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志不清,却仍然知道吞咽,杨眉便隔一时半刻喂他喝一次温水。
也不知是汤药有效,还是饮水足够,到天亮时,陈览热度虽然未退,却也并无升高,只是仍然意识迷离,一直睡不安枕。
所幸大夫来诊时,陈览只是安静地昏昏睡着,整个人处在短时的安宁中。
还好还好,杨眉想,他想必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昨夜混沌迷失的样子。
“怎样”杨眉眼巴巴地看着老大夫,杨眉此时已知道他姓吴,便道,“吴大夫,他昨晚半夜开始起烧,一直说胡话。”杨眉说着,心中微微发梗,岂止说胡话
吴大夫闭着眼睛诊脉,久久不语。
杨眉十分紧张,却也知道大夫诊脉需要安静,咬着嘴唇强自抑制想要说话的冲动。
吴大夫又诊了一刻,伸手摸陈览脖颈,又将他手臂从被中拉出,举高了又松开,那只无力的手臂便重重地摔在床沿上,昏迷中的陈览微微皱眉。
杨眉急道,“您这是做什么”
吴大夫翻了个白眼不理她,走到桌边抽了张纸写方子,“他底子不错,现在比昨天好多了,性命已经无碍。”
杨眉刚松了口气,那吴大夫又道,“只不过――”
杨眉一滞,特么的说话不带大喘气的啊
吴大夫说了三个字便闭口不言,斜着眼睛看她。
杨眉连忙捧场,“只不过什么”
吴大夫见她识相,才拈着胡子道,“他此前寒气深重,此时发热虽然将寒气驱尽,却也伤了身体根本,需得好生将养,一年内不可再受寒气侵袭,否则日后轻则手足骨痛,重则半身不遂,你们自己惦量。”
杨眉哦了一声,呃陈览出身土豪,只要不被顾三小姐抓回去,好好将养身体想来是没啥问题的。
吴大夫皱眉道,“哦什么哦,我今天说的话你需得记清,待你男人醒来好好交待他,还有――”
还有大喘气还分两口的杨眉在心中腹诽,脸上却仍然十分恭敬地看他,“还请吴大夫指教。”
吴大夫指指陈览,道,“昨日,我见他未必能保住性命,便没有多说。此时须得告诉你们,有些事情应徐徐图之,不可急于求成。”
杨眉茫然看他,“什么”怎么每个字都懂,凑一块儿就听不明白呢
吴大夫翻了个白眼,“你男人虽然中了毒,但是你们解毒要慢慢解,不要用虎狼之药,否则就算毒解了,以后也不是个能长寿的现在能听懂了吗”
杨眉被他中吼得一愣,才突然想起当时在朱家村时,孙大夫说陈览开的药量“便是头牛也吃死了”,想来陈览当时急于脱身,对自己很是下了狠手。
杨眉连忙点头,“我会跟他说的。”见吴大夫收拾箱子要走,连忙扯住他袖子,哀求道,“只是他烧得这么厉害――”
吴大夫把衣袖从她手中夺回,“要不了命,最多再烧个日也就好了,你按我的方子抓药,每日四次喂他服药。”
说着头也不回地去了。
日
杨眉咬牙,心道特么的烧成傻子你丫管赔吗
不过那吴大夫本事也不一般,光凭在手腕上摸了这么一会儿,不但知道陈览此前中过毒,还知道他用过虎狼药解毒这么一想杨眉又略略淡定了,吴大夫这么大本事,他既然说陈览无事,想来定然是无事的。
嗯,一定是这样。
正要起身去煎药,房门一响,吴大夫又推门进来,“忘了说了,你今日莫要四处走动。”
第17章 羞愤难当
杨眉愣住,为毛外面不太平
吴大夫指指床上昏睡的陈览,“他今日白天难熬,夜间更加难熬。”说完甩手走了。
杨眉气得直要撕扯手中的帕子,魂淡当个大夫有本事就了不起啊耍着人玩很有意思吗卧槽
杨眉恨恨地甩上上房门,见陈览睡得尚且安稳,便把药煎在火上,匆匆下楼吃了早饭,又给陈览带了碗白粥上来,算算他已有一日两夜未曾进食,水倒是喝了不知道几肚子。
回来远远望见房门大开,杨眉这一惊非同小可,陈览虚弱至此绝不可能自己走动,难道――顾三的人追来了
乍着胆子走到门口,却见小二哥站在床前,看她进来,喜得仿佛见到只活凤凰,“姑娘你可回来啦”
杨眉暗自松了一口气,把手中的粥碗放在桌上,问,“我去给大哥熬粥,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在这里”
小二道,“我方才过来房间送饭,听到屋子里好大一声响,敲门也没人应,我怕出啥事就进来了――”接着指指床上的人,“进来就看到你大哥摔在地上,肩膀上血淋淋的,我刚把他扶上床,你就回来了。”
又双要为他裹一次伤。
麻蛋她刚刚给他换的药啊
杨眉向小二哥道,“谢谢小二哥,我来给我大哥换药就行。”
小二点点头走了,想想又回头道,“他嘴里说些啥我也听不清白,也不知是不是饿了。”又语重心长道,“姑娘,你大哥身边离不了人,饭食我给你按时给你送来,你就别瞎跑了。”
杨眉一滞所以这是在怪她到处乱跑
古代的吃瓜群众管得可真多啊
杨眉关上门,走到床边,见陈览侧身躺着,被子胡乱盖在身上,乌黑的发丝零乱地铺在床上,他伤口裂开想来非常疼痛,昏迷中牙关紧咬,身体瑟瑟发抖。
杨眉无奈上前,拉开他胸前衣物,重新为他裹了伤。
杨眉此后三天便如古代吃瓜群众吩咐的,老老实实守在陈览床边半步不离。
然而陈览身边其实也根本离不了人,只在大夫来时短时安稳了一会儿,此后便仍然如夜间一般,整个人烧得意识迷离,没有片刻清醒。
杨眉照顾了他一日一夜,此时慢慢摸着规律。
他呼唤师尊时,多半仍有几分意识残存,她便在此时喂水喂药,每每此时陈览都乖得像她后院养的小兔子,老老实实由她喂食,杨眉甚至还抓住机会给他喂了粥,可惜他只吃了半碗便体力不支昏迷过去,不管怎样也聊胜于无。
他梦中挣扎时必然已经完全昏乱,需按住他身体不让他胡乱挣扎,否则伤口绷裂,她的裹伤工作就要如万里长征看不到尽头。
更多时候他只是无声流泪,杨眉便坐在床边轻抚他头顶,每每此时他便会稍稍安稳,慢慢止住泪水昏昏睡去。
杨眉这几日完全晨昏颠倒,不知昼夜,满眼是陈览惨白迷离的脸,压抑隐忍的泪水和苦涩无力的挣扎,只能趁陈览偶尔安稳时抓紧时间睡一会儿,然后到小二哥送饭时才恍惚明白又到了一天吃饭的时间了。
这夜,杨眉在昏睡中听到床上人悉悉簌簌的声音,耳听一声极轻的呻吟,便一骨碌爬起来,她这几日已经被训练得耳聪目明,陈览只要稍稍哼一声她便能快速醒来。
杨眉扑到床边摸索着找到他脑袋,在额头上试了试,哦,还好还好,好像也不热了,便朦胧问道,“要喝水吗”
等了一时并无回答,心下明了,便揉着眼睛十分熟练地去摸床下那个扁扁的敞口铜壶,右手把铜壶塞进被中,左手伸入被中扯下他下衣,拍拍他大腿,闭着眼睛迷蒙道,“好了,来吧。”
等了好一会儿,耳边却并无声响,被中一只手使力推开她,胡乱把下衣拉好。
杨眉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时瞌睡全跑了,瞪大眼睛一看,果然陈览此时正睁着眼睛看她,灯光下,他眼神清明,一张脸却红得仿佛要滴出血。
杨眉尴尬一笑,“你,你醒了不,不,你做梦了,做梦。”右手悄悄把铜壶退出来,塞在床下,自己灰溜溜开门跑了。
一口气跑到客栈大堂,杨眉才回过神,心中不住懊恼,睡睡睡,睡个毛啊睡,早该发现他要醒了啊,这下好了吧,以古代男人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烂脾气,不知道会不会把她杀了灭口啊
或许也不至于毕竟她这么二十四孝地伺候他好几天,多少有点情分吧
杨眉在大堂转悠了半天,估摸陈览已经解决完了,才乍着胆子回到房间,好在没有点灯,整间屋子黑洞洞的,她便直朝自己的小地铺走去,目不斜视,目不斜视,钻进被子里睡觉。
她这几日疲累非常,此时知道陈览已经烧退清醒,心头松驰,瞬间便睡得十分香甜。
再醒来时红日满窗,杨眉只觉口渴非常,便爬起来去桌边倒水,见桌上两个托盘放着齐整整的饭食,一动没动,原来小二哥已经来过两次,她居然全不知晓。
杨眉喝了两大杯水才略略回神,唔两份饭食一动没动
她是睡觉没爬起来吃,陈览呢
杨眉放下杯子走到床边,见陈览紧紧裹着被子,背对着她侧身躺着,杨眉伸手摸他额际,凉凉的并不热,想来昨夜并不是幻觉,他是真的已经退烧醒来了。
只是为什么不吃饭
杨眉收回手,皱眉道,“为什么不吃饭”
床上人悄无声息。
杨眉翻了个白眼,无奈道,“你这样躺着伤口不疼吗”装什么睡你昏迷的时候都是脸朝外躺着的好吗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却仍然不出声,姿势一点没变。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理她了,杨眉便拾了东西,自己去院中洗漱,又去厨房细细地熬了一锅白粥,端着回了房间。
陈览仍然面朝里躺着,样子跟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杨眉叹了口气,到床边坐下,拍他肩膀,“起来吃点东西吧。”
陈览仍然不理。
杨眉道,“你既然已经无事,便把谢银给我吧,咱们就此别过,拿来,说好的一千两。”
陈览只是不出声。
杨眉又道,“想来你此时手头也不方便,你那个钱袋子里的银锭子我先拿两个,回头剩的以后你差人给我送去吧。”说着便作势起身去拿钱。
床上人闷声道,“不许。”
陈览用手臂支着身体缓缓转过身来。
终于肯说话了啊少爷,杨眉暗自发笑,正要说话,却见他脸色潮红,心中蓦然发紧,“你又发烧了”一只手便摸上他额际,却是温凉的手感,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再折腾一回她也要病倒了,讲真这伺候病人的活真不是人干的。
“没发烧,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杨眉见他嘴唇干得起皮,便去桌边倒了一大碗水,用木勺要喂他,“喝点水吧。”
陈览别开脸,停了一会儿才道,“我自己喝。”
杨眉把水碗递给他,眼睁睁见他抖着手接了,一碗水喝了一半,洒了一半,胸前衣襟全打湿了。
杨眉无语,看他喝完了把碗接过来,“我把药煎一下你吃”
陈览摇头,“拿纸笔来。”
杨眉老实去桌边拿纸,陈览接过,在纸上写字,他仍是虚弱非常,写两个字便靠在枕上闭目喘气,杨眉实在看不下去,“你病成这样还写什么写,你说,我替你写吧。”伸手去夺那纸笔。
陈览抬头看了她一眼,杨眉只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