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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戒 第2节

作者:幺点 字数:40430 更新:2021-12-28 21:59:59

    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他又在这儿呆了几日,在一个清晨他向主持道了去意,老和尚还是一副莫测高深的但笑不语。回头又跟寺中其他人告辞,众人都有些惊讶,但也知他迟早是要离去了,便纷纷祝他一路平安。

    玄真是最后一个知道他要走的,当霍玉郎拎着小小包袱站在门口,两人隔着空气沉默对视着,半晌,才听他道“我走了”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传进耳朵里,玄真只觉得心里涌出一阵难言的滋味,哽住喉头,他思考了半刻,觉得这是因为太突然了,所以他才会不知道怎么反应。最后,他还是轻声回了句“保重”

    闻言,霍玉郎释怀的笑了,玄真再气,也不会真的跟他翻脸,最后在他离开的时候还会跟他说声“保重”,这就够了,不枉两人这些天相处的情谊。

    霍玉郎离开了,走在山林之间,他回头去看那座隐在雾气中的千年古刹,心中不禁感慨,他知道待他回去后,肯定会想念这里,想念这里的每一个人。

    这里四面环山,要到山脚的青山镇必须穿过树林,现在还未到晌午,按霍玉郎的脚程,估摸着傍晚差不多就能到。只是刚一进这林子,他就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四周全是参天古树,遮天蔽日的,显得特别阴凉诡异。硬着头皮走了一阵,他有些发急,总觉得这林子处处都一个样儿,前后都看不见路,好像被困住一般。抬头看看四周,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只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不由自主的就开始胡思乱想,越想心里越慌,脚下也全没了分寸,胡乱在林子里闯。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当他实在累得抬不起腿了,才终于停下来靠在一块大石上休息。待他喘匀气儿,准备再继续往前走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波动,他一愣,转头四处看,然而周围的一切都跟刚才一般无二,忽视心中的怪异,他把包袱紧了紧,继续脚下的路。只是他刚走几步,就在他刚才休息的大石后缓缓钻出一颗硕大的蛇头,无声的吐着信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背影。

    他心里越来越急躁,总觉得这路走的不对劲,可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脚下更不能停,他一边走一边辨别着方向,全然没注意尾随身后的花斑巨蟒。突然,迎面刮来一阵风将他吹的眯起眼睛,这风来的着实诡异,他心里忐忑,无奈只能等风停了再继续前进,而这时,悄悄跟随他的花斑巨蟒突然加快了速度,猛蹿而起,尾巴使劲一甩,眨眼间便将他紧紧缠住。突如其来的巨变让霍玉郎惊得大呼一声,待反应过来时更是吓的血液逆流。风不知何时停了,他惊恐的望着紧紧缠住他的巨蟒,几乎连呼吸都快停止。巨蟒扭着身体,冰冷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接着,它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已经被吓飞三魂七魄的霍玉郎就吐出一股青烟。青烟扑面而来的瞬间,霍玉郎便双眼一闭,陷入了昏迷,林子里此时无比静谧,巨蟒伸出信子在他脸上舔了两下,从口中发出诡异的笑声。

    夕阳落下,山间的空气跟着变凉,寺里的僧人都早早用过晚膳,回房休息。玄慧刚伺候主持睡下,此时正端着一盆水准备回房洗漱休息,刚路过院子就听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他疑惑的停下来,听那声音还在继续,便走过去问道“何人”

    然而外面除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再无别的,他又问了一遍,仍是无人回应,只是敲门声变得急促起来,他担心吵着别人,快步走上前,将门闩抽掉。庙门缓缓打开,首先飘进来一缕青丝,他心里一咯噔,仔细一看,不由得“咦”了一声,连忙打开门,道“霍施主,怎么是你啊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霍玉郎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闻言,低声道“在林子里迷路了”

    玄慧将他迎进门,不知道怎么的,听他说话感觉怪怪的,心里头纳闷他迷路了居然还能找回寺里,不过天色已晚,又一想那林子深是不太好走,所以也没多在意,便领着他边走边道“那你赶紧早些休息吧,大师兄这会儿还没睡,我正好去跟他说你回来了”

    霍玉郎沉默的跟在他身后,眼睛在黑暗中闪过一丝诡色。当两人来到霍玉郎先前住的房间,只见屋内此时正亮着灯,玄慧轻轻叩了两下门,里面传出玄真平静低沉的嗓音。

    “进来”

    声音响起的瞬间,霍玉郎的眼睛一亮,快速的闪过一抹惊喜。玄慧推门而入,霍玉郎紧随其后,一进屋就见玄真正坐在蒲团之上,显然刚才正在诵经。他看见来人一愣,视线落在霍玉郎身上,脸上露出一丝不解,玄慧笑道“霍施主在林子里走迷了,所以又折回来了,今晚先歇着,大师兄你经常在林里穿越,明儿正好将他送出去吧”

    闻言,玄真点了点头,打发玄慧回去休息后才将视线重新转到霍玉郎身上,看了他半晌,才道“我道你走了,所以才回这房间睡,既然你又回来,我把这间再给你让出来吧”

    说着,他起身就准备往外走,谁知霍玉郎眉头一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软着身子靠向他,轻声道“别走”

    玄真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他的举动,连忙甩开他后退一步,道“那我将隔壁房间收拾一下,你在那儿休息一晚吧”

    谁知霍玉郎一口回绝,将包袱往地上一扔,眼中饱含笑意的硬往他身上蹭。玄真哪儿见过这阵仗,连连后退,心中对霍玉郎的异常举动充满疑惑,就在霍玉郎将他抵在墙角,欲攀附上来时,他深吸口气,猛的一把将其推开,口气严肃的道“霍施主请自重”

    霍玉郎被他喝的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不甘,随即缓缓将脸上的笑容收敛,道“抱歉,我我今天走了一天的路累坏了,你别往心里去,休息是吧,嗯,我这就休息”

    说完,他一个箭步走到床边,往床上一躺便闭上眼睛。玄真眉头深皱,只觉得莫名其妙,但一想他也许真是累坏了,才会如此异常,便也不作多想,出门去了隔壁房间。待他一走,霍玉郎猛的睁开眼,盯着房门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他抬起手在脸和脖子之间来回抚摸,原先绷直的身体也渐渐柔软,在床上来回磨蹭,屋内的空气逐渐起了变化,烛火随之摇曳,只见他扬起手轻轻一摆,火光咻的一下就灭了,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零七击退蛇妖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佛堂,梵音响起,佛光寺上下所有僧人聚集于此,在主持明空的带领下诵念经文。早课的经文早已熟透于心,玄真张口即来,只是此时心思却早不知飘到何处。片刻之后,端坐于上位的明空缓缓睁开眼,慈祥的目光锁定玄真,其他弟子见状皆停止诵念,一时间整个佛堂内只有玄真的声音,等他察觉到异样,猛地住口,一抬头便撞上主持的视线,这时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竟在早课时走神了

    佛堂内一片静默,玄真垂首等着主持责备,然而明空只是看了他一会儿,什么也没说。早课继续,他却如何也静不下心来。待早课结束,众弟子纷纷离去,明空把他留下。他跪在蒲团上,心里有些忐忑,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不过即使如此,他面上依然平静如水,让人窥不出一丝情绪。

    明空年岁过百,阅人无数,玄真又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这孩子心思单纯,是玄字辈的弟子里悟性最高的,平日稳妥得很。此时明空见他虽然表面平静,但气息却不若往日沉稳,再加上之前的走神,哪里还看不出他有心事。沉默片刻,明空缓缓道“玄真,因何事困扰”

    在明空面前,玄真从未有过隐瞒,只是现在他却有些犹豫了,这一犹豫便是长久的沉默。明空心中有些讶异,却并不勉强他,只道“你佛缘深厚,有些事想必你有自己的见解,我也无需多说,去吧”

    玄真一向将他的话奉为法旨,闻言默默退出了佛堂。走在回廊里,他心中一片茫然,然而这时,一个人影突然闯进视线,令他一怔。

    霍玉郎远远走了过来,宽大的僧袍包裹他修长骨感的身段显得有些空荡荡,玄真看的眼神一恍,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今早的情景。

    玄真每日早晨几乎都在同一时间醒来,只是今早他却意外的提前醒了,至于原因,实在令他不敢回想。那时他还处在迷沌之中,将醒未醒,突然,他感觉到怀中有异,疑惑的睁开眼睛,却看到本该还在隔壁房睡觉的霍玉郎居然衣衫不整的躺在他怀里,更令他惊恐不已的是两人竟然四唇相贴不,确切的说,是霍玉郎在吻他这个认知令他顿时如遭雷击,瞬间清醒过来,在手忙脚乱的推开怀中人后,他脑子里简直乱作一团,连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也没搞清便抓起衣服夺门而出。

    为这事他精神恍惚了一早上,才会导致刚才早课的时候走神失态。此刻乍一见霍玉郎这个罪魁祸首,着实不知该如何反应,直到人走到跟前,才猛然回神。尽管他表面上装的再镇定自若,那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依然没能逃过霍玉郎的双眼。

    “玄真师傅,早上好啊”

    自从和寺里弟子混熟以后,霍玉郎一向对人直呼其名,只是玄真心思已乱,这会儿听见霍玉郎唤他,只顾惊奇这男子声音竟也能柔媚这般,倒是完全没注意这称呼上跟之前有何区别。他眉头皱起,沉着脸礼貌性的打了声招呼,便想侧身离开,谁知他刚走出一步,就被霍玉郎伸手拦住。看着横在眼前的纤细手臂,他心里蓦地一颤,早晨醒来时看到的那一幕在脑中一晃而过,他眉头皱的更紧,后退了一步,道“阿弥陀佛,霍施主请自重,此乃佛门清静之地,切不可切不可”

    霍玉郎嘻嘻一笑,逼近一步。

    “切不可怎样”

    玄真被问的当场哑言,是人都知道切不可怎样吧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不悦,强硬的推开霍玉郎,一言不发的走开了。而在他身后的霍玉郎却缓缓倚向回廊的梁柱,脸上露出一抹痴迷的笑,不断的扭摆身体在柱子上磨蹭,如此风骚的模样若被人看去定然会在寺内引起轩然大波。

    玄真回到房内,心中怒意已散去,只是心情仍然无法平静。他承认从第一眼开始,从救起霍玉郎的那一刻,他对这俊美男人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可若说他动了凡心,那是万万不能的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躁动,他慌忙盘腿坐在蒲团之上,急念静心咒。这一念就是一上午,当他再次踏出房门,已然心如止水,平静无波。

    霍玉郎去而复返,现在却不急着走了,玄真那几个师弟得知后便相携去找他玩乐,只是一番说笑下来,都有些意兴阑珊。霍玉郎倒还是和以前一样和他们亲近,只是言辞间诸多闪烁,也没以前那么健谈了,总之给人感觉怪怪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几人告辞后,玄慧摸着下巴沉思,想起昨晚给霍玉郎开门时那一瞬间的感觉,不知怎么的竟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而此时的霍玉郎正在玄真的房门前徘徊,那脸上的表情犹如即将逮捕猎物的兽类一般,兴奋中夹杂着诡异。

    他轻轻推开门,空无一人的房内弥漫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檀香,他仰头深吸了一口,微笑着走了进去。床铺叠的整整齐齐,他缓缓靠近,眼神愈发炽热。当指尖触到冰凉的竹枕,他兴奋的浑身猛的一颤,随即翻身上床,迫不及待的将玄真盖过的被褥紧紧裹在身上,急切的嗅着上面玄真残留的气味。他越来越激烈的扭摆身体,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迷醉,甚至发出撩人的呻吟声。此时他早已意乱神迷,完全忘记这房间的主人随时可能回来。就在他浑然忘我的汲取室内属于玄真的气息时,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丝异常的波动,只见他身下的床板快速的闪现一缕光芒,紧接着又一闪一闪,当他终于察觉到异样,猛地睁眼一看,整个床板竟都闪烁着耀眼的金光他心下大惊,一个鲤鱼打挺就要蹿下床去,只是当离开床的那一瞬间,金光大盛,在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屏障,猛的将他弹回床上。此时他慌乱不已,早没了进来时那份胸有成竹的气势。就在这时,敞开的房门前出现了一道身影,他定睛一看,顿时惊得面容失色。

    玄真看着被困在床上的霍玉郎,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他缓缓走向床边,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霍玉郎道“还不现出原形”

    闻言,霍玉郎眼神一黯,片刻后,突然哈哈大笑,只是声音再不是霍玉郎那爽朗的清脆男音,而是属于女子的柔媚嗓音。只见金光屏障内突然冒出一阵青烟,紧接着,出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只见原本哈哈大笑的霍玉郎仿佛瞬间失去神智一般软倒在床铺上,而青烟渐渐显出形态,随着形态的清晰青烟也渐渐稀薄,当青烟彻底消失,那形态也露出了真面目,竟是一条花斑巨蟒

    数日前的情景在脑中闪过,玄真看着床上扭摆的巨蟒缓缓道“原来你已修炼成精,为何不在山中继续修炼,却跑出来为祸人间”

    巨蟒的视线始终缠在他身上,其中饱含的痴迷令他微微皱眉,巨蟒察觉到他表情的细微变化,蛇身一僵,幽幽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玄真轻叹了一声,他早该想到,深山老林中不乏修炼成精的妖物,而佛光寺是千年古刹,精怪抵不住这寺中浩然正气,难以接近,但是若附身凡人,便能隐去妖气,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来。看来还是他考虑不周,让霍玉郎只身一人离去,想必就是在穿越丛林的时候被这蛇妖附身了。起初他也并未想到此处,只是霍玉郎为人虽然有时轻浮了些,但毕竟是个爽朗男子,而自从昨夜归来后,却总无意间做出一些妖娆姿态,实在跟之前的秉性格格不入,再加上今早那一番放荡作为,更让他觉得古怪至极。早上念完静心咒,他平静下来后便觉出蹊跷,仔细一思索,心里就有了底。察觉到霍玉郎在他屋外流连,他心中一动,于是临出门前在房里施了禁身咒。刚才躲在暗处瞧见霍玉郎果然进了他屋子,待人滚到床上后,他才催动咒术,一举将人擒住。

    巨蟒没有得到回应,眼中闪过一丝哀怨。它是在山林中修炼的花斑蟒蛇,一年前,在它终于能够幻化成人的那天,它看见了一个进林子采药的和尚,那是它化成人形后见到的第一个人。那人长得十分俊秀,它不知不觉就看的入迷,直到那人采完药离开才回过神。之后,它又见过那人几次,有时是采药有时是路过,就在这不知不觉间,它就把心沦陷了。它每天都期待着能见到那人,甚至想跟他日夜相伴,只是,它是妖,它进不去那人所住的寺庙,连靠近都不能,它只能躲在暗处,在那人出现时远远的看一眼。然而就在它绝望的以为只能这样默默的看着他时,他却突然出现在它面前,他一袭青白袈裟,执棍挡住它欲吞下野兔的嘴,对它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放过它,你且离去吧”。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一刻它有多么惊喜,比它幻化成人的那天还要高兴。但它知道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即使它非常想直接化成人形跟他表露爱意,却担心吓到他而没有那么做。之后它看见他救走了一个昏迷的俊美男人,那男人真是好看,连它都忍不住赞叹,再之后,在它苦思冥想了很多天之后,那个被他救走的男人却突然只身一人出现在了林子里,它知道它的机会来了于是它附身在这个好看的男人身上光明正大的走进了这座一直以来令它望而却步寺庙。它打定主意要使尽浑身解数一步步引诱那人,将他彻底占为己有,只是,它才刚开始展开行动,事情竟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它的心意还没有得到回应它不甘心

    玄真见巨蟒的眼神瞬间万变,担心它会伤害还在昏迷中的霍玉郎,便谨慎的观察着它的一举一动。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串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玄真回头一看,就见明浩带领着一众弟子气势汹汹的来到了门前。

    “啊”

    玄光一眼瞧见床上的巨蟒,骇的惊呼一声,其他人倒没这般失态,只是脸上的表情都很凝重。明浩走到玄真身边,道“我察觉到寺内有妖气,带人一寻竟寻到这里来了”

    他看到和蛇妖一起被咒术困住的霍玉郎,哪里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玄慧看到这情景,也明白过来,不禁自责,不过此时救人才是正经的,安定心神,他跟着众师兄弟来到床前,双手合十,在明浩的带领下,开始诵念净身咒。靡靡佛音顿时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巨蟒猛的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惧怕,随即扭动蛇身以头疯狂的撞击空气中的金光屏障。众人一惊,暗道不好,这蛇精被刺激的发狂,这样横冲直撞,难免误伤到霍玉郎,眼见它粗壮的尾巴即将扫到霍玉郎,玄真突然大喝一声“撤”,只见金光屏障瞬间消失,紧接着他一掌袭向蛇腹,并眼疾手快的将霍玉郎拖入怀中,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只眨眼的功夫,然而即使这样,巨蟒还是逮着了空挡,剧烈的扭动蛇身腾空而起,嗖的一声便从众人头顶蹿出门外,转眼便消失无踪。

    众人眼见再追已是为时已晚,只得作罢。玄真将霍玉郎重新放回床上,查看了一番,发现只是昏迷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零八出寺相送

    霍玉郎昏迷了两天,醒来时还有些魂不附体,愣是半晌没搞清自己身在何处,直到看见在墙角打坐的玄真,才想起这是在哪儿。正纳闷自己怎么又回来了,就听外面传来一阵骚动,轰的一下门被撞开了,几个小和尚伸头张脑的往这边走来,在他们争先恐后的慰问下,霍玉郎一头雾水,求救的看向一边气定神闲的玄真。

    “你们安静点,不要打扰霍施主休息”

    玄真一出声,屋子里立马安静下来,不过最小的玄光还是不甘心的嘟囔了一句。

    “他都睡两天了”

    结果被玄真严厉的眼神一扫,下面的话全咽进了肚子里。几人跟霍玉郎又说了几句,并示意晚点再来看他,才磨磨唧唧的离开。等人一走,霍玉郎立马逮着玄真问个清楚,听完了事情始末,他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半晌没吱声。

    玄真见他小脸惨白,显然是吓坏了,心里有些不忍,便走到床边坐下,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事情都过去了,那蛇妖想必也不敢再来,你且放宽了心在寺里再住几天,想走的时候,我便送你离开,保证护你周全”

    霍玉郎沉默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十分忐忑,一想到曾被蛇妖附体就觉得毛骨悚然。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主持听闻霍玉郎醒来,隔天便召集全寺僧人到佛堂,将霍玉郎围在中间为他诵经祈福,安抚元神。这一番折腾,霍玉郎又在佛光寺住了几日,人也渐渐恢复了精神。他是跳脱惯了的,眼看没再发生什么事便放下心来,就又变得生龙活虎。寺里人待他还和以前一样亲切热络,只是,有一件事却让他非常在意,他发现自这次醒来后,玄真待他的态度较之前有些微妙的转变,倒不是说不好,正相反玄真现在待他太好太客气了,客气的反而让他感觉疏远。好几次他都差点忍不住想问一声为什么,可话到嘴边了,一看玄真那个谨慎客气的德行,顿时就觉得十分挫败,索性什么也懒得说了。

    他这边心里郁闷纠结,却不知玄真这阵子也伤透了脑筋。他醒来后对于被蛇妖附身那两天发生的事情全无印象,可玄真却记得清清楚楚,尤其那个早晨醒来时发生的事,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现在玄真一看到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两人四唇想贴的画面,那触感仿佛还留在唇上,鲜明的令人心悸。纵使明白那只是蛇妖的诱惑,可身体却确确实实是霍玉郎的

    玄真时刻谨记自己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可是一遍又一遍沉思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定力不够,对霍玉郎产生的所有感觉,实已超越了萍水相逢。主持曾对他说过,佛门本无禁忌,重在修心,可若是心乱了,是否处处皆是禁忌他不知道,也没有勇气去求解,唯一能做的,就是为自己的心建起一道围墙,果断的将一切杂念阻隔在外。

    霍玉郎不知自己已经成为别人心中的罪恶之源,耿耿于怀了数天之后终于忍不下去了,在一个偏院里将玄真堵在回廊上。两人四目相对,玄真率先移开了视线,语气平静的跟他打了声招呼就要从他身边绕过去,只是他打定主意要问个究竟,哪能那么轻易就让人离开。

    “你最近怎么了”

    左右是走不过去,玄真暗叹了口气,缓缓道“一切安妥,有劳霍施主费心”

    闻言,霍玉郎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语气也变得不耐烦“少来,你说你是不是最近有心事还是”

    顿了下,他脸上显出一丝忐忑和疑惑,试探的问道“还是说我被蛇妖附身的时候做了什么事惹到你了所以你才疏远我”

    玄真心里一震,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异样,但马上就被掩饰的无迹可寻,依然平静的跟霍玉郎道“没有的事,贫僧乃出家之人,待人待物一视同仁,霍施主不必耿耿于怀”

    这话说的霍玉郎心头火蹭蹭往上蹿,玄真从头到尾都气定神闲,一派平和,且这话中之意让人找不到半分不妥,可他就是听的不舒坦奈何他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只能憋一肚子闷气。可他不知道,玄真这会儿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不由自主的揣测他心思,猜想他是不是记起些什么有的没的,一思及此,更觉得无法面对他,只想赶紧离去。不过玄真倒真是想太多,霍玉郎只是随口一问,完全没想到那方面去,只以为是被蛇妖附体的时候做了什么将人惹恼了,他还琢磨着,若真是那样,顶多忍一忍让人出出气就是了。只是他忘记了一件事,若玄真生他的气,那就是对他不理不睬了。

    两人心思百转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霍玉郎问不出话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交流,可是又不甘心就这样放他离开,一时间傻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玄真见他仍然挡在身前,也不好真的甩手离去,只能这样僵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霍玉郎终于受不了这令人烦躁的气氛,率先让开了道儿,玄真快速看了他一眼后,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就在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霍玉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句“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玄真脚下一顿,缓缓道“当然”

    闻言,霍玉郎咧嘴一笑,扬声道“那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这次不管我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那都不是我本意,以前有什么不对的我跟你道歉,你也别跟我计较了,我霍玉郎没什么本事,但绝对讲义气,不会亏待朋友,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尽管说,就是烦了闷了聊个天什么的我也奉陪”

    他说的豪气万丈,也真心实意,玄真眼睛直直看向前方,抬起脚沉默的走了,只是身后霍玉郎那爽朗的笑声却久久不散。

    玄真以为这事不再提,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可到第二天,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霍玉郎的确不再纠结此事,可却一逮着机会就缠上来问东问西,简直想把他祖宗八代都问个仔细,一旦他沉默或摆出拒人千里的姿态,那人便会搬出在回廊里说的那段,总之就认定了两人是朋友,应该无话不谈,最后实在没法儿了,只能尽量躲着。霍玉郎将他的所有反应看在眼里,觉得十分有趣,也算是看明白他是个什么人了,虽然性格沉稳,平日里一派老成严肃的样儿,但终究是从小长在寺庙里,没接触过外面的花花世界,心思实在单纯的很,让人忍不住就想逗弄逗弄,当然,霍玉郎也的确这么做了,只是没敢太过分,不然玄真可真生气了。慢慢地,玄真也总算意会过来了,可对着霍玉郎又实在生不起来气,只能自个儿憋在心里郁闷。

    日子过的飞快,一晃眼又过了半月,霍玉郎虽然每天逗玄真逗的有点儿乐不思蜀,可心里终究还是惦记着爹娘和生死未卜的小四,找了个时间就跟玄真说了想要离开的想法。玄真闻言只是一愣,压下心中莫名的浮躁,便立刻表明自己会将他护送到山脚的小镇。

    离开前一晚,两人都莫名其妙的失眠了。霍玉郎在床上翻来覆去,乱七八糟的情绪在心里头翻腾,他也搞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就觉得惆怅,觉得烦躁,要说离开了舍不得吧也的确有点儿,可也不至于这样啊,思来想去也没得出个结果,只能继续翻来覆去。而玄真在隔壁房间打坐诵念了一整夜,只是这最后成效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天天一亮两人就不约而同的出了房间,在门口相遇,看到彼此眼下的青黑,心里蓦地涌出一阵难言的情绪。察觉到气氛变得稍微有些古怪,玄真率先撇开视线跟对面的霍玉郎打招呼。霍玉郎在他略显沙哑的嗓音中堪堪回神,下意识的关心道“嗓子怎么了不舒服么”

    玄真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随即道“没什么,可能可能昨晚着凉了”

    说完,他心虚的侧了侧身避开霍玉郎的视线,明知出家人不该说谎,可嘴一张开就下意识的避开了失眠的事。霍玉郎也没多想,强打起精神去跟玄真的师弟们道别,玄字辈的都住在这院里,一圈转下来也没多大工夫。去饭堂吃了早饭之后,他便拎着一包袱干粮跟玄真一起去向明空和明浩道别。这一回有玄真跟着,大家伙儿也都放心,离别时的气氛还算不错,没有多少惆怅。

    再次走进这片树林,霍玉郎感觉挺不自在,虽然事情已经过了半个多月,而且那蛇妖也再没出现过,但他心里总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玄真看他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身边,一脸戒备,不由感到好笑,不过转念一想也就觉得能够理解,毕竟这事对他来说太过离奇了。

    霍玉郎比一般汉子都娇气的多,玄真迁就着他走一阵歇一阵,两人到傍晚时分才终于走出林子。看到呈现在眼前的繁华小镇,霍玉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经历一番轮回,再世为人。

    离别在即,两人站在小镇入口四目相对,谁也说不出那句再见,因为此次别过,真不知何时能够再见。身边不时有人路过,忍不住对他们投以好奇的眼光,最后还是霍玉郎憋不住了,啧了一声,道“这感觉真奇怪,别傻站这儿了,你回去吧,再晚天就要黑了”

    玄真木讷的点了下头,却迟迟不肯离去,见状,霍玉郎心中一动,低声问道“你你是不是特舍不得我走啊”

    玄真一愣,意识过来他问了什么,顿时觉得一阵心慌意乱,尽管极力掩饰,可表情仍然有些不自然。不过幸好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霍玉郎也看不真切他的脸,只是过了一会儿听不到他回应,心里一阵尴尬,却也不想承认自个儿自作多情,不禁羞恼起来,嗔道“什么啊,好歹朋友一场,说句舍不得又怎么样,假正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假正经”可是戳到玄真心窝子里去了,让他顿时脸色一白,僵硬的道“霍霍施主休要胡言乱语,贫僧就送到这儿,就此别过”

    说完,他转过身就急忙忙往回走,霍玉郎再想叫他已是来不及。望着越来越远的背影,霍玉郎真想逮自己抽一嘴巴,这嘴真欠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再来一发

    零九冤家路窄

    直到玄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霍玉郎才不情不愿的叹了口气,再转过身时,已是华灯初上,他怀着一丝落寞和回归尘世的雀跃走进小镇。

    当初他掉下悬崖时身上穿的衣服早就脏破不堪,这段日子以来他都是穿玄真给他的旧僧袍,现在也不例外,虽然朴实无华的僧袍无损他的俊美,但他这般打扮走在街上还是引来不少路人侧目,纷纷向他投来即惊艳又好奇的目光。这对他来说无关痛痒,所以他悠闲自在的走在青石板路上,越往镇子深处走越觉得热闹,最后他在一栋富丽堂皇的小楼前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匾额上题的青山客栈四字,他猜想这以小镇名字命名的客栈估计算这地方上顶不错的了。霍玉郎他爹是岩丹城里排的上号的有钱人,他从小到大就没为钱财的事儿犯过愁,向来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和那群狐朋狗友出去吃酒玩乐时经常请客不说,就是对窑子里的姐儿们也从不吝啬。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儿,他忧郁的叹了口气,想到包袱里佛光寺僧众们给他塞的那点碎银,别说慷慨挥霍,现在就连进这客栈吃一顿饱的都成了奢侈。不过他也算是个豁达的,心想好歹在深山老林里憋了这么久,现在终于回到这有酒有肉的花花世界,今晚怎么都得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最多不点太贵的东西就是。这么想着,他已经抬脚进了客栈。

    店小二见有客人进门,连忙堆着谄媚的笑脸迎上来,不过在看清霍玉郎的长相和穿着打扮后,脸上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复杂,然毕竟是阅人无数的店小二,看人识眼色的功夫早练的炉火纯青,立即就恢复笑脸将人引到二楼靠窗的一个空桌前。霍玉郎坐下来将包袱往桌上一甩,店小二就殷勤的问他要吃点什么,他随口说几个以前常吃的菜肴,但一张嘴就后悔了,以他现在的财力根本吃不起那些连忙喊住欲奔去备菜的店小二,在小二疑惑的目光中他尴尬的换了几个普通菜色。等小二离开了,他摇摇头讪讪苦笑,落到现在这种境地,谁想得到呢。在等待的时间里,他抬头打量这间客栈,和进来前预想的差不多,富贵俗气。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他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往窗外看,从二楼看下去,街上人头攒动,这阵子看惯了寺里和尚的光头,乍一看到这么多带头发的脑袋还真有点说不出的别扭。

    不知不觉,他又想起了玄真,以及最后玄真离开时那明明慌乱却硬要假装镇静的模样,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嗤笑。突然,他翘到一半的嘴角猛的僵住,瞳孔一阵急缩,视线死死盯住街上一处。客栈斜对面是一家门庭若市的青楼,楼阁上的红纱绿帐随风在空气中风骚的飘摆,诱惑男人跨越禁忌的围栏。只是霍玉郎对这些都视若无睹,眼中只有那门前左拥右抱的猥琐男人,那张脸,化成灰他也认得

    嚯的一下站起来,身后的椅子被带倒发出巨响,令二楼的客人不约而同的看过来,只见他脸色煞白的朝楼下狂奔去,在楼梯口撞翻了送菜上来的店小二,可他脚步丝毫不减,反而更加急乱,完全没听到身后小二的叫喊,他跑出客栈后就向着斜对面的青楼奔去。越跑越近,他表情也越来越凶狠,眼中充满了恨意终于来到目标的身后,他大吼一声,咬牙切齿的用尽全力撞上去。正在寻欢作乐的猥琐男人冷不丁被猛力撞击,连惊呼都来不及就狠狠摔了出去。霍玉郎稳住踉跄脚步飞快的走到被自己撞飞的男人面前,根本不给他爬起来的机会就抬脚狠狠跺去,用力之猛险些让他自己也摔倒。男人在地上发出惨叫,刚才被他搂在怀里的两个窑姐儿也被这一突变吓得发出尖叫,立刻引来围观。没一会儿,一阵吆喝声从人群中传来,接着就见几个长相凶恶的汉子挤开人群走了过来,待看清眼前情景,当场就毛了,其中一个操着一嘴粗鄙脏话上去一脚踹开还在疯狂跺人的霍玉郎。霍玉郎以比刚才被他撞飞的男人还猛的架势飞了出去,狠狠摔在青石板地面上。那个被突然殴打的猥琐男人被赶来的同伴扶起来,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嘴里连连咒骂。霍玉郎咬着牙想从地上爬起来,只是才撑起一只胳膊就立刻被人一脚踹翻。然而此时他已被恨意左右,仅存的一点理智不断提醒他,这些人这群畜生,就是害了小四的人

    在惨烈暴行来临之前,他凭着心中那股恨意硬是从地上爬了起来,抬起头,目光如利刃般狠狠射向正向他靠近的几人。而原本准备对这莫名其妙来挑衅的家伙还以十倍颜色的几人待看清霍玉郎长相后皆是一愣,而那个被打的男人最先反应过来,惊呼一声,指着霍玉郎怪叫道“是他”

    其余几人也被这一声怪叫唤回神来,无不惊恐的看着霍玉郎,甚至有人指着他连叫有鬼。当日他们亲眼看着霍玉郎跳下悬崖,原本只是想劫财的几人心中都有些耿耿于怀,以至于最近都很少犯案,而现在这人却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且毛骨悚然。不过这几人平日作恶多端,对鬼神也不见得十分敬畏,很快便发现了蹊跷,待证实霍玉郎是人非鬼后,眼神立刻变得凶恶起来。

    一时的恨意使霍玉郎做出了冲动之举,在几个仇人逐渐变化的表情中,他的理智也渐渐回笼,想起当日在悬崖上的遭遇,愤恨之余难免心有余悸,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而那几人却更快的向他逼近。四周的人都被几人恐吓走,只敢远远围观,原本热闹的青楼门口现在只剩他们这几个人。

    霍玉郎有点后悔,但是看到这些人时心中的恨意根本抑制不住,眼下看到他们逼近,除了在心中诅咒之外只能祈祷出现奇迹。他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刚才也只是趁其不备才将那人撞倒,现在别说他们几个一起,就是其中任何一个也绝对能够轻易将他摆平。一边戒备的往后退一边飞快寻找脱身的机会,可以眼下这种情形,根本是不可能

    久违的绝望又从心底蹿出来,他咬牙忍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脑中走马灯似的闪过他爹娘的脸,小四的脸,柯良的脸,以及佛光寺众人的脸,最后是玄真的脸。他不禁想,若他被这几人打死,在他这短短二十年的人生里,或许只有在佛光寺的这段日子才是最真实,最快乐的。一阵拳风迎面袭来,他绝望的闭上眼等待随后而来的疼痛,然而就在拳头即将沾到他脸颊的那一瞬间,突然停了下来,同时伴随着一道声音“慢着”

    对霍玉郎挥拳的人明显错愕了一下,看向阻止他的人,不耐烦的问“怎么了”

    霍玉郎没有睁开眼睛,他认得那个声音,那个让他恶心到反胃的畜生,就是刚才被他撞倒狠跺的男人,就是当日在山道上轻薄他的男人

    才挨过打的男人打落同伴搁在霍玉郎面前的拳头,嘴里发出桀桀的怪笑声,看着霍玉郎的眼神也充满了恶毒和毫不掩饰的淫秽,压着嗓子缓缓道“这么俊的一张脸,打坏了多可惜啊”

    而与此同时,他却猛的一拳揍向霍玉郎的腹部,狠劲十足。

    “唔”

    霍玉郎只觉腹部一阵剧痛,五脏六腑仿佛都绞在一起,在男人收回手后,缓缓倒下。这时,他终于睁开了眼睛,躺在地上用尽仅存的力气瞪向男人,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男人早被千刀万剐了面对他吃人般的视线,丝毫不感到威胁,男人冷酷的勾起嘴角,一脚狠狠踩在他腰上,道“敢打我,老子就好好跟你玩玩儿,上次算你命大,今儿老子要玩不死你就他娘的给你舔屁股”

    说完,弯腰一把抓住霍玉郎的头发把他直接拎了起来。霍玉郎早已脱力,只能任由男人将他半拖半拽的带走。头皮传来的疼痛令他咬破了唇,滚烫的血沿着嘴角一路划过下巴滑过脖颈,最后滑进衣领里,将素净的僧袍染红。

    目睹这一切的人皆心生不忍,但见那几人凶神恶煞一般,谁也不愿走出来见义勇为,只能在心里为他惋惜。极度的难堪和憎恨让霍玉郎双眼充血,脸色如死灰般骇人,此时,他只盼死后化为厉鬼,然后将这几人生吃活剥,让他们不得好死

    不知道自己被这么拖了多久,终于停下时,他被男人狠狠的甩到地上,闷哼一声,他狼狈的仰面瘫着。早已入夜,月亮高高的挂在空中,仿佛嘲笑他的苟延残喘一般愈发皎洁。原以为万念俱灰的他突然感到无比的愤怒,一股力量油然而生,让他腾地一下从地上蹿起来,往身边最近的人身上撞去。那人被他这突然一击撞倒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刻暴怒的将他踹开,随即便是一阵拳打脚踢。这些人粗糙鲁莽,拳脚落在他身上如铁锤般沉重,极度的疼痛令他终于崩溃的痛哭出来,扯开嗓子嚎叫,不停的诅咒谩骂,仿佛这样做便可以减轻身上的痛楚。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凄厉,落在身上的拳脚渐渐少了,最后暴行停止时,他仍然是仰面躺着,视野里只有天空的满月。他还有意识,知道这里是一块空地,耳边还能听到沙沙的声响,也许附近还有个树林。但是,这一切都无所谓了,不管这些人要对他做什么,了不起就是烂命一条。他始终都没有低头向这些畜生开口求饶,他是霍玉郎,哪怕是死他也是个骄傲的男子汉他抽搐的不断呜咽,他的恨,他的委屈,他的不甘,全化作眼泪流出来,顺着眼角流进头发里,蜇的受伤的头皮一阵一阵的疼。

    脑子越来越混沌,眼皮越来越重,他看着头顶越来越模糊的月亮,心想这就要死了吧,想不到,还是死在了这群人手里,想不到,居然是这样死去

    忽然,空气中传来惊呼声,紧接着又传来几声气急败坏的咒骂,其中还夹杂着不知道是谁发出的惨叫。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很累,累的快要连呼吸的力气都没了,而这时,一股力量将他拉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就跌入了一个充满熟悉气味的怀抱。那是他喜欢的,令人心安的禅香。意识到这一点,他身子猛的一颤,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从内心最深处缓缓蔓延,他很想紧紧抱住这个怀抱的主人,一直抱着,然而就在他想要抬起手臂的那刻,一阵强烈的眩晕毫无预警的袭来,令他瞬间失去意识陷入黑暗。

    玄真脸上的表情十分冰冷,感觉到怀中人陷入昏迷,他无法抑制心头的阵阵钝痛。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在附近听到霍玉郎那凄厉的哭嚎时,原本只是略显浮躁的心蓦地一紧,那是前所未有的感觉,陌生的令他感到可怕,然而在看到霍玉郎遍体鳞伤的躺在地上时,他只怕自己再来晚一步。若不是因为不放心而中途折返,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刚才被他逐个招呼的几人缓过来,感觉到他无言的愤怒,却丝毫没有收敛,怒气冲冲的围攻过去。玄真拳脚功夫再好,但双拳难敌四掌,刚才他和霍玉郎先前一样是出其不意,才会暂时占上风,但是很快就被攻的节节败退。他护着霍玉郎,瞅准了周围环境不断寻找退路,只是渐渐的,他也很难再维持镇定,开始慌不择路,眼见那几人越来越逼近,他只顾咬紧牙带着霍玉郎逃跑,根本没看清前方的路况,就在他寻找下一个落脚点准备再次施展轻功时才惊然的发现两人已置身半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只觉身子一重,直直的往下坠落

    一零被困谷中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凌厉的冷风在耳边呼啸,此时此刻玄真也没了往日镇定,失去平衡的身体只能紧紧抱着霍玉郎等待即来的命运。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他几乎要以为这一切没有尽头。突然,一道诡异的气流从下方袭来,很快将两人包围,这一突变令玄真一震,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渐渐摆脱失衡状态,他甚至能轻松的立着,仿佛站在平地上一般。

    月光下的景物飞快在眼前闪过,他谨慎的屏住呼吸,集中精神在周围探寻,没多久便感应到一丝除他和霍玉郎以外的气息,他一怔,为那份隐约的熟悉感而困惑不已。不过眼下也容不得他多做思考,尽管稳住身形,但他们依然在往下坠,之后迎接他们的很可能是粉身碎骨,这个认知让他慌乱了一阵,倍感无奈。倒不是怕死,而是觉得遗憾,漫漫人生路,不想竟只走了二十载就到了尽头。他抱着霍玉郎的手臂下意识收紧了一些,与其说为自己,倒不如说是为霍玉郎感到可惜。这个俊美绝伦的男子,虽然有点痞有点不像话,可他大好年华,本就是肆意妄为的时候,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着实令人不忍。

    就在他胡思乱想,即将绝望的时候,下坠的速度突然明显变得缓慢,下一刻,他的双脚已经接触到一片硬实,等他反应过来,围绕在他们周身的诡异气流已悄然消失。压下心中复杂的思绪,他试探的用脚往下踩了几下,又走了几步,这才终于确信已经站在了地面上。头顶的月亮被云遮住了一半,他借着微弱的亮光往四周看了看,满眼都是长的埋没小腿的花草,被风一吹如海浪般一起一伏,他甚至能闻到沁人的芳香。现在是夜里,他看不清这地方的全貌,但光看眼前这光景便能想象到这处的美妙。在深山老林活了二十年,他还从不知道附近有这样一处地方,当下觉得十分奇妙,不过自己这些年基本都在佛光寺内,就算出寺也不过是在林子周围的一带地方活动,最远也就是穿过林子到山脚的青山镇上,这样一想便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

    抱着霍玉郎在附近饶了一圈,没找到能够栖身的地方,见人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夜又已深,他索性就在这花海中席地而坐,将霍玉郎放平躺在地上,又脱下身上的僧袍给霍玉郎御寒。看了眼身后高不见顶的岩壁,他心中的疑惑又冒了出来,之前要不是有人暗中相助,他和霍玉郎此时想必已经去见了阎王,一想到那股略显熟悉的气息,他不禁皱了皱眉,这会儿再集中精力却怎么也感应不到了,想来是离开了。无奈的轻叹一声,他低头看向躺在他腿边的霍玉郎,刚才着地之后他就立刻检查了霍玉郎的伤势,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内息很紊乱,多半是受惊过度导致的,思及此,他看着霍玉郎的眼中不免多了几分怜悯,这么粉雕玉椓的一个人,生来就该是娇生惯养的,可现在却接二连三的遭受苦难,莫非真是红颜多劫

    霍玉郎精致的容颜沐浴在清冷的月色中,乍一看仿若人间仙子,美的惊心动魄,当触及到他颊边柔软细腻的肌肤,玄真才猛然惊醒,他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不自觉抚摸霍玉郎脸庞的手,心中一片混乱。

    凉风徐徐,耳畔不断传来花海起伏的沙沙声,玄真紧闭双眼,一声急似一声的诵念,想要借此将心魔扼杀。

    当他再睁开眼,强烈的日光令他本能的将眼睛眯起,半晌才适应。昨夜的记忆回笼,他下意识寻找霍玉郎的身影,然而之前霍玉郎躺着的地方却只剩下一件单薄的僧袍,他一愣,正要起身去找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唉哟”,他立马认出这正是霍玉郎的声音,连忙站起身往声音传来的地方奔过去。

    在岩壁的另一面看到仰面躺着的霍玉郎,见他浑身狼狈,精神却是不错的样子,玄真暗自松了口气,边扶他边问“怎么了”

    问话间,他发现霍玉郎细嫩的手指被刮伤多处,心中蓦地一阵烦躁,下意识就想将那双手握在手心里护着,可不等他有所动作,霍玉郎已经挣脱他的手,指着头顶道“你看我找到离开的路了”

    玄真一愣,抬头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这面岩壁是倾斜的,表面凹凸,可让人攀着岩块往上爬。白天里再往上看,便隐约能看到顶端,更让他确定昨晚实属他们福大命大得了贵人相助,否则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可能还有命活。再转头时,正好对上霍玉郎的笑脸,他心头一跳,猛的想起刚才的那股冲动,不禁庆幸被及时转移了注意,才避免陷入难堪的境地。

    霍玉郎可不知他心里这些七九的,一心只为找到出路而兴奋不已,就连身上的伤也不觉得怎么疼了。之前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花草堆里,而玄真坐在他旁边,看样子是睡着了。昏迷前的记忆让他痛苦了一阵,但很快他就发现他们正身处一个长满野花的山谷之中,这让他不得不收拾起心情,眼下他们还活着,那就得想办法走出去。

    两人在岩壁前站了一会儿,刚才雀跃的心情渐渐冷却。他刚才只道能顺着岩壁爬上去,可这会儿再看才意识到这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且不论这岩壁陡峭高耸,就两人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即使攀爬也很难能坚持爬到顶上,玄真或许还可以,可他就实在难说了,刚才试着往上爬结果只爬了一小段便撑不住摔下来了,若他们就这样往上爬自己难免会拖累玄真。这样思来想去,他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玄真自然看出他的心思,不动声色的打量起周围环境,不知名的野花在阳光下摇曳生姿,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道“你瞧这里花草茂盛,附近肯定有活水,我们找到源头,顺着它走一定能走出去”

    闻言,霍玉郎沮丧的心情顿时好转,看着玄真的目光充满敬佩。他看着玄真被阳光镶了层金光的侧脸,心里一阵莫名的骚动,这感觉,有点像他昏迷前的那刹那,但又有点不一样。这时,玄真突然转过脸,正好撞上他来不及收回的视线,两人心中皆是蓦地一怔。霍玉郎首先别开脸,清了下嗓子,有些底气不足的道“那个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次”

    玄真想说这没什么,可又怕一张嘴就泄露了自己紧张的情绪,便只随意的点了下头,连忙往前走,想要抛开心中莫名的鼓噪,集中精神来找水源。霍玉郎看着他急切的身影,心底忽然涌出一股失落,却又说不清是因为什么,拍拍脑门,他只当被人揍傻了,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犯痴呢。

    玄真捡回僧袍穿上,两人一前一后在花丛里走着,只是霍玉郎到底是个身娇肉贵的,再加上昨晚上才被那么一顿折腾,没多久就撑不住了,一屁股赖到地上,直嚷嚷累死算了。无奈,玄真只好陪他歇着,可是看日头渐渐越升越高,眼见就正午了,心知不好再耽搁,思衬了会儿,便背对着他蹲着,道“上来,我背你”

    霍玉郎一愣,看着他比自己结实宽阔的肩背,脸竟然莫名其妙的烧起来。玄真蹲了片刻不见后面有动静,疑惑的转过头,就看见他捂着脸一副火烧火燎的样儿,心里一紧,以为他有什么不适,连忙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被他这一问,霍玉郎只觉得脸上烧得更厉害些,咬着嘴唇在心里哀嚎,大骂自己是个没出息的,竟然瞧着个和尚瞧的脸红心跳,真是丢脸丢到祖宗坟里去了。玄真哪知他这些心理活动啊,只见他支支吾吾的埋着个头,恨不得将脑袋塞进裤裆里,心里更加担心,急切的问长问短。霍玉郎都快被他问哭了,头一次觉得玄真这么罗嗦,嫌弃的不得了,最后实在没辙了,突然急中生智道“你你别管我我就我就憋着尿呢”

    说完,他一把推开玄真,只觉这老脸是彻底没了。玄真冷不丁被他一推跌坐到地上,又听他这话,脸上顿时一僵,也渐渐泛起不自在的晕红。霍玉郎见他只顾愣看着自己,更加羞愧难当,忍不住咬住下嘴唇,玄真回过神来见状,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当自己面解手,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支吾道“我,我转过身,你你请自便”

    待他转过身,霍玉郎无声的抽了自己一嘴巴子,不过总算是糊弄过去了,至于丢脸什么的他也无所谓了,全当他不要脸吧只是他现在也不急,可话说出来了,至少得做做样子,想着他转身往另一边走去,他算计好了,走得远些,他只要装个样子,玄真哪能知道他尿没尿。他这边乱七八糟的一顿想,玄真可比他单纯多了,就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唐突了,但出家人向来看得开,随着霍玉郎的离去,刚才那尴尬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

    霍玉郎来到一处深丛,这边花草长的特别旺,直没了他的腰。他转头看了看和他有些距离的玄真,见玄真依然背对他,这才偷偷松了口气。原地站了一会儿,他琢磨着差不多是该尿完的时候了,便准备走回去,只是刚抬起脚,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同时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可等他转头看时,除了满眼的花草,便什么也没有了,他忍不住“啧”了一声,只觉得莫名其妙。然而当他再次踏出脚时,那感觉又传来,他心里突然一个激灵,一个画面瞬间在脑中闪过,他心下大惊,毫不犹豫的拔腿向玄真跑去,与此同时,一个黑影突然从他身后的花丛中蹿出,迅猛的向他袭去。感觉到那熟悉又陌生的恐惧逼近,他本能的张嘴呼喊玄真,只是刚喊出个“玄”字便觉得身子一紧,再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吊在了半空之中。

    “啊”

    作者有话要说啊,真是狗血呀,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哈哈,反正等写完之后就发现已经被写成这样了 ╮╭我啥也不说了,各位凑合着看吧

    一一突发变故

    玄真等了一会儿,估算时间觉得霍玉郎该解决完了,刚在心里琢磨等人回来后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冒失,突然就听见一声惊叫,紧接着感觉到一股浓烈的妖气。玄真心下大惊,连忙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霍玉郎,而他此时正被一只花斑巨蟒缠住,整个人被吊在半空

    “糟糕”

    联想到昨夜那略感熟悉的气息,玄真为自己的疏忽自责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困惑,现在他毫不怀疑昨晚救了他们的正是这蛇妖,可他不明白,它为何要救他们,现在又为何发难。不过眼下情况也不容他多想,脚下生风急掠到蛇妖身前,他看着被吊在半空面无血色的霍玉郎,心头一紧,沉着脸对上不断扭摆躯体的蛇妖,道“放开他”

    蛇妖闻言发出一声哼笑,吐着信子猛的低下蛇头就要舔上玄真的脸,玄真一个急闪身避开,紧接着纵身一跃就站在了蛇妖的头顶。蛇妖本能的想甩头,可一想到站在自己头顶的是谁就定定的不再动弹,只是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小幅度扭摆,而被它尾部缠住的霍玉郎也跟着在空中晃来晃去。玄真见他已吓的神情恍惚,嘴里只不断的发出颤抖的虚弱喊声,心里有些发急,只想快些将他解救出来。只是上次在寺里他早做了准备,后来又有明浩师叔和众师弟们协助才能暂时压制住这蛇妖,眼下只有他一人,纵使这妖孽道行一般,要对付起来也不是易事。脑中飞快思索着,他又担心蛇妖突然发难,便开口试图先将它稳住。

    “这人与你有何仇怨,为何你两次三番对他施难你修炼至今实属不易,昨夜你能够出手相救,想来也是个心存善念的好妖,不要再纠缠下去,将他放了,你且离去吧”

    他本打算先晓之以理,让这蛇妖自觉退去,可哪知蛇妖闻言,庞大的身躯蓦地一震,紧接着蛇身剧烈扭动了几下,玄真险些被它甩出去,刚稳住身形,却见原本已经濒临崩溃的霍玉郎挥舞双手在空中狂抓一阵,嘴里发出几声惊恐的尖叫后突然闭上眼睛,浑身瘫软。玄真暗叫不好,霍玉郎一介凡夫,昨夜才经历过那一番劫难,此时哪里还能承受的住

    而他脚下的蛇头这个时候又动了动,接着他听见一个娇媚的声音道“你总是这样,上次救那只兔子时你是这样说,现在为了这个人,你又让我离去,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玄真见它不再说下去,心里隐隐有些无奈,他多少猜出一些,只是人妖殊途,况且他又是佛门中人,无论如何也不能乱了天地伦常。蛇妖顿了一会儿,仿佛下了莫大决心般突然低吟一声,道“我跟他无怨无仇,我不会伤害他的,只是,只是我要你跟我”

    后面的话它说的越来越小声,若不是玄真离得近且耳力过人险些就要错过了,然而不听还好,闻言玄真脸色一连数遍,当机立断的喝道“荒唐”

    蛇妖被他严厉的语气震的一怔,随即眼中闪现不甘。

    “我只是想留一个念想,只一次,一次足以事后我就回到深山之中专心修炼”

    然而不管它如何保证,玄真始终不点头答应,只觉得它的要求荒唐透顶,不给它再多说的机会,玄真趁它分神的功夫突然转身一跃而起,一掌袭向它脑后一处。蛇妖一心想劝服玄真答应它的要求,一时大意,岂料就被他一掌击中,顿时疼得后仰翻腾,而被它缠在尾部的霍玉郎也被它猛的甩了出去。玄真眼疾手快的飞身接住了霍玉郎,连连纵身跳出了蛇妖的攻击范围。

    打蛇打七寸,他刚刚击中得正是这蛇妖心脏的位置,也是这妖一时没有防备,才会被他击中要害,幸在玄真并未出全力,否则纵使它有千年道行也非死即伤。这边蛇妖回过神来,心中惊骇无比,刚才那一击带来的绞痛尚未缓解,它难过的瞪向远处的玄真,半晌才道“你当真不愿”

    玄真迎着它的视线,就如他们初次相见那般,目光沉静,周身环绕一股祥和之气,缓缓道“我若答应你,只会让你变本加厉,欲念更深,平白糟蹋了一身修为,既然如此,你还是早早收了心回到深山继续修炼,他日得道飞升也算功德圆满了”

    他话中明显的拒绝令蛇妖眼中露出痛苦之色,不甘的情绪在心中不断滋生,又想到他刚才那绝情的一掌,因爱生恨,怒吼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意好,我现在就把你吃了,这样我就能收心,就能回去老老实实的修炼”

    吼声在山谷里回荡,它突然绷紧蛇身,猛的向玄真袭去。玄真这会儿怀里还抱着霍玉郎呢,左右躲是躲不过了,他心中一叹,索性闭上眼站在原地。

    蛇妖的血盆大口停在他的脸前,烈日当空,山谷中遍地的野花在风中摇曳,一滴滚烫的液体滴在玄真脸上,他缓缓睁开眼,对着蛇妖盈满泪水的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他看得出这蛇妖生性单纯,绝非奸恶之辈,只是纵有千年修行,却也未能摆脱七情六欲,执念太深终不是好事,只望它能尽早断了念头回归山林。

    玄真想的倒真没错,这蟒蛇妖一直在深山中修炼,秉性还是好的,若不是对他动了凡心,哪会来惹这些是非,只可惜了它一腔情热,玄真一个地地道道的出家和尚,于情于礼都不可能对它有半分回应。

    相视沉默了半晌,蛇妖最终还是不忍动他分毫,扬起巨大的蛇头对天发出一声长啸,接着蛇身一扭,化作了一名身着花衣的妖娆女子,女子眼中含泪,痴痴的望着一脸平静的玄真,沉吟道“我怎会不知人妖殊途,可七情六欲是众生本能,这心又岂能说收就收,若是能,我也不必苦苦纠缠了”

    她停顿了一下,又道“我会回山中继续做我的妖,你守你的清规戒律,这一世我只道是我们有缘无分,待他日你轮回转世,我定去寻你,只望到时能够殊途同归”

    说完,她瞬间又变回巨蟒之身,最后留恋的看了玄真一眼才腾身而去。

    玄真平静的看它离去,脑中却不断回荡着它之前那句话。是啊,七情六欲乃人之本能,岂能说收就收,目光移到怀中陷入昏迷的霍玉郎脸上,他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嘴里不自觉的呢喃道“出家之人要六根清净,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四大皆空”

    霍玉郎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望着眼前不断摇摆的花草,他瞬间忆起那毛骨悚然的感觉以及昏迷前被吊在半空的惊悚画面,他立马惊叫一声,从地上弹跳而起。玄真看他全无血色的脸上布满恐惧,心下有些不忍,道“已经没事了,它不会再来了”

    霍玉郎这才发现坐在一旁打坐的玄真,对他的话半信半疑,霍玉郎满脸戒备的看向四周,见方圆几里之内除了他俩真的再无旁的生物才稍稍放下心来,一松口气只觉浑身虚脱,一屁股坐到地上,哀声连连。玄真看他这样反而不怎么担心了,只偶尔出言安慰安慰。

    “真他娘的背到家了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什么事儿都能被我碰上”

    他愤恨不已,一开口骂来就没了收敛,玄真在一旁听的直皱眉,最后忍无可忍的道“世事无常,又岂是针对你一人的”

    这话可触了霍玉郎的逆鳞,本来就一肚子委屈,可这和尚非但没说些好话来听听,反而跟他讲什么世事无常,世事无常个屁

    “你这无情无义的和尚,算我霍玉郎瞎眼了才拿你当知心挚友,我也不拖累你,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说完,他哼了一声,甩袖走了,留下一脸错愕的玄真。他这下可真是没良心了,气头上全忘了屡屡在危急关头救他的正是他口中这“无情无义”的和尚。玄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发起脾气,被他莫名其妙的冲一顿,心里有些不舒坦,加之他之前满嘴粗言秽语的也让人听的烦厌,索性任他走,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出路,他走也走不多远。

    再说霍玉郎发了一通脾气,自己没头没脑的走了一阵后也渐渐冷静下来,不禁有些后悔,他当然知道玄真的好处,若真是无情无义,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相救。可毕竟是自幼就娇生惯养的少爷,刚对人发完脾气,这会子他也拉不下脸去道歉,犹豫了片刻,他索性继续闷头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这一走就走到天色暗了下来,他也不知身在何处,不过肯定还在山谷之中,这遍地叫不上名的花花草草以及四面环绕的陡峭岩壁让他根本分不清方向。一时间,他觉得有些心慌后怕,愈发为自己先前的行为感到后悔,若没有对玄真发火他也不会气得自己走掉,自然也不会把自己弄到这个境地,这样一想又有些责怪玄真。说到底他还是少爷脾气,打小被人宠惯了,听不得别人说句逆耳的话。

    左右不知该往哪走,他试图寻找玄真,却在喊了几声没人回应后无奈放弃。长叹一声后,他索性倒在花丛中,看着天上出现的三两颗星星,不禁开始反省起来。说来说去,弄到今天这个德行都是他咎由自取,他自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论本事,他连小四都及不上,文不成武不就,也就这身皮囊尚可。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他老子有钱,养他吃喝一辈子不成问题,但自从离家出走以来,劫难接踵而来,这才让他深刻的感觉到自己的无能。在生死关头他救不了小四,反而是小四豁出性命才保住了他,玄真也是,虽然总是严肃的不讨喜,还总爱训人,却一次又一次的救他于危难。想到玄真,他心底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悄悄钻了出来,他总觉得两人之间冥冥中有什么联系,初次见面时那一瞥,他到现在都记得,恍若隔世再见,令人身心震动。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一些响声,他一惊,以为又是什么精啊怪的,不过很快他就放松下来,凝神一听,辨认出那是流水的声音,心中一动,他不禁喜上眉梢,立刻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循着水流传来的方向跑去。

    不一会儿,一条弯弯的溪流出现在视野里,他大喜过望,也不管玄真能不能听到一边大笑一边叫嚷“玄真我找到水了哈哈我们能出去了玄真哈哈哈”

    一二撞破好事

    眼见天彻底黑了霍玉郎却还没回来,玄真有些担心,一想到他之前遭的那些罪,就更加坐不住了,也顾不得之前的置气,起身就朝他离去的方向寻去。

    霍玉郎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忍不住又往身上撩了些水,沁凉的溪水帮他洗净一身狼狈,也让他暂时忘记了这段日子以来遭受的种种彻底放松下来。他惬意的闭上眼靠在岸边,溪水缓缓流动使他浸在水里的下半身也跟着微微晃动,不知不觉间一股异样的骚动从心底涌出来,逐渐蔓延到两腿之间,他有些急躁的低喘一声,无奈的睁开眼,不用看也知道现在是什么状态了。

    “啧”

    忍不住啐了一声,他将手移到两腿之间握住了那作怪的物事,随着溪水流动的节奏缓缓撸动。

    自从被救进佛光寺后,他一直被迫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环境所致,身边一天到晚围着群光脑袋和尚,任谁也没那个性质,如今欲望来的突然,他却只能靠自己的双手来纾解,想想也实在是心酸。

    双手在水中受到些阻力动作的不太顺畅,而愈来愈浓的欲望让他不满足的发出闷哼,索性抬起屁股往后挪了挪,将一条腿搭在岸上,沾着水的分身一接触到空气令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可这丝毫不影响他追寻快感的决心,欲火反而在心中烧得更旺,随着他双手逐渐加快动作,腿间那物也变得坚硬如铁,就在即将喷发而出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些动静,他是彻底被吓怂胆儿了,浑身一颤,就这么泄了出来,与此同时他本能的转过脸来。

    玄真没想到找到人后会撞见这么一副场面,霍玉郎全身赤裸浸在水里,一条腿搭在岸上,被水沾湿的长发披散在脑后,雪白的肌肤在月光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银色的清冷光泽,使原本就俊美无双的男子更添了几分出尘绝世,只是他此刻却摆出极其情色的姿态,尤其那条长腿搭的,简直比窑子里的姐儿还风骚撩人。玄真看的眼都直了,只觉脑中五雷轰顶,一时间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而一脸惊恐的霍玉郎在看清来者何人后表情明显放松,却不可避免的感到尴尬。本来么,想也知道玄真是不放心寻他来了,可自己这会儿非但好好的,还十分惬意的做起了这档子事儿,是个人都该生气了。手中还握着已经疲软下来的物事儿,掌中的粘腻让他下意识的在水中撩了撩,半晌,他才讪笑道“我我就准备回去找你呢,哪想,哪想你就先找来了,呵呵那什么,天怪热的,你也下来洗个澡吧”

    霍玉郎不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多缺心眼儿,玄真在他开口的时候已经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震惊之余心底竟隐隐泛起一丝骚动他极力维持镇定,丝毫不敢将情绪表现的脸上,所以霍玉郎之后说的话他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而霍玉郎见他面色冰冷,一言不发,只道他是又生气了,顿时在心里哀嚎一声,倍感无奈。玄真能来寻他足以说明人家不跟他计较先前的失礼,这多好的机会啊,不用他道歉就能和好,可眼下却让撞见这么副场面,任他再厚的脸皮也臊的满面通红,只想一脑袋扎进水里再也不出来。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就在霍玉郎琢磨该怎么化解这无边的尴尬时,玄真终于开口了“快上来吧,泡久了会着凉”

    说完,便转过身走远了一些。霍玉郎愣了一下,手忙脚乱的从水里出来,抓起之前脱在岸边的衣服就往身上套,等他穿的乱七八糟走到玄真跟前也不过片刻的功夫。玄真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语气平静的道“还是要在这儿呆一晚,明天一早我们顺着水流走,一定能出去的”

    霍玉郎支支吾吾的“嗯啊”了几声,闭上嘴默默的跟在玄真后面,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玄真,当他又一次偷瞧时肚子突然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咕噜噜”,玄真猛的停了下来,他措手不及一下撞上了玄真的背,顿时发出一声闷哼,玄真被撞得往前趔趄了一下,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无视他不知所措的窘迫样儿,沉默半晌,缓缓道“水里应该有鱼,你去抓条弄来吃罢”

    说完之后也不等他开口就拨开周围的花草,双腿盘坐在地上,紧紧的闭上双眼。霍玉郎捂着还在作怪的肚子脸上尴尬不已,也怪不得他,这一天下来米粒未进,就刚才趴溪边喝了几口水,现在还有力气动弹就够难得了,他看了看玄真,心想自己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这和尚怎么跟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似的。这么想着,他忍不住道“其实其实你也很饿吧”

    玄真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道“不饿”。

    霍玉郎听得眼皮子直抖,但还是不甘心放过玄真,揉着肚子假装试探的道“你让我吃鱼,岂不是纵容我杀生难道你不怕被明空主持知道了责罚你”

    他说完后,两人之间陷入了很长的沉默,直到他以为玄真不打算理他了,才见玄真慢条斯理的睁开眼睛,口气异常冰冷的道“那你就别吃了”

    这话可把他噎的够呛,心里蹭的冒出一股无名火,待要耍起少爷脾气嚷道“不吃就不吃”时,肚子突然又发出一连串令人尴尬的声响,让他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脸蛋臊的通红。而玄真又闭上眼打坐,两耳不闻身外事,留他一个人生闷气,最后只能重重的“哼”一声跑去抓鱼。

    霍玉郎这样的,放人世上说好听点那叫纨绔子弟,难听点那就是个废物,二十岁大老爷们,却连条鱼都抓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一条条小鲤鱼擦腿游来游去,可他愣是一条也逮不住。气得他在心里将玄真翻过来调过去骂了好几遍,又不禁怨起他爹娘,怎么就给他养成了这么个窝囊东西

    他这边气得脸红脖子粗,玄真终于看不下去了,暗叹了一声,起身来到河边,然后脱掉鞋袜下水,三两下工夫就捞了两条鱼在手上。霍玉郎嫉妒的眼红,刚想讽刺和尚要杀生,就听玄真站在岸边低声道“阿弥陀佛,今日你们成为他人腹中餐也是为解人饥饿,续人性命,算得功德一件,待轮回时希望能有个好去处”

    说完,便将鱼放到地上,拎起鞋袜头也不回的走回原先打坐的地方。霍玉郎一见他这样儿知他不打算打理自己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羞愧的感觉涌上来,却又同时升起另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犹豫的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道歉的话。算了,反正看那样儿他说什么玄真也不会在意的。这么想着,他心情又沉闷几许,看着在地上翻腾的鲤鱼,纵使肚子再饿,他也没了食欲,况且这儿又没法生火,他可不愿生吃了这鱼,啐了一声,他带着些怨气将鱼又扔回水里,蹲在溪边又捧着水喝了一气才晃晃悠悠的走到玄真身边坐下。

    玄真不理他,他一个人坐着也闷,就着玄真身边儿躺下,他仰面看着天上繁星,一颗颗璀璨夺目,美不胜收,只是却都不及那一轮玉盘,明亮皎洁,清晖浩荡。突然,他想起那段源远流长的传说,不知这月亮之上是否真有一座广寒宫以及那美妙无双的月宫仙子想着想着他突然嗤笑了一声,此时此刻纵是那嫦娥他也不稀罕,眼下只有身边这和尚才是实实在在的,只有这和尚会为给他果腹而不顾杀生破戒,只有这和尚才能保他一夜平安。翻身侧躺,他视线移到了玄真俊秀的脸上,从下往上看,这张脸更显得端庄雍容,让他不禁联想到他娘摆在厢房里的那座白玉观音,不由得就生出一股想要膜拜的欲望。

    不知何时睡去,恍惚间他又进入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怪梦中,梦里他看到一个身穿红衣的男人,这男人的形态非常怪异,明明是人的样子,身后却长着一条粗壮的尾巴,火红火红的,几乎跟男人身上的红衣融为一体,而这男人的对面则盘坐着一个和尚,那男人在和尚面前欢快的手舞足蹈,嘴里不断的叫嚷着“我能化成人形啦,哈哈,你看啊,好不好看你看你看”。他看不清这两人的脸,却能觉出一丝熟悉感,他心中充满疑惑,努力的想要靠近两人,却怎么也挪不动脚,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就在他急的抓心挠肺的时候,耳畔突然想起一声轻唤,原先急躁的心情竟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那声音还在继续,他不停在脑中搜索着,等终于想起这声音的主人,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你还好吗”

    玄真向来平静的脸上显出一丝担忧,霍玉郎定定的看着这张脸,不由得和梦中的那个和尚重叠了,不自觉的张开嘴。

    “你”

    “做恶梦了”

    闻言,霍玉郎猛地回神,愣愣的看着低头看他的玄真,半晌才眨下眼睛,发出呢喃。

    “没没什么”

    玄真又看了他一眼,移开视线,道“天色尚早,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这时霍玉郎才发现四周灰蒙蒙的,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而他的身上盖了一件僧袍,他无言的转了个身,背对着玄真,却再无睡意,心中无可避免的又感到一阵难受。他紧紧皱起眉头,心中的困惑无以复加,这些从他记事起就一直纠缠他的怪梦,究竟有什么预意为什么他会感到无比的熟悉,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过似的,而刚才他竟然将玄真看作成一直出现在梦中的和尚

    胡思乱想的纠结了半晌,他终于还是放弃了,算了,总归是个梦,没什么大不了的,谁一辈子不做几回梦啊

    所以说霍玉郎是个豁达的,当然,其本质就是没心没肺,这么睁眼躺到天亮,他和玄真就着溪水简单洗漱了一番后便沿着水流的方向开始寻找出路,他现在迫切的需要进食,再泡个热水澡,然后躺在舒服的床上昏天黑地的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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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山谷结义

    两人约莫走了个把时辰,霍玉郎饿的头昏眼花,但还知道顾忌着玄真而不打水中鱼的主意,眼见漫山漫谷的野花,他咬咬牙揪了几把花瓣塞进嘴里,粗略嚼几下便咽下肚,味道自然古怪了些,但总好过真的饿死在这里。

    玄真自己也是又累又饿,但自幼习武练锻炼出一副结实身子,饿上个七天也不是熬不下来,但见他脸色白的厉害,仿佛随时就要再昏过去的样子,心里着实有些不忍,伸手一捞把他拽到了背上。霍玉郎还为昨天的事耿耿于怀,一心想找机会正式道个歉什么的,眼见玄真主动示好,立刻抓住时机服了个小,好话说了一箩筐,玄真也没什么表示,默默的听他翻嘴皮子。虽然没得到玄真的回应,不过霍玉郎也不在意,只觉得把话都说出来,心里好受了很多,而玄真到底也没对他不闻不问,足以说明态度。

    霍玉郎是个好逸恶劳的性子,这会儿被玄真背在背上歇过劲儿来,又有点得意忘形,缠着玄真告诉他昨天从蛇妖手中救他的过程,他是真挺好奇的。玄真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古怪,但霍玉郎可看不见,见他不愿开口心里有点不甘心,又软磨硬泡了一番。玄真无声的叹了口气,粗略讲了一遍,不过那蟒蛇妖要求与他来一段露水情缘的事情以及它最后说的那番话倒是刻意隐瞒了下来,且不说这事多荒唐,便是当着霍玉郎的面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说。

    霍玉郎听的索然无味,且对那蟒蛇妖还心存畏惧,草草结束了话题便也不再多提。太阳晒在身上暖暖的,加上他又饿又累,很快便趴在玄真背上昏昏欲睡,就在他意识朦胧,徘徊在梦境与现实之间时,骤然听到玄真的声音“找到出口了”

    闻言,他猛地清醒过来,睁开眼便见两人前面出现了一道石缝口,目测可供两三人并排通过,溪水正是从这条石缝口中流向外面。他大喜过望的从玄真背上跳下来,欢呼大笑,拉着玄真的手便向那出口跑去。两人跑到出口处,他脚下突然一停,转过身表情复杂的看向山谷,玄真不知他心中所想,但也不催促,半晌,才听他缓缓道“我还以为会死在这里呢”

    玄真以为他又在伤心难过,刚想安慰他几句,又听他语气骤然变的轻快许多,道“其实这地方挺好的,你看,有山有水还遍地花草,倒是个隐居的好地方,等我老了就来这里建个宅子,一直住到老死,死了也埋在这儿,哈哈,正好做花肥”

    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些,玄真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反应,只默默的看着他因幻想未来而带着笑意的脸。突然,霍玉郎转过头直直对上玄真的视线,郑重其事的道“和尚,你三番四次救我姓名,今日我便要与你拜个把子,结成异姓兄弟,待我日后好好报答你”

    玄真一愣,沉默的看了他半晌,倒把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了,立刻提高了嗓门嚷道“你还觉得亏了不成你等着,待我回家之后立马让我爹出钱给你们寺里上下翻新一遍,再多捐些香油钱,我告诉你,我们家有的是钱,亏不了你的”

    玄真微微皱起眉,脸上显出一丝嫌恶,对他财大气粗的口气感到不悦,冷声道“霍施主不必费心,出家人不讲究吃穿住行,粗布麻衣咸菜淡饭足以”

    霍玉郎被他语气中明显的拒绝之意激出了少爷脾气,心想这和尚好不识抬举,他这都拿热脸贴他冷屁股了,居然还不顺坡下驴,尽在那给他玩儿清高使脸子。玄真见他脸色青红交加,却憋着不说话,心里的不悦也渐渐消散,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确是有点不妥,犹豫了下,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见霍玉郎猛的期身过来,伸手向他胸前一掠,随即感到脖颈被勒的微微一痛,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霍玉郎手上竟抓着他戴在颈上的玉佩。不明白霍玉郎要干什么,只是这玉是明空捡到他时便戴在身上的,意义非凡,所以他当下沉了脸色。

    “放手”

    霍玉郎充耳未闻,细细打量手中的玉佩,只见它呈泪滴形状,色泽纯净,摸在手里感觉十分温润,倒是块难得的好玉。玄真被拴着玉佩的细绳勒的不舒服,见他还不放手,便想着主动夺回来,只是还没伸出手便听霍玉郎爽朗的声音道“既然要结拜,总要互送件信物,你就把这个送给我吧,回头我回家也挑样好东西送你”

    说完就要动手将玉从玄真脖子上取下来,玄真心下一惊,连忙阻止,霍玉郎是铁了心要跟他结拜,两人你推我搡之间,玄真一个失手竟将霍玉郎推到在地。溪边到处都是鹅卵石,这一跌可跌坏了他,疼的他当即红了眼眶,有些怨恨的瞪向玄真,咬牙喝道“你就这般嫌弃我”

    玄真本来还有些气他没分没寸,可把他推倒后立刻就后悔了,再见他眼中带泪一副委屈至极的狼狈模样,顿时心头一软,暗道自己过分了。霍玉郎知道自己理亏,可眼看玄真为他这可怜兮兮的姿态动容,当下打蛇上棍,拉着哭腔哀怨道“我真心待你这挚友,只怕日后少了联系,才会想结成异姓兄弟,多些羁绊,哪成想哪成想竟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根本不把我当朋友”

    玄真被他的指控弄的心慌意乱,百口莫辩,却怎么也不忍再拒绝,暗自挣扎了半晌,才不甘不愿的缓缓从颈上取下玉佩,低声道“一块玉佩而已,拿去”

    这话与其是说给霍玉郎听,倒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毕竟从小带到大的物件,又是唯一跟他身世有联系的东西,可纵使舍不得,他还是亲手交给了霍玉郎。

    霍玉郎眼疾手快的接过来,破涕为笑,也顾不得身上疼痛,一手紧紧攥着玉佩,一手拽着玄真胳膊,道“好好,这东西我一定万分珍惜,从今以后,你我便是兄弟,切不可断了联系”

    玄真沉默的缓缓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随后霍玉郎又问他生辰八字,玄真只道原本的生辰不详,就定在明空主持捡起他的那日。两人一比对,竟是霍玉郎大了数天,于是这兄弟辈分就这么定下来了,玄真不自在的唤霍玉郎一声霍兄,霍玉郎唤他贤弟,好不快活。

    自两人结拜,霍玉郎一路上就没消停过,连玄真的名字也不叫了,张嘴“好贤弟”,闭嘴“好贤弟”,听得玄真额角抽搐,脸色青黑,等好不容易走出这山谷,已是午后。沿着山路又走了不久,两人隐约能看见前面不远处的村庄,当下欣喜若狂,直奔过去,到了村子里一打听,才知道这里离青山镇不远。

    他俩浑身狼狈,别人问起也只道是遇上了贼匪,玄真见不得霍玉郎那可怜模样,去化缘得来些吃食,霍玉郎狼吞虎咽的吃完才想到玄真才吃了一丁点,顿时红着脸道“你看我这真是对不住贤弟了”

    玄真自然不跟他计较,两人吃完歇了会儿,恢复了些体力,便照着村民说的路线往青山镇去,如无意外,夜里便能穿过林子回到佛光寺。

    等他们到达青山镇时,已是华灯初上。小镇繁华热闹,两人这幅模样出现在人堆里,着实扎眼,频频惹来异样的眼光。不过好在两人一个是心态平和的出家人一个是从小备受瞩目的阔少爷,所以对这些并不在意,一路走得倒也安稳,只是当路过那间“青山客栈”时,霍玉郎还是变了脸色。一想到那些人还在逍遥法外,他怎么也不能甘心。玄真见他神色复杂,气息急乱,还以为他身体不适,赶紧拉住询问,一听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顿时升起一丝怜惜,连忙劝慰一番。

    等霍玉郎收拾好心情两人重新赶路,玄真瞧着身边这人,不禁感慨,世事无常,当初在树林里救起他时,又怎能想到日后两人会有这般牵扯,甚至还结拜成了异性兄弟,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霍玉郎此刻心里也不平静,就在他思绪纷乱的当口,忽闻一声呼唤,那声音尤其耳熟,他本能的循声望去,当看清一脸惊喜的向他跑来的那人时,顿时瞪大双眼。

    “少爷”

    玄真察觉到他的异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之间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少年狂奔而来,嘴里不停的喊着“少爷”。再看霍玉郎满脸的震惊狂喜,顿时联想到了他之前所说的那个为救他而挺身的家仆,而这时,那人已经来到身前,万分激动的抓住霍玉郎一只胳膊就开始哭嚎。

    “少爷呜呜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呜呜”

    霍玉郎半晌才找回神智,不禁也红了眼眶,不敢置信的轻声喊了一声“小四”

    小四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正要开口询问他这段时间都在哪里,突然又插进两道声音。

    “玉郎”

    “儿啊”

    霍玉郎抬头一看,竟是多日不见的爹娘,当场眼泪就掉了下来。霍大富总算找到混账儿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然而边骂的同时他眼角也无法抑制的红了起来,霍夫人拉着霍玉郎一声声“儿啊,儿啊”的唤着,细细打量儿子消瘦不少的面容,心疼不已,娘俩抱在一块儿哭得肝肠寸断。霍大富回过神来才发现周围已经聚了不少人围观,顿时脸一黑,道“行了行了,人已经找到了,赶紧回客栈吧,在大街上这是干什么呀”

    霍夫人闻言转头一瞪眼,破口骂道:“你个老东西死要面子”

    骂完一转身,对着霍玉郎又恢复了柔声细语,道“儿啊,可想死为娘了,走,咱们先回客栈,娘好好疼疼你”

    霍玉郎收住眼泪,不禁为当日离家出走的事感到惭愧,不过他们终究还是疼爱自己的,再见小四也好好的,一颗心总算是放踏实了,才想起被他晾在一边的玄真,连忙就要给家里人引荐。

    “贤弟”

    一转头,他愣住了,视线扑了个空,原本应该站在身边的那人竟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一四回到霍家

    发现玄真不见后,霍玉郎第一时间就要去寻,可霍大富两口子好不容易找回儿子,哪能再任他乱跑,不管三七二十一,押着人就回了投宿的客栈。到了客栈,他才知道原来他爹娘竟带着一大帮子人前来。

    霍玉郎对玄真不告而别的事郁闷不已,在爹娘不厌其烦的追问下,避重就轻的将这段时日的遭遇说了一遍,并明言跟玄真已经结为异姓兄弟。二老听完后,为儿子感到万幸的同时对那玄真和尚也感激不已,只道有时间定要去好好拜谢一番。而霍玉郎问及小四是如何死里逃生,才知当日两人分开后小四竟被知府大人齐锦天所救,而巧合的是,这齐家闺女正是先前霍家二老给霍玉郎找的那门亲事。齐知府当初听了事情原委后,立刻就派人通知了霍家,不过出事那一带并非他的管辖范围,所以也不好派人捉拿贼匪。小四拖着重伤的身子回到霍家,声泪俱下的将事情细说一遍,霍大富又气又惊,却也不忍责罚他,霍夫人听说儿子生死未卜更是当场昏死,醒来后日日以泪洗面。一等小四身体稍好些就立刻让他带路,一帮人天罗地网的开始搜寻霍玉郎的下落,一连数日下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在众人快要绝望时,却在这小小青山镇上碰了个正着,一群人自然是又惊又喜,激动万分,悬了多日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

    一家子折腾到了半夜,霍玉郎如愿洗了个热水澡,又吃了一餐热乎乎的美味佳肴,跟他娘唠了一会儿便昏昏欲睡,霍夫人见他一脸憔悴,心疼的在床边哄他入睡。躺在久违的高床软枕,霍玉郎很快身心放松,不过丧失意识的前一刻,他还念念不忘隔日要去佛光寺找玄真。一夜好眠,只是当他第二天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马车内的时候,当场气急败坏,霍父霍母就坐在他身边,见他发癫的要跳出马车顿时被他吓得心惊肉跳,七手八脚的将他紧紧按在马车里。

    等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他紧紧攥着从玄真那讨来的玉佩,只觉百般滋味上心头,这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见,两人甚至没能好好的道个别,越想他心里越难受,直骂玄真死没良心,枉两人还兄弟一场,走也不打个招呼,害他一个人跟个傻子似的生闷气。

    纵使他心有不甘,颠簸了半月之后,他还是乖乖的跟他爹娘回到了霍家。再踏进这座生活了二十年的宅子,他心情十分复杂,经历过这番磨难,他也不若以前那般不谙世事,兴许在佛光寺那段日子受了不少熏陶,他心境明显得到升华,对人也多了份宽容,少了些架子。

    他心心念念着去找玄真,可那些狐朋狗友一听说他回来了,纷纷前来探望,他家门槛儿差点没被踩塌,尤属柯良跑得最勤,几乎天天找他出去摇摆,不是花街柳巷就是茶楼戏馆,他有心推辞,却架不住一帮爷们儿的汹涌阵势,于是半推半就的又过回了以前的糜烂生活,去找玄真的念头也就暂时搁浅了,霍大富和夫人回来后每日忙里忙外,更是想不起去那深山老林里拜谢。

    霍大富心疼儿子遭了罪,所以自从他回来后态度上也改善了不少,可眼见他安生没几日又故态萌发,只恨不得撂鞋底狠抽他一顿。霍夫人好不容易才寻回爱子,自然更加小心爱护,只要霍大富一想变脸,她就立马甩俩眼刀子过去,将霍大富钉的死死的,吭气也不敢吭气。霍大富在夫人那儿憋了一肚子窝囊火,可惜无处发泄,于是脑筋一转,又转到了霍玉郎的婚事上,他心想这小子就是欠管教,给他娶房媳妇儿,有个女人在身边看着总会收敛些,当下将这想法跟夫人商量。霍夫人虽然宠溺儿子,不过也明白霍大富都是为了儿子好,而且她也觉得霍玉郎确实该取个媳妇了,夫妻二人一拍即合,当下决定近日便去那齐家,将这门亲事定下来。

    霍玉郎不知爹娘又打他婚事的主意,此时他正跟柯良张玉宝一干纨绔子弟醉生梦死,翡翠阁的头牌碧儿姑娘自从上次相邀霍玉郎无果后,心里始终耿耿于怀,如今是使尽浑身解数撩拨诱惑,誓必要这眼高于顶的纨绔臣服在她罗裙之下。

    一顿花酒吃下来,众人皆有些醉意,怀抱着温香软玉早已是心猿意马,暧昧的打了招呼便搂着姑娘出门各自找房间。柯良念及多年的发小情谊,揽着一个仅次头牌的姑娘,对着坐在霍玉郎大腿上柔弱无骨的花魁碧儿交代“碧儿姑娘今儿可要好好伺候我们霍大少爷,伺候好了,少不得你好处”

    这碧儿自幼在青楼摸爬滚打,对付这些个公子哥儿自有一套,闻言,谄媚的娇笑一声,道“这是自然,奴家仰慕霍少也不是一日两日,今儿有幸得霍少青睐,定然将他伺候的舒舒服服,只怕让他乐不思蜀呢”

    闻言,柯良不正经的邪笑了一声,一只手已经摸到了怀里姑娘的大胸脯上。

    “我看你是巴不得他乐不思蜀,小浪蹄子,少爷我还不清楚你那点儿心思”

    碧儿笑说了一声“柯少这是哪儿的话”便往霍玉郎怀里又挤了挤,攀住他肩膀做出一副小鸟依人,我见犹怜的姿态。柯良见状,冲已经酒意上头的霍玉郎道“玉郎,酒不醉人人自醉,你就好好消受这美人恩吧,哈哈”

    说完,便搂着怀中已被撩拨的娇喘不已的姑娘走向了隔壁房,留给二人独处空间。

    霍玉郎三分醉七分醒,怀里窝着香喷喷的风骚大美人,心里也有些痒痒,搂着姑娘的手便越来越不规矩,流氓情话说的尤其顺溜,那碧儿也是极其配合,两人这又摸又亲的不一会儿便相拥滚到了雕花大床上。有些日子没近女色,霍玉郎这会儿只想按住人好好泄泄火。碧儿身上穿的暴露,他没费什么劲儿便将人扒的只剩下一条粉色亵裤,两团雪白的肉弹顶着他半裸的胸膛,肌肤相亲的感觉让他不禁起了一阵战栗,当下有些迫不及待的在姑娘腿间顶动。碧儿巧笑一声,将他推开了一些,媚眼如丝的看着他,道“猴急什么,先脱掉裤子”

    霍玉郎这会儿欲火难耐,被她一打断不禁微恼,啧了一下,手脚并用的褪下裤子,而这时碧儿双手摸上他胸膛,缓缓将他衣襟敞的更开,见他脖子上戴着一枚状如泪滴的玉佩,不禁多看了两眼,她场面见得多,自然看得出这玉价值不菲,且平日不乏恩客床第间赠金送玉,于是当下心里便打起了小算盘,一手将那玉佩摸在手中把玩,道“这玉形状真特别”。

    霍玉郎裤子褪到脚脖子了,闻言本能的低头一看,顿时愣了一下,玄真端庄素净的脸孔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原本焚身的欲火瞬间消退了大半。碧儿见他盯着玉佩发呆,心想该不会犯了什么忌讳吧,也顾不得心里那点小算盘,将玉松开后双臂缠住霍玉郎脖子娇声道“怎么停了,莫不是奴家伺候的不好”

    霍玉郎讷讷的任她亲了两下嘴,却觉得有些意兴阑珊,玄真的面容不时在脑中闪现,让他有种当着玄真的面寻欢作乐的错觉。碧儿在他怀里发出娇喘,温香的身子不断扭动,可任这娇滴滴的风骚大美人怎么勾引他却再提不起兴致。黑着脸沉吟一声,他索性推开缠在他身上的碧儿,一翻身下了床,快速提上裤子,把衣裳整理好,找到钱袋掏出一张百两银票扔到诧异的美人面前,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碧儿躺在床上眼见着刚才还火急火燎要跟她巫山云雨的男子消失在门边,愣是半天才回过神来,当下气得俏脸一阵青红。

    霍玉郎甩了娇滴滴的大美人,没跟正在房里和姑娘颠鸾倒凤的柯良他们打声招呼便出了窑子,独自走在大街上,他竟觉得有些心虚。贴身的玉佩仿佛变成了一团火焰,贴着胸口熨烫,伸手将玉佩掏出来在手上细细摩挲,待回过神来,他才猛然惊觉竟满脑子想的都是玄真,这个认知让他一阵心慌意乱,一股不知名却又有些熟悉的感觉在心底骚动。蓦地,脑中闪现那日在山谷的溪边被玄真撞见手淫的画面,顿时满面通红,已经偃旗息鼓的欲望瞬间复苏。他惊愕不已,窘的无地自容,再不敢乱想,匆匆赶回霍府躲进自己房里任谁也叫不应门。这一晚他在屋里折腾什么了谁也不知道,只是第二天他再出门时脸色苍白眼底青黑,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令见者无不侧目。

    霍大富两口子这回长了个心眼儿,担心他又偷偷翘家,索性不跟他提及,几日后准备好聘礼就带着媒婆抬去了齐家。齐知府先前从小四那儿知道了霍玉郎离家出走的原因,便对霍家人有些微词,想着这门婚事就此作罢,哪想过了这些时日霍大富竟亲自带着聘礼杀来了,不由分说的就要把亲事定下。他一个做买卖的就属嘴皮子利索,齐知府左右说不过他,且霍玉郎是出了名的俊俏无双,自个闺女也是认定了这门亲事,于是谈到最后竟连婚期都定下来了。

    霍大富乐的合不拢嘴,别过未来亲家后屁颠儿屁颠儿的回家跟夫人报喜讯,而一无所知的霍玉郎这会儿却坐在茶楼里揪心挠肝,满脑子都是他那玄真贤弟,看谁都是光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恬不知耻的求包养求评论请各位不要大意的提出意见,好的地方点点会精益求精,不妥的地方点点也会努力改进

    一五街角巧遇

    柯良走进茶楼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的霍玉郎满脸哀怨的对着手中茶盏发呆,他不禁大为惊奇,这个发小儿他是了解的,地地道道的公子哥儿,四肢不勤头脑简单,二十年来活的顺风顺水,这会儿竟不知是为何事烦恼。想着,他人已经走到了霍玉郎跟前,长臂一伸把霍玉郎手中的茶抢过来一饮而尽。

    “痛快”

    他大呼过瘾,眼角窥着霍玉郎的反应,却见人家根本脸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正对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桌面若有所思。柯良想起几日前翡翠阁的头牌碧儿满腔幽怨的哭诉,心里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当下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来,冲霍玉郎喝道“回魂喽”

    正神游太虚的霍玉郎猛的一震,待看清坐在对面的发小儿,立刻摆出一脸的嫌弃,斜睨了一眼道“幼稚”

    柯良也不生气,嘿嘿笑着调侃“怎么扔下娇滴滴的大美人跑到这儿发呆,莫不是霍大少住了几天寺庙,竟变得清心寡欲了”

    霍玉郎冲他翻了个白眼,心道真不该跟这死不正经的发小说起那段奇遇。

    “你很闲”

    柯良将手中茶盏归还,重新拿了个杯子倒上新茶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道“霍少爷惹得美人伤心垂泪,作为至交好友,我自然得义不容辞的恬着脸上去安慰安慰,怎么会闲呢,唉,还说什么呢,我就是劳碌命啊”

    霍玉郎听他说话酸不溜秋的实在恶心,暗骂了一句臭不要脸,嗤笑道“岂不正中你下怀说来你不去那美人帐中享受温香,难道是觉得我比那美人更吸引你不成”

    柯良刚喝进嘴中的茶水“噗”的一声喷了出来,霍玉郎嫌弃的趔开身子,一言不发的转过头继续沉思,待柯良擦去嘴边的茶渍,见他这幅摸样,也没了逗趣心思,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玉郎,你有心事”

    霍玉郎也不知听进没听进,眼睛直直的看向窗外,柯良又唤了他两声,才见他不耐烦的转过脸“你能不能安静点”

    柯良眉梢一挑,心中好奇更盛,愈发不依不饶“让我安静也成,那你告诉我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儿别敷衍我啊,我看得出来你心里头有事儿”

    霍玉郎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犹豫半晌才“啧”了一声,趴在桌上冲他勾勾手指,他立刻将脑袋伸过去。两人头挨的极近,只听霍玉郎压低了声音,问“你跟男人做过么”

    柯良茫然的看了他一眼,本能的反问“做什么”

    霍玉郎暗自翻了个白眼,却更凑近了一些,声音也压得更低“就是就是那档子事儿”

    柯良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可当眼角扫过霍玉郎泛红的耳尖,再听这话儿哪里还想不出是哪档子事儿,当下瞪大眼睛怪叫道“怎么可能”

    被他着一叫,霍玉郎脸都臊红了,气急败坏的捶了他肩膀一记,低声喝道“小点声儿”

    柯良也发现自己刚才那一声引来不少人注目,讪讪的摸了摸鼻梁,眼神怪异的看着霍玉郎,有点难为情的道“你怎么会问这个难道”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霍玉郎的手已经伸了上来,将他嘴巴捂的严严实实,用眼神警告他不许说。柯良心头一震,瞧他这反应,难不成真有什么猫腻这时,霍玉郎缓缓松开了手,清了清嗓子,道“别乱想,我,我就是随便问问,那什么,前阵子不是听说有些官老爷家里养娈童么,我就是好奇,就是好奇”

    柯良跟他从小玩到大,见他这副模样,哪里还看不出他心虚,感到震惊的同时心往下一沉,表情难得显出几分严肃,低声道“玉郎,你可别犯糊涂啊,玩归玩,可不能过火,这娈童小倌什么的你可想也别想”

    霍玉郎被他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发现有人往这边偷瞧过来,当下恼羞成怒,破口骂道“呸你当小爷是什么人那些货色还怕脏了小爷的眼睛呢”

    柯良见他恼了也不再多说,只是心里却有些耿耿于怀。两人沉默了片刻,柯良提起茶壶给他的空杯中添了些茶,好言劝道“行了行了,这么激动作甚我也是关心你,这要换成别人,我管他怎样”

    霍玉郎端起茶盏泯了一口,脸色倒是和缓了一些,只是嘴上还不饶人“啰嗦”

    柯良轻笑一声,又岔开了话题,两人聊了一会儿,见霍玉郎心不在焉的,他也没了继续聊的念头,刚想起身告辞,然而眼角随意往窗外一瞥,恰巧一抹粉色身影飘过,令他怔在当场。待回过神来,那抹身影早已消失在视线中,一股浓浓的失落突然从心底涌出,但转念一想,那人也许并未走远,当下便按耐不住,腾地一下站起来,拔腿就追了出去。霍玉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眼睁睁看他一阵风似的飞出了茶楼,只觉得莫名其妙,将手中的茶杯凑近嘴边又喝了两口清茶,他也坐不下去,烦躁的将茶盏往桌上一扔,扬声喊道“小二,结账”

    漫无目的在大街上逛着,偶尔遇到认识的人跟他打招呼他也全没注意,柯良的那些话不断在耳畔回响,令他混乱又茫然。不知不觉已走到霍府附近,他叹了口气,只觉现在日子过的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毫无乐趣,还不如当初在那深山老林里过的快活自在,这么一想,脑海中玄真的面孔瞬间变得清晰无比,他心头猛的一震,一股深深的思念突然涌上来,令他喉头发紧。

    “贤弟”

    就在他忍不住要红了眼眶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蓦地闯进耳中“小姐莫怕小姐莫怕我不是坏人”

    闻言,霍玉郎一愣,伤感的心情顿时消了大半,他转身看过去,只见才分别不久的柯良正手足无措的挡在一名粉衣女子面前,那女子低着头左右闪躲,好不狼狈。霍玉郎挑了挑眉,缓缓靠近,心道这场面倒是有趣,向来风流倜傥的柯少爷何时竟变成了登徒浪子,当街就耍起流氓来了。

    待走近,他才看清那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当下嗤笑道“哟,柯少爷,您这是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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