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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为上 第2节

作者:绿野千鹤 字数:23450 更新:2021-12-28 21:45:14

    景韶见他这般处变不惊的模样,莫明的觉得很好看,瞧瞧四下里没人注意,在脸颊上偷亲一口,快速闪出门去。

    慕含章看着景韶的背影,缓缓地摸了摸被亲的脸颊,唇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由于二皇子来得突然,景韶来不及出门迎接,多福便直接把人请到了听风阁的茶厅里。听风阁是景韶平时待客、读书、游玩的地方,已经属于内院,平时只接待亲近的客人。王府的格局前面院落为外院,过了花园便是听风阁,阁后分为东苑和西苑,东苑是景韶的住处,西苑住女眷。

    茶厅布置相当风雅,精巧的桌椅花几是江南的款式,四面除了柱子,全是雕花门板,冬季围起来小小的很暖和,夏天拆掉便成了四面通风的小谢。花架上摆着时鲜花卉,梁柱上缠着几根纤细藤蔓,这时节已经吐芽,嫩绿中带着鹅黄,充满了生机。

    茶厅上首坐着的男子一身暗黄色的皇子常服,身形修长,丰神俊朗,只那么随意一坐,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端庄。五官与景韶有七分相似,只是比景韶少了三分肃杀,多了几分沉稳,这人便是景韶的同母兄长,元后的长子景琛。

    、第六章 内宅妾侍

    “哥哥”越接近茶厅,景韶的心情就越激动,脚步不由得加快了,还未进屋就先叫人了。

    景琛放下手中的茶盏,微皱了皱眉,看着小跑进来的景韶忍不住开口训道“已经成婚的人了,还这般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景韶反射性地驻足,继而摇头苦笑,从小被哥哥训斥惯了,一听他训就想跑,如今听这这句“成何体统”却觉得亲切无比,只盼着他能长长久久的这样训斥自己。大大咧咧的走进去,见哥哥蹙眉瞪他,忍不住咧开嘴角,上前给兄嫂行礼。

    “叔叔,”一旁坐着的嫂子萧氏起身回礼,见景琛仍冷着脸不说话,便笑着道,“原是不该来的,听闻弟胥身子不适,过了午也不见去府里,你哥哥不放心,这才带着我来。”在平常人家,早上是拜见父母、兄嫂的时候,过了午时是认亲的,所以他们这会儿过来虽有些自降身份,但也说得过去。

    景韶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听嫂子这么说,抬头看看依然眉头微蹙的兄长,顿时觉得心中暖暖的,上一世的自己真是瞎了眼,以为哥哥平日对他横眉竖目的是看他不顺眼,却没有注意这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为他做了多少事。

    “哥”景韶蹭到兄长面前,张了张嘴,只蹦出一个字来。

    景琛愣了愣,诧异地抬头看他,自从父皇下旨要他娶北威侯的二公子,这个他自小爱着护着的弟弟就不肯再叫他“哥哥”,见面也只叫一声“二皇兄”,让他心痛难当。今日本不指望他能去拜见自己,却不料成王府的管家亲自来告罪,让他心中升起了些希望,过了午看他还不来,自己便坐不住跑了过来,没料想真有这般惊喜。

    萧氏观两兄弟似有话说,笑着起身道“我去看看王妃。”

    “嫂子君清还没起身,你跟哥哥在这里稍待,我去叫他出来。”景韶忙拦住萧氏。

    “呦,看我,都糊涂了”萧氏一愣,随即懊恼的攥了攥手中的帕子,闹了个大红脸。成王妃是男子,她虽是嫂子,却断没有去他床前看望的道理,倒是他兄长可以去内室看看弟胥。

    景琛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妻子,起身对景韶道“弟胥既病着,就别折腾他了,我跟你去看看。”

    一旁的多福听了,忙悄悄叫小丫头跑快些去通知王妃。

    景韶带着哥哥到了东苑卧房的时候,就看到慕含章穿着外衫倚在外间的软榻上,身上盖了一张薄毯。外衫是宽松柔软的质地,一看就是在家穿的,虽然不太正式,但衣带系的整齐妥当,既说明人在病中,也不会显得失礼。

    看着如此情形,景琛暗自点头,制止了慕含章起身行礼的动作“怎么新婚第二日就病了”景琛看向自家弟弟,今日听到成王妃病了,第一反应是早上进宫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景韶轻咳一声,摸摸鼻子,再厚的脸皮,在兄长的目光下也有些发烫。

    慕含章看景韶窘迫的样子,微微弯了弯嘴角“皇兄不必担心,只是着凉了有些发热,喝过药已经退烧了。

    “嗯,对呀,北威侯家太抠门,做的嫁衣那么薄。”景韶忙跟着附和,却不知这欲盖弥彰的话只会越描越黑,慕含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景琛看着自己弟弟,叹了口气道“你跟我去书房,我有话跟你说。”

    景韶垂头丧气地被拎走,临出门前偷偷回头,朝慕含章做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哈哈”慕含章被他的样子逗笑,想不到平日寡言冷峻的人,到自己哥哥面前竟然变成了小孩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清雅如兰的君子突然展开笑颜,竟是说不出的明艳动人。

    景韶见他笑了,还笑得如此好看,于是心满意足的跟着哥哥去书房挨训了。

    “妾身请嫂子安。”萧氏看着眼前盈盈施礼的宋凌心,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人是景韶的侧夫人,两年前就进门了,论理也能叫她一声嫂子,只是如今正王妃已经过门,这宋氏还这么女主人一般的出现在茶厅里,身着水粉色苏锦罗裙,头戴金凤含珠步摇钗,如此张扬

    “你怎么过来了”萧氏还在为着刚才二皇子瞪她那一眼忐忑,如今看见这般的宋凌心更是心烦,也没多客气,就直接问了。

    “王爷和二殿下有事要商谈,妾身思忖嫂子一个人喝茶定然无趣,便在小花厅备了茶点,特来邀嫂子过去尝尝。”宋凌心这话说得巧妙,故意含糊了说辞,听起来仿佛是景韶给她打过招呼一般。

    萧氏想了想,成王妃是男子不好招待她,侧室来陪她喝茶也没什么不妥,况且那兄弟两个去了这么久还没出来,定然是有大事要商量。于是便起身,跟着宋氏去了西苑。

    “少爷,奴婢听说二皇子妃跟侧夫人去小花厅喝茶了。”兰亭给慕含章续了杯茶,悄声对他说道。

    “哦”斜倚在榻上的慕含章从书中抬起头,有些好笑的看着紧张兮兮的小丫头,“哪儿听来的”兰亭为人还算机灵,只是年纪小,跟在他身边的时日又短,少不得有些胆怯,今日竟然主动探听消息,自然得稍加鼓励。

    “我去茶房添水的时候听到梦兮姐姐说的。”兰亭咬了咬下唇,脸上颇有些愤愤然,梦兮说话的语调明明是在恭维那个侧夫人,对于少爷被晾的尴尬满是幸灾乐祸。

    慕含章点了点头“做得好。”随即,又把目光移到了书上。

    “少爷,”兰亭对于自家少爷浑不在意的态度十分不满,“你都不知道梦兮都说了什么。”

    慕含章无奈地抬起头,语调平静道“她肯定说王妃刚嫁过来第二天就被侧夫人压了一头,往后在府里不知道该听谁的了是吗”

    兰亭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少爷,你怎么知道”

    慕含章轻笑着摇了摇头,这笨丫头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他想看不出来都难。

    “禀王妃,王爷让带话说晚饭和二殿下一起用,让您在屋里用不必等了。”芷兮进来传话,顺道让抬食盒的下人把饭摆到外间。

    “知道了。”慕含章放下手中的书,坐到饭桌前去,中午的时候发着烧没胃口,现在倒真有些饿了。

    芷兮亲自站在桌前布菜,慕含章捧起饭碗,看着满桌精致的菜肴,着实比北威侯府奢华得多,而且嫁给王爷也不必日日在婆婆面前立规矩,若是个女子嫁到成王府来,定然会很幸福的吧

    想起景韶那温柔的笑容,慕含章禁不住叹了口气,若自己是北威侯府的庶女,是断然没有资格嫁给成王的,如今还不知这一切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芷兮,这王府中可有地图”用过晚饭,慕含章端着茶饮状似随意地问道。

    “回王妃,有图,在小书房里,奴婢这就去找找。”芷兮恭敬地应着,小书房是指东苑这里的书房,离卧房不远,很快就拿了回来。

    慕含章对于芷兮竟然能去书房给他拿东西,不免有些诧异,景韶竟然允许他随意看书房的东西他可不相信若是没有景韶的允许,这丫头敢随便拿给他。转而觉得自己是多虑了,小书房里可能真的没有什么重要的秘密。

    缓缓打开手中的卷轴,精密的画风显然是一副经过润色的设计图,王府的概况一目了然。王府分前后两院,由花园和听风阁间隔开来,听风阁里包括了茶厅、书房、暖阁、水榭等等许多建筑,后院分为东西两苑,东苑是景韶的住处,西苑住女眷。因为慕含章不属于女眷,不能住在西苑,所以与景韶一起住在东苑。

    目光游过整幅画,最后定格在“筱原花厅”上,这应该就是她们所说的小花厅,坐落在西苑的中央。慕含章合上卷轴,他是男子,侧室代为招待兄嫂也是应当的,不过这是景韶交代的还是侧夫人宋氏自作主张,其中的意义便很是不同。

    “启禀王妃,西苑的两位姨娘来给王妃敬茶了。”梦兮从门外走进来,笑嘻嘻地说,偷偷观察慕含章的反应。

    “嗯”慕含章闻言不由得微微蹙眉,成王有一个侧室两个妾,这在婚前他就是知道的,如今两个妾都来敬茶了,那个“善解人意,进退有度”的侧夫人怎么还没来这是在向他示威,还是在试探王爷的态度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女人们的小伎俩,真是无聊透顶。起身更衣,让两个妾在偏厅候着,慕含章不紧不慢的换了一身宝蓝色的常服,头上也没戴冠,就让兰亭拿同色的发带随意的系了,方叫两个妾室进来。

    芷兮看着眼前的状况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心道这侧夫人莫不是跟着王爷去送客了吧面上却是笑着给慕含章介绍。身着鹅黄衣裙,长相柔媚的是王姬柳氏,碧色衣裙,娇小机灵的是侍妾李氏。

    作者有话要说古代王爷妻妾的称谓资料来自百度正一品   正王妃简称王妃    正二品   侧夫人简称夫人     正三品   妾妃  正四品   王姬正五品   侍妾正六品   卑妾“弟胥”的说法源于洛冰凌大人的宫嫁,因为很喜欢这个称谓,又想不到其它合适的,就拿来用了s:后院的女人就是炮灰,咱们景韶是坚决不会出轨的,握拳

    、第七章 回门

    “妍姬拜见王妃,王妃请用茶。”王姬柳氏盈盈拜倒,给慕含章磕了个头,接过丫环递过来的杯盏,双手奉上。一张妩媚的脸却是低眉顺目的没什么表情。

    慕含章抿了口茶,赏了她一串南海珠,待她接了方叫了起。

    “奴婢给王妃磕头,恭贺王妃新婚大喜。”轻灵欢快的语调,一听就十分讨喜,李氏是侍妾,不能自称名,要称奴婢。不过她本就是丫环出身,这一声奴婢说得倒是极为顺口。

    “起来吧。”慕含章放下茶盏,赏了李氏一对金雀釵。女子的饰物,他的“嫁妆”中自然是没有的,北威侯府的人也不会给他置办,这些都是他的生母在出嫁前一晚偷偷给他的,怕他被妾室们看轻了。

    梦兮瞧着王妃出手如此阔绰,原本等着看笑话的心只得敛了下去,心道难怪别人说娶个庶子比娶个嫡女还值钱。嫡女出嫁只能得一份嫁妆银子,庶子出嫁却是能分到该分的一份家产的。

    慕含章垂目,缓缓道“我是男子,以后你们做事说话就要守礼,晨昏定省只需来请安便是,其他的不需你们伺候。”清润的嗓音十分好听,不紧不慢的节奏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两人忙福身应是,李氏也收起了嬉笑的嘴脸。

    “没有别的事,就回去吧。”慕含章淡淡地说道。

    柳妍姬看了李氏一眼,李氏转了转眼珠子,笑着道“谢王妃,只是夫人还没来,奴婢们就在门外等等,好一起回西苑。”好戏还没看完,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慕含章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女人们的弯弯绕绕,使他隐隐有些不耐,刚要让她们去偏厅候着,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声“妾身还没见过王爷这般过”

    声音越来越近,就见景韶先迈了进来,脸上隐隐有着笑意,待看清了屋中的人,立时冷下脸来。

    难怪半路上遇到侧室非要跟他一起走,却原来是拜见王妃迟了拿他做幌子,妾室都到了她还未到,这是摆谱给谁看原本因为跟哥哥畅谈了一下午而雀跃的心情,顿时被宋凌心给搅合了。

    景韶表情的变化自然落到了慕含章眼中,心道这侧室果然是挺受宠的,忍不住抿了抿唇。

    “妹妹们都到了呀”身着明艳水粉衣裙的宋凌心故作惊讶的说了一句,走到慕含章面前福了福身,“因送皇子妃来迟了,还望哥哥莫怪。”

    哥哥

    慕含章听到这个称谓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跳,论理侧室是可以叫正妻“姐姐”,但他是个男的,就该叫“哥哥”,可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以后还是叫王妃,不许叫哥哥。”不等当事人说什么,景韶已经先行开口。

    “王爷”宋氏听得此言,委委屈屈地看向景韶,叫哥哥是她身为侧室的特权,王爷这般要求,就是在王妃面前打她的脸。

    景韶显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委屈,心中嘀咕这“哥哥”的叫法好像叫情郎一般,怎么听怎么扎耳。说罢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兀自倚在了软榻上,拿起慕含章看了一半的书看起来。

    宋凌心讨了个没趣,只得乖乖地蹲身给慕含章行半礼,敬了茶。慕含章给了她一对翠玉镯子,成色和样式皆为上品。宋氏看了,心中微讶,暗道这北威侯庶子莫非在侯府竟不是传闻中那样不受待见

    慕含章可不管这些女人怎么想,训诫两句就让她们回西苑去了,虽说这些妾室都长得不错,但椒兰脂粉都是自己丈夫的女人,想到这里心中就十分别扭,再美的女子也欣赏不动了。

    屋里终于清静下来,慕含章觉得面对一会儿这些女人比读一整天书还累,见书被景韶抢了,便让兰轩去另找一本来。

    “少爷,碧水经注在库房的大箱子里,天黑了不好找。”兰轩犯难地说。

    建王府的时候自然不会给“王妃”留有书房,他的书多,卧室里只能放几本常看的,其余的都在库房里。

    慕含章轻叹口气,摆摆手道“罢了,去小箱子里随便拿一本来吧。”这兰轩实在不会说话,说得这么直白就好似自己示意她在王爷面前抱怨一般。

    景韶抬起头,看到他眉头轻拢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疼“不必找了,我就是随便看看。”说着伸手要把书还给他,慕含章只得走过来接着,却不料被景韶一把拉到软榻上。

    慕含章不防备,被拽得趴到了景韶身上,顿时红了脸,忙挣扎着起来“王爷”

    景韶笑着坐起来,揽着人家的腰不放“坐榻上,咱们一起看。”

    芷兮见了,偷笑着带丫环们退了出去,慕含章的脸红得更厉害了,身后的人似乎毫无所觉,还把下巴放到人家肩膀上“下午身上还难受吗”

    搁下巴的地方痒痒的,慕含章不自在地动了动“好多了。”

    “那些妾侍不必放在心上,李氏是我小时候宫里给安排的,妍姬是去年大皇兄送的,我一直就没动过她。”景韶把怀中人向上抱了抱,好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减少腰股的负担。

    原本觉得三妻四妾没什么,但如今面对着君清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黑眸,景韶心里莫名的有些发虚,自动自觉的开始老实交代。

    慕含章转过头去看他,这人是在帮他了解内宅女人的真正地位,好让他方便管制虽然他对于管制这群女人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但这对他在这里的生存的确很有用,思索了片刻,缓声道“今日皇子妃到来,是臣疏忽了,幸得侧夫人机警,才没有怠慢兄嫂。”

    “哈哈,我也把嫂子给忘了,晚饭的时候才想起来。”景韶想起自己今日与哥哥在书房把话都说开了,脸上又浮现出笑意。

    看来是宋氏自作主张了,慕含章了然。

    景韶低头见怀中人兀自敛眸思索,才想起来他刚才在夸宋凌心,脸上的笑意登时散了个彻底,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君清都夸过他机警“宋凌心她爹是兵部侍郎,我是因为出征打仗怕人使绊子,才抬她过门的。”

    这般说着,语气不由得越来越冷,上一世他被众人陷害,已经升至兵部尚书的宋安却一直缩着头不肯为他辩驳一句,最后还用手段骗了封休书保全他的女儿,而那个女人也是逃命似的离开了王府。猫犬尚且知道拼死护主,而那个女人,若不是女子揭发丈夫要坐牢,想必早就拿着他的罪证到父皇那里表功去了。

    慕含章静静地听着他说话,自然听出了他对宋氏的不喜,那双俊美的眼眸中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落寞,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眼尾,却又不知道要做什么。

    景韶因为怀中人的动作惊喜不已,却不敢乱动,看着他像猫一样试探着摸自己的脸,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他。奈何那人只是把指尖放在自己的眼角便不动了,景韶忍不住微微偏头,在那柔软的掌心落下一个轻吻。

    “嗯”慕含章回过神来,轻呼一声,似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缩回手,人也从软塌上跳了下去,“明日还要回门,早早些歇息吧。”故作镇定地说完这番话,转身就回了内室。

    景韶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闷笑出声,起身也跟了上去。

    “殿下,今日妾身真的不是有意的。”回皇子府的马车上,萧氏忐忑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景琛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你且记着,景韶是我的亲弟弟,我不许任何人用任何手段毁了他。”就算是父皇也不行最后一句没说出来,萧氏自是听出来了,连忙应是,心中却是担忧不已,你把人家当兄弟,人家可不一定领情。

    景琛想着弟弟在书房说的话,不由得欣慰一笑,自家的小韶儿,终于长大了。

    三朝回门,成王夫夫俩早早起来梳洗。

    “王爷”坐在马车上,慕含章犹豫着开口,抿了抿唇,又把话咽了下去。

    “嗯”景韶转头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伸手把他紧握的手握到掌心里,“君清,你记不记得我昨天说的话”

    慕含章抬头,正对上了景韶满是温柔的黝黑双眼,心中骤然轻松下来“我父亲若是提起江南盐引的事,王爷莫要答应。”

    盐引景韶经这一提醒,才想起来,当年北威侯确实想借他的手搭上盐路的生意。盐,自古以来都由官府控制,确切的说,是控制在几个封疆大吏手中。江南是出盐的地方,江南总兵又与他交好,所以想借他搭上盐路的人自然不少,只不过这也是他当年的罪状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那个王府的分布不知道大家看明白了没,就是说原本应该住在西苑的王妃,住在了王爷的东苑,所以王爷从此没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第八章 侯府

    “竟真有人不向着娘家的。”听得慕含章的话,景韶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忍不住又开口调笑。

    慕含章把手抽了回来,转头去看窗外不理他。

    景韶笑了笑,索性在宽阔的马车上躺倒,叹了口气道“我做事向来欠考虑,君清以后一定要多提醒我,否则我这脑袋迟早给自己玩丢了。”

    慕含章沉默半晌,在景韶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却听到他轻声应下了。于是,景韶便像一条大蛇一样扭动着挪到人家身边,伸臂圈住了那劲窄的腰身,把脸贴上去蹭了蹭“君清,你跟我说说侯府的状况吧,我也好有个应对。”

    被身后的大脑袋蹭得僵直了脊背,慕含章只得转过身来把贴在身上的人撕下去,景韶便很自觉地放开手,顺势把脑袋放到人家腿上。

    “”低头看着一脸理所应当的家伙,慕含章只觉得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侯府中人口众多,慕含章的父亲是现任的北威侯,因为老夫人还在世,也就没有分家,几个叔伯也住在侯府里。他们这一房子嗣并不多,北威侯夫人有一双儿女,然后就是他这个庶子,其他的妾室都没有子嗣。

    “那你爹倒是挺专情。”景韶仰头看他,刚好看到下巴的优美线条和上下滑动的精致喉结。

    “或许吧”对这个话题慕含章并不想多说,“家里人口复杂,若不乐意应付,只管不理会就是了。”这两天他发现景韶对于接人待物,特别是这些权贵们的弯弯绕并不擅长,忍不住又交代两句。

    自己是个王爷,谁还能欺负了不成景韶想笑他多虑,话到嘴边却变成“我知道了。”

    不多时北威侯府就到了,两人整理一下衣襟,相携走了出去。慕含章挣了挣被景韶攥着的手,奈何争不过他,又不能有大动作,只得由着他。

    “臣慕晋,携北威侯府众人,恭迎王爷王妃”北威侯慕晋站在最前面,带着众人跪下行礼叩拜。

    本来回门是该新姑爷拜见岳父岳母的,但若是皇室中人,岳家人反过来要拜见新姑爷。

    慕含章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叔伯兄弟,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好在景韶一直握着他的手,仿佛在告诉他“别怕,我给你撑腰”。以前总想着考取功名,好让这些人能高看他一眼,如今看来,这个目标似乎已经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达到了,最起码,现在这个北威侯府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了。

    感觉到那人慢慢的回握,景韶眼中浮现出笑意,朗声让众人起身,然后北威侯领着他们进入府内。

    慕晋的兄弟们多为庶出,不能继承爵位,所以站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嫡长子慕灵宝,前年已经请旨封了世子。

    慕灵宝长得白白嫩嫩,可能是刚过完年的缘故,看起来有些发福,慕晋陪着景韶,他便走在慕含章身边“二弟一会儿宴席是去内院与母亲同坐还是跟我们在前院呀”神情是一贯的倨傲嘲弄。

    “兄长身为世子,这些礼节该是比小弟更清楚才是。”慕含章也不看他,端着架子缓步朝前走。

    慕灵宝看他通身的穿着、气度,只恨得牙痒痒,心道这小子莫不是歪打正着掉进福窝里了

    慕晋瞪了自己长子一眼,笑着对景韶道“时间还早,请王爷与微臣去前厅用茶,让王妃去见见他母亲,再来前厅开席。”

    景韶看了身边人一眼,见他颔首,便慢慢放开了握着的手“你还病着,莫要太累了。”

    “是。”慕含章应了一声,朝他轻轻的笑了笑,跟着慕灵宝到后院去了,芷兮、兰亭等几个丫环并两个小太监也跟在后面,浩浩荡荡颇为壮观。

    两人从下车后的一系列作为自然都落在慕晋眼中,颇为惊讶地发现慕含章非但没有被迁怒,反而很是得宠。北威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于靠王爷找生意门路的事更加有把握了些,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更加灿烂几分。

    “呦,瞧瞧,我们的王妃回来了。”这声音一听就是那个多嘴的三婶,慕含章也不理会,径直走到正屋里去,在门前站定。

    “王妃回门,各位夫人小姐行半礼即可。”芷兮站在慕含章身侧,颇为气派地对众人说道。

    屋里的婶娘、堂姐妹们皆是一愣,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已经是正一品的成王妃,而不是那个不受宠的庶子了。

    北威侯夫人杜氏笑了笑,从主位上站起来,带着众女眷福身行礼“恭迎成王妃回门。”

    “母亲请起。”慕含章上前扶起嫡母,让其他人也起身。

    对于慕含章的态度,北威侯夫人很满意,反手拉住他的手让到主位上与自己平座。慕含章环视了一圈,北威侯夫人身后站妾室,四个姨娘有三个都在,唯独缺了他的亲娘。

    “在王府过得可习惯”杜氏也不急着说他亲娘的事,亲切地问起嫡母该问的话来。

    “回母亲,一切都好,”慕含章心中担忧,却是不能直接问出来的,那样是对嫡母不敬,“母亲近来身体可安康”

    杜氏生了小女儿后身体就一直不大好,比一般的妇人看起来要瘦许多,所以即便是笑起来也有几分凌厉“亏你有孝心,我身体挺硬朗的,只是邱姨娘前日就病倒了,没她在身边,我是做什么都不便宜。”

    慕含章藏在袖子里的手攥成了拳头,面上却是不显“有母亲的关照,姨娘定然会好起来的,王爷刚好让儿子带了些雪参回来,给母亲和姨娘们补补身体。”说着,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将一盒雪参呈了上来。

    北威侯夫人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笑着让丫环接了“侯爷交代了让你午时去前厅赴宴,我们一群女人你呆着也没趣,趁这会儿去看看邱姨娘吧。”

    待慕含章带着下人离去,北威侯夫人的脸立时冷了下来。

    “呦,这小子翅膀硬了,知道用王爷威胁嫂子了。”三夫人冷笑着说,讨好地看向主位上的人。

    “翻腾不出什么来的。”杜氏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慵懒地站起身,“走吧,咱们也准备开席。”

    景韶负手站在北威侯的书房里,对墙面上的一幅画颇感兴趣。长长的画卷占了半面墙,上面画了九把兵刃,上题一行字“以为宝器九刀三,一曰灵宝,二曰含章,三曰素质;匕首二因姿定名,以铭其柎”。

    “王爷也是爱兵器之人吧”慕晋笑着道。

    “宝器认主,不是自己的,便只能玩赏,不能杀敌。”景韶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北威侯。

    “王爷果然是个中高手,”慕晋笑了笑,没有再接景少的话头,岔开话题道,“含章自幼不爱兵刃,又木讷口拙,若有做的不当的,还请王爷莫要跟他计较。”

    “君清很好。”景韶淡淡地说了一句,转头又去看墙上的画,中间那把含章宝刀,流光溢彩,艳若丹霞,与素质宝刀交叉而放,上题八字“含章素质,冰絜渊清”。

    慕晋见他这般气定神闲,进这书房里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依然不紧不慢地跟他打太极,一字不问带他来这里的意图,不由得有些着急。传闻成王暴躁易怒,少有耐性,可如今看来,这人气度从容不迫,眼神沉稳如潭,浑身充满了杀伐决断的肃杀之气,完全不像是未及弱冠的少年。

    慕含章让芷兮赏了些碎银子,便挥退了带路的丫环,自己走进了邱姨娘的小院。侯府比不得王府那般大,一房的人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妾室只能分到两间房的小院,说是小院,空地也只是与另一个姨娘房子之间的空隙罢了。

    “秋兰,二少爷是在后院吗”屋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咳嗽声。

    “是,听说在跟夫人说话呢。”秋兰端着一壶凉茶出来换水,正好撞上了门前的慕含章,不由得惊呼出声,“二少爷”

    慕含章点了点头,撩帘子走了进去。屋内的情形并没有想象的那般糟糕,邱姨娘靠在床头绣花,听到秋兰的惊呼声顿时扎了手。

    “生病了怎么还绣花”慕含章快步走过去。

    邱姨娘吸掉指尖的血珠,看着他痴痴地笑了“只是不能见风,绣花不妨事的,二少爷在王府可安好”说着说着却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我很好,姨娘莫要担心,王爷他待我很好”慕含章抿唇缓缓地说,拿过邱姨娘手里的帕子给她擦眼泪,“他给我配了小厮侍卫,允我出门,也不曾迁怒于我。”

    “真的吗”邱姨娘却是不信,成王脾气不好可是出了名的。

    “他,其实与众人所知的不太一样,”想起这两天的相处,慕含章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我真的过得很好,娘”

    、第九章 谢礼

    听到这一声“娘”,邱姨娘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上来“是娘没有用,若我不是个妾,你也不至于受这么多委屈。”这些年来,看到自己儿子要行礼叫少爷,孩子想叫一声娘也得背着人,这其中的苦楚非个中人不能明白。

    邱姨娘本是江南商贾世家的嫡女,邱家为了借北威侯的权势做生意,就把她嫁给了北威侯做妾。本来她凭着一手算账的好本事得了北威侯夫人的青睐,在府中的日子倒也能过,每日精心伺候夫人,只求儿子能够过得好。可是如今,那么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孩子却被夺去了会试的资格,嫁给一个暴戾的王爷,这叫她如何不很,如何不怨呐

    看着向来泼辣开朗的娘亲变成这样,慕含章心中十分不好受,把消瘦了许多的母亲抱进怀里“嫁给王爷说不定是个好事,入得朝堂也不见得就能平安顺遂,娘要振作起来,不然我会担心的。”

    回程的路上,慕含章一直沉默不语,藏在袖子里的手中攥着一个掌心大小的荷包,包里装的是邱姨娘给的十万两银票。

    “每年邱家给的红利,多半我都存着,在这府中也没什么用,都是留给你的。皇家水深,那个人即便宠你一时,也不可能对你钟情一世。有这些钱财傍身,我也放心些。”

    “君清”被冷落的景韶不满地睁着一双微醺的眼看他,“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嗯”慕含章转过头来,漂亮的黑眸中带着一丝迷茫,瞬间又恢复了清明,“臣失仪了,王爷恕罪。”

    景韶叹了口气“没事,我睡会儿。”刚刚他是说,没有答应北威侯涉足盐引的要求,但给他指了另一条路,这话说第二遍就没意思了,好像是故意表功似的,便合上眼不再多说。

    看着他赌气地靠在角落里睡觉,慕含章有些过意不去,伸手轻推了推景韶的背“王爷靠着臣睡吧,车里没枕头。”车厢颠簸,他这样若是睡着了很容易磕到头。

    被推的人没反应,依旧背对着他。真生气了慕含章凑过去“王爷”没反应,再凑近一点。

    突然,马车轧到了石头,猛地颠簸了一下,慕含章因为跪坐着身体不稳,仰面向后倒去,谁知那个正在赌气的人竟然瞬间转过来,压着他倒在马车上,一手大手却垫在了他的脑后。

    慕含章被这一系列的变故吓了一跳,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小的该死,王爷恕罪。”车夫急慌慌的连声告罪。

    “罢了。”景韶应了一声,却没立时起来,反倒软下身体,把脑袋放到了人家胸口上。

    “王王爷”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慕含章顿时红了脸,伸手推了推胸口毛茸茸的大脑袋。

    “私下里不许叫我王爷,”景韶不满地说,“你看,你刚刚说的话跟车夫有什么区别”

    “礼不可废。”慕含章无奈道。

    “我不管,”景韶大概是有些醉了,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起来,“叫我韶。”

    “王爷”

    “叫我韶”景韶支起上半身,直勾勾地盯着身下的人,明亮的眼中满是孩子一般的期待。

    那个人即便宠你一时,也不可能对你钟情一世。这个人的感情,其实还像个孩子一样空白,但即便是孩子对玩具的一时喜爱,最起码这一刻,慕含章感觉到,景韶是喜欢他的。“韶”

    听到这一声,景韶满意了,扒着怀中人眯起眼睛小憩。今日的事倒是提醒了他,盐引的生意得尽快撤手,起码得先转到台面之下。这般想着禁不住抱紧了怀中人,果然抓紧这个人,心中便能得到安稳。

    回到王府,景韶就爬到床上睡了,姑爷回门,虽然碍着他的身份没敢狠灌,但慕家那么多本族长辈兄弟轮一圈下来,他也有些招架不住。

    “小的云竹,拜见王妃。”一个约十三四岁的少年跪下给慕含章行礼,多福站在一边,笑眯眯的说这是给他挑来的小厮并两个侍卫。说着,两个穿着侍卫服的汉子也跟着上前行礼。

    “云竹是外院管家云先生的侄子,平日挺机灵的,王妃先用着,若是不合意奴婢再给您换。”多福简单地介绍了一番,就带着两个侍卫退出去了。

    折腾了一天,慕含章也觉得累了,便半倚在软塌的大迎枕上,云竹立时将桌上的杯盏移到了软塌旁的小几上,并细心地挪开了小几上的熏香炉子。

    慕含章笑了笑,招云竹到跟前来“你多大了”

    “回王妃,小的虚岁十三。”虽然年纪小,云竹倒是丝毫不怯懦,还未变声的童音脆生生的,一双大眼睛也灵动非常,十分讨喜。

    “你几时进的王府识字吗”慕含章觉得这孩子可爱,便脱了鞋将腿移上去,让他在脚踏上坐了。

    “小的从八岁就跟着叔叔进府了,这府里的事多少都知道些的,”云竹也不矫情,利落的在脚踏上盘腿坐了,“小的进府后就跟着叔叔读书,虽然笨些读书慢,平日的那些个字却都是认得的,今日小书房的书就是小的整理的,王妃若找不到哪本书只管问小的,定能给您找到。”

    八岁进府,那就基本上是从景韶出宫建皇子府起就在了,慕含章思索着,这个小厮的确十分有用,等等,小书房“你是说,我的书在小书房”

    “是,今早出门前王爷交代的,多总管带着小的们忙了一天呢。”云竹笑着道,现在整个王府都知道,王爷十分爱护这个新过门的男妻,自己跟着这样的主人自然风光,说不定还能把跟着王爷的堂兄比下去。

    虽然叫小书房,其实也并不小,从侯府带来的那足足两大箱的书籍都摆下了,还多了一架新添的书籍。檀木书桌、琴棋用具、书画摆件一应俱全,许多东西一看就是新添的,皆是他喜欢的素雅淡色。

    慕含章流连在这个高雅奢华的书房里,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除了娘亲,从没有人这么细心的关心过他。

    景韶在屋里睡得沉,错过了晚饭时间,慕含章让厨房做了一碗小米粥并两个小菜端到内室去。内室黑着灯,床上传来轻微的呼噜声,挥退了下人,慕含章点亮了两盏灯,慢慢卷起了帐幔。

    “唔”景韶被光线慢慢唤醒,哼哼了一声才睁开眼。

    “起来吃些东西吧,有些晚了,臣让厨房煮了些小米粥,王爷少吃点,免得积食。”慕含章温声说道,给坐起身的景韶披了件外衣。

    景韶愣了愣,直到端起饭碗还有些呆呆的,君清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和不设防了

    “小书房,很漂亮,谢谢你。”慕含章垂着眼,三个字三个字地说着,平日若是说个谢王爷之类的客套话都十分容易,但这几个字说起来却是别扭无比。

    “君清”景韶惊喜地看向他,一个激动就把人家藏在袖子里的手抓了过来,“你终于不叫我王爷了。”

    “王王爷”慕含章的手颤了颤,被景韶一惊一乍的弄得忘了说辞。

    “咳咳,”意识到自己又丢人了,景韶放开了人家的手,重新拿起筷子,“只一句谢谢就完了我可没听说谁家会给男妻书房的。”

    慕含章原本紧张的心猛地一沉,抬头看他。

    景韶见他脸色变了,才意识到自己一贯的冷语气吓到他了,忙补充道“本王要个诚心的谢礼。”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王王爷”慕含章这下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或者,让我亲一下也行。”景韶凑到他耳边,用略带磁性的嗓音轻轻地说。

    吃过那顿精致的宵夜,景韶美美的晃到小书房,把躲起来的自家王妃挖出来。刚才这人还没等他要到谢礼,就起身逃跑了。

    看着坐在桌前严肃地看大辰吏律,耳尖却泛着玛瑙色的人,景韶忍不住将拳心抵在唇边闷笑一下,踱步到那人身边“天色不早,王妃是不是该回房了”

    、第十章 桃花酿

    “臣,还不困。”听到回房两字,慕含章的耳朵更红了。

    景韶觉得他这副模样实在可爱,抬手合上了无趣的律法书,拉着他起身“我正好也不困,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王爷”慕含章被他拉得一个踉跄站了起来,见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只得跟着向外走,自己安慰自己说不定他一会儿就忘了那个谢礼了。

    出了书房,兜兜转转,竟走到了花园里。

    “等我一下。”在假山下停下脚步,景韶钻进石洞里,不多时摸出一个带盖子的小筐子。

    “这是什么”慕含章有些好奇,王府的花园里竟然还藏着东西,景韶的样子就好像小孩子偷偷藏玩具一样。

    景韶嘿嘿一笑,也不答话,只管拉着他爬上花园中最高的土山,上面修了一个精致的八角亭。

    “你拿着。”景韶将小筐子递给身边的人,等他接了,便伸手把人搂到了怀里。

    “王爷”慕含章惊呼一声,还没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在亭子顶上了。

    “这儿是王府最高的地方,”景韶笑着在瓦片间坐了下来,并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慕含章只得慢慢在他身边坐了,这亭子顶是斜的,总觉得随时会滑下去。

    景韶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觉得好玩,便伸手搂住了他的腰“有我在,掉不下去的。”

    被那有力的胳膊带得靠到了景韶身上,慕含章动了动坐直身体,见腰间的手似乎没有放开的意思,只得由他去。毕竟他们是拜过天地的,如今四下里没人,不必守礼节,即便景韶要做更过分的事,他也是不能反抗的。

    见身边人没有反对,景韶便大大方方的继续搂着“这个摘星亭是这王府中我最喜欢的地方,晴天的晚上,能看到满天的星星。”

    慕含章随着他的手仰头看去,果真星光满天,没有任何的房檐遮挡,四下里便是苍穹,仿佛置身在星河之中,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意“真美,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完整的星幕。”

    他是庶子,不能像慕灵宝那般胡闹,从小在侯府,处处都要守礼,行错一步路都有人等着看笑话,更遑论爬房顶这种事了,被抓到的话估计会被父亲赏一顿好打。

    “你小时候没爬过树吗”景韶有些惊讶,男孩子小的时候应该都很调皮的吧,他小时候经常爬御花园的树掏鸟窝,也会半夜爬上树顶看星星,被宫人发现了就会被母后打屁股,但是母后总舍不得下重手,所以第二天就又活蹦乱跳的继续做坏事。

    听到景韶小时候的“丰功伟绩”,慕含章忍不住笑出声,没想到堂堂皇子小时候竟然这般顽劣,却又禁不住羡慕,他小时候无人教养,娘亲读书不多,便只会教他打算盘、看帐,后来被父亲发现了还发了好一顿脾气,说娘亲教坏了他,把他提前送到族学里读书,不许娘亲再与他多说话。

    “读书那么早,怪不得你这么小就像个老头子一样。”景韶忍不住笑他。

    慕含章瞪他一样“王爷的年纪还不及臣呢。”

    “呃”景韶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前世他活到三十多岁,自然觉得现在的君清还小,不由得尴尬摸鼻,拿过一旁的小筐子转移话题,“这个是我珍藏的桃花酿,每年只得一小坛,你尝尝。”

    筐子里是一个白瓷小瓶并两个同色的小盅,景韶掀开瓶塞倒了两杯,清澈的酒水在莹白的瓷杯中显出淡淡的粉色。

    “王爷午时喝了那么多,莫要再喝了。”慕含章接过一杯,按住了景韶要喝酒的手。

    “哈哈,那点酒早醒了,我在军营里多少烈酒没喝过,”景韶不以为意,“这清酒淡得很,喝十坛也醉不了。”

    慕含章听了,抬手浅尝了一口杯中酒,清甜的味道带着淡淡的花香,咽下去,唇齿间便飘满了桃花的清香,忍不住把整盅都喝了下去。

    见他喜欢,景韶便把瓶子递给他,毕竟自己的一只手还放在别人腰间,不方便“北威侯世代都是猛将,你爹怎么不教你练武呢”

    这一点景韶一直很好奇,北威侯府不分嫡庶,多少都要学点武,君清却是一点也不会的。

    慕含章听他问起这事,眼中的光华瞬间暗了下去,默默给自己添了杯酒“我小时候冻坏了筋脉,大夫说不能练武了。”

    “什么”景韶震惊的看着他,“怎么会冻坏”堂堂北威侯的亲子,纵然地位不及世子,也不至于会有人虐待他吧

    “三九天的时候掉进了池塘里”慕含章将杯中的酒饮尽,又添了一杯,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不能练武,是他心头之痛。小时候父亲说他根骨好,还要把家传的枪法教给他,后来大夫说他不能练武之后,父亲便很少过问他了,只是看到他在屋里打算盘的时候,发怒摔了他的小算盘,把4岁的他丢进了族学。

    景韶皱眉,看他一杯一杯的喝酒,伸手夺过了他的杯盏“这桃花酿是要细品的,哪有你这般喝法”

    “让王爷见笑了。”慕含章勉强笑了笑,把杯盏收拾到小筐里,“时候不早了唔”身体猛地被拉过去,扑到了景韶的怀里。

    “是谁把你推下去的”景韶眼中是难得的阴沉,仿佛在酝酿一场风暴,正常大户人家的池塘边都砌有石台,再说他一个少爷跑去池塘边玩,就不信没有下人跟着,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大冬天掉进池塘里

    “我自己掉下去的。”慕含章垂下眼,不愿多说。眼前浮现出当年的荷花池,年纪小其它的记不清了,只记得祖母给他新做了件雪白的兔毛披风,只记得比自己高了两头的小胖子满是糕点渣的手,然后就是冰冷的池水,还有雪天灰色的苍穹。

    景韶看着怀中的人,只觉得心都是疼的,缓缓低下头,在低垂的眼帘上落下一个轻吻,待他惊讶地张开眼,却没有停下来,眉心、额头、脸颊一一吻过,似乎这样就能把他从那个冰冷的噩梦中拯救出来。

    “王爷”慕含章僵硬着身体,在景韶吻上他的嘴角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出声。

    景韶抬起身,看着满天星光都落在怀中人那漂亮的眸子中,忍不住把他紧紧抱在胸口“我会替你报仇的”这么美好的人,他抱在怀里都怕弄疼了,竟然有人敢如此伤害他想想一个小小的君清在三九天被人推进水里,该有多害怕、多冷、多疼啊

    感觉到身后紧紧拥住自己的力量,慕含章缓缓地伸手回抱住,就让他稍稍脆弱一下就好,稍稍难过一下就好,稍稍贪恋一下这份温暖就好

    次日,景韶用过早饭就换了出门的便装“我要出去一天,午饭估计不回来了。”

    “嗯。”慕含章替他挂上腰间的玉佩,也不问他去哪里。他们成婚,皇上免了成王九天的早朝,这会儿出去肯定不是上朝,别的事他不好过问。

    “晚饭前会回来的,你若是觉得闷,带两个侍卫出去逛逛也行,”景韶见他不问自己去哪里,忍不住又多说两句,“听说城南的那个园子里常有些男妻们聚在一起,回头你也去玩玩。”

    “是吗臣倒是第一次听说。”见他一副“你不认真回答我就一直说”的样子,慕含章忍不住笑了笑,总算应了一句长的。

    景韶心满意足的出门去了,走到外院,叫了管家云先生来“去查查当年北威侯庶子是怎么掉进池塘里的。”

    “是,属下这就去办。”云先生留着长胡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王爷坐马车还是骑马”

    “骑马。”说完,景韶的小厮云松便牵着一匹黑色骏马走了过来。

    景韶摸了摸那油光锃亮的毛发“小黑,好久不见。”

    “咴”黑马打了个响鼻,亲昵的蹭了蹭景韶。小黑是他在草原上驯服的一匹野马,性子刚烈,也不是什么纯种名马,却将那些将领的名驹统统比了下去。因为它比一般的马匹要聪明许多,会自己避开障碍。当年若是有小黑在,他和君清也不至于被逼得跳崖。

    不过,那样的话,他便没有这重来一次的机会了。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是福是祸,谁又说得清呢

    “昨日李大人来访,说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听说王爷不在就走了。”云先生汇报着昨日发生的事情。

    “李延庆”见云管家点头,景韶皱了皱眉,这人便是暗格里蓝色账本上最后一条记载的人,“他若再来,你叫他次日午时到聚仙楼去等着。”

    “是。”云先生应了,目送着景韶打马出门。

    、第十一章 别庄

    黑色的骏马载着俊美的王爷在街道上疾驰而过,街上摆摊的百姓见怪不怪的纷纷避让。

    “看到了吗你要是再闹,就让成王把你抓走。”卖菜的妇人扔下菜筐,指着飞驰而过的身影教训不停啼哭的孩子。

    景韶勒马减缓了速度,恰巧听到了这句话,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传闻成王暴虐,在战场上杀战俘十万,其名能治小儿夜啼。”这是当年那些人弹劾他的理由之一,杀俘十万,真可笑,且不说征战匈奴,他自己也就带了五万兵马,整个匈奴军也没有十万之多。当年他将匈奴大将及两千精兵围困起来,劝他们投降,那些人性烈,宁死不降,他就让人一层一层的杀,最后那大将带人突围被他斩杀,捉住的活人不足五百,且各个恨辰军入骨,若是不杀便后患无穷。

    原来,谣言从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流传了。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从打开的窗棱上溜进来,将宽阔的檀木书桌照得暖暖的。慕含章坐在书桌前,拿着一本账册,细细清点自己的嫁妆。

    北威侯府家大业大,但人口也多,给他分的财产加加算算总共不足三万两。公帐娘亲是看过的,挑不出什么问题。虽然三万两没短了他多少,却也没让他沾一分的便宜。况且祖宅、祖田不能给他,现银家中刚过完年更是基本没有,分到他手里的全是些不能动的庄子、田地,仅有的那些现银也用来置备嫁妆了

    东郊的地他记得是片荒林,刺槐丛生,怪石嶙峋,根本种不了东西,也不适合建园子,基本上就是废的。而这片广阔的土地,在他的“家产”中还占了大半。慕含章冷笑,杜氏真是不怕人戳脊梁骨啊

    不过,这样一来,他现在手里基本上就没有现银了。娘亲给的十万两是个整张,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去动这笔钱。

    “王妃,侧夫人进东苑来了。”云竹窜进了书房,急慌慌地说。

    “她来干什么”慕含章皱眉,将账册收进柜中。早饭后不是刚来请过安吗

    “肯定是说中馈的事,她若是说要过几个月才能交出账册,您千万别答应她。”云竹皱了皱鼻子,语气中颇有些不满。

    慕含章听了,没说什么,只让人把宋氏请到小书房来。

    宋凌心巧笑着走进来“妾身唐突前来,还望王妃莫怪。”

    慕含章不耐烦与她周旋,客套两句便问她有什么事。

    “按规矩,王妃进门就该将家中的事务尽数交给您的,只是王府历来是初一发月例银子,这个月的事情又多,现在交予王妃怕是会出乱子,所以妾身来请王妃示下。”宋凌心笑着说道。

    慕含章垂眼,手中把玩着桌上的白玉镇纸,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圆润的边缘,这是他考虑事情时的一个小习惯“既如此,这几日你继续管着,至于主持中馈的事,今晚等王爷回来再说吧。”

    见这人不桑套,宋凌心脸色青了青,旋即又恢复了笑容“是,还是得看王爷的意思,妾身说了也不算数。还有一事”说着将手中的册子放到了书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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