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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柳寄悠 字数:7065 更新:2021-12-28 22:21:40

    他却分明看见隐隐约约通出的一抹凋意。

    “子夫先回去歇歇吧,”刘彻含笑道,“朕在去宣室殿看看。”

    “臣妾遵旨。”卫子夫完美的谢礼,含笑而去。

    那华丽的裙裾下,李芷分明看出,印在骨子里的悲凉。

    回了宣室殿,天渐渐飘起了大雪,长安地候干燥,到了冬季,那雪也像是撕裂的棉花似的,没有一点湿意。杨得意伺候在一边,看刘彻的脸在烛光中阴沉了许久,听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禀皇上,”杨得意躬身道。“近三更了。皇上该歇了。”

    “唔。”刘彻沉吟道,忆起昔日这个日子,阿娇总是在宣室殿里,伴着他处理好所有事务,方陪着一起回椒房,彼时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元光五年之后。他不曾踏进长门半步,也将那些温馨的记忆,埋葬在心底。

    卫子夫没有他与阿娇的情分。纵然后来登上后位,也只在椒房殿里。默默守候他的到来。

    “往长门宫去吧。”他听见自己地声音。

    杨得意应了,并无惊讶神色。

    刘彻在御辇上,并无感觉风雪,未央宫里夜色极静,连宫人琅琅地踏雪声,或是雪蔌簌落下的声音,听得都一清二楚。

    远远见了长门宫的灯火,刘彻竟然无洁抑制,从心底泛上的一秫shu心安。

    原来,还是有心的吗他冷笑自嘲。这么多年,其实绕了一个很大的弯,最终回到原点。

    不,原来不是原点,彼时,她是冠盖京华的堂邑翁主,他却是在诡谲宫廷环境中求生存地受制君主。

    如今。他是权握天下的帝王,她呢,却是长门宫里的世人所称废后。

    陈阿娇,从来不是卫子夫。她聪明不聪明,但不会识他要地趣。这么多年了,哪怕撞的头破血流,也不改风骨。

    其实,如果那样地阿娇,真的变成了卫子夫,他还会那么执着,不肯放手么

    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

    其实都是一样的。

    彼时,她无论如何呼唤,都唤不回他的回头。

    而如今,他即使回头,却无论如何都得不回那个会在宣室殿缠着他,软软的唤他彻儿的阿娇。

    他承诺过,为她建起一座金屋,与她在那座金屋里幸福的生话。却在那一刻,漠然转身离去,任凭那座金屋在彼此心中渐渐荒芜,轰然倒塌。

    那一日,她重金求来长门赋,他看了,感慨一番,却也就此放下,让她在长门宫里绝望。

    那一月,她在长安城里游荡,纵然见了他,也不肯唤他的名字,任凭彼此,擦身而过。

    那一年,她留下女儿,自己却带了陌儿,出走长安。如果不是为了刘陵,也许依旧尚未回到他的身边。

    他们,错过了多少次。伤害过多少次。

    而他们,到底谁比谁心很

    从她以后,他再也不碰贵族女子,彼时以为是再也不想见,任何一个有着她地影子的女子,如今想来,也许竟是因为,没有一个贵族女子,有她身上那种尊贵气质。

    娇娇,娇娇。亲昵的时候他这样喊她,喊的久了,她就真的成为他心头的一抹娇。

    以为厌倦的时候,心心念念记得地都是她的坏处;如今想起,入眉入眼都是好处。

    御辇到长门宫的时候,三更已过。整个长门一片寂静。守夜的内侍见了御驾,一片惊讶,惶然拜下,欲要入内禀告,刘彻却摆摆手制止。

    “陈娘娘睡了么”杨得意轻轻问道。

    “似乎还没有。娘娘向来睡的晚。去看了皇长子和悦宁公主睡下后,独自回了寝殿。”

    般若殿里依然温暖,与殿外自成一个世界。刘彻没有言语,柔软而猩红的地毯,履之无声,他掀了帘子,只见寝殿里青烟帘帘,宁静安祥,阿娇坐在窗前,因夜深,早换了一身睡裳,望过来,神情讶异。

    般若殿里灯花毕驳,映在她脸上,频添一抹艳痕。

    和多年前手,她在椒房殿里的回望,那么相像。仿佛,时光,从没有在她身上走过。

    而他,却淌过了时间的长河,七年的时光,无声无息的流了过去。

    刘彻扫过般若殿左右,冷笑一声道,“好奴才啊,主子尚末睡下,奴才们便睡死了么”

    阿娇便一怔,起身道,“是我睡的晚,让她们先下去了。皇上怎么来了”她的身段里不经意带出的一段软,一分纤,魅惑了刘彻的眼。

    “怎么”刘彻含笑,眸光却冷,“这天下是朕的,朕有什么地方不能来么娇娇。”

    阿娇默然,这个男人,习惯了高高在上,一出口,就将她的心情破坏殆尽。

    “我以为,”她微笑着低首,“你应该往椒房殿的。”

    淡淡的北风扬起帘子,吹在她单薄的身子上。

    这世上,有的女子的美丽,在于严妆成扮后的妩媚娇俏;有的女子的美丽,却也在越是随性之下越见的真。陈阿娇和卫子夫俱是这样的女子。只是,在这一刻,刘彻觉得,那样缱绻灵秀的韵致,是天下所有其他女子不能及的。

    “这么晚了,娇娇如何还没有安歇”刘彻淡淡道,唇边噙着一抹笑纹。

    这些日子,虽然奈何不奈何,与他渐渐熟悉。到底不曾在深夜里独处。阿娇便本能觉得出空气里弥漫的淡淡危险味道。偷偷瞥了瞥案上已经燃到大半的宁神香。心中稍稍安慰一些,漫不经心道,“陵儿走后,众人睡的早,我到夜里就无聊,偏习惯了晚睡,便睡不着了。”

    案上置着一盘尚未下完地残棋。刘彻走过来,捻起一枚棋子,道。“那朕便陪娇娇下一盘棋吧。”他地语气幽微,听起来殊无欢喜之意。

    阿娇含笑应道。“好啊。”转身吩咐道,“去沏一壶热茶来,记住,沏的浓一些。”

    “皇上知道,”她坐在他对首,执起黑子,道,“阿娇是最不擅长围棋的。皇上若不嫌委屈的话,便倍阿娇下一盘五子棋吧。”

    “哦”刘彻倒是饱含兴趣。道,“怎么下”

    “其实很简单。”她便细细说了。刘彻含笑听着,轻扣棋子在棋盘,在雪夜里便起了清脆的声音,道,“那之前娇娇与陵儿下的便是这种棋了。”

    “是啊。”阿娇含笑道。

    成续端茶,掀帘入内。新烹的绿茶尚燃着热气,古朴地碧玉双螭杯触手温暖质感,最适合在冬夜饮用。刘彻端起一盏,道,“娇娇总是知道这些希奇的东西的。”话意深长。

    “都是一些不值一提地小玩意罢了。”阿娇微笑啜茶,舒服的眯了眼。没有察觉,对首,刘彻地眸光更深了一些。

    浓茶最是醒神,在这样深的雪夜里,她既不敢装作困倦以示送客之意。也不想着意惹怒刘彻陷自己于更危险的境地,只好强撑着清醒,希望平和相处到天明。虽然也知道希望渺茫,可是要她俯首贴耳,到底还是做不到。

    五子棋最是简单,刘彻下了几盘便得心应手。阿娇打叠精神应付,不过落了个互有胜负。却听得刘彻低低笑道,“很久没有人像娇娇一样,这么认真跟朕下棋了。”

    阿娇静默不语,因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不会有人想在这点未节上惹怒你。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我也是惧你的。只是因了对你的了解,你这样的君主,不会做对不住自己利益的事。

    到头来,还是我的身份庇护了我。

    陈阿娇便觉得刘彻地手欲抚过脸颊,反射似的避让。刘彻却冷哼,扣住了她的腕。

    本能的欲挣脱,却又不敢用全力。只觉得刘彻的手像铁一般坚固。

    刘彻,本来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君王。他少年时练击剑骑射之苦,阿娇都知晓。想起来的时候,却连腰都陷落。

    “娇娇。”刘彻唤着,神情叹息,缓缓趋近她地额。她望进他的眸子里,那么黑的眸子,掩了针锋相对时的锐利,便深的像一片海洋,有着暧昧的气息。

    那么熟悉的目光。那么熟悉的人。

    她怔住。记忆里一些片段,在顷刻间,如排山倒海而来。

    少年时牵于的刘彻。

    说着金屋藏娇的刘彻。

    第一次亲吻时的刘彻。

    大婚时的刘彻。

    从背后拥住阿娇的刘彻。

    说着必不相负的刘彻。

    有着雄图大志的刘彻。

    新政受挫的刘彻。

    为了卫子夫和她抗衡的刘彻。

    无情离去的刘彻。

    便如冷水淋头一般,骤然清醒。连眸子也通透。

    刘彻的唇,留连在她的颈项。强热温软,令她几欲颤抖,浑不似他的人,残酷冷情。她侧身,摆出一个拒绝的姿态。神情倔强。

    “娇娇。”刘彻眯眼,不悦唤道,“到这个地步,你到底想要如何”

    “我什么都不想要。”陈阿娇神情凄怆,仰视他的眸,道,“我只是做不到,做不到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们就像这些日子以来一样,你在你的未央宫当你的君王,我在我的长门宫过我的日子,不好么”

    “不好。”刘彻抿唇,他的唇很薄。她一向都知晓。因此当他的唇里吐出那么冰冷的话,她也听到麻木。“娇娇,你当知晓,无论你以什么 身份。都没有权利说这个不字。”

    他的胸怀贴着她的身子。阿娇暗恨为何会因为天晚将眠,穿地如此单薄。热力一点点渗到肌肤,陌生而又慌乱。

    刘彻便在这样地慌乱里抱紧了她。欲解衣裳,她抿着唇,挣扎。却觉得他的手像一团火焰,所到之处,惊起肌肤的战栗。不觉左右支拙,到底失守荆州。

    “娇娇,”她便听见他贴着她的耳赞叹道。“你实在是美丽。”

    有些热,有些冷。在迷茫里睁了眼看,仿若错觉,竟在刘彻的眸底看见一抹怜惜。

    那是她曾轻那么爱,又那么恨的人。近了身,方知熟悉,原是剌在骨子里的。

    心底涌起两道声音,一个是爱之欲其生地阿娇,有着淡淡的期盼,欢喜。另一个是恨之欲其死的阿娇,很想一脚踢他下去,放声骂个痛快。从阿娇和雁声地灵魂合而为一之后,她再也没有经历过这样仿如灵魂拉扯的茫然。仿如水火,不能动弹。

    他在她被这两道声音拉扯而不能动弹之间抱起她,“娇娇。”刘彻含笑望她,目光中有些惊奇。又有些好笑,“你怎么像从未”便住口不说,她地肌肤光滑如缎,着实让他爱不释手。

    阿娇觉得委屈,从某个角度上说,她的确从未经历过这个,怎么抗的住万花丛中过的刘彻。更何况,其中还有一种情绪,叫莋爱。

    明明恨透了厌透了想要弃之若鄙履,却依旧在下一次见面时勾起心中一段情怀的爱。

    很多时候,爱是让人无能为力的事。可以压抑,但不能消释。

    终究走到了这个地步。她咽下欲夺眶而出的泪,睁着眼晴,看着那个近在咫尺的人。有爱,也有恨的人。

    他亦渐渐情迷,呼吸急促,解不下心衣,不耐烦,扯了开去。

    阿娇蹬他,欲起过去拉扯被子。却被刘彻缠住,他地手和唇,在她身上点起了太多火花,她被火包围,差点觉得窒息。渐渐软了下去,着意抗争着身上的热与记忆里的片段,再也顾不上他的举动。

    刘彻的手,在她的腰上流连良久,吻住阿娇的唇,渐渐滑了下去。

    她吃了一小惊,便去咬他地唇舌,他笑着闪躲。这一刻,再不见冷血帝王的踪迹。

    “娇娇,你是我的。”他在她耳边如宣誓般道,缓缓沉腰。

    她倔强的蹬着他,在他进入的那一刹那,一口咬在他的肩上。

    灯花毕歇,那香,却渐渐燃烧到尽头,只余灰烬。

    刘彻吃痛,但并没有挣扎。

    一滴泪水,到底落在了他的肩上。温热,却有着灼烫的痕迹。

    欲不去想,感觉就欲发清晰。只觉一寸一寸的热,有些疼痛。

    有一个人,他嵌在你的身体里。在那一刹那,你和他是一体的。他的温度,燃烧着你的温度。

    那么亲密的人,终成伤害。

    阿娇闭了眼,专心去感受。不知不觉间,口里渐渐松了。

    齿痕里带着深暗的血色,渐渐凝固。阿娇怔怔的看着,大局已定,心下却茫然,明明无数次相爱的那个人,离的久了,连手指都不知道怎样摆。明明那么陌生的那个人,却在这一刻,身体比世上任何的人都要亲近。怎么去面对。

    不过是一点点放弃罢了。

    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是尘世间,最相近的两个人。看不见,之前或是之后的,针锋相对。

    忽然觉得很累,想闭了眼,睡一场,将一切当作一场梦。却在内心深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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