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币。
林时雨把钱砸在男人身上,“钱呢?!”
男人扶着床尾站起来,嘶声道:“早他妈花了!就你妈那点破钱——”
林时雨揪起他的衣领掼到墙上:“那是我妈辛辛苦苦赚的钱!她要养两个孩子!你......吴翔你还是人吗?!”
两人再次发生激烈冲突,林时雨疯了般掐着男人狠命揍,“姓吴的你要是再敢碰我妈一下,我这辈子都不放过你!”
男人被他揍得满脸血,疯狂挣扎的腿每一脚都往他的肚子上发狠了踢,但林时雨仿佛失去了所有感官,他像一个见了血腥味的野地里的小兽,理智全数丧失,剩下的只有攻击、撕咬和拼命。
“小逼崽子——早知道当初就该打死你——!”
男人在极度愤怒与羞辱之下抓住滚落在地上的弹簧小刀,怒吼着猛地一下刺进了林时雨的小臂。
的士停在大地小区门口,李忠和钟起刚下车,一辆警车也从另一边来了。小区门口太乱,轿车难开进去,申警官干脆推开车门跳下来,急匆匆招呼李忠,“走走走,先赶紧进去,哎,怎么还带小钟来了?”
“他非要跟来!先不管了,哪一栋楼啊?”
钟起紧紧跟在两个大人旁边,问,“申叔叔,林时雨出什么事了?”
“我也说不清,就小染打电话来,哭哭啼啼让我赶紧过来......哎,小染!”
一直焦急等在在远处楼口的女孩看见他们,立刻向他们跑过来,“申叔叔!”
“小染,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染一把扯住申警官的手往前跑,“时雨好像和他爸爸打起来了,他爸爸好吓人,我当时......”
小染话没说完,几人已经跑进楼口,他们正要按小染指的方向进其中一栋楼,忽然就听楼上传来怒骂和东西摔打的声音,紧接着“砰”的一声响,声音大得所有人都一震,钟起下意识停住脚步,抬头看去——
这些老式低层的居民楼阳台很多都不会安装防盗网,大多都是水泥和砖块堆成,有的安上窗户,有的窗户都不安。循着声音望去,是三楼的一个阳台,简陋得连水泥都不堆,直接围一圈铁栏杆,而栏杆摇摇欲坠,显然多年都没有换修过了。
钟起就看着林时雨从阳台的门里面摔出来,后脑勺直直撞在铁栏杆上,发出“砰”的一声嗡响。
李忠急得直喊,“快快,快上楼!”
申警官却看着三楼阳台,忽然怒喝一声,“危险!”
那铁栏杆实在锈得太厉害,被林时雨这么整个人撞上去,发出酸涩腐朽的嘎吱声响,接着原本应该焊在地上的铁杆竟然齐齐从松散的水泥缝隙里滑出,铁栏杆被撞得竟是直接塌了一大半!
林时雨从三楼掉了下来。
小染捂住眼睛恐惧尖叫起来,申警官和老李充满绝望的怒吼一瞬间仿佛远在天边。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他们还没来得及靠近那栋楼,看起来好像很近的距离在那一刻被不断拉长,拉长,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时雨像一片叶子从半空落下,眨眼间就要落在地上。
一个身影从他们身边跑过,带起一阵风。
钟起被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淹没了。
他的双腿自发动起来,他没命般疯了往前跑,竭尽全力地跑,不顾一切拔足狂奔向那片叶子,空白的脑子里只有唯一一个念头——
他一定不能让林时雨就这样落在地上。
时间倏忽涨缩,天光眨眼间滑过那道飞奔的身影。钟起浑身肾上腺素狂飙到顶点,肌肉一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然后奋力向前一跃,手指触碰到那片飘飞的衣角。
他在最后一刻前冲抓住林时雨,抱着人猛地滚落在地滑出老远,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钟起摔得剧烈咳嗽起来,他喘着气把自己撑起来,抱着林时雨的脑袋小心翼翼平放在地上。一边肩膀迟来地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他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跪在林时雨面前不断呼吸吐气,所有知觉和意识这才慢慢回来,落进身体。
接到了。钟起的手指发抖着触碰林时雨冰凉的脸颊。接到就好,接到就没事了。
“快快快,别、别碰他,好好放在地上,现在马上叫救护车!”
“时雨?林时雨!这孩子怎么了?!”
很多人围过来,声音嗡嗡地在钟起耳边鸣响。他的神智渐渐回来,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林时雨的脸,看着他紧闭的眼睛,苍白的嘴唇。
怎么还不睁开眼睛呢?
他难得手足无措,小心把手从林时雨的脑袋抽出来,想仔细看看林时雨怎么了。接着一抹刺眼的红突兀闯进他的视野。
他看到自己的手心上全都是血。
第72章
钟家诚接到儿子电话的时候还在外地出差,电话里钟起的声音很平静,说自己肩膀摔骨折进了医院,让他到时候回来以后来医院一趟,有事要与他说。
钟家诚再怎么不顾家,自己儿子还是要顾的。他忙和秦漫打电话,女人却尖刻地说他虚伪做作,不是忙着在外面养小老婆么,这种时候知道关心起儿子了。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男人摔了电话,在外面出了两天差,最后还是想不过,买了机票赶回去。
钟家诚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钟起就坐在走廊长椅上等着他。他一边胳膊绑了固定带不能动,沉默靠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见他来了,也没说什么。
钟家诚走过去坐在儿子旁边,“怎么弄成这样了?”
“摔的。”
“好好的怎么摔成这样......”
“爸。”钟起淡漠开口,“就不扯闲话了。我喊你过来,是想和你商量件事。”
钟家诚微微怔住。这还是他和秦漫闹离婚以来,钟起头一次开口喊他爸。只不过语气冷淡,整个人也冷冷的,有心事一般。
他总觉得儿子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你说,什么事。”
“之前你不是让我大学毕业以后去你公司给你帮忙吗。”钟起调整一下坐姿,说,“我答应你。大学毕业以后我会进你的公司,以后公司也由我接手,不用你操心。从今以后你想和我妈继续生活还是离婚,想在外面找几个女人,娶谁,我都不管。”
钟家诚低喝一声:“你小子瞎说什么!”
钟起却根本不在意。他看向自己的父亲,目光深黑,漠然。
“爸,你帮我个忙。”
夜色深深,医院灯火通明。光线昏暗的楼梯拐角处,父子俩面对面站在窗边,钟家诚低头抽烟,钟起垂眸看着窗外,沉默不语。
男人抽一口烟,弹掉烟灰,开口:“你让我给你同学找律师?”
“嗯。”
“我是认识很多厉害律师。”钟家诚吐出烟,皱眉看着钟起,“但是你同学家里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钟起无意解释太多,也没心思解释。钟家诚说,“你说他爸把他从楼上推下来,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那让他们自己打官司去啊,你掺和个什么劲?我跟你说钟起,讲义气不是这么个讲法,这是大人的事,和你小屁孩没关系,你别瞎起哄。”
“他们自己打官司太难。我想让你请个好律师,能直接把他爸送进去,最好关个十年半载都别出来。”
钟家诚愕然看着他,连手里的烟都忘了抽,“不是,他爸是连你一块也从楼上推下来了还是怎么?”
钟起冷冷看他一眼,转过视线继续看窗外,“你就说帮不帮吧。”
“我要是不帮呢?”
钟起听了这话,忽然牵起嘴角笑一下。
他在他爸怀疑不定的目光中看过来,认真说:“那就只能我和他爸一起进去了。”
林时雨被救护车送进医院的第三天,依旧没醒。
他撞到脑袋,手臂被小刀捅了个洞,被抬下救护车时担架上全是血。赶到医院看到这一幕的林惠当场几乎晕过去。林时雨的姨妈也来了,帮着缴费,照顾人,派出所医院来回跑。李忠把学校的事暂时丢给副班主任,也跟在旁边忙上忙下,天天都要去林时雨病房门口晃一圈,看着病床上的人叹气。
钟起在接林时雨那一下被冲力撞折了肩膀,被强行拖去了另一个病房看护。七班一群人听说这件事后来医院看过他们,申子宜在病房外透过门窗看了眼躺在里面的林时雨,下楼后就躲在后门角落大声哭,毛思路和陶尘也站在旁边红了眼眶,冉志凯和高芥沉默靠在一旁,良久不动。
林惠醒来以后又哭了一场,之后便白天守在林时雨床前发呆,晚上还是回去把林晚月从学校接回来,照例给她买菜做饭,教写作业,哄睡觉,第二天一早把她送去学校,然后又来医院守着她的儿子。
白天黑夜,林时雨安静躺在病床上。仪器滴答滴答响,点滴一滴一滴落下。林惠就坐在他的床边,双手捧着他淤青、清瘦的手,一遍一遍轻轻地摩挲。
“颅骨有骨折,有一定程度的脑震荡和出血,目前没有发现脑损伤。以及手臂和腹部都有不同程度损伤与出血情况,小腿在落地时骨折......”
“吴翔你疯了吗?他是你儿子!他是你亲生儿子啊!”
那天派出所里一片混乱,林惠从来没有那样失态过,她整个人疯了一样往吴翔身上扑,“你把他从三楼推下去!你要杀了他吗?!”
“林女士,林女士!您冷静一点!”
“你找我要钱,打我、骂我就算了,你还想打死你儿子!”林惠披头散发,把所有能摸到的东西往男人身上砸,歇斯底里尖叫:“以前你要把女儿丢到江里,现在你又要弄死你儿子了是吗?那是我儿子,是我女儿,我每天辛辛苦苦养着,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你就把他们往江里扔、往楼下扔!他们不是你的孩子!是我的!我的啊!”
派出所里的人都倒吸一口气,申警官和另一名女干警哄着劝着,抱着林惠坐在一旁竭力安抚,林惠哭得嗓子都哑了,缩在椅子里浑身发抖,凄惨悲哀的模样让所有人都不忍心去看。另一边被按在椅子上的男人却一脸麻木阴沉,好像他曾经的妻子和儿女再如何都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是我对不起小雨,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林惠掩面崩溃大哭,“我就不该给你钱,就让你直接打死我算了,不然小雨也不会来找你......是我害了他......都是我,都怪我......”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林时雨从一片黑暗的虚无中一点一点抽回意识,渐渐有了神智。他仿佛一觉睡了很久,久到以为时间都变慢了,面前一片模糊不清的光点,他茫然不知道自己在哪,只觉得周围似乎偶尔有人说话,有人时而握住他的指尖,时而摸摸他的脸,有时是冰凉的皮肤,有时又带着熟悉的微烫。
他觉得不舒服,想动一动,不高兴地想要挣扎,忍着头重脚轻的眩晕感和无力感不断尝试,努力,几次三番下来,深深呼吸,知觉终于归位。
林时雨睁开了眼睛。
他茫然看着白色的天花板,闻到医院的消毒水味。接着手边一阵慌乱的震动,妈妈消瘦的脸闯进他的视野,带着喜极而泣的泪水和笑容,“小雨,醒......醒啦,终于醒了,宝贝儿子......”
林时雨睁着眼睛望着她,“嗯”一声,嗓子哑喉咙干,说不出话。林惠手忙脚乱按铃叫来医生,又在旁边不断摸他的脸颊和头发,说话语无伦次的,“醒了就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妹妹可想你了,每天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别动别动,让医生给你看看。”
医生和护士在床边忙碌、询问,林时雨头晕得厉害,躺在床上晕晕乎乎的,检查完没过一会儿,又窝在被子里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身边的人换成了姨妈,正坐在床边拆装饭的盒子。见他醒来,便把他扶着半靠在床上,“正好要喊你起来吃饭,给你买了粥,来。”
姨妈端起碗要给他喂,林时雨怪不好意思的,想拿过勺子自己吃。姨妈避开他的手,“哎呀,姨妈喂你吧,你手臂还伤着呢。”
姨妈一勺一勺给他喂粥,喂完后把碗放到一边,拍拍他的手背,无奈叹一口气。
“小雨呀,以后再也不要做这种傻事了,听到没有?”
林时雨低着头不说话,姨妈略显责怪,“你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妈妈怎么办?她还活不活得下去?你一个人去找你爸......找那个不是人的东西,你才多大呀?你能做什么呀?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你妈想想吧,是不是?”
姨妈与他絮絮叨叨一通,叹着气走了。没过多久,老李提着一袋水果晃进来,和靠在床上不舒服拨弄手臂上纱布的林时雨对上视线,林时雨心虚垂下视线,老李拿手指指他,无奈往床边一坐。
“林时雨你就是专门来气我的。”老李没好气坐在一旁削苹果,一边说,“一没看住你就往外瞎扑棱。你说你一小孩,去找人成年人打什么架啊?打又打不过别人,还撞了脑袋,弄得身上到处都是伤,你说你是不是傻?”
林时雨小声嘀咕:“我打得过。”
老李“啪”地把刀往桌上一拍:“还顶嘴是吧。”
林时雨闭嘴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找大人帮忙,敢情我这么大个班主任在你眼里就是个摆设?咱俩这一年多了就压根没培养出半点感情出来呗。”
“不......不是。”
“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