态度加上杜赫坤本身的为人,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实在是杜赫坤不是一个好的继承者,安武侯的荣光早晚会败在他的手上。

    老侯爷,也就是杜堇容的爷爷,在原配妻子死后迫不得已之下,娶了继世叶氏,叶氏是小家女,在一般小门小户撑个门面也就算了,但是在公侯世家,她那些小聪明完完全全不够用。老侯爷并不喜欢叶氏,除了少有的几次同床,就再也没有踏进过叶氏的房门,叶氏的肚子也算是争气,嫁进侯府不到三年就有了杜赫坤。

    老侯爷的心已经跟着原配死了,之后又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长子杜坤乾身上,对次子采取了放任的态度,反正也不会指望次子袭爵,做出什么丰功伟绩。可是叶氏不这样想,她认为自己的儿子同样有袭爵的可能,甚至比杜赫乾还要优秀。她日日夜夜的在杜赫坤面前抱怨老天对自己的不公,丈夫对自己的不爱,继子对自己的不孝,天知道老侯爷除了没有给她爱情,侯府女主人该有的她都有了。

    之前说过,叶氏小家出身,眼光狭窄,懂的都是些小聪明、小伎俩,耳濡目染下杜赫坤也是个目光短浅、眼大心空、锱铢必较的人,老侯爷的爽直豁达、英明神武一点儿都没有学到。杜坤乾还在的时候,杜赫坤没有翻身的机会,杜赫乾没了,杜赫坤难道连个未成年的孩子都摆不平杜赫乾的死,未尝没有杜赫坤的手脚。

    串通了杜家宗族的族老,借着邓胜等人的手,杜赫坤就变成了安武侯府的主人。杜赫坤生孩子的本事和他专营的本事差不多,姨娘通房一年一年的往侯府里抬,庶子庶女生了一大群,杜赫坤的妻子也是个人物,育有四子两女,在任何家庭,杜赫坤的孩子都算是多的了。

    又要到外面交际,又要维持世家公侯的面子,还要养活那么多张嘴,安武侯府的怎么拿得出银子。

    “公子您回来了”一进院门,就看到一粉衣襦裙、十五六岁上下的姑娘在晾晒衣服,看到杜堇容回来,高兴的叫了起来,脸上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十分可爱娇俏。

    听到粉衣姑娘的叫唤,用炉子烧水的中年男子赵叔和正在挑水的高大壮硕汉子迎了出来,汉子穿着褐色短打,显得十分精悍,名叫郝仁,粉衣姑娘是他的妹子,名叫郝依,他们兄妹二人是杜堇容在战场上救回来的,自此之后就跟着杜堇容,郝仁有一身好武艺,打仗时作为杜堇容的副手屡建奇功,只是他选择跟着杜堇容,再多的功劳也不会得到相应的官职犒赏。

    中年男子是赵叔,杜堇容父亲杜赫乾在世时的贴身侍从,如果不是他与杜赫坤周旋,那么杜堇容就不仅仅是被杜赫坤送给赵恒煦了,以杜赫坤的为人总要在侄子身上得到最大的利益。

    “公子。”赵叔没有成婚,把杜堇容当成自己的孩子,平凡的脸上有着长辈的慈爱。

    “赵叔。”杜堇容轻轻一笑,看到赵叔和郝仁兄妹,处在家人的平淡雍和之中,可以将外界的纷扰暂时放下。

    杜堇容给赵叔、郝仁兄妹和采撷、梁侍卫彼此熟识,正准备进屋子说话的时候,一灰衣小厮推开角门一溜烟儿跑了过来,“杜少爷,侯爷有请。”

    赵叔看了杜堇容一样,担忧之情溢于言表,杜堇容笑着安慰,“我去去就来,不会有事的。”

    “奴婢陪公子前往。”

    杜堇容本要推却,但是采撷表情认真,感觉一旦拒绝了就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无奈的点头,杜堇容带着采撷往正院松涛居而去。采撷为人沉稳,内向少言,认识她的人少之又少,杜堇容带着她也不用担心会被别人认出来采撷是赵恒煦身边的人,杜堇容还不知道赵恒煦已经将采撷给了他。

    松涛居,杜堇容垂手立于堂上,所有的亲和温柔都消失的一干二净,整个人显得冷淡沉默,拒人于千里之外,首座上杜赫坤耷拉着眼睛喝着茶,同样一言不发,他身边坐着的肥胖女人是他夫人小叶氏,不像往常那样满头的珠翠,穿着打扮都很素净,想来就明白,皇后没了,虽然皇上对外没有发丧,但是臣子们总要表一下态。小叶氏是叶氏的本家嫡女,身份上要高出叶氏很多,婆媳两个互相不对付。

    “你这个孩子就是个木头哦,是不是还在怨怪叔叔婶婶,唉,叔叔婶婶也没有办法,毕竟,呵呵。”秋意正浓,小叶氏还拿着织锦团扇,笑的时候拿起扇子遮着口鼻,眼睛中含着不怀好意、嘲讽的笑意,“呵呵,要不是你叔叔把你送到皇上身边,你还成不了陛下得力的人呢,你说是不是。”

    杜堇容看着地面上的青砖,不言不语。

    小叶氏年轻的时候长得还是可以的,随着年纪的增长,孩子的增加,那身材简直就跟吹了气的气球一样一个劲儿的圆,到现在圆润的脸上五官已经陷进了肉里,显得眼睛更加的细小,一转动满满的都是算计的光芒。把玩着手中的团扇,小叶氏慢慢道“担心你没有好的前程,你叔叔可是想尽办法才把你送到陛下身边,让你增长见识,好混过功名、有个好的前途。现在看到你这般好,我们也算是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你回京后,也是你叔叔怜你没有地方住,不嫌弃你的身份,唉,好好的男儿哦,不说了不说了,你叔叔可是为你操碎了心,给你挪出院子让你住,给你钱让你花销。”

    采撷抬起眼看了自顾自说的精彩的小叶氏,眼神淡淡的。

    小叶氏小眼睛一立,肥胖的手指一指,“好啊,好你个奴才,竟然敢对主母无礼,樱桃给我拉出去教教规矩。”

    小叶氏身后的婢女屈膝应是,撸起袖子准备揪着采撷出门好好教导采撷规矩。杜堇容往前挪了一步,挡在采撷的面前,抬眼直直的看向主位上的杜赫坤。

    “胡闹。”杯盏咣当的砸在桌面上,樱桃吓了一跳,停到半路上不退不进。

    小叶氏不耐烦的挥手,“没规矩的东西,还不快退下。”眼睛看得是杜堇容,眼神中的轻视毫不遮掩。

    “是是。”名叫樱桃的侍女忙不迭的点头,退了回去。

    “堇容啊,别怪你婶婶,她就是重规矩,不过,你的侍女是要好好管管,你的身份不一般,侍女不懂规矩很容易给你惹事的。”杜赫坤话里的意思是杜堇容是天子近臣,所以才身份不一般,但是有小叶氏的铺垫,这番话就变了味道。

    杜堇容还是不言不语,沉默的看着杜赫坤,杜赫坤和他父亲是同父兄弟,可是两个人并不想象,所谓相由心生,杜赫坤的面相自然而然的带上了势力和小人之色,不像他的父亲那样如清风朗月一般疏朗。

    杜赫坤掩藏在袖子中的手逐渐收紧,好不容易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杜堇容的眼睛和杜赫乾的太像了,站在那儿淡淡的看着自己,就像是在嘲讽自己的卑微、不自量力,深深的压住内心的厌恶,太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堇容你在陛下身边,可知道些事情,你也知道中秋夜宴那天发生的”杜赫坤在这儿顿了顿,“陛下可有说什么”

    “没有。”杜堇容简单明了。

    杜赫坤一噎,他可不是只要这些,“堇容不妨多说一些,你也知道叔叔在朝为官,叔叔又是经历过前朝的,难免会被陛下为了叔叔好,也是杜家好,杜家好了,你也有了依靠,你弟弟侄子会照顾你一辈子,不会厌弃你的身份,所以堇容不妨多多说说,叔叔也好做个准备。”

    在杜赫坤看来,杜堇容唯一依靠的就是陛下的宠爱,没有了宠爱,杜堇容就什么都不是,一个当过男宠的男人又有什么前途可言,他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杜家、安武侯府,为了能够让自己后半生能够活得更好,杜堇容聪明就应该明白帮助他就是最好的选择。

    杜堇容沉默以对,淡漠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小叶氏圆润白胖的脸上的肉抖了抖,实在是受不了杜堇容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忍受不住的嘀咕,“给了房子住,给了钱花,竟然不知道感恩,真是白眼狼。”

    、第十一章

    “我家公子才不稀罕住你这。”清脆伶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人未到声先到,采桑总是如此,一身鹅黄色的襦裙衬得采桑更加泼辣俏丽。“公子。”向杜堇容行礼后,采桑站在杜堇容身后,和采撷并排,偷偷的朝采撷眨了眨眼,尽是调皮。

    “好没规矩的丫头。”

    今天松涛居真是热闹,连久居佛堂的叶氏都被人搀扶着过来,叶氏年纪还没有大到只有让人搀扶着才能够走动,可是如今左右手各一人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尽显表面的雍容华贵。叶氏眉宇间带着刻薄尖酸,并不像供奉佛祖的人那样慈眉善目,也许是年轻时受到丈夫的冷漠,在杜赫坤当家作主后,她的衣食住行处处比照卫国公家的老封君来。

    小叶氏不客气的白了眼叶氏,叶氏木着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母亲。”小叶氏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行礼都是敷衍了事。家里都开始用她的嫁妆银子了,这死老太婆还摆谱子,小叶氏看着叶氏身后丫头捧着的三足鎏金福禄寿喜小香炉,老远就可以闻到上等檀香的味道,心里面一阵肉疼,这可都是银子。

    叶氏好像并不在意小叶氏的敷衍,神情都是淡淡的,杜赫坤让叶氏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母亲,今儿个天气好,儿子等会儿陪您在花园里逛逛。”杜赫坤对他母亲还是很孝顺的,但也只是还可以,他的心中未尝没有埋怨,少时还想过自己为什么不是原配生、为什么他的母亲只会对自己唠叨、为什么叶氏的身份地位不高等等,但是母亲毕竟是母亲,后来陷害杜赫乾、夺爵位的时候,多亏了母亲帮他的忙,不然不会如此顺利。

    “好好好。”对唯一的儿子,叶氏有着所有的耐心和慈爱,笑眯眯的点头。

    一番母慈子孝之后,叶氏端着一张笑脸相当慈爱的看着杜堇容,“堇容都长这么大了,来来来,让祖母好好看看。”

    杜堇容不为所动,因为采桑在他身边小声的说道“公子,主子在门外等您。”就算是没有采桑的话,杜堇容也不会到叶氏跟前去,面慈心狠的叶氏没有表面上那么无害,杜堇容始终记得小时候刚到安武侯府第一次见到叶氏,她也是这般慈爱的看着自己,温柔的把自己搂进怀中,但是下一刻冰冷的话一下子灌进了心里,她说,你的父亲该死,死了,终于死了,早该死了。

    “堇容怎么回来了也不过来看看祖母,这么多年祖母可是很挂念你的,唉,太长时间不见了,堇容都和祖母生分了。”叶氏捂着胸口心痛不已的说道。

    杜赫坤也一脸不赞成的看着杜堇容,“堇容,身为晚辈怎么都不去看望祖母,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是在家里,我们是一家人不计较,要是传到外面去,岂不是要说你不孝,要是让陛下知道了就更不好了。”

    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了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翻不了身,杜赫坤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杜堇容抬起眼,看了叶氏一眼,那么淡、那么冷漠,幽深的瞳仁中看不到任何情绪,却无端端的让人害怕,捶着胸口的叶氏动作一顿,脸上的痛心出现了皲裂,眉毛微不可查的抖了抖,堪称完美的表情差点儿都就维持不下去。

    “堇容还怪祖母当年没有劝阻你叔叔吗”叶氏泫然欲泣,保养良好的手绞着正红色的罗帕轻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祖母再舍不得你,也不能耽误你的前尘,你叔叔为你谋得差事想必是极好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怎么能在子孙前程上起那么些个妇人之见,要是让你祖父和父亲知道了,不是要怨怪我,我就算是当下死了,也无脸去见你祖父、父亲啊。”说到这儿,叶氏声泪俱下,任是谁看到了,都是一副爱怜孙子,又不得不为了孙子前程着想的好祖母形象。

    杜赫坤忙上前劝慰母亲,“母亲,堇容是个好孩子,明白什么是对自己好的,什么是对自己不好的,怎么会怨怪您,现在也只是长时间不见了,左性了,左右相处时间长着呢,等时间长了,他自会知道您的好的,唉,也是我不好,当年要是和堇容说清楚就好了,跟在陛下身边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情,要不是德儿年纪小,我也会送他过去的。”

    德儿,杜子德,是杜赫坤的长子,和杜堇容同岁,只是比杜堇容小三个月。

    小叶氏举起团扇遮掩了一下嘴角,她怕自己笑出声来,没有人比她更加了解叶氏,这个老虔婆惯会做戏,要不是当年她哭着求着到家中求婚,杜赫坤长得也不错,她才不会瞎了眼的嫁给杜赫坤,过着现在扣扣巴巴的日子,她真是命苦哦轻蔑的看了眼做戏的母子俩,小叶氏百无聊赖的转动着眼睛,目光突然被立于堂上的杜堇容吸引。

    他就那么平淡而自然的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透着疏离和冷漠,眼神淡淡的注视着演戏的母子,明明没有任何情绪,却让人觉得他是在嘲笑,嘲笑下还有着厌恶和憎恨,看起来淡却如同实质一般可以看到人的心里。

    杜堇容整个人都是淡淡的,恰是这份淡然,衬得他妍丽的外表如同雨后新荷一般美好恬淡,如果多了温柔、添了颜色,该是多么赏心悦目。

    小叶氏不知不觉间竟然看得痴了,蓦然的心中一跳,醒过神来的小叶氏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是一开始跟在镀金容身边的婢女。

    和杜堇容压抑着情绪显得平静的眼睛不同,采撷平静无波的眼睛给人的感觉是压力,她内向沉稳,是宫中管规矩的大姑姑,很多宫人并不怕严厉的采薇,但是怕沉默到木讷的采撷。

    杜堇容微微皱眉,眼带厌恶的撇了眼杜赫坤和叶氏,脚步移动,率先走了出去,采撷收回视线跟在杜堇容身后,采桑落后一步,转身时狠狠的瞪了一眼杜赫坤一家三口,“看得人昨天的饭都要吐出来了,恶心。”

    “没,没规矩的崽子。”叶氏被气得倒仰,刚才还在脸上的悲苦彻底不见了。

    “哟,不演了,呵呵,不演了就准备午膳吧,演了一个上午的可是很耗精力的。”小叶氏笑呵呵的甩了甩团扇,摆动着肥胖的身体扭着大屁股出去了。

    叶氏气得咬牙,“坤儿你看你媳妇,呜呜,就是这么对为娘的,我儿子可是安武侯,她的安武侯夫人可都是因为我儿子才来的,坤儿啊,你一定要好好做官,给娘挣个诰命回来,呜呜,这才对得起娘千辛万苦的培养你长大啊”不知道因何原因,杜赫坤为叶氏请命过好几次,都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直到现在叶氏都不是诰命夫人,就这一点儿上叶氏就比小叶氏低了一个头,争吵的时候都少了筹码。

    杜赫坤厌烦的皱眉,口气不耐烦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叶氏也习惯了儿子这种态度,拭去泪水,高高兴兴的拉着儿子的手,“娘亲得到小丫头的信儿才过来看看的,没有想到这小崽子都长这么大了,竟然比他死去的老子还要好看,一看就是个早死的面相,哈哈哈。”叶氏怨恨没有见过面的老侯爷的原配妻子,同样也埋怨不给自己关爱的老侯爷,所以她把所有的恨、所有的怨都加在杜赫乾的身上,杜赫乾死了,承载她这种扭曲情感的就是杜堇容。兀自笑了一会儿,叶氏拉着杜赫坤的手,“外面阳光正好,坤儿陪娘到园子里走走吧。”

    杜赫坤挣脱开叶氏的手,“母亲,儿子想起来还有公务没有处理,陪您逛园子”

    “公务要紧,公务要紧,陪娘逛园子什么时候都可以。”

    “这老太太真真可恶。”采桑嘟着嘴埋怨。

    采撷瞪了她一眼,“少说话。”

    采桑对着她做了个鬼脸,“采撷姐姐真讨厌,哼,不理你了啦,公子公子。”急走几步,像只愉悦的小麻雀跟在杜堇容的身后,“公子,我们不住这儿,凭什么让他们说嘴去,嗯,奴婢要告诉主子,让主子打他板子,啪啪,好疼的。”采桑在四采中年纪最小,性子也最是活泼跳脱,撅着嘴捂着屁股,她有一次犯错可是被采撷按着打了两屁股的,可疼了。

    杜堇容笑着点点采桑的额头,温柔儒雅,轻浅的笑容如细雨落在娇嫩的白荷上,显得那么悦目、舒静,“不是什么都可以告诉主子的,打扰了主子,你采撷姐姐就又要打你手板子了。”

    采桑捂着额头,笑眯眯的跑跳了两下,翻飞的裙摆在灿烂的阳光下,带出了愉悦的弧度,打散了所有松涛居带出来阴霾,“公子奴婢不敢啦,不能让采撷姐姐打奴婢手板子,嘻嘻,公子您笑得真好看。”

    杜堇容笑容出现一丝错愕,随即失笑的摆摆手,“采撷,采桑这丫头是要好好管管,都打趣我来了,宫中都是贵人,还是要管好自己的嘴。

    “喏,奴婢会好好管教采桑。”采撷点头应是,认真的说道。

    采桑捂着脸小声怪叫,“呜呜,奴婢好可怜,公子都不帮奴婢,呜呜。”灵动的眼睛在指缝间偷偷看着杜堇容,显得特别好玩。

    “哈哈。”杜堇容很显然被愉悦了,高兴的笑了出声,因为刚才事情带来的阴霾在心中彻底的消失,采桑朝着采撷眨眨眼,还是她厉害吧

    作者有话要说  在杜赫坤一家子身上,笔墨重了一些,实在是他在杜杜的命运中起了很大的作用,越是讨厌,以后大赵收拾他就越不会手软,哦也

    、第十二章

    杜堇容加快步子,采桑说赵恒煦在门外等,他已经在松涛居耽搁了很长时间,不能够再延误下去了,推开角门进入小院,他就看到赵叔等人手上提着一个小包袱,就连郝依刚才晾晒的衣服都收了起来,小小的院子里显得有些凌乱,少了很多生活的气息。

    抬眼疑惑的看向赵叔,赵叔欲言又止的回看他,神色间隐隐的有着担忧。

    “公子,主子在外面等您。”采芹上前施礼说道。

    杜堇容顾不上其他,快步往外走,“公子,您动作慢点儿。”采撷急步赶上去,现在公子的身体可不容有失,不然这个院子里所有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杜堇容点点头,但是脚下动作不停,赵恒煦性子让人难以捉摸,他要是晚去上一会儿,说不定赵恒煦就会迁怒所有的人,到时候谁也讨不到好。

    街上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古朴沉稳,宽大宽敞,两匹黑色的高头大马精神奕奕,时不时打个响亮的响鼻,墨色的车帘掀开,伸出一只宽大厚实的手。

    一辆黑色的马车哒哒的慢行在街上,宽阔的街道铺着青石板,两旁商铺林立,时有客人出入,京城中一派繁华。赵恒煦饶有兴致的看着窗外,重新来过,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

    “堇容,中午去太白楼用饭吧,听说那里的太白三鲜味道不错。”三个月前,他还在战场上搏命;三十年前,他还在宫中寂寞寥寥。而现在的他,要和堇容去闻名京城的太白楼吃饭,赵恒煦心中恍然,原来命运如此神奇。

    杜堇容点头,入京三个月了,太白楼他也时有耳闻。

    马车绕进三条街,古朴大气的马车虽然没有悬挂任何标志,但是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京城的百姓很有眼力见儿,趋利避害,纷纷绕行。三条街是整个京城都有名的街巷,盖因为太白楼,据说太白楼是一名落地书生所建,从一开始的小茶寮逐步发展到现今的太白楼,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三条街,三条街也从一开始的破落街巷变成现在布满茶肆酒馆的一条街。

    马车在太白楼前停下,肩膀上挂着布巾的小儿就笑着迎了上来,看到率先从车上下来的婢女,眼前就是一亮,“敢问姐姐是要临街的雅间儿,还是要靠大堂的雅间儿。”

    采桑左右看了看,太白楼一楼大堂上已经坐满了前来吃饭的客人,内堂上有说书的先生已经摆开了架势,“有什么区别”

    “靠大堂的雅间儿可以听我们太白楼的先生说书,今儿个讲到三国的小霸王怒斩于吉 碧眼儿坐领江东,正是精彩的时候呢。如果客人不想听书的,可以坐到临街的雅间儿,正好有一间儿外间的,即可以看到三条街,又可以看到宣武街。”宣武街是京城仅次于主街玄武街的次街,今天是八月十六,中秋前后三天,宣武街上挂满了灯笼,到了晚上,各色灯笼点燃更是好看。

    “等着。”采桑听完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登上车子不一会儿就下来了,“就要那间了,领路吧。”

    采桑话音刚落,赵恒煦就从车上下来了,一身玄色的衣袍穿在他的身上衬得他更加高大挺拔,举手投足间有着掩盖不住的贵气威严,下来后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手伸向车内,扶着杜堇容下了车,杜堇容神色间有着不自在,哪有主子牵着下属下车的。

    赵恒煦无视别人的目光,抓着杜堇容的手在小二的引领下上了楼,小二提到的可以看到两条街的雅间在三楼最外侧,布置典雅舒适,墙上挂着几幅简单的花草图,角落里摆着一盆青翠欲滴的玉树,中间摆着一张大圆桌,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较小的方桌,来这儿的人绝大多数选择在方桌上吃饭,因为视野更加的开阔,景色更加的怡人。

    赵恒煦很满意方桌这儿,拉着杜堇容坐下,“说说你们这都有什么菜”

    “好嘞。”小二一通报菜名,顺溜有节奏,不会让人觉得聒噪,反而觉得有趣。

    赵恒煦曲起手指在桌上轻点两下,“太白三鲜,炖乳鸽,水蒸鸡蛋羹,油盐枸杞芽儿,酒酿火腿,菱角糕,还有三色粳米饭,堇容你有什么要吃的吗”

    杜堇容木木的摇头,“爷,堇容没有什么要求。”

    “再来一碟鸡油卷,酸豆角窝窝,一壶太白酒。”

    “得了,您稍等。”小二打了个千儿,转身离开,一会儿后端来一壶茶水,“这是太白楼的白茶,最是温润,客官请。”

    “孕妇可喝”

    小二错愕,“可以,白茶性闻,孕妇吃些润肺养心,还能够护胎,最好了。”

    “嗯。”赵恒煦从采桑手中接过茶壶,亲自给杜堇容倒上,“上菜的速度快些。”

    “是。”小二出了门还是一头雾水,屋子里两个大男人,哪有怀孕的女人,那个丫鬟啧啧,富贵人家真是

    “采桑你们也退下。”

    “喏。”

    整个雅间儿,就剩下赵恒煦和杜堇容,赵恒煦支着头看着对面的杜堇容,眼神慵懒,“京城就是繁华,丝毫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何止是繁华,简直就是奢华,可京城外的广大土地经受过战争的洗礼,需要长时间的修养生息,眼神暗了暗,特别是即将来临的灾难,即使对百姓的考验,也是对他的。

    “京城就是这样,现在京城、大齐都是陛下的,陛下只会让繁华更加繁华。”杜堇容由衷的说道,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赵恒煦的能力。

    赵恒煦愉悦的弯起嘴角,手伸过去拉住杜堇容的手,“只有你会这么想。”这个世界上最全心全意信着自己的就是杜堇容,可惜自己上辈子没有看清,到头来成为彻底的孤家寡人。

    “不,大家都这么想,只是他们没有机会说出来而已。”杜堇容抬起眼认真的说道。

    赵恒煦被杜堇容脸上的认真晃了眼,在他的记忆中杜堇容好像从来如此直接认真的看着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睛从来是低垂着的,这一刻他仿佛能够看到杜堇容的心中,“堇容,不管别人怎么想,只要你在朕的身边,我就会让繁华更加繁华。”自称的变化,也带着情感的变化。

    杜堇容心神轻轻一荡,眼睛倏然垂下,轻轻的应了一声,“嗯。”他会成为赵恒煦最好的下属,只要赵恒煦愿意。

    太白三鲜,其实就是当季最新鲜的时蔬炒的一盘大杂烩,三是虚数,时蔬不只是有三种,不同的季节,甚至是隔天来,太白三鲜都会有变化。如果只是简单的时蔬也就罢了,太白楼的炒三鲜放着秘制的浓汤,浓汤将时蔬的鲜美提升到最佳,特别是就着三色粳米饭,非常好吃。

    两人正吃着饭呢,杜堇容的食欲更加的好,因为赵恒煦的平易,他的拘谨感也逐渐的消失,吃起饭来更加的香。楼下突然传来喧闹,赵恒煦抬眼一看,宣武街上正上演一出闹剧。

    不知道从哪家妓寮里跑出了妓子,柔弱若水、清纯中有着撩人的妩媚,赤裸慌不择路的奔逃,一头撞进了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着的邓修吉,邓修吉那就是色中恶鬼,看到美色如此岂有不沾上一二的。要真是如此,那也算是一段妓女书生的酒肆佳话了,可好死不死的,人家妓女是从别人的床上逃了的,那人也是个胆大包天的,大白天的在酒肆里玩淫乱,玩得人家妓子都受不了了逃了出来。

    “右相的外甥,独苗,十分受宠。重相只有一个妹妹,命运多舛,他十分心疼,对待这个侄子就更加的放纵,来京三个月已经被人称之为京中四霸王,他嫌弃四字不好听,愣是把人称三霸王的叶家小子揍得把三字让给了他。”

    “哦,重之禀还有这样的外甥”前世今生,他都没有听过啊

    “嗯,未进京前重相的妹妹、外甥是在老家的,后来才被接来团聚。”杜堇容刻意的了解过,也算是为了能够更好的帮助赵恒煦吧,只是在此之前,他所做的都是无用功,因为赵恒煦从来没有询问过他这方面的事情。

    “有这样的侄子,真不错。”赵恒煦嘴角微扬,更加有兴致的看着楼下的越演越烈的闹剧。

    重之禀的外甥包辉带的人和邓修吉的随从大打出手,包辉和邓修吉也扭打在一起,两个都是酒色之徒,早就被掏空了身体,就算习过些拳脚,也早早还给了师傅,现在两个人手脚加在一起低级的扭打,滚在地上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软绵绵的手脚打得人也彼此也生疼,看得路人哈哈大笑,评头论足。

    “梁伟廷。”

    “喏。”梁伟廷一直守在门外,随时听后差遣

    “给下面加把火。”赵恒煦扯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打断其中一个人的腿,一条两条无所谓。”

    “喏。”梁伟廷领命,很快下去。

    、第十三章

    很快,下面的战局就发生了变化,先是扭打在一块儿的两个人分开了,彼此在随从的帮助下越战越勇,也不知道是谁的随从拿了棍棒过来,包辉毕竟经历过体力劳动,手脚没有闲的发慌的邓修吉快,邓修吉一把抢过长棍,一棍子抡了下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包辉的一条腿断了,因为重心不稳,人猛的摔在地上,另一条腿也很“脆弱”的折了。

    梁伟廷带人混在人群中一系列的事情做得都很隐蔽,但是在楼上的赵恒煦和杜堇容还是看得一清二楚,邓修吉那一棍子打在人身上最多青紫,还是梁伟廷施了力,那条腿才断,至于另一条,一条断了多寂寞,两条才对称,在包辉倒下的瞬间猛然施力,骨头彻底断裂,不会有任何愈合的机会。

    “呸,狗杂碎,和老子抢女人。”邓修吉骂了还嫌不过瘾,泛青的眼眶里挂着血丝的眼睛一转,深深的咳嗽了几声,喉结滚动,一口浓痰就冒了出来,“啊吐”就吐到了包辉的脸上,疼得死去活来的包辉一下子恶心的翻了白眼。

    “哈哈哈,走走,爷赏你们吃酒,哈哈。”搂过妓子,邓修吉嚣张的挥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远去,刚才的打斗刺激了大脑,使得双手也不安份,邓修吉的人边走边推攘着路边的行人、货架子,一时间宣武路上骂声、哭闹声四起。

    主子受伤了,包辉的随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认命的抬起包辉灰溜溜的走了,闹剧的主要参与者都走了,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但是这么一出“热闹”会越传越广

    “主公,事情已经办妥,包辉的右腿不可能痊愈。”包辉的右腿就是后来断的那条,至于左腿,梁伟廷手下有分寸,左腿能治但是会瘸,“已经让人跟在后面。”

    赵恒煦微阖着眼睛,显得很惬意,“才子佳人啊,也该让所有人都热闹热闹,一天之内,朕要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喏。”

    在宣帝时期,邓修吉闹出这一出,还是很得宣帝的喜欢的,为美人大打出手,那是才子英雄所为,说不定宣帝一高兴,邓修吉还升个官儿玩玩。

    赵恒煦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他喜欢大热闹,还喜欢和别人一起分享热闹。隔了一天,差不多整个京城都知道卫国公家的二老爷和右相家的小公子为了个妓、女大打出手,又过了一天,百姓们口中争的女人变成了天姿国色、才貌双全,和那那安武侯杜家的小姐长得多像多像,争抢的双方直接上升为卫国公世子邓修古和重相本人,描绘得那叫一个香艳,绘声绘色的,就连重相在床上能够几次、邓修古喜欢玩生猛的花样都在市井流传。

    “有这么侄子,真是重之禀的幸运。”赵恒煦转动了一下酒杯,心情很好的呷了一口酒,太白酒并不是多么烈性的酒,喝起来还有些甜腻,但是十分醇厚绵长,倒在白瓷的杯子里,泛着淡淡的姜黄色,闻起来有着很轻的青涩气,太白酒性凉,赵恒煦没有给杜堇容喝。

    杜堇容看赵恒煦的酒杯空了,持起酒壶满上,“卫国公有邓修吉这样的儿子,也是卫国公几世修来的福气。”

    “哈哈,卫国公一生谨慎,到头来有了这么一个蠢货。”赵恒煦很显然觉得这是一件好事,笑得开怀,“堇容此话深得我心啊”握着杜堇容往回收的手,杜堇容练枪,手中特别是虎口处有着茧子,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柔软,“堇容的孩子我都喜欢,他是我的长子,他的母亲会是大齐的皇后。”

    赵恒煦眼睛专注的看着杜堇容,认真而执着,从杜堇容被白芷诊出喜脉到现在,这是赵恒煦第一次直白的表达出他对杜堇容腹中孩子的期待,也是他们头一次面对孩子的事情,同时说了自己对杜堇容的感情,但是很显然杜堇容不这么想。

    杜堇容身子一僵,刚才因为赵恒煦平易的态度产生的放松心情彻底的消失,心快速的往下沉,垂下眼的眼中全是茫然的苦涩,他还期待什么,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奢望。陛下对自己态度的改变,不就是他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开始吗,陛下快要而立之年,却只有两个幼小的女儿,子嗣不丰,这对坐拥江山的陛下来说并不是好事。

    也许他和孩子的相处只有短短的几个月了杜堇容眼中的迷茫全然消失,被坚定所取代,他总要为了孩子去争取些什么,哪怕是远远的看着孩子也可以,抬眼看向赵恒煦,眼中的光芒无法让人忽视。

    赵恒煦并不知道杜堇容心中所想,他的脑海中只剩下杜堇容的双眼,充满了悦动的光芒,嗯,堇容一定是感受到自己对他的爱了。

    高兴的拉起杜堇容,他自己也站了起来,“走,顺带去个地方。”

    “嗯。”

    赵恒煦带着杜堇容直接往太白楼的后院而去,直到两个人站在后院,也没有人过来阻止,后院和人来人往的前院不同,十分的幽静,园中已经有人等着,是武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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