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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帮帮忙 第23节

作者:非天夜翔 字数:17881 更新:2021-12-28 21:47:00

    吕仲明翻身下马,尉迟恭摔了下来。

    “李靖来了。”吕仲明道“尉迟尉迟”

    营地里,尉迟恭被放在榻上,吕仲明马上给他治伤,李靖问道“是什么人敌人有多少”

    吕仲明到现在还不知道袭击他的是什么人,尉迟恭已昏了过去。他的手发着抖,准备给尉迟恭拔箭,脑中转个不停是佛家的么不会,佛家要对付的人只有他一个,不会对凡人下手。虽然长安周边因佛力鼎盛,阴错阳差才遏制了他的道家真力,但长安城内的菩萨,一定不知道他在这个时候来了。

    不是自己的对头,那会是谁呢莫非伏击者是尉迟恭的对头李靖的对头那队人明显早有准备,埋伏在湖边,像是知道尉迟恭会带自己过来

    “得马上离开这里。”李靖道“敬德,你能再支撑会么”

    吕仲明道“按着他,李靖,我给他接骨。”

    吕仲明摸到尉迟恭小腿,一咬牙,尉迟恭一声怒吼,登时醒了。

    李靖飞速给他上夹板,吕仲明解开尉迟恭的里衣,发现他肋间中了一箭,伸手摸过去,生怕又像上次那样,触及心脏,先是发着抖道“尉迟,我要给你拔剑了。”

    “拔”尉迟恭颤声道,紧接着,吕仲明柔软的唇堵住了他的唇,尉迟恭一声闷哼,箭头被拔了出来。

    吕仲明吁了口气,说“这次没有伤到要害。”

    吕仲明两手都是血,李靖给尉迟恭上绷带,尉迟恭还能扛着,咬牙道“马上走敌人在暗处,咱们在明”

    吕仲明一边洗手一边道“妈的,只要离开长安周围,我要教他吃不了兜着走”说着抬头一看,忽觉有异。

    李靖包扎到一半,没有说话,在灯光下,一手朝尉迟恭面前轻轻晃了晃。

    吕仲明放下擦手布,过来轻声道“尉迟”

    尉迟恭眉头深锁,双目无神,眼睛里带着血。吕仲明以手在他眼前晃过,尉迟恭却没有反应。

    “先上车走。”尉迟恭兀自不觉,催促道。

    吕仲明退开一步,感觉自己的呼吸窒住了。

    李靖下令全军拔营,只有一辆马车,两人便协力把尉迟恭抱上去,让他躺在车里,马车内摇摇晃晃,连夜赶路,外面风声大作,一道雷霆,闷热的夜里,雨水从天而降。

    深夜,吕仲明调着一碟药粉,尉迟恭在车里,保持了沉默。马车里点着一盏昏暗的灯,映着两人的脸庞。影子随着油灯的轻轻摇晃而荡漾。

    “你受伤了么”尉迟恭问道。

    吕仲明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把药粉调开,要敷上尉迟恭的眼睛,怔怔看着他的俊脸,心里止不住地酸楚。

    尉迟恭却看不见,问道“喂,怎么不说话,哭了没事,别怕。”

    尉迟恭伸手,无意识地摸了几下,摸到吕仲明的耳朵,手指便摸他的眉毛,眼睛,顺着摸过来,摸到一点点水。

    车外风声大作。

    车厢里,吕仲明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尉迟恭吻上他的唇,唇舌缠绵,吕仲明闭着眼,感受到尉迟恭霸道地吻着他,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的心跳瞬间起伏,仿佛第一次学飞时,一脚踏空,摔落金鳌岛下的万丈高空。

    尉迟恭这一次没有得寸进尺,变本加厉,手也没有到处乱摸,而是把他搂在怀里,鼻子抵着鼻子,以嘴唇摩挲。

    尉迟恭“对不起,我”

    吕仲明忍不住又亲了上去,这一次,尉迟恭霎时就明白了,他的力气大得不可思议,把吕仲明按在座椅上,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吻,吕仲明喘着气,伸手摸他的脸,尉迟恭却握着他的手,把手放进自己的肋下,吕仲明顺势抱着他,把手放在他健壮的背脊上,紧紧抱着,不放手。

    “唔。”尉迟恭眉头一拧,吕仲明马上回过神,说“别别碰到腿。”

    他让尉迟恭坐好,两人衣冠不整,吕仲明满脸通红地喘气,尉迟恭闭着眼,却现出一丝笑意。

    吕仲明大窘,低头继续调药,意识到他看不见,便索性无所谓了,明目张胆地看他。

    深夜里,吕仲明给尉迟恭敷好药,用一条黑布给他蒙上。李靖便上车来,端详尉迟恭,问“能恢复么”

    “需要药方。”吕仲明答道“我只能暂时中和这种药粉的毒性,拿到药方以后才能配解药。”

    李靖眉头深锁,尉迟恭却反而安慰道“没关系。”

    吕仲明道“就算一时半会解不了,我也有独门的解药,只是现在配不出来。须得等一段时间。”

    李靖听到这话,便凝重点头,说“王伯当”

    “别声张。”尉迟恭与吕仲明同时低声道。

    只是这么一句话,三人都有了默契,敌人不可能来得不明不白,唯一的可能,就是瓦岗寨里派来的杀手,李靖没有说话,转身下车去。尉迟恭蒙着眼睛,呆呆地坐着,脸颊上有点发红。吕仲明看了一会,觉得他的唇很好看,亲起来也很舒服,刚一动念要过去,尉迟恭便感觉到了。

    “过来。”尉迟恭小声道。

    他伸出一手,抱着吕仲明,两人依偎在马车里,渐渐地睡了。

    这日起,李靖严加防护,以免再碰上杀手,王伯当来探视过一次,尉迟恭只答道眼睛受了伤,假以时日能治好。队伍里笼罩着紧张的气氛,尉迟恭却大大咧咧,坐在马车里,虽然双目暂时失明,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心情。

    吕仲明倒是不太担心尉迟恭的眼睛,因为就算配不出解药,他还有独家的大杀器麒麟角。麒麟角可调愈身体,促进再生,奈何现在恢复不了原形,假以时日,一定能解决。

    尉迟恭仿佛春天来了,又恢复了那爽朗神情,嘴角时时勾着,吕仲明便开始照顾他一日三顿,并帮暂时不能行动的他处理各种事宜。早上给他喂饭,半路牵着他下车,带他到路边去尿尿,尉迟恭不仅双眼看不见,还得拄着个拐杖,吕仲明每次看到他这模样时,心底都有股奇异的感觉。仿佛在照顾一个小孩儿般,心中莫名地变得十分柔软。

    尉迟恭在路边尿完,一手拄着拐杖,吕仲明便给他系上腰带,复又带他上车去。

    外面小雨淅淅沥沥的,窗帘开着,尉迟恭便坐着发呆,让吕仲明靠着他,两人寸步不离。

    “如果眼睛好不了。”尉迟恭问“你会一直这么照顾我么”

    吕仲明嗯了声,想起小时候,读到一句诗,莫名其妙地不懂。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吕仲明问吕布道“爹,是什么意思”

    吕布漠然,随手拨弄了几下琴弦,说“懂了么”

    吕仲明自然没懂,吕布又拨了几下,琴声犹如沧海龙吟,远远地传开去,问“懂了”

    吕仲明“”

    麒麟闻声过来,从身后抱着吕布,靠在他背上,朝吕仲明笑道“以后你就懂了。”

    吕仲明也要过去抱,麒麟便道“以后有人给你抱,别闹。”

    吕仲明不管,从背后抱着麒麟,于是一家三口,麒麟扒在吕布背上,小仲明又扒在麒麟的背上,哈哈哈地闹,把吕布扒倒了。

    “你送我的那把弓上有四个字。”吕仲明想起一事,问道“是什么字”

    尉迟恭大大咧咧一笑,说“你也有不认识的字”

    吕仲明“”

    “转过去点。”吕仲明示意道。

    尉迟恭“”

    尉迟恭背对吕仲明,吕仲明便从身后抱着他,靠在他背上,心里觉得踏实,安稳,想起那天他带着自己纵马驰骋,如疾风般掠过整个平原。想起自己单膝跪地,疲惫不堪,而尉迟恭以一介凡人之躯,挡在他的身前。

    “怎么了”尉迟恭小声问道。

    吕仲明摇摇头,笑了笑,尉迟恭道“我还是喜欢你,不骗你,你喜欢我了么”

    吕仲明没有回答,而是扳着他的脑袋,让他回过头来,亲他的嘴。尉迟恭登时又有点忍不住了,转过身,压着吕仲明亲他,吕仲明摸摸他蒙眼的黑布,说“小心你的腿。”

    尉迟恭拖着伤腿,一脸无奈,只得又坐好。

    “到中原地界了。”李靖上车道“咱们得继续朝东走。”

    外面一阵嘈杂,吕仲明探出个脑袋看,尉迟恭问“外面发生了什么”

    “全是逃难的百姓。”吕仲明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撼了,将近十万人占据了整个平原,正在朝东边迁徙,李靖又道“咱们得改变策略。”

    三人商量片刻,如果怀疑布下暗杀的人是瓦岗势力,那么进了瓦岗寨后,便须得步步为营,己方尉迟恭负伤,吕仲明还得设法给他治疗双目,这个时候,示弱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决定让尉迟恭出面交涉,李靖与吕仲明退而居其次,正计划时,外面突然响起喧闹,有人上车道“李将军,尉迟将军乱民要打劫咱们的车队”

    三人一惊,李靖忙下车去,只见整个平原上的百姓见他们有吃的,讨粮食得不到回应,有彪悍的人便要动手抢。

    整个黄河边有足足十万人,王伯当道“都给我回去我们是瓦岗的人”

    听到这话时,百姓不太敢上前,却有人高喊道“鱼肉百姓别放他们走”

    王伯当勃然大怒,抽出钢刀要上前,尉迟恭拄着拐杖下车,一手握斩马重剑,怒吼道“尉迟恭在此谁敢上前”

    那一声吼,外加斩马重剑,登时吓退了不少人,吕仲明倒不怎么怕难民,毕竟只要一道金光,就能哄住他们,百姓最相信这些,脱困不是难事。

    李靖朝所有人分说道“我们是唐王的人不是官兵大伙儿别冲动,我们有要事在身,只要一切顺利,洛阳很快就能恢复从前的模样,都回去罢。”

    而就在此刻,远方一骑率领上千人而来,领路之人喊道“二当家令我来接各位渡河无知人等,快快散去”

    李密的人终于来了,百姓们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抢粮无望,只得纷纷散去。那人来到河边,下马先与王伯当见礼,只见对方乃是一名虬髯大汉,像个浑人一般,尉迟恭低声道“来者是谁”

    吕仲明小声描述了,尉迟恭便点头沉默,那人过来道“两位兄弟贵姓”

    吕仲明与他见礼,那人方道“二当家座下,程知节,来,我带你们过河”

    吕仲明心道果然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这里是李密与王世充交兵的地界,洛阳仍被隋控制着,李密所在的洛口仓背后,便是扬州的义兵势力,以及奉杨广为主的朝廷。大家都知此地绝非说话之处,所有人便来到河边,上了三艘大船。

    尉迟恭在船边坐下,程知节开始询问众人路上之事,解开尉迟恭的蒙眼布看了一眼,说“尉迟将军在寨中好好休息,不会再有人来难为你们。”

    尉迟恭点了点头,少顷渡过黄河后,瓦岗军又有人来接,洛口仓全城戒严,进城时不少百姓看着他们,面容畏惧。

    尉迟恭道“不妨,假以时日,必定能渐渐好起来。”

    程知节道“洛口有一位名医,到时候让二当家请他给你看看。”

    吕仲明又问“魏征呢”

    程知节一怔,答道“那小子不是好东西,已经叛逃了,你认识他”

    吕仲明微一沉吟,便知就里,以魏征这等人,定会良禽折木而栖,不可能在李密手下屈就,遂笑着答道“他也是我道门中人,一脉相承,是以问问。交情什么的,是没有的。”

    程知节道“见了大当家,你可问他,但别在二当家面前提他。”

    吕仲明知道他这是看在秦琼的面子上,出言提醒,让自己别说错了话,心中感激,点头道“多谢知节兄提醒。”

    王伯当笑道“知节,别小看了这位小兄弟。他可是与李家世子一同长大的。”

    程知节莫测高深地看了吕仲明一眼,便不再说话,一路到了李密府上,只见守备森严,草莽中人来来往往,程知节领诸人进去,便道“二当家稍后就来,请等等。”

    然而等了一整个下午,李密都没有来,到得傍晚时,又有人来请他们去用饭,说是二当家今天有事,不能见客了,请三位到后厢休息。吕仲明便只好跟着前往后院,李靖道“咱们的人都在城里兵营,被监视起来了。”

    尉迟恭道“你去与士兵们同住,有仲明照顾我就成。”

    借兵给李密,名义上尉迟恭是主帅,李靖是副将,而吕仲明是参军,现在局势未明,一切都得听尉迟恭的。

    尉迟恭又道“令册拿来,兵员调动,不管如何麻烦,都得先送来府里,让我过目,任何人不可调动这队兵。”

    李靖点头,把令册交给吕仲明,尉迟恭又道“念。”

    吕仲明翻开令册,把入城后营地事务念给尉迟恭听,片刻后尉迟恭便开始安排,一切井井有条,不到一炷香时分,兵员调动好了,又让李靖去与军队呆在一起,以免有人假借尉迟恭之名,私自调动他们的军队。

    这一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果李密会指派,说不定倒是能起关键作用,然而李密却迟迟未来。

    “扶我在院子里走走。”李靖走后,尉迟恭便道。

    吕仲明让他搭着自己肩膀起来,尉迟恭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熟悉地形。吕仲明知道现在的局势对于他们来说实在非常危险,尉迟恭双目失明,深入敌军腹地,佛家还未派人来接触。周遭虎视眈眈,境况实在不能更麻烦了。

    37、第三十六回设计

    “你怕么”尉迟恭脸上浮现出一分不明显的笑容,问道。

    “很有意思。”吕仲明想了想,说“李密估计现在的情况,比咱们更恼火。”

    “你觉得被派出来杀咱们的是什么人。”尉迟恭道。

    “不可能是李密。”吕仲明道。

    尉迟恭笑了笑,现出赞赏的神色,说“我猜李密自己,多半也知道了。派人伏击的多半是翟让,他不想要咱们这队兵,也不想让李密和唐王结盟。”

    “嗯。”吕仲明在面对尉迟恭时,感觉是最轻松的,他很聪明,而且说到正事时,从来不拐弯抹角。

    “接下来怎么办”吕仲明难得地问了一句。

    尉迟恭道“不用咱们怂恿,李密也会动手收拾翟让,只需要在一边看着就行了,你有什么任务在身,也要在瓦岗寨办完,是不是”

    “嗯”吕仲明正沉吟时,外面忽然来了个人,那一刻吕仲明登时心中一凛,抬眼望向院子里,正是一身青袍,在大海寺前见过的善无畏。

    善无畏温和笑道“他的任务就是解决我。”

    吕仲明嘿嘿一笑,说“菩萨,这可送上门来了。”

    善无畏走进来,跪坐在案前,伸出一手,吕仲明会意,牵着尉迟恭的手,放在案上,善无畏便开始给他把脉。

    “你是谁”尉迟恭沉声道。

    善无畏淡淡道“无我无非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吕仲明一笑,看着善无畏,他沉吟把脉,许久后,眼睛轻轻眯了起来,低声道“在什么地方中的毒”

    “长安城外。”吕仲明答道“魏征呢”

    “我写了封信,让他投奔金刚智去了。”善无畏道“秦、罗二人过得如何”

    “还好,承蒙菩萨挂心。”吕仲明客气道“别告诉我毒药是菩萨配的,这可就让我难办了。”

    善无畏微一笑,答道“金麟公子都把日光菩萨、月光菩萨收拾了,还惧我区区一个只会配点狗皮膏药的”

    吕仲明莞尔道“观自在菩萨要坑起人来,可是比东方佛手底下那两位厉害多了,不敢掉以轻心。”

    说了几句话,善无畏便把完脉,说“这是人间的毒药,也罢,恰好我园子里种了些药材,你可配些清肝明目的给他吃下,至于解药,我这就去与你寻药方去。”

    “谢谢。”尉迟恭沉声道“但恕我不敢领情,还是交给仲明罢。”

    善无畏笑笑道“在洛口仓这等地方,就算有解毒的法子,又要去何处采药连生老病死都堪得破,又何惧欠这么小小的一份情何必倔强”

    尉迟恭便不说话了,太阳已下山,仆役进来点灯,三人便短暂地停止了交谈,不片刻饭摆上,吕仲明寻思着善无畏此来,多半并无恶意,彼此也只是立场不同而已,在大海寺外与此地受他两份药,也是欠了人情,不管如何,都得好好谈谈。

    “我送善大师出去。”吕仲明叮嘱道“你先吃吧。”

    尉迟恭点头,善无畏笑道“我素来懒怠,不会贸贸然动手,更不会在此处打得不可开交,落人口实,遭人诟骂,尉迟将军大可放心。”

    吕仲明一本正经道“我也打不过你。”

    吕仲明送了善无畏出来,开口道“我听韦护说,元始天尊失踪了,是怎么回事”

    黄昏夕阳如血,渐渐沉入山的另一头,善无畏沉吟片刻,而后答道“归寂而去,世间再无元始天尊,阐教散了,十二仙或皈依佛门,或离开中土。”

    吕仲明一凛道“真的死了”

    “死是什么”善无畏反问道“请教金麟公子,你从小便在截教教主身边长大,可曾听过他论生死”

    吕仲明回忆起平素通天教主所言,答案是没有提过。不仅通天教主不提,整个金鳌岛都没人说。只有小时候,父亲说到过,仙人也会死。

    不仅仙人会死,就连元始天尊这种斩却三尸成圣的至高存在,也会死。也就是说,通天教主有朝一日也会死去。

    “连仙人也怕死么”吕仲明莞尔道。

    善无畏笑吟吟道“成仙为的是什么”

    成仙,最标准的答案就是跳脱天地之外,不在三界之中,脱生死,悟大道,存天理,灭人欲。

    然而在家时,大家虽然都是仙人,却从不说这些,吕仲明微微摇头,没有回答,善无畏道“金麟公子一出生就是仙人,自然是没想过这等事的。”

    “是。”吕仲明不得不承认,说“在我眼中,仙就是一个特别的种族,和人差不多,却比人的寿命长而已,我爹也说,天地都会死,万物何来不死之躯”

    善无畏道“凡人为得长生成仙,仙人修炼一生,又该往何处去令尊已窥得大道,自然心中澄澈光明,非我辈可比。但得知元始天尊归于寂的那一刻,整个阐教都发生了动摇,自封神之战伊始至今,并无仙人去思索过自己的宿命,仿佛人人都只是一枚棋子。成仙,修仙,为的又是什么”

    “当一个人感受到自己漫长的生命,其实与一只蜉蝣并无差别。”善无畏侧过头,看到院内枫树的叶子变红,便轻轻将它拈了下来,松开手,那片红叶轻飘飘落于地面。

    “一种苦便由内心而生。”善无畏道“就像许多凡人中的智者一般,未知自己的归宿在何方,惶惶挣扎,不愿在许多年后,就这么接受上天安排,黯然辞世而离去的苦。此乃与生俱来,谁也挣脱不得的枷锁,是仙是凡,但凡有灵智的生命,都无一不例外地陷入这苦之中。所以我佛曾言众生皆苦。”

    “后来呢”吕仲明又问。

    “证不得天地之道,窥不破宿命。”善无畏淡然道“便只得改而另寻出路,老君与燃灯前辈前往西域,寻求这个答案。而佛陀东来,度化了我们。”

    “我以为菩萨早已证道了。”吕仲明哂道“想不到。”

    善无畏一笑道“连老子都言道可道非常道,谁又能坦然说自己已证得大道”

    吕仲明至此终于得知阐教众仙皈依佛门的真相,然而不管是佛是道,或许至今都无法为生之涯一个出路。

    吕仲明道“生之苦痛尚无法止息,现在就想着死”说着摇了摇头,莞尔道“未免太早了罢。”

    “是这么说。”善无畏微笑道“然而,那是凡人所言,凡人结束一生前有太多的事要担忧,要心烦,所以常有人安慰自己,死后的事,不必去想。而对于你我这等仙人来说,难道也像凡人一般,说一句不必想,便浑浑噩噩地混日子么”

    “那么佛陀教了你们什么”吕仲明又道“请菩萨赐教。”

    善无畏抬眼看着吕仲明,答道“欲知死之归宿,先学生之无涯,所以诸菩萨入世,前来度化众生。从凡人身上领会苦难,止息苦难。”

    吕仲明微微一笑“度化众生的过程,就是逆天而行么”

    “谁不是逆天而行”善无畏莞尔道“当年令尊前往东汉末年,扶持你父,硬生生将一段历史扭改成通天教主之意,只为分离阐截二教的地盘。再追溯其源,那位大神以东皇钟之力干涉封神之战,何尝不是逆天”

    “天意,自始至终都是上位者主宰苍生的意志则已,不过是你站了另外一方,此刻便更理直气壮一些。若今日你回来,选了窦建德,抑或李密,只怕便不这么想了。如今元始天尊一死,天庭之力消去,彼此分离的两道时光,又将渐渐融而为一。”

    “善大师”远处有人道。

    吕仲明初来咋到,知道在正式见面前,此刻不宜与瓦岗众人朝向,便马上抽身而退,善无畏则朝院子的另一头道“程将军。”

    程知节道“善大师半夜又在说佛理了”

    善无畏笑道“横竖无事,便出来随意走走。”

    还有许多话未问,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程知节看二人的目光十分奇怪,打量吕仲明,吕仲明便道“我先回去吃饭了。两位请随意。”

    说毕吕仲明快步回了自己住的内院,心里仍在砰砰跳,今日不是不想与善无畏辩,而是想问清楚个究竟,善无畏倒是坦荡,把事情都解释得一清二楚。然而许多事犹如一团乱麻般堵在脑海里,令他难以理清个头绪。

    看来,阐教已经彻底散了,元始天尊是真的死了,昆仑山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难怪道门式微,多年里佛教已经占去了中原的半壁江山。佛门或许是怕通天教主过来,迟早双方会谈一个条件

    吕仲明回到房外,无意中瞥见尉迟恭坐着,拿着筷子,一手摸来摸去地找碗,又低头嗅嗅,一脸茫然地辨认是什么食物,继而舀起来朝嘴里送。看得十分好笑。便进去接过,喂尉迟恭吃饭。

    尉迟恭嗯了声,没问吕仲明聊的什么,说“你先吃,吃过以后再喂我。”

    两人吃过饭,在房内睡下,吕仲明想到善无畏的话,一时间竟是有点迷茫,忍不住问尉迟恭道“尉迟,你觉得死是什么”

    尉迟恭在黑暗里答道“这话,你应该去问小兵们,他们比我知道得更多。”

    吕仲明“”

    尉迟恭道“你记得咱们每次打仗时,那些前赴后继的兵们么”

    吕仲明“嗯。”

    尉迟恭“许多人往往还来不及杀到对方腹地,迎面一招,便被斩落马下。他们的生命就像飞蛾扑火,被父母生下来,养大,十来二十年后,送到我的身边,再送上战场去,短短的一刻钟,他可能砍了敌人几刀,但是自己也挨了敌人一箭,于是很快就死了。”

    吕仲明“”

    尉迟恭“看到将士们英勇赴死,我也常常想,若我不是尉迟敬德,只是寻常一小兵,或许连与你见面的机会也没有,早已死在哪个无名的战场,就像蝼蚁一般。什么青史留名,遗臭万年,都是哄人的,人都死了,谁还在乎这个”

    吕仲明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滋味,抱着尉迟恭,尉迟恭说“所以,我不求成仙,只求一生好好过,如果有命回到雁门关下,宁愿和你去过几天凡人日子。”

    “我明白了。”吕仲明答道,他开始渐渐理解到,为什么慈航文殊普贤燃灯韦护他们会皈依佛门。事实上就算吕仲明自己,也会迷茫。

    善无畏没有像他想的那样,一来便以强硬手段与他k,吕仲明自己很清楚,这相当于是扔出了一个问题,让他自己去寻找答案。而在给出一个让他信服的答案之前,对方不会动手。

    如果吕仲明自己也找不出这个答案呢无疑就是输了,连交手的资格都不会有。当吕仲明开始怀疑自己,继而动摇之时,善无畏便稳占了上风。

    尉迟恭又问“能不能”

    吕仲明马上道“不能,你有伤在身禁止行房。”

    尉迟恭“”

    尉迟恭怒道“我只是想亲你一下不让拉倒”

    “唔。”吕仲明答道“这个可以。”

    尉迟恭似乎又有点赌气,吕仲明便扳着他肩膀,尉迟恭这才转过来,抱着吕仲明,低头亲他,小声在他耳边道“瓦岗的事你不必多想,交给我就行,你忙你自己的。”

    吕仲明听到这话时心里很温暖,知道尉迟恭也是在努力,想帮助他铲除所有的后顾之忧。

    尉迟恭又低头亲他,连日赶路跟逃难一般,总算有了一个可以安心休息的夜晚,吕仲明很快就睡了。

    梦里,他回到了金鳌岛,在桃花树下有一条黑龙,他靠在那头黑龙的身边,黑龙的鳞片冰冷而刚硬,龙躯有着莫名的力量感。像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利器,却又令他有种难言的激动。整个夜里,他感觉到尉迟恭在时不时地亲他,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心里有股冲动,憋得想爆炸,紧接着是近乎崩溃的快感,令吕仲明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接着,他瞬间醒了。

    窗边蒙蒙亮,他枕着尉迟恭的胳膊,抱着他的腰,感觉到自己的薄裤冰冷湿腻。

    吕仲明“”

    不、不会吧,居然尿床了

    吕仲明快疯了,从三岁起就再也没有尿过床了,怎么会这样他刚一动,尉迟恭沉厚的呼吸声便停住。吕仲明马上不敢动了。

    “溢了”尉迟恭问。

    吕仲明不敢吭声,继续装睡,尉迟恭哭笑不得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溢了,喂”

    尉迟恭抬起手指,刮了刮吕仲明的脸,吕仲明知道被发现了,登时满脸通红,弹起来,要去换裤子,却被尉迟恭反手捞住,抓回床上,说“害羞什么嘛”

    尉迟恭三两下除了吕仲明的裤子,吕仲明抓狂道“我尿床了”

    尉迟恭一怔,继而哈哈大笑,吕仲明抓着裤子,要去找干净裤子穿,尉迟恭却道“什么尿床,你爹没教过你这是精满自溢。”

    吕仲明莫名其妙道“什什么意思”

    吕仲明光着屁股,本来要躲,却意识到尉迟恭眼睛看不到,也没什么关系,便无所谓了,盯着他看,发现尉迟恭的裤裆也湿了一大片。

    吕仲明心想

    尉迟恭只忍不住好笑,告诉他男子到了十三四岁时,便会梦溢而出,吕仲明只听得满脸通红,哦哦地答了,尉迟恭说完以后,便问“你怎么都十六了,还没经这事”

    “我不知道啊”吕仲明道“从小到大没人教过我”

    尉迟恭笑道“应当是你从小修仙,jj不显,昨天晚上梦见什么了”

    吕仲明看着他,尉迟恭俊脸微红,舔了舔嘴唇,问“梦见我了是不是”

    吕仲明窘得无以复加,正在想这两个梦有没有什么联系,打量尉迟恭,却见这家伙全身赤着,盘膝坐在榻上,一身肌肉精壮,不由得令吕仲明咽了下唾沫。

    “我去洗裤子。”吕仲明硬着头皮道。

    他在外面把自己和尉迟恭的亵裤洗了,碰到湿滑液体时,又忍不住面红耳赤,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回头看,见尉迟恭已换上武服出来,站在廊下。

    他骨折的腿已好得差不多了,吕仲明这些日子逐渐给他以仙力疏通经脉,刺激骨骼再生,倒是不要紧,只有眼睛还一直蒙着。

    “找天来试试那事”尉迟恭忽然又问“我教你怎么样你会喜欢的。”

    吕仲明红着脸,搓尉迟恭的短裤,不吭声。

    尉迟恭又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伸手抱着吕仲明,在他耳边道“待你试过那事了,就得天天求我陪你睡,你信不信”

    吕仲明抓狂道“别说了”

    尉迟恭哈哈大笑,亲了亲吕仲明的脸,这下却是认真的,吕仲明脑子里全是昨天晚上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快感,这下又被尉迟恭一亲,心里登时似被什么挠了一般,那感觉又来了,令他心里堵得满满的无法排遣。

    “唔。”吕仲明被吻着,尉迟恭的呼吸又粗重起来。

    “你喜欢我么”尉迟恭低声问。

    “喜欢。”吕仲明到了这时候,再说不喜欢就太不厚道了,何况他确实也很喜欢尉迟恭。

    “来。”尉迟恭有点忍不住了,把吕仲明拦腰抱起,一个踉跄,吕仲明却道“我自己来。”

    尉迟恭把吕仲明放在榻上,说“别怕,我会很小心,不弄疼你”

    吕仲明确实有点紧张,但还没到怕的地步,尉迟恭先是低头来吻他脖颈,吕仲明便突然一下觉得舒服得不得了。

    “啊”吕仲明脖子登时红了。

    “尉迟将军。”外头有人来了。

    吕仲明“”

    尉迟恭“”

    尉迟恭眼看就要吃到嘴,又有人来通知,翟让与李密接见,吕仲明便收拾好东西,牵着他的手,尉迟恭拄着拐杖,一跛一跛地朝正厅去。吕仲明只觉好笑,尉迟恭却在他耳畔一本正经道“回去再接着来,看我今天晚上怎么干翻你。”

    听到这话时,吕仲明只觉尴尬异常,然而内心深处又隐隐约约有种触动感。他咬牙切齿,想找句话来回击尉迟恭,却不知说什么。

    入内时,厅内满满地站了一地人,坐在中间的想必是翟让,翟让虎背熊腰,正在与身旁一名个头矮小的男人说话,那男人一见尉迟恭入内,忙亲自上前来搀扶,皱眉道“尉迟将军怎么成这样了”

    尉迟恭一手按在那矮小男人肩上,沉声道“敬德虽双目不能见,却也能为魏公与蒲国公打仗,这条命,若魏公需要,尉迟便留在此处了。”

    厅内所有人喝了一声好,尉迟恭被带到椅子上坐下,吕仲明扫视众人一眼,心里便有了主意。尉迟恭一句话便认出了李密,正是过来扶他的那小个子男人,而厅内正中的是翟让,翟让身旁有个与他些微相似的,想必是其兄翟弘。

    李密便给二人介绍,瓦岗政权是论资排辈,从左首朝下,第一人便是单雄信。吕仲明与单雄信略一对视,单雄信便道“小兄弟好身手。”

    “见过单大哥。”吕仲明道。

    彼此心知肚明,两人早在大海寺外见过一面,那天日出前,吕仲明骑着白云驹,单枪匹马杀进重围,两箭险些取了翟让与单雄信的性命,还嚣张至极地喊了声项上人头暂且寄着,改日来取的话,如今却在这么一个境地中再见面,双方都是哭笑不得。

    幸而单雄信也是爱才之人,一见吕仲明便起了招揽之心,吩咐人给他搬来座椅,让他也坐下。

    左手第二人是徐世绩,乃是瓦岗军中最会打仗的人,秦琼分析了瓦岗连场战报后,曾经给此人下了一个批注,内容是若有缘,期盼与世绩一战。秦琼推崇的作战好手,吕仲明也不敢掉以轻心,朝他笑笑。

    徐世绩却不苟言笑,看着吕仲明,似在观察他与尉迟恭二人的底细。

    “这位哥哥你自然认识了。”李密又介绍道。

    吕仲明看着第三个人,那人长着一张娃娃脸,眼睛明亮,皮肤白皙,明显是个英俊小生,然而肩宽手长,裸露的手臂上肌肉分明,又像个金刚芭比。

    吕仲明实在想不起在哪儿认识这人,然而那人一开口便道“刮了胡子便认不出我老程了”

    居然是程咬金吕仲明险些倒了,没想到这虬髯大汉剃须后竟是成了个娃娃脸。吕仲明忙不迭点头。李密又介绍王伯当,王伯当自然也是认识的,接着一屋子人名,吕仲明听得头晕脑胀,逐一见过,尉迟恭寒暄几句,满堂人便静了。

    尉迟恭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吕仲明接过。

    尉迟恭道“唐王在攻打霍邑一战中,不慎中箭,伤着了肋下,夏日炎热,长途跋涉恐伤口有染。”

    王伯当已告知数人,想必昨天晚上一直不见他们,就是都在商量如何对付唐王派来的兵马与使者。翟让微微点头道“唐王正当壮年,想必可痊愈,兄弟不须太担心。”

    吕仲明送上李渊写的信,站在二人面前,犹豫了那么一瞬间,只是短短的一瞬,神色却收于诸人眼底。最后他把信交给了李密。

    “大哥,你看看。”李密接过信,云淡风轻地递给了翟让。

    翟让拆开信,先是看完以后递交李密,李密看完又传了一圈,尉迟恭便道“唐王愿奉蒲国公为盟主,听瓦岗号令,并派两位世子先取河东,再取长安,待蒲国公打下洛阳后,再遣散家兵,在长安为众位设宴摆酒接风。”

    李密缓缓点头,不置评价。

    “愿复封于唐。”翟让道“唐王当真这么说”

    尉迟恭未答话,李密却开口道“李家三位世子成亲了不曾”

    吕仲明心中一凛,看来李密还不是这么好摆平的,便答道“建成已成婚,世民与长孙家有婚约,元吉也已订婚。”

    翟让哈哈大笑,看了李密一眼,李密有点无可奈何,又道“这年头,好男人都早成婚了,也就我与尉迟将军还打着光棍。”

    那一下厅堂内又爆笑,尉迟恭嘴角微微上扬,片刻后,单雄信又道“本想着与唐王麾下爱将一骋沙场,路上却出了这事,尉迟将军便请先好好休息,养伤罢。”

    38、第三十七回挖角

    尉迟恭黯然道“本想前来为蒲国公效力,没想到成了拖累,当真是对不住。”

    “不必自责。”李密又道“本公已派人调查此事,假以时日,必将给二位一个交代。”

    说这话时,吕仲明忍不住朝翟让一瞥,恰好翟让这个时候也在看他,二人目光对上,又马上各自不自然地移开。吕仲明心下转过不少计策,但既然尉迟恭说了,凡事交给他来解决,不必操心,便不多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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