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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帮帮忙 第6节

作者:非天夜翔 字数:17663 更新:2021-12-28 21:46:38

    “只有这么点了”秦琼难以置信道。

    吕仲明看到河流里淌满鲜血,尸体顺着河水飘下来,心里说不出的震撼。

    “罗士信呢”吕仲明颤声道“罗士信呢他没逃出来”

    秦琼也不知道,看看张须陀,张须陀又上前,狠狠给了秦琼一巴掌,将秦琼打得嘴角溢血。

    “谁让你出战的”张须陀吼道。

    吕仲明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喘息片刻后,翻身上马,张须陀吼道“站住你要去何处”

    “救罗士信”吕仲明道。

    张须陀道“你们马上回荥阳城去回守荥阳”

    就这么点人,怎么守荥阳吕仲明知道这次相当于是全军覆没了,然而张须陀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骑上马,喝道“跟我来还有不少将士陷于敌营中,此刻未必就败”

    士兵当即走了近半,剩下秦琼与吕仲明还在原地。

    “荥阳守不住了。”秦琼道。

    吕仲明也知道,对方势在必得,此战一结束,李密的部队就将彻底占领荥阳,这么几百人回去守城,无异于以卵击石,现在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救出罗士信,然后跑。

    “我去救师父,说服他撤。”秦琼牵着手中的马,交给吕仲明,说“这是我的白云驹,瓦岗军里估计有人认得它,不会朝你下重手,你去找罗成。不管救不救得他,以一个时辰为限,大家在河边汇合。”

    秦琼翻身上马,吕仲明便道“你自己小心。”

    救出人以后怎么办秦琼没有说,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在此地全军覆没,大家回去了都要被杀头,张须陀也跑不掉,现在败局已成,救完人,只能跑路了。

    天蒙蒙亮,战线已被推到了索河上游处,到处都是尸体,士兵各自为战,罗士信深陷敌阵,战马已口吐白沫,罗士信浑身是血,身周尽是尸体。

    无人敢上前来,士兵们纷纷举着长矛,警觉地盯着罗士信。

    罗士信疲惫一笑,拄着长槊,摇摇欲坠。

    “手下留人”一人声音遥遥喊道“罗成休走听我一言”

    战阵分开,两骑排众而出,当先一名男子下马道“罗成官兵已败,何必再为杨广那昏君效命”

    罗士信知道这是招降的来了,然而他吞不下这口气,冷笑道“想老子投降先打上一场”

    那男子扔了武器,竟是丝毫不畏罗士信长槊,怒道“叔宝何在我找你二人已有年余,何必如此倔强”

    罗士信见此人似与秦琼相识,沉声道“你是谁”

    男子抱拳道“哥哥姓单,单雄信便是,叔宝可在你面前提起过我这位是翟让翟将军。”

    说毕,单雄信便要引翟让来相见,罗士信正犹豫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说时迟那时快,一箭飞来,带着凌厉风声,翟让猛然低头,头盔却被一箭带起,飞得老远。

    是时只见白云驹跨过人墙飞至,落于包围圈中,吕仲明双腿夹在马腹上,反手一提,揪着罗士信衣领令他飞起。救兵来得实在太快,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吕仲明又是纵马朝人群冲去。

    刹那间包围圈大溃,吕仲明回手一箭,士兵们大喊大乱,单雄信一见吕仲明回身忙闪身躲避,饶是如此,那一箭也险些将他钉在地上。

    “项上人头,暂且寄着”吕仲明道“小爷改日来取”

    说话间那马已跑得没影了。

    罗士信不住喘息,趴在吕仲明背上,浑身多处是伤,问道“师父呢”

    “杀回去了。”吕仲明道“战败了,你还好罢,撑住,过了河就给你治伤。”

    “我不碍事。”罗士信道“叔宝呢”

    “他去救张老将军了。”吕仲明道。

    交战已近尾声,到处都是尸体,隋军虽全军覆没,然而瓦岗军也损失惨重,远处传来哨箭声响,吕仲明脸色一变,循着声音而去,见那处满地战死将士,秦琼抱着张须陀的身体,张须陀一身伤痕累累,并无战马。

    “太好了快走”吕仲明终于找到了他们。

    秦琼道“师父不行了。”

    罗士信翻身下马,扑上前去,抱着张须陀大哭。

    张须陀虽伤重,声音中却仍带着威严,沉声道“男儿流血不流泪,莫要丢了师父的脸”

    秦琼眼眶通红,与罗士信跪在张须陀身边,张须陀又勉强道“从军之人,满手鲜血,如今马革裹尸,已是死得其所古往今来,有谁不死”

    吕仲明虽然对张须陀感情不深,然而这老者是非分明,更收容他数月,不禁心中难过。

    “我看看”吕仲明上前,察看张须陀伤势,张须陀却摆手道“不必了,老夫已不愿求生,如此了却一生,乃是求仁得仁。”

    张须陀声音渐小下去,显是到了弥留之际。数人都知道,张须陀这一战败了,回去也是被杨广治罪杀头,反而是种耻辱。吕仲明知道以张须陀的伤,要救好也并非不可能,然而自己无求生之念,却是谁也说不动的。

    吕仲明与秦琼交换了个眼色,正想着要怎么保住张须陀性命时,张须陀却道“回去遣散荥阳百姓,从此以后,你们与大隋再无纠葛,远走高飞为宜,以免有杀身之祸小友拜托你照顾他二人了”

    就在这时,四周仿佛起了些许变化。

    破晓时的日光从东面转来,远方隐隐约约有梵音唱响,一名书生身着青袍前来,正是先前在大海寺所结识的善无畏。

    “我身本不有,憎爱何由生”善无畏戴着紫檀佛珠的一手伸来,轻轻按在张须陀额前,吕仲明瞬间想起了善无畏那天所言,他来大海寺,渡一位有缘之人。

    罗士信与秦琼愕然,看着善无畏,此刻张须陀闭上双眼,一身血气渐消。

    善无畏出手的那一刻,身上泛起佛光,吕仲明心生警惕,本以为善无畏只是佛门中一名侍奉菩萨的侍者,就像闵公一样。然而看现在的情况,善无畏的修为明显比自己估测的要高。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借一步说话如何”善无畏温和道。

    吕仲明一点头,起身,朝秦琼道“老将军性命无碍,请放心。”

    说毕吕仲明与善无畏走到一旁河边,善无畏在淡红色的河水中洗了下手,整条河流竟是褪尽了血气,河面上开满了白莲。

    到此时,吕仲明复无怀疑,待得善无畏转过身时,吕仲明便拱手为礼,道“应该唤您作慈航真人,还是观自在菩萨”

    善无畏笑笑,双手合十道“无相为体,是菩萨还是真人,又有何妨”

    吕仲明一笑,心知既然以佛家真言开头,便道“观自在菩萨。”

    “金麟公子。”善无畏道。

    “菩萨有何吩咐”吕仲明心念电转,不知善无畏是否知道自己一身法力被悉数封存之事,但看他那模样,又不像要把自己抓走。

    善无畏道“吩咐不敢当,不过是想请公子看在昆仑十二仙的面子上,求个人情。”

    吕仲明“但说无妨。”

    善无畏“金刚智大师请我保住张须陀老将军的性命,只因张将军还在,便可保大隋气运,令天下不至毁于战火,渐渐平息各地动乱。然金鳌岛插手,要带走张老将军,此人堪称一名将才,吕公子既已得罗士信,秦琼二人,不如便将张将军让给我,如何”

    “菩萨要如何处置张将军”吕仲明问道“在杨广面前为他求情,让他继续领兵”

    善无畏道“此事我也犹豫良久,任你带走不成,交给金刚智大师也不行,只得渡他出世,张将军若有意,可皈依我佛。这样仍是两不相碍,公子认为如何”

    善无畏要强行带走,吕仲明也阻拦不得,万一善无畏要把自己给抓了,估计吕仲明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但要抓吕仲明,佛家终究是不敢下手。善无畏询问吕仲明意见,已是看在通天教主的份上,给他留了面子。

    “便依菩萨吩咐。”吕仲明从这短短几句话中可知,佛门说不定想助隋。助隋么,也并不是不可以,只是要搞定杨广,会非常麻烦。然而佛门里高手如云,能度化了杨广一身戾气,倒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隋家待佛门,一直都是很客气的。

    “菩萨接下来往何处去”吕仲明问道。

    “未知去处。”善无畏显然也在思考,问道“公子有何处去愿不愿意与我们作一路”

    善无畏看着吕仲明,眼里带着笑意,似是在邀请他,吕仲明心中忐忑,心道这家伙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算了。

    “晚辈也未知去处。”吕仲明一哂道“打算先随处逛逛。”

    善无畏便点头,不再提此事,二人回到空地上,张须陀仍在沉睡。

    善无畏一手按在张须陀身上,罗士信道“你要做什么”

    吕仲明按着罗士信的肩,示意他冷静,善无畏笑道“三位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吕仲明点头道“知道了。”

    张须陀未死,被善无畏带走了,此事后续实多,十分麻烦,要说也说不清楚,但如果当做是战死了,一切就简单。

    说话间善无畏身周幻化出无数白莲,飘散于空中,顷刻间与张须陀一同消失了,罗士信愕然,只有秦琼约略猜到了一些,问道“师父跟着那人去了”

    “是。”吕仲明道“以后再给你们慢慢解释,走,还有事情要做”

    这话提醒了罗士信与秦琼,二人忙上马,三个人,只有秦琼的爱马,跑得甚是吃力,勉强赶路朝荥阳城里去。

    荥阳已十户九空,剩下的百姓大部分是相信瓦岗军,愿意投奔翟让等人的,秦琼去告知城防卫队,让他们快走。吕仲明则与罗士信回了官府,预备收拾下点钱财,以后跑路也有钱花不至于太狼狈。

    奈何官府内听得张须陀战败,王志阳早已将库房内金银细软卷了预备跑路,吕仲明刚在府门外停下,便见王志阳指挥一群兵士,将三人围了起来。

    “罗士信,你还有脸回来”那参赞怒道“来人,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罗士信马上挡在吕仲明身前,喝道“你有什么罪名抓我”

    “你抗命不从延误战机连累张将军战死”王志阳道“快把他抓回去,让陛下治罪”

    吕仲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罗士信还不相信,吼道“卑鄙小人拿命来”

    罗士信身上还带着伤,说话间就要动手,吕仲明心知这一下他们在隋军里再混不下去了,改日王志阳定会把这场战役的失败全部推到他们头上,便道“快走别跟他废话”

    府内外还有上百人,己方只有两人,现在动手只会吃不了兜着走,然而罗士信却丝毫不吃这套,一时怒起,恶向胆边生,摆起长槊就冲进去,与众人打作一团。

    吕仲明一卸长弓,王志阳早知其箭无虚发,射术了得,马上躲进内间,将门关上,罗士信要杀进去,抓了王志阳,吕仲明却道“别打了现在就走再不走,瓦岗军就要杀进来了”

    是时秦琼从门外赶到,带来了战马,见双方又在混战,便知发生了何事,策马冲进了前庭,喊道“谁敢动手”

    士兵们惧秦琼威信,一时间惴惴不敢上前,罗士信怒不可遏,却被吕仲明抓着,拖上马去,喊道“走”

    王志阳尚在内间叫道“莫走了叛贼,他们只有三个人抓回去领赏否则事发了,谁也逃不掉”

    话音刚落,吕仲明便悍然一箭射去,那一箭穿透窗格,砰然将内里的摆设击得粉碎,王志阳骇得连滚带爬躲在柱后,秦琼喝道“走”

    三人上马,逃离了荥阳城。

    是日下午,荥阳城外又下起了倾盆暴雨,天地茫茫,身无分文,只有三匹马,一夜鏖战,三人已渐显疲态。

    瓦岗军从东边过来,三人朝西边跑,足足跑了一日,两道全是荒废的房屋,百姓居无定所,颠沛流离,想找口吃的都找不到。旷野中只有一棵孤零零的大树,当天黄昏,三人便在树上过夜,脱了上衣,挤在一个树杈上,抵手叉脚的,十分不舒服。又将战马拴在树下避雨吃草。

    就在这时,树上微微发着光,天光一照,瞬间又收回。

    一封信轻飘飘地落下来。

    吕仲明伸手抓住,欣喜若狂父亲的信来了

    小小宝贝吾儿

    在唐代过的日子过得还好罢自从你走后,爹每天想你,念你,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你二爹说你这么聪明,一定过得很滋润。猜你要么就在李世民府里,锦衣玉食,要么就在杨广宫中,当上了国师。

    要么也在瓦岗寨中,当个闻名天下的军师。我吕奉先的儿子,回到古代,定不会一事无成,古代吃的不成,应少吃油腻之物,多吃素菜

    吕仲明此刻肚子饿得咕咕作响,被大雨一淋,跟个落汤鸡一般,瑟瑟发抖,看着信,一时间不禁悲从中来,空有一肚悲愤奈何无人可说。

    居安思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真理。爹知道你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本事,我吕奉先的儿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光指点江山就能打胜仗,毫无疑问。但长期当军师总是不好,偶尔也多上战场磨练

    吕仲明心道这次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别说国师,连个参赞都把自己追得到处跑

    上过战场,见过伏尸百万之地,才知爱惜将士性命,不打无谓之战。也只有上过战场的谋士,使计策时,才知何者能为,何者不能为,切记。

    吕仲明流泪点头,知道了。

    父亲所言,小时候在金鳌岛上总是左耳进右耳出,然而许多事一旦付诸实践后,方知自己那两位老爸所说,乃是一等一的真理。

    若有挫折,莫轻易言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小小宝贝加油。

    爹

    下面又有另一段,乃是麒麟写的。

    仲明

    少用仙术,凡事用脑,而不是用力来解决,切记。

    麒麟。

    吕仲明看完后,收起信,简直是欲哭无泪。他知道这里的一年不过是金鳌岛的一天,自己来了这么久,在老爸那里才过了几个时辰。估计直到现在,还没人发现自己的法宝落在碧游宫里了,要等粗心老爸发现,多半得等到明年后年去还是不指望这个了。

    吕仲明看完信,把信收好,一身湿淋淋的,袍子里全是水,拧出来时发现,魏征给自己写的那封信也成了烂泥,便只得拣出纸碎来,扔了。幸亏仙界的信件不惧水,不然连家信也被打湿了。

    “这下好了。”罗士信道“人也全战死了,荥阳也没了,成了通缉犯,该朝哪里去”

    “人还活着就好。”吕仲明笑道“可惜身上没钱。”

    “这月军饷也没领。”秦琼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让你俩回去拿钱,找王志阳打起来做什么”

    罗士信也怒道“你看他那模样,会给军饷做梦罢”

    吕仲明忙道“别吵架别吵架,还有三匹马,要不行就把马卖了。”

    “要卖卖军马。”秦琼道“我那马是单大哥送的,跟着我好几年了,不能卖。”

    秦琼的马正是吕仲明骑着,冲进包围圈里救罗士信的那匹良驹,听到这话时,罗士信突然问“单雄信是你什么人”

    秦琼叹了口气,罗士信便把单雄信招降的事说了,秦琼听完过后解释道“单大哥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当年我走投无路,身无分文,流落郫县的时候,受店小二白眼,单大哥请我喝了一顿酒,替我付了房钱,又送我这匹马。后来途经邺城,我穷得叮当响,投哪儿都没人要,只得把马卖了。没想到单大哥恰好也在邺城,又碰上了”

    吕仲明打趣道“于是他又把马买回来,送给你了吗”

    秦琼嗯了声,吕仲明笑得险些从树上掉下去,心道也真是丢人。

    “好兄弟就是这样的。”吕仲明安慰道“在人前么,面子总得端着,真正兄弟面前,丢人反而无所谓了。”

    “是这么说。”秦琼尴尬道“单大哥跟你说的一样,他说贤弟,你不会一辈子碌碌无为,假以时日,定能成就一番大业。”

    吕仲明点了点头,秦琼又道“都放宽心点罢,天无绝人之路,现在虽落魄,却也不算太糟,起码还有两位好兄弟陪着。”

    吕仲明知道目前的情况,对秦琼与罗士信来说实在是非常糟糕的事,兵全部战死了,张须陀这座大靠山也没了,身上一分钱没有,还成了背黑锅的钦犯。但对吕仲明来说,事态却更好,他对前路信心满满。

    这下可以去找李世民了,这个时代,理应是他的天下,初来乍到的几天里,吕仲明还有点浑浑噩噩,渐渐的过了这些时候,他的心底计划已经逐渐成形。

    在自己失去力量的情况下,只得先暂时依附于人间天子,才好探查佛教的底细,到得李世民府上,秦琼与罗士信二人也好有个着落,而看善无畏那模样,应当不会朝西边去,佛家多半是要协助杨广。

    吕仲明准备实施他的计划,并相信一切都会很顺利。

    然而罗士信可不这么想,他突然间来了一句“你去投奔单雄信罢,我走了。”

    秦琼倏然就被激怒了,要揪罗士信衣领,罗士信却赤着上身,没地方下手,便给了他一耳光,怒道“你把我当作什么我要真想投瓦岗,还用得着回来救你们救师父”

    罗士信道“现在师父也走了你去啊”

    罗士信抬手就要开打,两人拳头格挡来去,在树杈上扭作一团,摔了下来,又在泥泞里滚来滚去,吕仲明忙道“别打架”

    吕仲明下来要分开两人,罗士信却怒道“你拉偏架我就知道你向着秦琼”

    “没有”吕仲明踹了秦琼一脚,把秦琼踹倒在地,说“你看,没有的事”

    秦琼“”

    “你们俩是一伙的”秦琼火了,爬起来,吕仲明又笑嘻嘻地过来,拉着秦琼的手,摸摸他的脸。吕仲明一手泥,抹了秦琼一脸,罗士信便哈哈大笑,孰料秦琼与吕仲明同时扑上来,把泥塞进他嘴里,搞得罗士信狼狈不堪。

    当天夜里,三人在一个湖里洗过澡,雨终于停了,罗士信费了好大力气才抓到两条鱼,便在岸边烤鱼吃。

    “接下来去哪儿”秦琼问道“认真的。”

    “抢点钱花。”罗士信漫不经心道“没银子,寸步难行。”

    “那怎么行”吕仲明道“你是土匪吗。”

    罗士信道“叛军的钱还不是抢回来的,怕什么”

    “太危险了。”吕仲明道“三个人,去劫别人几万叛军的粮食财物,这是找死”

    “那你说做什么”罗士信道“去种地你会么”

    吕仲明沉吟片刻,说“包在我身上。”

    不久后,三人穿过伏牛山,沿途吃喝全是就地取材,要么就抓鱼,要么就打鸟,三个野人一般,饥一顿,饱一顿的。过得灰头土脸,终于出了伏牛山,取道太行山,前往并州。

    并州未经战乱,然而瓦岗军的突进消息已抵达此处,一时间百姓奔走相告,才刚抵达雁门,沿途便有不少人在议论。

    太原,上党一带渐入秋季,几场雨一下,天气登时凉了下来。

    秦琼去打听消息,罗士信看着吕仲明偷农户的竹篱笆,又把不知道何处捡来的破布,绑在那偷回来的竹竿上。

    “这个可以么”秦琼回来了,拣了个缺了角的破盘子,吕仲明便把盘子固定在竹竿上,用炭条把盘子左半边涂黑,说“行了。”

    “这样就能变银子出来”罗士信看着这简陋的“法宝”,简直无法相信,秦琼也目瞪口呆问道“这是什么玩意”

    吕仲明一本正经道“这是个招幡,就地取材,就叫妖言惑众招幡好了。”

    吕仲明把招幡一竖,挑起来,一手掐了个法诀。

    秦琼与罗士信紧张地看着吕仲明,以为即将发生什么事,孰料吕仲明却拿着招幡,朝城里走去,边走边随口朗诵道

    “夏商周秦西东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和十国算命看相不灵不要钱”

    秦琼“”

    罗士信“”

    11、第十回算命

    这日起,雁门关外便出现了一个行为可疑,言谈古怪,疯疯癫癫的道士了。尤其以他口中所念的歌谣,甚为古怪。

    “夏商周秦西东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和十国,辽宋夏金与明清”

    “等等”秦琼顿时被雷得七荤八素,忙问“这是什么意思”

    “天机不可泄露。”吕仲明莫测高深地看了秦琼一眼。

    秦琼道“夏商周,是上古三朝”

    吕仲明“孺子可教”

    罗士信“”

    秦琼“接着是两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

    “朽木可雕”吕仲明连点头道。

    罗士信本来只觉吕仲明在装神弄鬼,然而这么一说,仿佛又有深意,眯起眼道“隋后是唐”

    “对。”吕仲明笑笑。

    “后面的又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秦琼这时候,对吕仲明那歌谣的关心点已不在于它的奇怪与雷人,而在于它的含义上了。

    “唐安史之乱后,就是群雄割据之局。”吕仲明认真解释道“不过距眼下,已经大约过去将近三百年了,又过了几十年,一个姓赵的一统天下,是为宋,江山割据,数国并存,是为辽、宋、夏与金。接着被外族入侵所灭,百年后,又有人驱逐鞑靼,建立明,明后亡于清,清后乃是民国,再后来”

    “就真的天机不可泄露了,嘿嘿。”吕仲明狡猾一笑,拿着招幡,站在客栈门外。

    罗士信蹲着,秦琼站着,吕仲明只是偶尔念念他的朝代诗,秦琼道“你说真的”

    “信则有,不信则无嘛。”吕仲明道。

    罗士信道“你管他是真的还是吓唬人,到得那时,咱们也看不见了。”

    “就是。”吕仲明发现罗士信的性格与老子的道家思想总是不谋而合,想太多,就不如不想,便朝秦琼道“过好眼下才是正经,天底下,没有哪个王朝能千秋万代的。”

    “这倒是。”秦琼道。

    罗士信道“千秋万代不千秋万代我不知道,不过眼下,我看你这么拉生意,还不如去抢。”

    吕仲明道“相信我嘛,总有办法的。”

    这歌谣虽说疯疯癫癫,但听起来却非同寻常,关键是,不到一天,整个代县的人都记得歌谣了,吕仲明拿着招幡在路上走时,还有不少小孩跟在他身后,随着他唱道“夏商周秦西东汉,三国两晋南北朝”

    并州是受朝廷监控最弱之地,胡族汇聚,鱼龙混杂,杨广对付叛军简直是焦头烂额,几乎没什么心思来管此地,本地官府兵力,大多也都是地方豪族与当地民兵。吕仲明有信心这么继续唱下去,迟早有一天,会传到一个人的耳中,而要等的,也就是个人。

    此时的并州也是受战乱影响最小的,塞外各族俱在此达成心照不宣的协议,或以物易物,或打听消息。吕仲明一行三人,四处妖言惑众,大多数人都听不懂,偶有当笑话听着的,也没人来问。

    于是吕仲明便在雁门关下摆起摊,算起命来,在家里多少学了点河图洛书,以及相面相手的道家之术,然而吕仲明此人学东西总是不耐心,这也学点,那也学点。父亲所知又太也渊博,一个行军打仗能与古来名将一较短长,一个天文术数了若指掌,金鳌岛又是一群通晓古今,儒道法墨无不精通的仙人。吕仲明什么都学一点,最后也就等于什么都没学会。

    虽然在仙家的平均水准里算是没学会,但糊弄糊弄凡人,也足够了。毕竟要赚点钱养家糊口,于是从这天开始,三人便明确分工。

    秦琼负责管账,拿钱,买菜,买东西。

    罗士信负责做饭和给仨人洗衣服。

    吕仲明什么都不会,既不会做饭当然也不会做家务洗衣服,于是只能负责赚钱以及吃。

    初时他不过三钱五钱,抓着人手掌,给人卜卦,卜完以后还常常看不懂卦,只记得个大概,然而算命这玩意,一分靠卦,三分靠察言观色,六分靠装。吕仲明收拾收拾,洗干净头脸,倒也是一身仙气。并州之人大多长居塞外,满面风霜,被风沙吹得皮肤粗糙,吕仲明则唇红齿白,一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之相,于是有经过的行商,百姓,偶尔便会来找他求一卦,权当是花钱买个心安。

    “你有病。”吕仲明一边起卦,一边随口道。

    “你才有病。”那男人怒道“找你看相,是想问事,你这道人”

    “不忙。”吕仲明道“你是不是夜来多梦气血两虚”

    那男人愕然,身边站着两个衣服华贵的跟班,吕仲明又道“劳心竭力,心狭志隘,金火卦,雷火互噬,不能容人,有口角之争。回去找本道德经来读读,你家人吵架了跑丢了寻不见下落”

    男人脸色登时变了,忙道“是。”

    吕仲明道“儿子带着女孩私奔了”

    “是是。”男人忙不迭点头,吕仲明道“朝西边去,沿着官路走,一路打听着,自然就找到了,找回来后,别再骂他了。”

    “你见过那小畜生”男人怀疑道。

    “没有。”吕仲明笑道“一两银子。”

    那男人不情不愿地掏了一两银子,要给吕仲明,却又迟疑道“人还没找到,不能给你。”

    吕仲明笑道“随你,冲你这脾气,找到了他也不会跟着你回去。”

    男人又是脸色一变,吕仲明道“我再教你一法子,把钱放竹筒里,乖。”

    男人把碎银扔进了摊子前的竹筒,吕仲明便道“祖师爷爷说了,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则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也。找到了以后,告诉他,答应他的婚事,愿不愿意回来,不去管他,时间到了,自然就回来了。”

    “这是什么办法”男人怒道。

    “不超过一个月,自然回来。”吕仲明笑嘻嘻道。

    那男人身后的小厮却道“道长所言有理,黄老爷,走罢,找人要紧。”

    男人只得悻悻起身,走了。

    “你怎么知道他儿子私奔了”秦琼问道。

    吕仲明靠在摊子后,懒洋洋地晒太阳,伸手把竹筒里那点碎银掏出来,给罗士信,解释道“他形色匆匆,明显是找人,一定是家人跑了。身后跟着两名小厮,我说他有病时,他小厮没开口骂我,明显不是他家的小厮。这种情况,不是媳妇跑了,就是儿女跑了。要么就是他儿子拐了别人家的女儿,要么就是他女儿跟别人家的儿子私奔了。”

    秦琼哂道“有理。”

    罗士信道“你又怎么知道是儿子”

    吕仲明道“我猜的,老爹脾气大,儿子自然也脾气大,两父子对着来,所以问了句是儿子女儿。既然是儿子,那身后两人,就是女家派出来,跟着找人的小厮了。”

    秦琼道“朝西边去怎么说”

    吕仲明道“这人从东边来,找到雁门关下了,一定是有线索,既然线索一路朝西,儿子应当也就是出雁门关啦。”

    罗士信道“你就不怕他找不到,回来找你麻烦。”

    “这不是还有你们俩么”吕仲明笑道“揍他就行了。”

    “当真是个骗子。”秦琼哭笑不得道。

    吕仲明道“这世间,凡是赚钱的营生,大多都是骗人的,打仗是把别人骗倒了就赢了,当皇帝,不也是把天下人骗乖了,就赢了么收工收工,回去了。”

    正说话时,又有一人前来,抱拳道“道长,劳烦起一卦。”

    这人是个年轻男子,相貌十分英俊,竟是将秦琼与罗士信都比下去了,吕仲明虽然眉目清秀,然而较之这男人的堂堂相貌,一身英气,又是不如。明显是个长期从军的隋朝武官。

    “请坐。”吕仲明心里不住估测他来历,秦琼手肘动了动罗士信,示意他睁眼看这人。

    那武将头发随意束着,身着粗布衣裳,两道剑眉,身上带着正气。

    “阁下从东边来。”吕仲明看了眼卦象,看不懂,便胡乱道。

    “雁门关下的汉人。”那男人淡淡道“都从东边来。”

    吕仲明道“阁下行军从伍,因为一些事,不得不离军,来西边讨营生。”

    “道长好眼力。”男人答道。

    不说吕仲明卜得准,而是夸他“好眼力”,显然这男人也看出,吕仲明算卦基本靠猜的手法了。

    “想南下,去晋阳投奔李渊么”吕仲明这次动真格的了,直接看着那人双眼道。

    武将不说话,吕仲明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双方略一沉吟,男人又道“道长这处人来人往,可是有南边的什么消息”

    吕仲明一笑道“哪有什么消息,卦象利火,南火克西金,阁下想从此处南下,讨个职位,抗击胡人这么随口一猜而已。”

    武官又道“道长不妨说说,在下朝南边走,是凶是吉。”

    吕仲明道“投晋阳那位,是如今乱局中最明智的抉择了。”

    武官沉默,吕仲明又笑道“李渊是个明主。然,还要看能不能碰上明主的面,明主手下良将如云,就算是后宫,也分受不受宠,这不是卦象上说的了,小弟有感而发而已。”

    武官道“看你身后两位兄弟,也是一表人才,大好男儿,理应力挽狂澜,为百姓出力,为何不一同去”

    那武官言下之意,竟是邀三人一同上路,前往晋阳府投靠李渊,谋个官职,然而吕仲明却摇头道“人各有志,在淤泥中当个摇头摆尾的乌龟,又何尝没有乐趣兄台不如留下来,与我一同摆摊算卦,如何”

    武官忍不住莞尔,吕仲明道“送你一句话,十个字,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那武官眯起眼,打量吕仲明,问道“何解”

    吕仲明莫测高深地笑笑,说“有能不如无能,来,一两银子,自己投币。”

    武官“没有。”

    吕仲明“”

    秦琼与罗士信对视一眼,两个打手要出动了,然而吕仲明看面前这二十来岁的男人,坐姿稳重,显然严于自律,且身负武艺,看上去绝非易与之辈,只怕秦琼外加罗士信,再捎上个自己,还打不过这家伙。忙抬手示意秦琼别动手。

    “算命不给钱。”吕仲明笑道“祖师爷爷在上,多少给点罢,我是无所谓的,反正翻嘴皮子说说,对阁下来说可就不太好了。”

    武官道“当真一分钱都没有,拙荆典当首饰,凑齐路费,与我一路来到此处,不知何处是归宿,心生彷徨,实在惭愧,今日前来,乃是听得雁门关下儿歌,循百姓所指,寻到此处,心想道长能解李某心中之惑。然而道长最后那句话,确实令李某想通了不少事,指点之恩不敢忘,只恨身无分文,实在无计可施。”

    吕仲明看着那李姓男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武官答道“不敢说,以免连累道长。”

    吕仲明知道了,这人多半也是个通缉犯,遂生出同情之心,伸手到摊前的竹筒里,掏了点碎银,摊开手,交给那人。

    “来日连本带息,一起还我。”吕仲明莞尔道。

    武官要辞让,吕仲明却坚持,他便收起碎银,答道“多谢道长,有缘再会。”

    说毕那武官起身走了,罗士信道“做什么给他银子”

    吕仲明“投资。”

    罗士信“”

    “帮帮他,受人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嘛,他也不容易,说不定以后能帮上咱们大忙。”吕仲明回头安抚道。

    秦琼乐道“你不过是看他长得英俊罢了。”

    吕仲明尴尬,罗士信学着吕仲明那腔调道“兄台一表人才,人中龙凤,没钱上路,道长银钱还不倒贴来留下来作我面首,与我摆摊算卦如何”接着又一转声音,咳了声,学着那武将一丝不苟的语气,一本正经道”拙荆待李某情深意重更无龙阳之好,小兄弟青睐之意,只好敬谢不敏了”

    吕仲明“”

    罗士信与秦琼赫然爆笑。

    秦琼附和道“就是,贤弟,你这有了新欢,就不理会旧爱的脾气着实不好。”

    吕仲明哭笑不得,转念一想道“说的是,小弟受教,以后一定痴缠着两位哥哥,再不爱别的男人了”

    说话间三人一齐大笑,吕仲明无可奈何一乐,收拾东西,收摊回客栈去。

    吕仲明信口胡诌,连日来生意越来越好,然而在这里摆个摊算卦,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三人住在客栈里,秦琼没有提以后如何,罗士信也没有说。每天除了跟着吕仲明去摆摊算卦之外,其余时间就是在集市上沽点酒,买点小菜,三人于客栈内吃吃喝喝。

    这天秦琼回来,忍不住又提起来算命的那武官,说“他去投李渊,也不知仕途如何。要么我们也去看看运气”

    “现在还不是时候。”吕仲明答道“时机到了,自然会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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