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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深院 第5节

作者:锦重 字数:23108 更新:2021-12-28 21:42:38

    夏安叹口气,担心起韩管事来。自己这么晚了也不回去,不知道韩管事会多着急,会不会以为自己逃走了他独自一人回到王府,会不会受到惩罚

    跟着这样的主子,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王府啊他可不想天天睡在地上被人当床使。

    清晨,林间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了很长时间,容离才烦躁的一拍床,准备发火,结果听到一声惨叫,生生把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压回了肚子里。

    “你没事吧”容离站起来,也把一脸痛苦色的夏安拉了起来。夏安也压了一晚上,胳膊腿儿早麻了,如何站的稳,这么一拉,便要倒,容离挺了挺胸膛把人接到自己的怀里。

    夏安挣扎,却是蚂蚁撼树力量微小。“奴才就是腿麻了,没事。”

    过了会,确定夏安能站稳了,容离才放开手“本王是问你刚才惨叫什么”

    废话,你睡得好好的,忽然挨了一掌,能不惨叫出声么夏安低下头,很恭敬的样子,将下撇的嘴角藏好,嘴上给自己的主子找借口开脱“是奴才自己做恶梦了。”

    容离听了他自以为聪明的回答,嘴角抽了抽。其实容离是想问刚才那一掌伤到他哪里了,又觉得自己身份尊贵问出来这样的话未免怪异,便没直接问。

    没等来王爷的反应,夏安忐忑的抬头查看情况,却逗笑了正注视着他的王爷。

    “哈哈,你的脸,还真是过去如今差别大。”

    夏安先是愣住,王爷的笑他不是没见过,但是这样开怀的笑容,竟淡化了他心中高度的戒备心。然后反应过来,手一摸,从左脸上掉下不少泥土来,方明白王爷是在笑话他。

    那袖子将整张脸都自己擦了擦,却听王爷说道“不必擦了,越擦越花,前面应该有河,你去洗洗。”

    走了不远,果然有条清粼粼的小河。夏安欢快的扑上去,捧起一掬清水,泼到脸上。容离看着水洒在夏安的脸上,溅出许多大大小小的珍珠,和渐渐出露出来白皙柔嫩的皮肤,在阳光下,格外的耀眼。

    容离忆起当日在假山亭中,心情烦躁之时,看见有一个黑丑的奴才坐在河边,怀里竟然抱着根扁担,样子十分愚蠢,却逗得他心情开朗起来。以至于依他一贯连坐通杀的作风,在下令的时候破例说了只杀那个犯了禁令的女人。

    后来荒井边那次相见,借着月光的朦胧,看清了夏安的五官,很是精致,暗觉可惜。但是饶是如此黑丑,十五弟却还是动了心思。容离不禁恼怒,当时气血冲顶,他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为何生气,只是坚持一点,绝对不能让这傻奴才被十五弟带走。被糟蹋了都是最好的结果,事后十五弟看清他的真面目肯定会恼羞成怒杀了他的。

    不曾想,原来这个傻奴才竟是打了掩护的。长的,嗯,倒是不错。

    夏安见王爷久久站立没有动作,捧了一掬清水,讨好的捧到王爷跟前,问道“王爷渴么”

    往下看,容离咬住要弯起的唇,都漏光了,还捧着,果然是傻些。容离道“让本王喝洗脸水”

    “不是的,这河水平日一定还有好多人洗菜或者洗脚,动物肯定也经常来洗澡什么的,下游的人还不是要喝河水。”

    “你的意思是要本王喝别人的洗脚水”

    夏安慌乱道“不是,奴才的意思是该喝喝,不干不净不得病。”这是到了思恩院的切身体会。

    “本王不喝。去,抓两条鱼烤了。”

    河里的鱼不也是喝别人的洗脚水长大的,夏安悄悄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脱了鞋,挽起裤腿,夏安跳进水里,开始追着鱼跑。水里有许多小石子,又滑又硌,夏安不小心摔了一脚,整个身子都掉进了河里。

    容离跳进河里,将人拎出来,拍了两下后背,吐出好些水来。等到夏安脸色好转,容离就开始骂“你傻啊,捉鱼都是站着不动等鱼自己靠过来,你跑什么”

    夏安的头发都湿了,在阳光下,如黑色宝石闪着令人不舍移目的光芒。脸色苍白,唇被咬的愈发红润,鼻子微微抽动,眼睛里湿润润,要哭不哭可怜巴巴的样子。容离此时清晰的感受到,眼中这个傻奴才其实还是个孩子,至少还是没丢掉孩子气的。

    放缓了语气,但因为不悦,声音还是凶了些“去捡些干柴过来,不许走远。”

    夏安上了岸,挤挤衣服上的水,到附近拾了些木柴。回来时,王爷已经抓了五条鱼,放在一边,都没了呼吸,应该是捉上来的时间久了。不禁有些羞愧,他捡柴还没王爷捉鱼快。

    将柴火堆好,夏安轻轻地问“王爷,有带火折子出来么”

    容离突然有了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沉下脸,道“你觉得本王是需要带火折子出门的人么”

    不该对你抱希望的。夏安挠挠头,壮着胆子问“那、那怎么办”

    “笨死了,去找两块干燥的石头来。”

    夏安一拍脑袋,叫道“哎呀,我怎么忘了还有砸石取火这个办法。”说完,突然脸色一紧,慌忙弯腰告罪“王爷,奴才口误,请恕罪。”

    “你要本王等到什么时候”

    “奴才马上去。”夏安小跑着捡了两块半大的石头回来。看一眼端坐的王爷,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夏安拿起石头,打啊打,奇怪书上说明明打两下就应该有火花出来啊,怎么什么都没有。

    接着打,夏安使得劲越大,就越觉得湿透了的身子阵阵发冷。正难受着,突然从背后两侧伸出手来,抢过石块,打了两下,就点燃了木柴。

    点的时候,要俯低身子挨近木柴。容离往下靠,夏安就被压的差点扑在地上,还好有只大手及时的收回抱住了他。

    夏安觉得他和王爷相处的总有些怪怪的,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总是怪的很,一时间便有些愣愣的。

    容离就不开心了。本王都亲自捉鱼点火了,难不成还要烤鱼给你吃“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烤鱼。”

    “好的。”夏安应了声,拿起一根树枝从鱼嘴穿到鱼尾,如此将全部的鱼穿好,就要伸到火上面去烤。

    容离拦住他“你不掏内脏”

    “还要掏内脏,怎么弄”夏安十分的吃惊。他会煮粥,蒸馒头,肉之类的食材他在思恩院碰都没碰到过,怎么可能会弄。

    容离冷下脸来,就算自己喜欢一个人,也是断不许那个人恃宠而骄,爬到自己头上的。“放肆,难道你还想本王杀鱼给你吃”

    被王爷的喝问吓得跪趴于地,夏安举着鱼手足无措,半响,才不要命的问道“可否借王爷的宝刀使使,奴才需要割开鱼的身体。”

    容离瞪着眼将自己随身佩戴的小刀扔过去。

    夏安颤抖的拿起差点就结束了人命的小刀,对准鱼的身体,使劲刺下去,然后划开,忍着腥气,低下头仔细的掏出鱼肚子里的内脏来。

    极为艰难地弄完两个,夏安去拿第三个,却被王爷夺了刀。只见王爷动作利落的用刀从鱼侧割开,掏内脏的手法极快,不消一会,三条鱼都干干净净的收拾好了。

    夏安佩服的看向王爷,想不到身份如此尊贵,性子如此暴躁,自恃如此高傲的主子,居然会生火烤鱼。

    在王爷非常不耐烦和不高兴的指导中,夏安终于烤完,恭敬的给王爷递上一条。容离嫌弃道“换一条,你处理的你吃,本王只吃自己处理的鱼。”

    不就是卖相难看了些,有什么差别么,真挑哼,随你挑,给我留口吃的就行,饿死了。夏安笑容满面的给王爷换了条,拿起自己掏内脏的鱼放到嘴巴吹吹,咬了一大口。

    呸夏安全吐了出来,怎么味道又腥又苦,难吃死了。

    15、途中白食

    “王爷,好吃么”

    容离优雅的咽下一口鱼肉,道“外糊里不熟。”

    “还有点苦。”夏安惆怅地望着手中的鱼,好好的鱼全被他糟蹋了。

    “那是因为你划破了鱼的内脏,本王的就不苦。”容离晃晃手中的鱼,眉目之间飞扬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得意。

    夏安垂眸,道了句“王爷真厉害”便有一口没一口的啃自己手中的鱼。

    两人陷入沉默。容离吃的虽然斯文,但速度极快,他吃完两条,夏安还在啃第一条,而且连一半也没吃完。

    容离抹抹嘴,吩咐道“本王去上游喝点水,你把这里收拾干净,赶快跟上来。”

    夏安内心欢喜,面上仍是奴才得了命令般顺从“是。”等容离的身影消失,他迅速扔掉自己手中的鱼,把王爷剩下的那条拿起来,片刻便啃得只留下鱼骨头了。虽然不如以前吃的鱼味美,但至少没有怪味道。

    沿着河流而上,一路上鸟鸣叶落,河水叮咚。夏安寻亲失败的沮丧心情,昨日惊魂重重而无暇思考,此刻因着外界环境异常美好和谐,而映衬着他的不如意更加的让人难过。

    回到王府,方夏同会念及亲情来寻他的吧。夏安鼻子酸酸的,说起来,他也只有这么一家亲戚了,功利一些,这是一个希望最大的出路。

    如果方夏同不来,他只能待在梧桐院中,一日一日被使唤做苦力,或者有一日犯了错误,被打个半死拖到后山喂狗,或者不小心受了伤,如郑大一般,在痛苦的煎熬中死去。

    也或者,他能在王府里换一个比较安全的工作,最好是有钱赚的,这样靠他自己的双手就能将自己赎出去。这样最好,比方夏同赎了他好,至少他不会欠人情,以后面对方家也是平等的。

    怎么才能往上爬,夏安的视线落在前面不远处靠着树干发呆的男子身上,宝蓝色的绸缎袍子流光溢彩,嵌玉绛紫腰带左侧垂下浅黄色流苏,一夜奔波宿外,身上竟然一丝尘土也无。夏安低头看看自己,裤子是从龟公身上扒下来的蓝黑的宽裤,灰色袍子是韩管事借给自己的,亦是大且宽,不合身不相搭的衣服,看起来自己就像个小丑一般。

    他不想做小丑,但是却必须将自己的灵魂也拉低到小丑的姿态,去迎合自己的主子,以换取以后自由的生活。

    夏安抬起头,嘴角噙笑,快步走上前,躬身道“王爷,奴才收拾干净了,保证追兵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变化这么大,给一条鱼吃就开心成这样。容离点点头,倒是好养活。夏安还以为王爷是满意他手脚利索,忙推荐自己“王爷,奴才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心细,手脚也灵活。”

    容离奇怪的睨了他一眼,往前走了。夏安也不敢说的太透,怕被主子觉得自己脸皮厚不安分。

    又走了三四个时辰,到了临水镇东面的士林镇。两人进到镇里的时候,早已过了午膳点,都已饥肠辘辘。

    容离吩咐道“去买些吃食来。我们往北门而出,穿过博缁城,往西过一条河,就是王府的后山了。”

    夏安转身看见热腾腾的馒头,那小贩吆喝着“五文钱俩。”夏安一合计,早上王爷才吃了两条鱼,饭量看起来不大,买两个馒头的话,他自己应该也能分到一个吧。

    “王爷,吃馒头,还热乎乎的呢。”夏安特意让小贩一张纸包一个馒头,他还是恭敬的将两个馒头都举起来递过去。

    难道要他单吃馒头容离忍无可忍,挥手将馒头打落。

    馒头在地上滚出去好远,夏安“啊”了一声,忙追上去捡起来。其中一只被路人踩了一脚,已经扁了。夏安剥去馒头皮,问怔愣住了的小贩要了干净的纸,重新包好,放进自己的怀里。

    容离按下要打人的冲动,斥责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捡回来让本王吃”

    “禀王爷,奴才出门就带了六文钱,买不起其他。王爷您将就将就,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到王府了。还有一文钱可以买碗茶喝,王爷您就着茶吃馒头吧,又香又甜。”夏安一边说一边自己点头,那样子仿佛在说真的,我不骗你,我都试过了。

    见王爷许久不答话,夏安指了指旁边的茶摊“王爷要不要来一碗”

    容离不语,大步迈进了身后的酒楼,夏安乐了,原来王爷出门带银子。太好了,就算他不能跟王爷一同吃饭,至少王爷不会跟他抢那两个馒头了,那可是香喷喷的白面馒头啊,比阿福蒸的闻起来还香,在怀里还热乎乎的,暖的他胸口也温暖起来。

    容离这样大气场的人物一进店,马上有小二殷勤的迎了过来“客官,楼上有厢房,您这边请。”

    夏安乖乖跟着上楼,两人被迎进一间布置豪华的单间,小二在点菜之前,先送来了热茶、热毛巾。“客官要吃些什么菜”

    “所有菜色各一份,桂花酒一坛。”

    小二为难道“小店虽小,大厨却是不少,所有菜色都上的话,恐怕客官您一个人吃不完。”

    夏安抿嘴,退到屋里一角。摸摸怀里,鼓鼓的两个大包,一会可以闻着各种菜香吃,一定很美味。

    “废话这么多,掌嘴。”

    小二一愣,明白过来这个客人脾气不好,却是不能得罪的,忙像模像样的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讨好的笑“客官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小的马上去催厨房给您先上菜。”

    夏安心里同情着店小二,听见桌子响了两下,便快步走过去,给王爷斟茶。王爷一连喝了三杯,才没有再拿起杯子来。夏安舔舔嘴唇,他也很渴,但是小二完全忽视他,只拿了一个杯子,唔,筷子倒是两双。

    菜很快便陆续端上。夏安又退到一角,给上菜的小二腾出路。菜上的差不多的时候,小二看了立在一旁的少年,又望向点了满满一桌子菜的贵公子,问道“客官,可需要小的在一旁伺候,或者挑两个陪酒的姑娘过来。”

    “不必。”

    小二理解的退下。很多品性端正的富家公子,都不喜欢小二伺候或者招女色。他们出门都会带着自己的贴身小厮,所有事情都是由贴身小厮一手包办,服务自然是要比外人贴心许多。不过主子们是享受,可却苦了那些做贴身奴才的。其他奴才,主子都会赏他们在大厅吃一桌,伺候主子的却是没这个口福了,只能饿上一顿。

    相对于小二想的这些,夏安想的却是很单纯。奴才自然是不能和主子同桌的,况且是他家对待奴才的命如蚂蚁的残暴王爷。他只等着王爷拿起筷子用膳时,悄悄背过身把那两个还微热的馒头吃掉。咽口水,好饿,也好渴,要是有口水喝就好了。下次小二再进来送菜时,问他要些水喝吧。喝口水什么的,主子应该不会介意吧。

    只是,为什么菜上了这么多,王爷怎么还不动筷子莫非

    夏安走近,给王爷夹了一块秘制肉。果然,王爷悠闲的夹起来吃了。真是没饿死你,夏安背过身的时候吐了吐舌头,表示愤怒。快手快脚的各种菜都给王爷夹上一遍,看着王爷高贵斯文的吃相,夏安肚子配合的响了好几下。

    不知道王爷要磨叽到什么时候,他还能不能趁热吃到馒头。将衣服拉的紧了些,只能寄希望于馒头凉的慢一些了。

    现在明白为什么茶杯只有一个,筷子却有两双了。

    小二又端上了一大盆鱼汤,刚进门,香气就迅速排挤出去其它菜香,令人垂涎。主要是令夏安流口水,该死,居然是他最喜欢的“不跃龙门”。

    “客官,这是我们店里的招牌菜,叫做“不跃龙门”,是专门从金陵请来的大师傅做的,味美汤鲜,余味三日难忘,所选鱼肉乃是深海的镰刀鱼,因十分珍贵,和龙并列,故称不跃龙门。您尝尝,是否合心意”小二殷勤的给容离盛了一碗。

    容离拿起白玉勺浅浅尝了一口,夏安重重咽了一口唾沫,使劲吸吸鼻子,好像和他吃过的味道一样,从金陵请来的大师傅,会不会就是天香居的刘师傅

    “菜上齐了么”

    “回客官的话,都齐了。”

    “退下吧,没吩咐的话,不许擅自进来打扰。”

    夏安上前一步“小二哥,能不能送碗干净的水来,可以的话,最好是热的。”故意说的有些大声,如果主子用膳时不许奴才喝水,那么此时挨声骂也就了事了。要是擅自就在主子面前失了规矩,那后果就不知如何了。

    王爷没吭声,夏安松了口气。小二见贵公子没反对,便当做是默许了,很快便送了进来,还是茶水,虽然一眼便看出是劣质茶,两文钱一大包的那种,但作为附加服务还是令夏安分外满意。

    迅速给王爷夹了许多菜,等王爷的碗里堆起一个高高的弧度,夏安自感伺候的不错,大概是半刻钟用不上他了,趁此时机躲一边去解决自己的午饭。

    捧着茶碗远远站到角落,夏安迫不及待地“咕噜咕噜”灌了两大口,差不多要见底了,才恋恋不舍的搁到地上,从怀里摸出馒头来。唉,有些凉了,不过还是蛮香的。

    刚要张嘴咬,就听见王爷敲了敲桌子。夏安失望地将馒头收进怀里,到桌子旁伺候,却发现王爷碗里还堆着满满的菜呢。

    是要喝酒么哎呀,他怎么忘了给王爷倒酒呢,酒坛子都送来好长时间了。估计是王爷也忘了,刚才听见他喝茶的声音才想起来的吧。

    给王爷斟好酒。王爷喝了一杯,皱了皱眉。夏安再倒,王爷却不喝了。是不好喝么也是,一个小镇子再繁华,又能有什么好的酒水,能让一个王爷喝的满意。

    夏安想您要是不喝了,那就专心吃饭,奴才也要去啃馒头的呀。

    等了会,见王爷拿起了筷子,夏安重新悄悄退走,从怀里掏出馒头,咬

    “过来。”

    夏安垂下脑袋,收好刚咬出一个牙印儿的馒头。“王爷,有什么吩咐”

    “把你碗里难闻的茶水倒了去。”

    什么就算劣质,但是没那么难闻好吧。夏安想着绝对绝对不能得罪王爷,他还要借着此次珍贵的相处时间赢得王爷的好感呢,口渴什么的,忍了吧。

    也就只有一个碗底的茶水了,夏安舔舔还有些干燥的唇,咬咬牙,泼了出去。

    “过来。”

    以为是王爷要检查,夏安把碗底呈现给王爷看。

    “放到桌子上。”

    放好茶碗,夏安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王爷,小的没什么优点,就是在不惹主子生气这一点上,绝对不犯忌讳。”

    干嘛要强调这个容离扫了一眼夏安,后者睁大眼闪亮闪亮的盯着他,难道在等他回答什么要回答什么,不是问句啊

    咦王爷在干什么,是看上他的碗了么,想用他的碗喝酒

    容离放下酒坛,仰着下巴施恩“虽然你一个低贱的奴才不能同主子坐一桌,但是本王向来不苛待下人,酒你能喝一碗,花卷赏你,菜也可以选一盘,站着吃吧。”

    不苛待下人夏安忍着脸颊抽搐。

    算了,为了长久发展以及眼前颇有诱惑力的一顿饭,就勉强认了这句话吧。夏安把所谓的读书人的气节和自尊暂时压了压,跪拜于地“谢王爷。”“王爷心善”这句话却是如何也憋不出来的。

    夏安将桌上腾出一小块地方,端过来酒,迟疑了下还是决定补偿一下自己因谄媚而受伤的心灵,把“不跃龙门”端到了自己的地盘。这个举动,惹得容离多看了夏安一眼。

    几乎是囫囵吞枣,容离才吃了没几口,夏安就已经吃完了大半的鱼汤,摸着溜圆的肚子满足的打饱嗝。酒和花卷基本上没动。真是个粗俗的奴才,不过果然还是胖一些顺眼。

    可惜的看了看剩下的鱼汤,依主子的骄傲,绝对不会打包带走的。夏安恋恋不舍的盯着鱼汤瞧,等了会,觉得并不那么撑了,忙拿起勺子又吃了两口。

    容离撇过头,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这么贪吃。

    “吃好了。”不是在问夏安,而是陈述,这是要走了。

    夏安给王爷递上茶水漱口,双手递过去小二提前准备好的干净布巾,让王爷擦嘴。夏安问道“要叫小二进来结账么”

    容离奇怪地反问“你不是没钱了么”

    夏安惊恐“您不是带了银子”

    “你看本王像是需要亲自带银子出门的人么”语气已经非常不悦了。怎么三番两次都意图劳累到他。

    “王爷,您看我们该怎么办”夏安的视线停留在王爷大拇指上的祖母绿扳指,然后移动到腰间悬挂的玉佩上。

    容离从容起身,抓起夏安的肩膀,在夏安一点都不知道逃单要安静的尖叫声中从二楼的窗口跃下,飞速的消失在士林镇的大街上。后面传来小二的喊叫声“有人吃白食啊”

    之后在回王府的路上,夏安一直都提不起精神来,刻意的讨好都有些无精打采。一方面原因是吃惊王爷怪异的做事方式和性格,另外一方面,是因为他肚子不舒服。大概是由于一直清淡饮食的胃受不了猛然灌入大量的肉食,加之暴饮暴食,一路上告了好几次三急,王爷的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

    夏安每次都颤颤的想,会不会我再说要去大号,王爷会恼怒地直接杀了我

    总算还是平安的回到了王府。在船上的那一个时辰都要把夏安憋死,急的在船尾团团打转。

    不必爬山,在后山的一侧穿山而过,有一个后门。九曲十折,若不是王爷亲自领路,夏安是决计发现不了的。

    “本王先进去,你等会再进。记住本王路上说的,你没遇到过本王,你是被坏人骗了,自己逃回了王府。”

    夏安冷汗簌簌“奴才遵命,王爷,可不可以让奴才先进去。奴才,实在是,憋不住了。”

    “好。”虽然冒犯了自己,不过容离觉得回到王府再和夏安单独相处就十分不易了,一两次的纵容其实也没有什么的。

    夏安弯了腰,马上跳进门里。容离以为他走了,刚要不加掩饰的大笑,突然门口冒出人影来“王爷,奴才其实没什么优点,但是唔,不行了,要走了。”说完,又是一阵旋风地不见。

    半勾起的嘴角僵住。容离蹙眉,什么意思

    16、茅房惊魂

    王府的侧门连个守门小厮都没有,夏安进去的时候便留了个心眼。王府的下人分三六九等,衣裳伙食各不相同,同理,王府的茅房也是不同等级的人蹲不同的坑。

    夏安这种最最低下的小厮,所能使用的茅房分布是非常非常少的。王府不能遍地都是茅房不是,像王爷和管理层的人的茅房建的就比较多,分布也均匀。

    一般,思恩院的工程在哪,就在附近临时搭一个简易的茅房,工程盖完了,一收拾,茅房也就跟着搬迁了。其它的地方是不准搭建用灰砖砌的茅房,唔,据说是总管嫌弃它影响王府美观。

    夏安有时不怀好意地想,比如酒池肉林,王爷美滋滋地坐在池边吃着葡萄鲜桃,说不定那地方正好就有思恩院的汉子们留下来的味道

    根本就不存找他能去的茅房的心思,夏安找了几间不同的茅房,想了想,还是进到王爷的茅房比较保险。这间是最没可能被人逮住的了,而且味香物全,十分舒适。

    夏安正在要紧关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停了一会,在夏安紧张的以为是来抓他的时候,才有了人声。

    “不必紧张,这里根本不会有人来。难道王爷还巴巴的跑后山上个茅房不成”很严厉的声音,夏安敛了所有气息,被抓住他使用王爷茅房的罪名可不小啊。

    “我做不了的,膳食房像我这样的厨子都上百了,我做的饭菜王爷也不会天天吃,你给的药根本发挥不了作用。”是一个很温和带着点颤抖的声音。

    “我已经将你的事情报上去了,将军决定换个人下手,先对付王府的总管,让小姐揽了王府的大权,再慢慢对付王爷不迟。”

    要对付王爷夏安连呼吸也放轻了。

    “小姐她现在整日吃斋念佛,别说出来争夺王府大权了,就是在她面前提一下王爷的名讳,都要吓得晚上睡不着觉。”

    “放肆,你怎敢如此说小姐”

    那温和声音却很坚持“我也没有说错,都说咱府上的小姐出身将门,巾帼不让须眉,可是进了清闲才几天就连房门也不肯出了,那清闲王爷并非你我想象那般无知与鲁莽,将军想的未免太过简单。”

    夏安听到这话,不由得想起当日在听风院看的那场凌迟,他难受的时候,王妃都昏厥了,自此之后府里很少再传出主母当家之类的话来。再合着两人的话想想,王爷此举恐怕不只是残暴性子使然,而是有意为之。

    “这样好了。”严厉的声音放缓,妥协下来“你先在王府站住脚,一年之后再动手不迟。那时,小姐一定会恢复过来的。我们还可以再视情况决定要不要就直接对王爷下手。”

    “好,此事最好如此。”

    两人达成协议,和平离开。夏安松开紧捂着嘴的手,大口的喘气。天啊,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妻子被娘家派来谋害丈夫

    方家只有他一个独子,母亲过世后,父亲续弦也再无所出。他一直是家里的宝儿,虽然知道富贵人家都勾心斗角的过日子,但亲耳听到谋害主子的阴谋,还是让他心跳加快了好久。

    王爷已经出过手,那么也肯定知道王妃娘家不安好心。可是王爷知不知道这个厨子才是最致命的所在啊

    夏安纠结,要不要去告诉王爷一声,可是王爷追问起来,说不定还会因为他跑到尊贵的主子的茅房蹲过坑,而不同意将功抵过,非要打他一顿板子不可。掺进谎言,比如说自己是蹲在某个草坑里听到的但是一旦被王爷抓到一点点他说谎的证据,那么惨了,他就等于卷进了王府两大主子的争权大战中,就算王爷一时半刻不发落他,也肯定对他有所怀疑。

    一拍大腿,夏安心思清明许多,我愁什么啊,让他们俩斗去吧,王妃娘家厉害,王爷的娘家哦,不,是皇家不是更厉害么只要牵扯不到他就好。

    “喂,你打算在本王的坑上面蹲多久”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夏安刚回来的神思又差点吓得和魂魄私奔而走。定睛看去,就见王爷站在茅房门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夏安“噌”的一下站起来,不对,马上又蹲下去。“王、王爷,奴才该死。劳您先出去一下,奴才一定把这里收拾干净整齐,一如没有奴才来过。”草纸在哪里啊

    “把你自己弄干净就行了。”容离丢下一句,转身出去。

    夏安顾不上恭送王爷,一个劲的扭头找草纸,怎么王爷的茅房忘了备好草纸这比太阳从西边出现还不可能呢,除非打扫这间茅房的小厮不想要全家的命了。

    真的没有夏安冷汗涔涔而下,他到底要在王爷的茅房待多久,要王爷在外面等多久。突然扫到手旁边有一个一人抱左右的盆,揭开盖子,里面是咕嘟咕嘟冒泡的水,好像还通着地下。

    伸手试试,果然是温的。当王爷就是高级,擦屁股不用草纸,直接拿温泉的水来洗。水盆旁边搁置着几块干净的布巾,夏安是早就注意到的,只是原先想不到这么高级的布是用来擦屁股的。

    反正也被王爷抓了个正着,大死小死都是死。夏安把心一横,撩起水洗了洗,拿起比他衣服不知好上多少倍的布擦掉水渍,然后扔掉。

    享受了一次王爷级的待遇,夏安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踩下自尊,一连三次向王爷推荐自己,还没成功得到好的活计,眼看这小命就要交代了。

    “参见王爷。”夏安抖抖索索的跪下了。

    容离皱眉道“干净了”

    夏安不安道“奴才干净了,但是里面还没来得及收拾。嗯,您还有什么吩咐么没的话,奴才去里面收拾收拾。”

    “不必了。”容离走到夏安跟前,道“抬起头。”

    抬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曜石。夏安复垂眸,他实在是没胆子和这样的人对视,尤其是在今天确定了跟前这个男人并不是单纯的残暴之后。

    “那两个人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听这话,那么可以肯定王爷也听到了。夏安立刻拍胸脯表示“奴才正打算要去告诉王爷这件事呢”

    “是么,本王怎么看你刚才一拍大腿的时候脸上分明乐呼呼的呀。本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很期待本王被他们整死。”容离抬脚踢在夏安的肩窝,迫使他身子往后头仰起来。

    “没有,奴才只是解决完有些轻松罢了。真的是准备完事之后,立刻要去禀报王爷的。”夏安开始抖,但是语言上的条理还是分明不乱。

    “也就是说本王性命攸关的事还不及你拉屎的事大”容离使劲踹过去,夏安往后滚了一圈。

    山里的土地松软,夏安并不怎么感觉疼,但是心中又是恐惧又是气愤,一路上觉得王爷对他也还算不错,为什么此刻这么不讲理呢。也是,王爷需要讲什么道理,如何对待一个奴才只不过是要看他自己的心情,呵。

    “奴才并非此意。”夏安抬起头,淡淡说了一句。他心中认定王爷是不会留他了,无论出自于王爷的残暴,还是王爷的心计,他一个低贱的下人不该知道这么多,尽管他听到的并不是王爷这方的阴谋,但也是有关于王爷本人的,怎会留下他王爷的咄咄逼人,不过是想找个杀了他的借口吧。

    只是可惜了,没能死在外面,可以不用喂狗的。

    反正要死,他才不想做奴才。夏安站起来,闭上了眼。

    容离心道,是个聪明的孩子。手伸到白玉脖颈,收紧,脸色渐渐发黑的夏安不由自主去拼命掰他的手,悬空的脚不住地乱踢。

    在最后一刻,夏安跌落地上,大量的新鲜空气像刀子一样伴着疼痛涌入。不争气的眼泪随着咳嗽下雨般的掉落。

    “这样就受不住”容离撇嘴“还真是没用。”

    夏安抬头,不明白王爷这话里的用意。

    “刚才听到的话,和我们一同回来的所有一切,不要说给第三个人听,包括你的管事韩复晁。”

    那么就是要放他一条生路。夏安不是愚笨之人,连忙跪下谢恩“所有事情都会烂在奴才肚子里的。”

    容离蹲下身子,贴近夏安的耳朵,慢慢说道“记住,谁知道,本王就一定会要他不得好死。这一点,你永远要相信本王做的到,夏安。”

    夏安被王爷说话喷出的热气逼出冷颤来,叩头应下。突然下巴被一根手指挑起,夏安闭着眼不敢动弹,脸上被抹了什么东西。等王爷走了,夏安伸手一摸,才发现是泥土。王爷是不愿意他以真面目回王府么

    待王爷的身影消失了很久,夏安才借助身旁的一棵树站了起来。

    一个能清楚知道最低贱的奴才和还不如普通小厮的管事的名字和甚至除名字之外的许多事,并且性子十分凶残,渐渐露出深藏不露的奸诈的主子,他该要怎样既要爬到合适的高度又能一直保护自己不被残忍的杀害。

    抬头,天空一碧如洗,美得炫目,只是他还触不到,中间隔了好长好长的距离。

    在回到梧桐院之前,夏安先去了一趟思恩院。院子里只有三四个婆子在择菜说闲话,她们都是认得夏安的,见夏安自己进来,都吃了一惊,拉着夏安的耳朵问东问西。

    夏安按王爷的吩咐说自己被人贩子抓住拼死才逃了出来,为了早点救出自己的耳朵,夏安故意夸大了自己逃命过程中惊心动魄的程度。

    “真是个苦命的孩子。你跟婆婆说说贴心话,咋滴不借此机会逃出去呢”洗青菜的王婆婆最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为什么不逃因为他是被王爷一路“护送”回府的呀。夏安实在找不到自己不逃跑的理由来让这些婆子相信,便撒谎说“我怕跑了之后,家里人会遭到连累,我还有个奶奶,也像您这般年龄呢,平日里可疼我了。”说罢,还滴落了几滴眼泪。

    那婆子哪里受得了夏安这般哭诉,当下擦擦手,给一路逃亡回来没吃饭的夏安拿馒头去。

    “也亏得你没跑,你若晚回来几天,韩管事非得给打残了不可。”一个婆子接话说道。

    原来韩管事独自一人回来,因为丢失手底下的人,被罚五十铁板。因为听风院工程缺人,便暂时记下,等到听风院的事完成了,便要到刑堂领罚。五十铁板不是木板,绝对能把人打残了,而一旦思恩院的人被认定残了,没用了,一定会被拉去喂狗。

    夏安也庆幸,幸亏他回来的早,没害到韩管事。

    天黑之后,韩管事回来见到在门口笑眯眯迎接他的夏安,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直到夏安扑进他的怀里,才一巴掌打过去。

    夏安捂住脑袋,委屈“我都回来了,干嘛还打我,我回来可不容易了”比对婆子们说的还要添油加醋一番,来哄盛怒的韩管事。

    “你这傻孩子。”韩管事怒火渐渐熄灭,最后沉吟出这么一句。

    “对不住了,韩管事,我差点就连累到您。我明天就随大伙上工,到傅主管那里解释清楚,免了您的刑罚。”

    韩管事摆摆手,让看热闹的众人都进院子里。关好院门,他才小声道“你这孩子,我是真没想到你还会回来。你既顾着我,我自会记得你这份情的。”

    “不用的,本就不该您替我挨罚。”莫名其妙的被人欠了一份大人情,夏安心里有些不安和愧疚。

    韩管事拉住他的手,两人到一旁的大树底下说话。韩管事犹豫了半响,还是决定将事情告知夏安,以免他误会自己的亲戚不念亲情。

    “方家出事了,你还不知道吧。”

    “出事”夏安吓了一跳。怎么会,才两三天的功夫

    “听说是咱们王爷在方家名下的妓院不见了,总管找不到人,大怒之下,将方家所有人都下狱了。方家大少爷一天三顿板子鞭子招呼,总管非逼得他交代出王爷的下落不可。那方夏同也是个嘴硬的,挨了两天的打,硬是一句话也没说。”

    夏安眼皮一跳“什么,他没事吧”

    “方夏同年轻,挨几下打也无妨。王爷只是行踪不明,总管也不会真对方家大少爷下死手。”

    夏安松了一口气。

    “但是方家老爷子可就没那么健壮了。在狱里又急又气,加之身上本就有病,昨夜竟然一命呜呼了。”

    夏安眼前一黑,直直的往后倒去。

    不知昏迷了多久,夏安醒来时天还黑着,韩管事守在他旁边打瞌睡。夏安醒来就去拍醒韩管事,急急的确认“方家老爷子真的过世了”

    韩管事不明所以地点头“自然是过世了,你节哀顺便吧。”

    “是、是因为在一家妓院弄丢了王爷,所以才过世的”

    “嗯,若不是因为王爷失踪,谁会轻易去惹财大气粗的方家”

    夏安点点头,躺下,平静地说道“韩管事,您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不打扰你休息了。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开些,是人总有这么一天,你再难过还能让你伯父生还不成只是赎你出去的事,恐怕方家少爷这一时半会是来不了了。”

    “我明白的,您回去吧。”

    韩管事一走,夏安蜷缩起身子,抱着自己的双腿低声呜咽起来。是他,是他害死了自己的亲伯父。要不是他鼓动王爷救他出去,方家怎么会被下狱,伯父怎么会死在牢中。

    就算方夏同以后还记得赎他,他又哪里还有脸再沾上方府的便宜

    若早知道会因此害死伯父,他还不如当日一头撞死在妓院里。

    第二日,夏安没出门,任韩管事怎么敲门,夏安都不开,只说道“您让我再休息一天吧,我浑身乏的厉害。”

    知道夏安回来的人并不多,韩管事心疼夏安死了亲戚难过,便允了。

    第三日夏安出门时,已经一切正常。韩管事看他脸上无波无澜,也不便主动再提起令人不开心的事。两人很有默契的将此事掀过不提。

    见了傅主管,他也是一番惊讶,拉着夏安仔细打量“倒是个好孩子。我会往上面通通情,你们俩放宽了心吧。”

    夏安喜道“多谢傅主管了。只要能免了韩管事的刑罚,要奴才做什么都可以。”

    傅主管点头答应,看夏安自是多了一份亲切。

    跟着大伙搭建房梁,夏安站在高处,望着被美婢俊男簇拥前来的王爷,一时心中感慨,酸甜苦辣爱恨情仇,竟是纷纷杂杂,理不出头绪来。

    第二卷 飘香院里的美好生活

    17、进飘香院

    有了傅主管的求情,夏安和韩管事晚归的处罚只挨了五板子就草草了事。韩管事和刑堂的孟原义有老交情,挨完打之后站着和打他的主儿说了半响的话。夏安就站在刑堂大厅,接受成大方对他上下来回的视线巡视,若有实质的目光仿若刀片,让夏安觉得浑身泛疼。

    两人说完话后,孟原义出来时就拉着夏安的手叮嘱他好好养伤,还塞了瓶化瘀止疼的药。唠唠叨叨的问他的年龄、原籍和父亲名讳。夏安拣些不要紧的说了,心里直寻思着孟原义问这么多的用意何在。

    回到梧桐院,有过教训的夏安把药严严实实的藏了起来。挨了几下打,不至于用药。他身无分文,药品对他来说自然是珍贵无比。留着,以防万一吧。

    约莫有一个月的光景,王爷要在保定府修建别院,思恩院和梧桐院的婆子都被征调到保定府做饭去了。而两院干活的汉子们,因为听风院的工程未完,还留守在王府。

    阿福和夏安又幸运的接受了厨房的活计,工作量加大,要负责两院众人的伙食。但比起盖房子的重活,夏安觉得让他做三个院子的饭都没问题。

    最让夏安开心的是,自从纳王妃那次王爷打赏,百米白面就再没断过他们的。阿福之前舍不得吃的举动,让夏安嘲笑了好几次。

    平安无事的过了一年。到了第二年的夏末,夏安已经能够单靠自己蒸出香喷喷的馒头和稀稠合适的粥。因为小院菜色也丰富起来,普通的家常小菜他也能顺手做上几个。

    这一年里,见到王爷的次数不少,被叫过去问话的事却是从没发生过。王爷只当他是一般的奴才,连一眼都不愿意赏。夏安更是乐意如此,巴不得王爷不记得他呢。若是没有听到不该听的话,他原本还指望王爷回府能给他换个好一点的活计。

    不过纵使王爷不记得夏安了,王府却如了夏安的心思。

    一日,上面传来消息,竟是要把梧桐院和思恩院的人拆开,分送到不同的院子里去。韩管事打听了一天,也没打听出可信的理由来,只说是总管这么吩咐的,以后两院就不复存在了。

    不管去哪个院子,将来的待遇肯定要比现在好,大伙在得知消息确切后,都十分激动。阿福拿出他攒了好久的好东西,做上一桌席面儿,让大伙吃顿散伙饭。虽然都是素菜,但是阿福的手艺着实了得,这一桌包含了各地风味,美味至极,让夏安吃完后足足回忆了好几个月。

    当晚,吃饱喝足后的夏安躺在院子里看星星,遗憾的对身旁之人说道“我一直都想跟你学武功的,现在要分开了,我连你的一招一式都没见到。”

    “废话怎么那么多,老子没教你做饭么”阿福喝了些酒,说话就很随意了。

    “我不喜欢做饭啊,太难了。”夏安爬起来,从树上摘了一片树叶,在衣服上仔细的擦干净,呜呜地吹起来。

    曲调有些悲了。阿福听着听着,眼角渐渐地滑下泪来。一甩头,阿福跳起来,捡了根树枝,说道“也罢,好久没动过,今天就让你开开眼。”说完,身法迅速移动,手中的树枝挥舞潇洒,影影叠叠,一时间周身都是剑影。

    夏安揉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站起来,心情激愤,想不到阿福竟是这样一位高手。不敢大声喝彩,夏安换了个豪情的曲调,给阿福伴奏。

    韩管事立在窗边,看着两人兴致冲冲的舞罢,曲停,静静的将窗户关好,挑明油灯,拿出笔墨写起信来。

    在思恩院里闲闲地等了几天,韩管事的任命来了,要调到马房去当副管事,这是又降了一级,但是王爷爱马,韩管事到那里去待遇肯定要比现在当正管事还要好。

    临走前,夏安拿出自己洗干净的衣服,是韩管事借给他的外袍和龟公的裤子,悄悄藏到韩管事的包袱里去。阿福说,马房的活计很脏,韩管事个人积蓄并不多,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而且王府不给管事发衣服,都需要自备。这本是为了彰显他们地位的不同,到了韩管事这里却又是一大笔开销。

    去年回来时,夏安就想还回去,龟公的裤子就抵了丢失的那一条,希望韩管事不要介意。韩管事却不要,他坚持要送给夏安穿,让夏安能有个换洗的衣服。而且他的衣服又厚又大,到了冬天,套在外面多少能挡些寒气。思恩院到冬天是不可能会有炭火取暖的,夏安又是个单薄的身子。

    当时,夏安心动,便感谢地收了。现在夏安想,等他也换了院子,应该会发另外的下人服吧,连带着他在思恩院的这身,总算是够穿,不该再贪心留着韩管事的衣服。

    韩管事走了之后,来了个小厮带阿福和夏安走。那小厮穿的不甚体面,但强思恩院太多,他言道“思恩院阿福、夏安,两位今日要到我们飘香院干活了,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飘香院好恶俗的名字。不但恶俗,而且危险。夏安在王府里一年光景可不是白待的,虽然还没弄清楚王府各院所负责事宜。但光听院子的名字就大概能猜想的到那院子的等级,越恶俗越低级。

    比如,思恩院,结果是被主子厌恶的发配之地。

    夏安心里忐忑,歪过头小声问阿福“该不是倒夜香的院子吧”从厨房到茅房,难道只有他俩是往下走的

    阿福笑道“不是,倒夜香的院子叫闻香院。飘香院是管理王府泔水的。”

    夏安眨眨眼,那还不是一个等级的。

    两人的东西是早就打包好了的,再说也没什么好带走的。夏安将他私藏的药放在怀里,双手空空的跟着走了。阿福倒是背了一个包袱,里面不过两身旧衣裳,几个贪污的点心罢了。

    飘香院虽然活计不太好,但是院落要比思恩院大气多了,小厮们穿的衣服也不是补丁衣衫,看气色红润,夏安估摸着吃的也坏不到哪里去。

    这里的管事姓赵,叫赵大宝,三十多岁的模样,眼里头放射出奸诈贪婪的目光。阿福在府里向来是懂事的,进门前不吭不响的往夏安手里塞了一贯铜钱。进门后,对着赵管事低头哈腰的谄媚,还拉着夏安一同躬身给赵管事行礼。

    “这是奴才的一点小心意,您老买杯茶润润口。”阿福往赵管事桌子上放了一两银子,并用眼神示意夏安,后者会意,将手中的铜钱放到了桌子上,笑道“这是奴才的。”

    “好好好,看你们俩就是伶俐的。阿福呀,你我都是老相识了,何必哎呀,快收回去。”赵管事虚虚的谦让。

    阿福哪里肯收回,如今在人家手下讨生活,巴结地送钱还来不及呢。“就是因为是老相识,所以才得请您喝喝茶啊,莫不是您老不肯卖我这个面子”

    “呵呵,那我就收下。”赵管事喜滋滋的翻开仆册,将二人纪录在案,笑道“阿福你来的正是时候,管理主子们泔水的阿平让家里人赎出去了,你接他的位子。”

    阿福一迭声的道谢,然后用脚踩了踩夏安,示意他说话。夏安道“奴才要做什么,但凭您吩咐”

    “也是个懂事的,也罢,你俩既然是一块来的,就还一块做事吧。你就给阿福做手下,听他指挥便是。”

    能跟着阿福,夏安大喜,学着阿福的语气也跟着谄媚了两句。

    飘香院就添了他们两个人,又正好空了一间屋子,赵管事便让他二人同住,并吩咐带路的那位名叫小金的小厮一会带着他们去领一干用度。

    屋子不甚大,但是对于睡过二十多人一间的屋子的夏安来说,真是要多宽敞有多宽敞。两个床铺相对而放,屋内还有一桌三凳,两个放东西的大木箱。夏安瞧着喜欢,扑上床去就懒的动弹。

    “咳。”阿福提醒夏安屋里还有外人在。

    小金是个好相与的,见状,只是笑了笑,并不多言。

    夏安不好意思的站起来,摸摸后脑勺“抱歉,我很喜欢这里,一时忘形了。”

    “没关系的,我也很喜欢这里呀。虽然干的活计不大好,有点脏,但是要比闻香院好多了,而且,这个院子是王府最平安的院落了,建府以来,从没死过人。”小金毫无忌惮的往外说。

    夏安更开心了,他梦寐以求的安全啊,虽然收集泔水确实不是什么好的活计,而且夏安忙问“咱们有月例银子么”

    “你是死契还是活契”

    夏安蔫蔫的“死契。”

    小金捂嘴笑“别做梦了,死契就代表你什么都是王府的了,或者说你就是王府的物品,使用你是理所当然,为什么还要给你钱啊”

    见夏安脸色发白,小金觉得自己不应该嘲笑夏安的想法,便安慰说道“虽然没有月银,但是咱们院子的待遇可是很不错的。你们跟我去领东西便知道了。”

    去到飘香院的仓库,每人领了一副床褥,包括薄被子、厚被子、枕头、褥子、蚊帐、幔帐。夏安抱的满满的,被迫仰着下巴问“床上不是有一套了么,怎么还发,而且这么多”

    “那是以前的人留下的,都一年没人用,脏死了。咱们有用度,每个新来的都可以领新的。”小金很大方的说。

    两人先将被褥抱回房间,又回去领了衣服,分春夏冬三季度,每季度两身,里外衣衫都有。春秋共两身虽然衣服不是很好,但没补丁,还能保暖,已经让夏安很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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