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仲明感觉到尉迟恭应该是有点生气了,内心道哎怎么办,他碰上这种事,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处理。
“你其实不喜欢我,是不是不必再瞒我了。”尉迟恭认真看着吕仲明,问道。
吕仲明略张着嘴,有点迷茫,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只是沉默了这么一小会,尉迟恭便会意,叹道“对不起,之前是我冒昧。”
哎,不是这样的吕仲明觉得自己也有一点喜欢尉迟恭,只是不像他这么热情,爱可以分一点点,多一点,再到很多很爱的程度吗如果可以的话,那么吕仲明觉得自己对尉迟恭的喜欢,或许只有一点点。这一点点,正在朝着多一点过渡。
然而不管怎么样,他都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尉迟恭,毕竟尉迟恭这么喜欢他,他又没有办法去回报。
他抬眼看着尉迟恭,眼里有点歉疚。
“也不是不喜欢”吕仲明道“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还是喜欢的吧。很多事,没有心理准备”
“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尉迟恭忙摆手道。
吕仲明忽然发现尉迟恭的眼睛有点红了,登时就有点手足无措,尉迟恭却转过头去,看着远处的灯笼,说“我没考虑到你的心情,请你原谅我。”
“啊”吕仲明道。
尉迟恭再看吕仲明时,又恢复了原来的表情,认真道“我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也等了很多年,所以在你出现时,我的感觉就是你是我的。你是来陪伴我,与我一起的。我没有想到在见面之前,你根本不认识我。也对我没半点感觉。”
吕仲明道“你别这么说,我还是”
“让我说完。”尉迟恭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还让世民,叔宝,士信他们来当说客”
说着,尉迟恭翻来覆去地看那个头盔,又看吕仲明,说“没有考虑到,你对我没感觉的事,对不起。”
“没有没有。”吕仲明暗道这下糟了,但是感觉这事,谁也说不清。这些天里,他隐约也觉得尉迟恭说得对,他们根本就不像恋人,更像朋友一样。
“你为什么对我没有感觉”尉迟恭道“我只是随口问问,因为我脸黑吗”
吕仲明忙道“没有啊,你的脸确实黑,不过你挺帅的。”
尉迟恭“我问了士信和叔宝,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不过我可能永远也变不成你喜欢的样子,你是仙人,我是凡人”
吕仲明笑了起来,说“我只是随便说说,感觉可以培养的嘛,不要想这个了,要么你晚上就住在这里”
“不了。”尉迟恭像是给吕仲明说,又像是告诉自己,说道“我今天想了一下午,我觉得我不适合你,咱们还是算了。”
吕仲明“”
“好吧。”吕仲明无奈了,心想说在一起的也是你,说算了的也是你,我都尽力配合了,我也很认真地想跟你谈恋爱,可是我实在是什么都不会啊
吕仲明有点郁闷,又有点生气,说“那需要举行什么仪式吗”
尉迟恭道“不用,我说认真的,不开玩笑,我走了,明天不会再来找你,你也不用找我了。”说着掏出一件东西,递给吕仲明,正是先前他送给他的鳞。
吕仲明接过,已经有点生气了,答道“弓也还给你吧。”
尉迟恭要离开,转身时却像想起了什么,沉声道“不用了,你留着防身吧,下次再去找敌人的麻烦,记得约个帮手。”
“别总把事担在自己身上,有很多人都会关心你,你受了伤,他们也会担心。虽然大家都帮不了你的忙”
吕仲明这才想起尉迟恭本来也派人监视了善导,自己又忘了去告诉他。
但他也总不能载着尉迟恭去天上打架啊否则一下就会被月光菩萨抓走去当人质的吧。
”再见。”尉迟恭沉声道。
“再见。”吕仲明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倏然有种莫名的失落,尉迟恭转身离开。
王府里的桃花都谢了,满地的残枝败叶。
32、第三十一回霍邑
吕仲明看着他的身影,忽然想追上去,从身后抱着他,但别人都说算了,吕仲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耷拉着脑袋回去。
秦琼不在,罗士信也不在,尉迟恭说“算了”,家里空空荡荡的,吕仲明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大喊大叫。
“啊啊啊啊”吕仲明心里憋着一口气,郁闷极了,又不知道怎么发出来。
感觉来了一次人间,碰上的麻烦实在太多了。吕仲明忍不住心想,自己如果是个凡人就好了,会受伤,会老死,也可以去谈一场凡人的恋爱。哎,做什么都好生不自在。
夜风穿堂而过,吕仲明大字型躺在厅里,郁闷地睡着了。
一连许多天过去,尉迟恭一直没来,他一不理吕仲明,吕仲明反而有点受不了了,去了几次军营,都是在练兵,他一直没说自己去尉迟恭军中当参军的事。现在也有点不想去了。
李世民来了几次,不久后,大家就要出征,第一个目标就是河东的霍邑,吕仲明寻思良久,还是决定跟着去。而李渊最后把元吉换成了建成,由李建成与李世民分别统领左右三军。
人事重新进行了调整,李靖跑路了,于是秦琼、柴绍跟李世民。尉迟恭与罗士信跟李建成。
月光菩萨与韦护都被打跑了,现在总该忙点李家的事了,然而吕仲明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静不下心来。直到数日后的某天,他正坐在院子里发呆,准备给吕布写封信,罗士信却一肚子火回来,把头盔朝案上一扔。
“怎么啦”吕仲明道。
“这仗没法打了。”罗士信道“兵员素质太差,将领无法调和,行军路线一团乱,趁早收拾东西走人罢,把李家赏的东西都还回去,走了。”
吕仲明大吃一惊,忙道“别都到这时候了,怎么能不打”
罗士信把头盔一扔,满肚子气没地方发,坐在厅里,咕噜噜地灌水。
吕仲明“你和尉迟恭吵架了”
罗士信“没有,李建成那小子带兵不行,得把他换下去,李家就没有会带兵的,连柴绍也不行。尉迟恭去调解了。”
吕仲明道“世民呢”
“世民将就。”罗士信道“你去找唐王一趟,让左三军右三军统帅调换。否则出阵必输”
“不行。”吕仲明道“他就仨儿子,你要换谁现在已经算好了,先前跟你们的可是元吉。”
罗士信叹了口气,吕仲明问道“建成说什么”
罗士信道“他要训练攻城,老子说,这点人攻不了城,他不信,两万人去攻霍邑这种大城,怎么攻得下来咱们这边打输了顶多罚一顿,敌人要是打输了,就得掉脑袋。宋老生必定会死守。”
“对的。”吕仲明点头道“得先想办法劝降。”
罗士信抽了一张纸,写写画画,让吕仲明参详,吕仲明知道了罗士信的大概意思,须得激战,又或是设计先瓦解对方士气。两人参详片刻,只见尉迟恭来了。
将近十天里,这是尉迟恭第一次来,他进了长香苑,却不进屋里来,不悦道“罗将军,你怎可这般对世子”
罗士信把笔一摔,溅了吕仲明一脸墨,要过去揍尉迟恭,吕仲明忙揽着罗士信,说“别冲动”
尉迟恭眉头深锁,眼里充满戾气,看着罗士信。
吕仲明有点怕,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尉迟恭,那种感觉就是我不怕你,我只是让着你,你要是真敢放肆,别怪我不客气了。
罗士信被吕仲明拉着,冷静下来以后也知道不能跟尉迟恭动手,说“你回去告诉他,老子在什么人麾下都是这样,嫌我说话难听,就别让我带兵。”
尉迟恭道“为将之人谁不想打胜仗难道世子就想打败仗么你有话能不能好好说”
罗士信要吼,后面又来了个人,正是李建成。
李建成一来,吕仲明便心道聪明,罗士信这人吃软不吃硬,肯定解决了。果然李建成朝罗士信行礼,说“将军莫生气,是建成不对。政务繁杂,这几次实在是被乱了心绪,将军请不要朝心里去。”
李建成这么说,罗士信反倒是平气了,倚着门柱,说“世子,现在将军们的声音比你大,但一旦上了战场,就是你声音比将军们的大。别怪老罗我不会说话,这都是实打实的人命。你不信,我把这两万兵马全耗光,都死在城墙下,也是这么个结果,大不了再把我与尉迟将军两条命搭上去,输就输了。”
“是。”李建成认真道“将军教训得是,将军请。”
李建成那口气,礼貌得罗士信都不好再骂他了,只得又跟着他走,吕仲明便也跟着去了,四人一路聊了会,吕仲明才知道,现在唐军的局势非常不容乐观,大部分都是些外地流民组成的杂牌军。
李建成礼贤下士是出了名的,见谁都客客气气,大家就觉得,打仗也是一定赢的,都是抱着加官进爵的思想来参军,这样非常可怕。只要第一仗死了人,士兵们的心理预期一被击破,就会惧战,甚至当逃兵。
罗士信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力气,用一个月的时间,来训练一年才可上战场的新兵,最后当与李建成有意见冲突时,终于爆发了。
“其实我不建议一开始就攻城战。”吕仲明道。
秦琼答道“我也不想,理想状态下,是骤袭会战。”
第一次实战,居然会是攻坚战,这对己方的将领,无论是心理上还是技术上,都是极大的一个挑战。吕仲明来军营以后不去干涉李建成那队,而是找到了秦琼,秦琼对罗士信发火之事,似乎一点也不奇怪。
“上下不齐心,主帅犹豫不决,军容松散。”秦琼点评道“犯了三处兵家大忌,你还记得,李建成第一次请咱们吃饭时是怎么说的么”
“嗯。”吕仲明点头,那个时候,李建成的态度明显有区别。
“不过他还是比较虚心的。”吕仲明道“至少表面上会听意见。”
秦琼摇头道“他们都没打过仗,而且有时候想的事,都不在点子上,世民比他大哥好很多,武功是柴绍教的,但要带兵,我看也玄。不过世民也在学。”
吕仲明本想不跟着去了,趁大家出征的时候,偷偷溜去扬州一趟,但这么看来,还是得去。
又过了将近半个月,到得集合练兵时,大家在城外,马上一眼就看得出区别了。
罗士信的兵素质相对来说是最高的,秦琼居次,尉迟恭再次,最后是柴绍。李建成与李世民带的中军简直就是惨不忍睹。连吕仲明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但李渊却像是非常满意,裴寂还在一旁道“行军从伍带出来的兵,果然不一样。除了段将军外,首推罗将军了。”
李渊点头唏嘘道“有诸君在,何愁事不成”
最后半个月过去,天气已入夏,尉迟恭始终没有和吕仲明说一句话,院子里的蝉开始叫了,发兵前那天晚上,吕仲明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早上一头毛躁地起来。
“我去哪里报道”吕仲明拿着腰牌在王府外问,那名武官正在关仓,居然认得他,还叫得出他名字。
“吕大人”那人满脸堆笑道“下官武士彟”
吕仲明“”
武则天的老爸吕仲明登时就有点悚了,然而正经事要紧,忙问道“我是左三军前军骁卫营参军,去哪儿报道”
武士彟傻眼了,说“怎么这个时候才去报道大军都走了”
吕仲明道“怎么没人告诉我”
武士彟道“吕大人不是与尉迟将军要好的么我也不知道兴许是大家都觉得呃,那个就没人去特意说一声罢。”
吕仲明惨叫道“早就感情破裂了我去了”
武士彟忙笑着说“得胜归来”
“你生了个好女儿。”吕仲明拍拍他的肩,说“走了”继而奔向城门去。
大军已在城门外集合并开走了,场面混乱不堪,到处都是在找人的,全是“张校尉呢”“糟了我这边名单还没给他上哪去了”“唐王呢有条子请唐王盖印”“晚了回去找刘司马吧”吕仲明还没睡醒,到城外来,满地百姓欢呼后的杂乱垃圾,辎重落下来的乱草,城外还看得见最后一队兵马。
吕仲明心想真是没救了,这到底在干嘛,去春游吗
“骁卫营呢”吕仲明拉着个人问,恰好正是刘政会。
“吕大人”刘政会道“我也在找他们呢,骁卫营的名单忘拿了你不是已经跟着部队走了吗”
吕仲明让他下马,拿了令牌,快马加鞭,跟上队伍,跑到中午,终于看见了远处的尉迟恭,尉迟恭正在与侯君集吵架。
“名单在什么地方”尉迟恭自从与吕仲明“算了”之后,就极其暴躁,每次看见他都是在凶人。侯君集一脸苦大仇深,生怕随时被尉迟恭的熊掌拍成肉饼,叫苦道“尉迟将军,我当真不知道,我只是一个点校,是刘司马最后定的名单”
“点校你奶奶的给我派的参军到现在还没来后勤名单也没有这仗还打不打了”尉迟恭咆哮道“参军迟到,按律当斩信不信他一来我就斩了他”
吕仲明拿着名单,看着尉迟恭,嘴角抽搐。
尉迟恭“”
“睡过头了”吕仲明战战兢兢道“喏,你的名单。”
尉迟恭没说什么,接过名单,吕仲明道“我是你的参军,尉迟将军,多多照顾了。”
尉迟恭看着吕仲明,最后只得认输,把名单朝怀里一塞。满脸郁闷,拇指指指身后,示意他跟着队伍就行了。
行军是个苦差事,既累又无聊,吕仲明从前常常听到的故事是十万大军如何如何围城,一群小兵站在城外看主将意气风发,杀出杀进带着敌将人头犹如探囊取物。然而当自己有一天真正进入了军队中,便觉得当兵实在是太无聊的事了。
大家都在赶路,骑兵骑马,步兵用两条腿跑,不能聊天说话,没有音乐听,全部人都两眼呆滞地这么跑。
吕仲明行军不到两个时辰便彻底蔫了,整个人趴在马上,像个松散的米袋,半死不活地被马带着跑,心想怎么还不吃饭。
太阳下山时,前方终于传来消息,全军就地扎营,于是士兵们便开始扎帐篷,埋灶做饭。吕仲明挣扎着爬到锅边,但是想起自己没带碗,傻眼了。尉迟恭扔给他一个碗,自己起身去巡视了。
夜,一切终于收拾停当后,繁星漫天,平原上满是篝火。
尉迟恭吃着碗里剩下的冷饭,瞥了吕仲明一眼,吕仲明茫然道“怎么了”
“帐篷呢”尉迟恭道“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会罚你玩忽职守,不怕被我打二十军棍,赶回晋阳去”
吕仲明这才想起自己吃饭的碗筷,换洗衣服,帐篷,被褥都没带,就这么急急忙忙地出来了,晚上只好与尉迟恭住一个帐篷里。
银河横亘而过,吕仲明试着开口道“敬德。”
“我脸黑,别理我。”尉迟恭答道。
吕仲明笑了起来,说“嘿哥,听说脸黑的人运气不好。”
“脸黑,人倒霉,没人爱,做什么什么衰。”尉迟恭吃过饭,把饭碗随手一扔,吕仲明却捡起来,到河边去洗碗。
星光下,尉迟恭远远地看着吕仲明,河水粼粼,带着繁星的倒影,河边萦绕着无数光点,萤火虫在草丛里飞舞,就像天上,地下,都各有一条银河。
“你不去办你的事了”尉迟恭冷冷道“前天不是还忙着踢馆的么现在又有时间来参军”
“我调整了一下战斗策略”吕仲明甩干碗,笑吟吟地走回来,说“我现在发现,只要自己坐着不动,对手就会找上门来了”
尉迟恭“”
“所以呢,我只要在你们身边等着。”吕仲明道“再挨个收拾上门来找茬的家伙,就可以啦,我现在发现,比起我怕他们,他们更怕我,一定会想办法把我赶回去。而且只要能确保世民的军队节节胜利,他们自然就坐不住了,这是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动的好办法。”
“以静制动。”尉迟恭嘴角奇怪地抽了抽,不知道是在嘲笑吕仲明,还是嘲笑他自己。
“喏。”吕仲明把碗递给尉迟恭,尉迟恭却不收,转身走了。
“晚上你自己睡野外。”尉迟恭冷冷道。
“哦。”吕仲明笑道“天为被来地为床”
“车遥遥,马憧憧”吕仲明站在河边,只觉心情爽朗,甩干碗里的水,沿着溪流慢慢地走,尉迟恭停下脚步,似乎有所触动,却不转过身来。
“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好湿好湿”罗士信在对岸大赞“贤弟,今夜星光灿烂,横竖大老爷们行军无趣,不如来我帐中,共襄摔跤盛举何如”
吕仲明把碗一收,瞬间跑了。
这天晚上,吕仲明就真的躺在帐篷外睡了,然而蚊子飞来飞去,叮得他满身包,最后趁着尉迟恭睡着的时候,摸进帐篷里去,在角落里躺着,早上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尉迟恭的披风,人已经不知去哪了。
行军的日子当真苦不堪言,从晋阳到河东,足足要五天路程,吕仲明说是参军,尉迟恭却什么事也不问他意见,他只得揣着个碗,一脸茫然地跟着大部队走。
进入河东,抵达霍邑外的那一天下起了暴雨,所有人都被淋得狼狈不堪,这事入夏的第一场雨,道路泥泞无法向前,军队更是一片混乱,守城官兵已将百姓撤回城内。唐军只得在城下寻找高地扎营。
天色昏暗,大雨淋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奔马穿梭来去,哪像一队远征军简直就是一群杂牌兵柴绍的部队还在下坡时被陷住了,尉迟恭带着人去援护,吕仲明只得喊道“跟着我走都跟我走”
士兵们跟着吕仲明,吕仲明小心避开泥地,整个平原成了黄汤一般的沼泽,足足折腾了一整天,霍邑城墙上远远地朝下看,想是正在讥笑狼狈的唐军。
罗士信吼道“吕仲明你给我到上面去”
吕仲明抹了把脸上的水,被罗士信赶鸭子般赶到高地,落汤鸡般的一人过来道“想个办法”
天空中一道雷鸣,吕仲明大喊道“什么”
树叶在风里摇曳,天空一片黑暗,吕仲明认出那是一身金铠的李世民,李世民道“有没有办法,能让雨停下来”
“没有办法”吕仲明并非不能干涉天气,但必须要靠法宝,天地的力量不管是凡人还是神仙,都无法干涉,即使勉强把云层拨开,现出一时半刻的太阳,也无法持久,况且现在还不知道敌人底细,法力必须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李世民只得转头再去调集兵力,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下雨,沿途还有不少步兵掉队,罗士信与秦琼已派出人去找,足足两万多人,全部陷在这滩巨大的烂泥里,所有人都无计可施。
雨越下越大,士兵们动手扎营,布拒马桩,在雨中淋了将近七个时辰,夜晚一来,所有人都冷得直哆嗦。还不能生火,只能吃干粮。吕仲明从头到脚就没有一处干的地方,连内裤都湿透了。
尉迟恭阴沉着脸,回帐篷里来,一看就是又不知道和谁吵架了,下动手,就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个精光。吕仲明忙侧过身去,尉迟恭却道“脱。”
吕仲明“”
尉迟恭道“当心风寒脱不脱不脱我帮你脱。”
吕仲明忙道“我自己来。”
吕仲明磨磨蹭蹭地脱了外袍,内衣裤湿得贴在身上,像是透明一般,最后想想,反正也被看光了,便把心一横,索性全脱了,两人光溜溜地坐在帐篷里,尉迟恭眉头深锁道“出师不利。”
他起身去把吕仲明的衣服晾上,吕仲明问“什么时候攻城”
“得等雨停,至少有两千人掉队,得去找回来。”尉迟恭道“先睡罢,明天再说。”
翌日清早,吕仲明醒来的时候,尉迟恭还在熟睡,衣服已经干了,尉迟恭晨勃时那玩意直挺挺地立着,吕仲明张着嘴,战战兢兢用手指去比划,发现尉迟恭巅峰状态时,绝对不是自己能想象的。
尉迟恭的呼吸一停,吕仲明马上就知道他醒了,赶紧去穿衣服。
一夜受寒,士兵有不少都生起了病,严重的甚至发着烧,营地前起了大锅,熬祛寒药分给众人,一人一碗,这哪是军队简直就是一群难民。吕仲明都不忍心看,配了药方,让军医打发人去采药。
33、第三十二回天象
上午时,倾盆大雨渐小了些,所有将领经过一致讨论,决定事不宜迟,尽快到城下叫阵,引守军来战。
“我如果是他,就不会战。”吕仲明无奈道“等下雨,淋都把人给淋垮了。”
“那也得战。”柴绍道“拖得越久,就对我军越不利。”
李世民又问“仲明,这场雨什么时候能停”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吕仲明,期待他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
吕仲明本想说“我不知道”,然而此刻士气已低落如斯,再不给人吃一颗定心丸,只怕这仗都不用打了。
正在此时,一人进来,正是李渊麾下的亲兵将领段志玄。
“唐王说此刻不宜冒进,这场雨不定何时会停,须得全军尽快后撤。”段志玄道“裴大人认为,该退守汾水。”
秦琼马上怒道“他疯了吗连日雨水,河流暴涨,还在水边扎营,想要让敌人水攻淹死”
段志玄道“这场雨不知道”
“后天会停。”吕仲明沉吟许久,开口道“段将军请回去告诉他,后天早上,至少会短暂地停两个时辰。我军便可预备全军攻城。”
吕仲明的所有力量,只够支持这么久了,风雨雷霆,海啸山崩,都是仙人之力无法强行阻止的,要改变天地的自然规律,只有十件太古神器才能达到。但勉强支撑几个时辰却是不难。
如果后天之前,暴雨停下,那就更好了。
段志玄看了吕仲明一眼,说“攸关我军存亡,道长不可儿戏。”
吕仲明捏着手指,藏在袖中,欣然看着段志玄,段志玄沉默片刻,离开前去回报。
“想说什么就说吧。”李建成反而淡定了,朝众人道。
“再这么下去,怕打不赢。”柴绍道“昨夜我派子弟兵在城下勘察,城墙滴水不漏,到处都有人在防守。”
“我说过了。”罗士信冷漠地嘲笑道“宋老生是会打仗的,你们一开始定的计划就错了。”
李建成又问秦琼“秦将军,有几成胜算”
秦琼道“雨不停的话必败,雨停的话有两成。”
数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罗士信无奈笑笑。
李建成沉默了,尉迟恭又道“得想个办法,激宋老生出战,只要他出战就好办。”
“你是没跟这些老不死的打过仗。”罗士信道“杀了他也没用,守军不会投降的副将会顶上。”
尉迟恭道“如果我能活捉他你怎么说”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吕仲明不知道帮谁,忙道“别吵架。”
“他不会被你活捉。”秦琼道“输了他会自刎,用不着咱们动手。”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说“无论如何,先探探底细罢,谁与我去叫阵”
李建成道“我去罢,你留下整军。”
两兄弟说了半天,最后决定所有人一起去,大家披上斗笠雨衣,李建成冒着雨,率领上千人来到城外,大声喝道“宋老生何在”
城墙高处没有回答,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弓箭手张弓搭箭,虎视眈眈。吕仲明拉开弓,朝着城墙上看。
雨水淌进眼里,刺眼疼痛,奈何敌人守将一直不现身,数人等了半天,无功而返。
回到营地里,新的消息又来了缺粮草。
“不是让晋阳跟着送来吗”李世民难以置信道“怎么还没到”
段志玄道“唐王已经派出信使去催了,今天晚上干粮不足,各位将军就请先将就着。”
李世民简直要被这些人给玩死了,晋阳从未有过这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没想到一打起仗来,己方根本就全是新手,唯一会带兵的就只有罗士信与秦琼二人。
“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压断脊。”吕仲明在帐篷里无奈笑道“早该听我的,让建成留守晋阳。”
尉迟恭又巡了一次营,回来时脸色更难看了,教训道“说话小心点,今天建成才挨了一顿教训,唐王把气都出在他身上了。与其想这些,不如想想怎么破敌,这一仗要是输了,接下来的也不用打了。”
“此战必胜。”吕仲明道“没什么好想的。”
尉迟恭道“你倒是说个必胜的办法”
吕仲明忍不住道“我要是给你必胜了,你能对我说话不臭着个脸么”
尉迟恭心情甚不好,也不理他,吕仲明道“我爹都不敢给我脸色看呢。”
“你爹跟我能比么”尉迟恭忍不住又道。
吕仲明也是吃软不吃硬,根本就不怕他“废话少说,我要是给你办法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尉迟恭倏然静了,瞪着他,问“什么事”
吕仲明也没想出来讨这个事要做什么,想了想,随口道“你钻个火圈给我看。”
尉迟恭“”
吕仲明哈哈笑,尉迟恭简直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吕仲明便过去摸他的手,尉迟恭却怒道“别过来”
吕仲明随手取了沙盘,开始插旗子,说“声东击西。”
尉迟恭还没开始停便招手,唤了名帐外亲兵道“请世子与罗将军过来。”
没多久,罗士信与李建成来了,左三军的三名统帅与监军便在帐篷里,大家都打着赤膊,连李建成也被淋得受不了,不顾形象了,赤裸上身,袍子搭在腰间。
“吕道长,现在该怎么办”李建成问。
吕仲明答道“等。”
他早知有这场大雨,也知道这一仗一定会胜,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事实上李唐在起兵时,碰上的最大的难题就是第一仗。
或许在李世民的记忆里,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一次了。
“只要雨停。”吕仲明在沙盘上标记了几个点,答道“咱们就可以吸引宋老生出战,从东城门攻城。”
罗士信道“秦琼出的主意和你一样,假装不打了,大家分两队绕开霍邑,急行军前往临汾,龙门,引他们出城来追。”
尉迟恭嗯了声,说“好办法。但如果他不出城呢”
吕仲明想了想,说“那就只有再设法绕回来了,不过以宋老生这种老将,他接到的命令是剿灭敌军,因为咱们走了,很有可能去打别的地方,他坐视不管,最后附近邻县遭殃了,他也得带兵去平,只会增加麻烦,多半会开城追。”
尉迟恭沉吟片刻,说“不如这样,左右三军绕过霍邑,离开,如果宋老生出城追,便杀他个回马枪,如果不追,咱们就真的绕过霍邑,在路上埋下一万伏兵,罗将军再派二百人,伪装成临汾的信差,前来找宋老生求救。他出兵救援临汾,半路上咱们就发动埋伏。他不愿出兵,就进行暗杀,杀掉他后马上解决掉副将,再杀千户,尽量瘫痪他们的军队指挥层,剩下的人强行冲城,抢时间,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回头反戈一击,夺城。”
“好办法”所有人同时赞道。
吕仲明笑道“只要能进城,宋老生就不是对手了。好计谋。”
他不得不承认尉迟恭非常聪明,这种策略中间拐了好几个弯,设想到每一种情况,都能妥善应对。
尉迟恭沉声道“是你提醒我的。”
李建成起身道“我去与世民商量,各位今天就先休息罢。”
当天夜里,外面雨渐小了些,尉迟恭第三次巡营回来,看到吕仲明躺在角落里,对着墙边出身,手里拿着的东西发出淡淡的光芒,正是他先前给尉迟恭的鳞。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尉迟恭问“能让雨停下么”
“没什么用。”吕仲明道“是我的鳞片。”
尉迟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便不再说话。
“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吕仲明道“也没有什么厉害的法力。”说着他摊开手,给他看,说“喏,你看这里。”
鳞片的根部有一抹暗红,吕仲明道“有我的血,所以你如果有什么危险,这片鳞就会发光,我能感觉到。”
尉迟恭“”
“后悔了吧”吕仲明摇头晃脑道“可我不给你了。”
尉迟恭嗤了声,吕仲明又道“我就算不爱你,也把你当成朋友,所以不管你对我怎么样,我都很认真对咱们之间的感情。”
“你喜欢我,就对我很好,觉得我不喜欢你了,就对我不好了,天天凶我。”
尉迟恭道“行了行了,我是坏人,行了吧。”
尉迟恭憋了一肚子气,偏偏又没法反驳他,只得躺下睡了,睡下时又叹了口气。
“妈的,老子也得去修个佛,出家算了。”尉迟恭倏然坐起身道“再怎么玩下去,迟早得被你玩死。”
吕仲明拿着鳞片看,随口道“886”
吕仲明本来只是随口说说,然而尉迟恭却睡不着了,在床上动来动去,半夜里又起身出去,脱了上衣,在雨里站了一宿。
第二天,尉迟恭发烧了,而且还发起了高烧。一副委顿模样,早上喝过药就呆呆坐着。
这场雨下得没完没了,湿淋淋的,到处都是水,连帐篷里都在漏水,尉迟恭昨天一直在淋雨,晚上又去淋了一整夜,简直是委顿不堪。
“大敌在前。”罗士信彻底无语了“你这么个大个头,居然还生病”
“生病你以为我想的吗”尉迟恭答道“生病也能打仗,你别嚣张。”
“好了好了。”吕仲明生怕两人又吵起来,然而不到片刻,李世民冲进来,铠甲也没穿,打着赤膊,全身朝下滴水。李世民居然还有胸肌腹肌,皮肤白皙,身材很好,吕仲明当真没想到。
“我大哥被父亲说了几句,就去叫阵了”李世民道“怎么也不阻止他”
吕仲明起得晚,根本不知道,昨天不是已经说好的吗料想李渊不知道说了大儿子什么,数人忙上马,跟着过去。
只见城门下已引出敌军来,双方开始厮杀,敌人有上千,己方却只有五百余人,那一下惊动了整个唐军大营,吕仲明见此良机,马上道“快上”
“随我冲锋”罗士信怒吼道。
秦琼、罗士信各领一队兵,长枪一挑,又有两千人扑进了战团,背后源源不绝地有唐军加入,战局只能用混乱两字来形容,吕仲明凝神提气,一手焕发金光,正准备强行驱散云霾,然而敌军城墙上却鸣金声响。
“太狡猾了”吕仲明怒道。
果然,不片刻后城墙上开始射箭掩护隋兵撤回城内,余人见对方关了城门,只得再次退后,吕仲明弯弓搭箭,却被李世民按住,摇头。
尉迟恭把李建成从乱军中救了出来,李建成已满头是血,吼道“随我杀回去”
“别冲动”李世民忙阻止道“城门已经关了”
李建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好不容易把敌人诱出来了,让罗士信接应,己方接应却迟迟未到,秦琼与柴绍也不知跑了去哪,奈何对方已经察觉李建成的意图,看他带少许兵过来,便出门迎战,人一多,马上就跑了。
吕仲明果断道“整兵世民去叫阵,再杀回去,此城可破”
一语提醒了诸人,李建成的行动虽然莽撞,却已经引出一次敌军,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于是众人各自纷纷回去准备,然而到得营门外,一骑却奔来,喊道“唐王请各位将军前去议事暂不发兵”
李渊在中军帐内接待了数人,裴寂拿着一封信,说“信使找不到粮草队,突厥已趁机进犯并州,截断了我军后路。”
刹那间帐内一片寂静,李渊道“早知该让建成留守晋阳”
李世民道“现在还有机会,只要速战,先取下霍邑,再回师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