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
杨眉怔住,“不饿吗”
陈览说,“不能吃。”他虚弱地说,“八齐策论还没做完伯父责罚”说着说着他眼皮沉重地快要合上,嘴里仍然说着,“不能吃”
这什么鬼霸气侧露病成这样还要做杨眉无语。
所以他这是以为自己仍在小时候吗想来他从小家教十分严格杨眉叹了口气,把粥送到他唇边,柔声安抚,“先吃吧,吃完再做。”
陈览勉力撑着身体坐起来,杨眉见他又要去掀被子下床,严肃道,“不许动”
陈览被她吓住,张着眼睛看她,只觉眼前人十分严厉,虽然感觉觉隔了一层白雾看不清面目,只是仍然好像知道他是谁,便茫茫然道,“伯父”
又变伯父了杨眉一时哭笑不得,陈览这个样子,还不如乖乖昏着呢,昏迷的时候她还能为他喂些汤药,现如今神志不清又固执非常,杨眉感觉自己拿他毫无办法。
杨眉放下粥碗,盯着他的眼睛,耐心道,“是的,我是伯父。你生病了,要吃些东西,其他事情吃完再说。”
陈览怔怔地看着她半晌,忽然眼睛上翻,整个人便如一竿折断的翠竹,一头向床边栽去,杨眉急忙扶他,陈览便倒在她怀中,那软垂的头颅就伏在她臂上。
这是终于支持不住还是被伯父这俩字吓倒了
杨眉也懒得去想,仍让他靠在枕上,陈览口中犹自喃喃自语,“师尊不冷不疼”杨眉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答她之前的问话。
都这样子了,还不疼呢,老子信了你的邪
杨眉咬牙叹息,把他脸颊上的散发理到脑后,没成想他这回病得如此沉重,握着他绵软的右手轻轻安抚,心中一时担忧非常。
此时,昏迷中的陈览迷迷糊糊地低声言语,“要水”
杨眉将他手臂塞回被中,去桌边倒了半碗热水,用木勺搅得温热了,才端到床边,用木勺舀了水送到他唇边,好在陈览似乎十分焦渴,木勺触及他唇边,嘴唇便无意识吸吮,不多时半碗水便已喂完。
杨眉收了碗便要起身,刚刚站起来,陈览又挣扎道,“师尊水”
杨眉见他口唇干燥,心中暗自惭愧,忙又倒了水过来,用木勺足足又喂了两碗,陈览才抿紧嘴唇昏昏睡去。
杨眉抽去他身后靠枕,扶他躺下,见他额上两块红肿,便拿了去肿的膏药,挑了些抹在他额上伤处,陈览只微微哼了一声,便任由她摆弄。
杨眉给他掖好被子,起身思考自己今晚睡在哪里,踌躇再三,知道自己仍然不能放心,便去柜中取了被子,自己打了个地铺。她折腾这一日夜,早已困倦,只是因为忧心陈览不得不强撑,此时躺下,几乎是一粘枕头,便入黑甜之乡。
杨眉只觉梦中光怪陆离,许多人走来走去,一时朱大过来,笑道,“阿眉,我回来了,我们这就成亲吧”
又是罗松过来,“要下雨了,我与你把鸡笼提去柴房”
又是许多人的场景,有一个穿着黄色衫子的中年男人摸着她的头发,高声笑道,“我儿金枝玉叶,只要想要,天底下便没有得不到的。”
一时仿佛在一个别致的山水园林中,一群黑衣人跑进来,为首那人朝她跪下,“家主,想不到那人如此强悍,中了药物,居然还杀了十余名护卫跑了”
家主家主
杨眉一时头痛非常,家主是谁恍惚间,耳边听到有人在辗转呼唤“师尊”师尊
杨眉一惊坐起,做噩梦了只觉身上衣衫尽湿,梦中场景却全然无法记起,耳边是陈览强自挣扎的呼唤,一声急过一声,“师尊师尊师尊”
杨眉急忙掀被起身,见陈览仿佛身陷梦境,不住在枕上辗转,一头乌发凌乱地覆在脸上,双手在空中无意识地挥舞,仿佛要抓住什么,被子却不知何时被他推到床下。
杨眉把被子拾起来,拍去灰尘给他盖上,陈览只是不要,然而他病中乏力哪里抵得过她的力气,只胡乱挣扎两下便被她用被子裹好,杨眉握住他又要四处抓握的手,低声道,“陈览,醒醒,你做梦了。”
陈览充耳不闻,仍然使了全身的力气挣扎,昏迷中的他在梦境中仿佛在逃离什么束缚,口中不住呼唤,“师尊,师尊”
杨眉皱眉,腾出一只手摸他脸颊,触手火烫,果然还是发烧了
她这一愣神间,挣扎中的陈览突然使力推了她一把,杨眉一个不防被他推得跌坐在地上,还来不及感觉疼痛,便见陈览已摔下床铺,栽倒在地上。
想来已经烧糊涂了杨眉爬起来把退热的汤药放在火上熬着,才去看陈览,见他挣扎几次没能爬起来,却仍然强撑着想要坐起来。
杨眉看他胸前一大块殷红的血迹,知道他的伤口又双裂开了,一时心中恼怒,便随他折腾,自己去炉边熬药。
炉中火光盎然,杨眉蹲在炉边,挨着炉火熊熊暖意,才感觉身体稍稍舒适,此时正是凌晨,初春时节,那种寒冷可想而知
杨眉没忍住又看了看地上的人,他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中衣,整个人抖得十分厉害,而且他还在发着烧,想必越发觉得冷
杨眉叹了口气,认命地过去扶他起来,陈览身形修长,身体十分沉重,好在他此时头脑昏沉,并不挣扎,杨眉把他上身搬到床上,再去搬他双腿,帮他躺回床上,盖好被子。
陈览紧闭的双眼中突然流下泪来,口中只是喃喃地念着,“师尊师尊”
第16章 乃谢家子
杨眉叹了口气,也不知他师尊是谁,看陈览的样子,这师徒二人感情绝非一般。
陈览在昏迷中默默流着泪。
杨眉见他脸上泪痕狼藉,起身往盆中注了滚水,绞了块热毛巾,给他擦脸,又把粘在他脸上的长发理到脑后。
陈览睁开双眼,杨眉停了一停,见他眸色暗沉,知道他仍未清醒,果然陈览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道,“师尊儿好疼”
杨眉心中一紧,“哪儿疼”
“杖责五十”陈览喃喃自语,“不是儿做的”
杨眉咬唇,“那我与你上药。”
陈览看着她笑了笑,他在发着烧,整张脸惨白如死,只有颊边两抹极不正常的红晕,这一点单薄的笑意浮在这张脸上,看着实在可怜。
杨眉扶他侧身躺着,解开已经渗血的白布,重新上药包裹,这中间陈览一直十分安静,却仍然止不住在疼痛中瑟瑟发抖。
此时屋中药香弥漫,杨眉裹好伤,便去倒了药过来,向陈览道,“你还需吃些汤药。”
陈览点头,杨眉扶他靠在枕上,舀了药喂他,他十分乖顺,喂到嘴边便老实喝下。杨眉知道他此时意识已经回到孩提时代,这么想来他小时候应该是个好养的孩子,毕竟她自己小时候生病吃药可没有这么乖。
杨眉见他喝完汤药脸色好了许多,便道,“再多喝些滚水吧。”
陈览迷离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声音突然变冷,“你来做什么”
杨眉心中格登,这位大爷又是到哪个时候了难道她又双要为他裹一次伤
杨眉也不知该如何回他,便倒了一碗热水过来,用木勺搅温了要喂他,陈览抬手,推开水碗,冷冷地说,“走开。”
那碗本来就有些烫手,杨眉只是虚虚地托着,被他这一推就滚在地上,“咣”的一声摔得稀碎。
杨眉无奈起身,心知这样的陈览自己绝对无法应付,便起身到桌边坐下,等他发过这一次癔症再与他喂水。
陈览坐直了身体,绷着脸面如寒霜,“顾三,放我回去,你之所愿那是休想。”
他这是把她当成顾三小姐了
杨眉见他挺直身体笔直地坐着,他此前虚弱得起身的力气都无,此时不知耗了多少力气才能保持这个坐姿。她有心劝他躺下歇,却不敢出声,他把她当作顾三,此时她再去说什么那不是自找麻烦么
果然陈览只坐了片刻,便无法支撑,杨眉见他身形摇晃,一副摇摇欲倒的样子,急忙上前扶他。陈览晃了两下便软倒在她怀里,杨眉正要扶他起来,忽然感觉手臂间剧痛――他竟然在她臂上咬了一口
这他跟顾三小姐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
杨眉无语,见陈览双目紧闭,身体绵软,双唇微张,想来他咬了那一口便无力支撑,又昏迷过去。
便将他身体翻转,扶他躺好,掖好被子。
杨眉低头检视伤口,好在他病中无力,臂上并未出血,只留下一个清晰的齿痕,臂间仿佛仍然留着他口中极高的热度,她伸手抚了一下手臂,拂去那一点点热烫的感觉。
陈览昏昏睡着,杨眉却再不敢睡觉,拧了条冷毛巾,覆在他额上,自己坐在床边守着他。
果然不足一刻,陈览便又在枕上辗转。
杨眉见他嘴唇已经干裂起皮,摸上去仿佛一个硬硬的壳,心知他此时高热焦渴,必然需要大量饮水,却不敢喊他,怕他再次陷入噩梦痛苦迷离,但若不与他喂水,再这么烧下去怕有性命之忧,一时踌躇不已。
陈览辗转几下,那毛巾便滚在床上,杨眉伸手拾起来,突然腕间一紧,他滚热的手已握住她手腕,他睁开一双通红的眼睛,厉声道,“不是我”
杨眉已经习惯他时时混乱的神志,便顺着他道,“不是你。”
陈览全若未闻,乌黑的眼珠全无半点光泽,却死死地盯着她,“你知道不是我,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杨眉一时无语。
陈览停了一会儿,嗓音又变得凄楚起来,颤声道,“我乃谢家子”说着他眼中突然流出泪来,又说了一遍,“我乃谢家子”
杨眉愣了一下,谢家子他不是姓陈吗
还不及多想,腕间那手又松开了,软软地垂在床边,床上的人又昏睡过去。
杨眉心中发愁,难道就由他这样在一个又一个噩梦中辗转反侧,不能脱身
这也太苦逼了
她却也无办法,只能先扶他靠在枕上,自己用勺给他喂水,好在他在神志迷离中十分焦渴,水喂到唇边便自行吸吮,杨眉用木勺足足喂了三碗水,陈览才抿紧嘴唇昏昏睡去,口中犹自喃喃自语,“我乃谢家子”紧闭的眼角又源源的流出泪来,滚入乌黑的鬓中。
杨眉摸他脖颈,只觉温度奇高,此时如果有温度计,只怕已经到三十九度以上,只得拧了冷帕子为他擦拭脸颊,又擦拭他脖颈、手心和脚心,只盼能降下热度,快些恢复神志。
陈览此后却再无片刻睁开眼睛,就连早前神志混乱的短时清醒也没有,只是在枕上不住辗转,口中不是念着师尊,就是念着我乃谢家子,或是默默流泪,他在昏迷中流泪总是紧紧咬着下唇,一点呜咽声也无,仿佛害怕被人听见一般。
杨眉把那药又煎了两回,喂他吃了,好在他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