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处尊养优的少爷仔,竟然会在离家出走才四天的情况下,就沦落到必须住进这么一间不入流的宾馆内。
看来夏家小少爷离家后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陆元突然觉得手中的公文包重逾千斤,即使那里面就只有几张纸而已。
这个宾馆总共就三层,没有电梯,陆元一阶一阶爬楼梯的时候,眉头第n次皱起,停在302房间时也有些微喘,整理了一下衣裳后才敲门。
“咚咚。”
没有人应声,停顿了几秒,陆元再次敲门。敲了足足有一分钟,里面才传来嘶哑的应答。这时候,侥是以陆元这样的好脾气,敲门的时候都差点用手掌拍门了。
但当门打开的时候,那个少年站在面前时,陆元的怒气却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看得出来,少年刚刚是在洗澡。头发胡乱的打散着,发尖还在滴水,可能是急着前来开门,上身的白衬衣上的扣子还没来得及全部扣上,露出大片白皙却存在着一些碍眼红色刮痕与残留疑似吻痕的腹肌。此时正是午后,太阳正盛。淡金色的阳光打在少年身上,让露在衣外的肌肤都好似蒙上了一层荧光。
发尖上,慢慢凝结的水珠滴下,顺着雪白肌理滑落,而后被一点嫣红拦截
陆元突然觉得嗓子有点干
“你有事吗”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少年的眼神一下就冷了下来,洁白的衬衣被揽合,纤长的手指迅速将剩余的扣子扣好。
意识到自己竟直愣愣的盯着人家半裸的胸膛,陆元的老脸一下没挂住,低头掩嘴干咳了一声,他从口袋里拿出名片,借着这个空当将脸上的表情迅速调整,“夏先生你好,我是夏泽章先生的律师。”
在少年接过名片后,他接着说道,“夏泽章先生聘请我前来处理”面对少年对望过来的平静眼神,他突然有点说不下去了,顿了顿后,才说道,“我可以进房再说吗”他到现在还被挡在门外呢
“”原本面无表情的少年楞了一下,异常苍白的脸愕的浮上淡红,不好意思的笑笑。“请进。”
陆元顿时觉得,这样的表情才像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的表情。
房间很小,就只有一张双人床与一张笨重的连体木沙发。陆元在进门后迅速望了一眼,却见床上异常凌乱,甚至连房间内唯一的沙发都被弄得移了位。
“不好意思,这里只有白开水。”少年用一次性纸杯盛了杯水端到陆元面前,待他打量房间的视线调回来后,才问道,“他要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陆元看着少年巴掌大的苍白小脸与他唇上的新旧交替的斑斑咬痕,不由有些怔忡。从二十四岁就当上夏家的律师,到现在三十九岁,这个少年的存在他一直都知道,只是对方平常都呆在房间内,即使是他这个外人都能出席的宴会,对方也不会出现,所以不怎么熟悉而已。
没想到,第一次与之面对面,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哦,是这样的”一想到自己这句话出口后对方将受到的打击,陆元的话语不由再次断点,叹了口气,而后转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纸,“你自己看吧。”
虽然不管是陈容还是夏童,他跟律师接触的次数都几近于零,但有律师在说委托人的要求时会如此吞吐吗
少年没说话,伸手拿过纸张瞟了一眼,而后不由地冷笑,“父子关系断绝书”
纸张刷的拍在少年交叠的修长双腿上,嘴角嘲讽的扬起,脸上血色好像又失了一分,“你是律师,你难道就不知道血缘关系是无法断绝的吗”
陆元窘迫了一下,其实他是非常不想来走这趟的。
但他是夏家花了高薪聘请来的律师,老板说什么他就得做什么,即使法律上确实有这条规定,他也还是必须得钻法律的空子,达成目的。
这一切只因为夏泽章之前的那句“我夏家绝对不会认这样的儿子”
“不过”坐在沙发另一边的少年慢慢的,细细的将手里的纸张看完,而后对上看着自己的陆元,声线微哑,但清冷,“我签”
6、蜕变
一只骨节异常漂亮的手伸到面前,被少年那句我签惊到的陆元反应慢一拍的看着对方。
“给我笔,我没有笔。”少年说道,见对方还在看着自己,便直接探手拿走他别在西装口袋上的笔,将纸张放在大腿上,刷刷几下,而后交还给他,“你看看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我签的。”
虽然不曾了解夏童,但陆元在进出夏宅时经常能看到站在角落里看着那一家四口欢笑的他,从对方落寞羡慕的眼神中他可以看出这个少年对家庭是多么的渴望。
原以为今天他是当定了逼迫对方签字的坏人了可现下,自己那些看似劝慰实则暗带威胁的腹稿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对方便已经如此干净利索的在那份断绝书上签了字
陆元有些狼狈的接过对方手中微颤的纸张,眼神却随着对方的手移动,直到那双紧握的拳带着几不可查的颤抖躲在身侧后方后,他才看向纸张,大略看了一下后,略有些复杂的开口道,“没有。”
“陆律师。”少年的声线有些不稳,但脸上表情却是一派淡漠,“ 还有其他的程序要办么”
他这是在赶人了。陆元刚想起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公文包内拿出一张纸条递过去。少年楞了一秒,而后接住,见那薄薄的纸张在自己手里不住抖动,便马上将它放在大腿上。
“一二三四五五个零”他抬眸,陆元又在他嘴角找到一丝自他进房后就不时出现的冷笑,“二十万啊,夏泽章真大方”
夏童啊,你这个夏泽章儿子的身份,值二十万呢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少年的脸色更为惨白了,好像连整个身子都在轻颤。陆元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这二十万其实是夏睿景给的。
至于夏泽章,在他面前提起少年的次数,仅仅是让他务必完成这件事的那次。
可能是他的表情将他现下的怜悯透露了出来,少年突然嗤笑了一声,扬了扬手里的支票,“回去告诉夏泽章,我谢谢他给的钱了啊。正愁着没钱去买粉呢”最后那句话是自言自语,声音很小,但陆元还是听到了。
愕的僵住,他这才明白,原来少年的手之所以颤抖,并不是因为受到了断绝书的打击,而是毒瘾发作了这样一个剔透的少年啊,就这么毁了。
陆元突然无法在这个地方坐下去了,立刻从沙发上起身,已经回复了以往大律师的风度,他淡淡道,“既然这样,我先走了。”
“不送。”少年手里还拿着那张支票,头也不抬。随着房门关闭的轻响,房中回复寂静。
夏童,从今以后,你就不再是夏泽章的儿子,不是夏家不能见人的小少爷了。
而是,要好好活下去的陈容是要永远开心幸福的,活下去的夏童
吵杂的车流人声从隔音效果奇差的窗外飘进,沙发上维持低头看着支票的姿势静坐了良久的少年突然倾身拿起陆元临走前放在一旁的纸张,因余瘾而微颤的指肚缓缓摩挲上那几个黑体大字,不由又嗤笑了几声,将手上的纸随手扔掉,拿起旁边的电话。
“你好,悦来宾馆。”
“你好,302房,麻烦帮我送一碗桂林米粉上来,对了,记得加辣。”
说完便挂了电话走到窗前,刺眼但温暖的阳光立即打在身上。
他这些天吃什么吐什么,即使他不顾恶心往胃里塞东西,下一刻也绝对会吐出来,所以饭量越来越少,这个宾馆的厨子估计很爱惜粮食,随着服务员收回去的越来越多剩饭的盘子,厨房给他盛的饭也越来越少,以至于今天他终于有点食欲了,却没办法吃饱。
在今天之前,这里的窗帘不管白天黑夜他都关着,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忍受毒瘾发作时的噬骨疼痛,可即使被折磨得恨不能拿头去撞墙;即使夜夜只能坐在黑暗中失眠到天明,他也没动摇过戒毒的决心
一个人如果染上了毒品,那他的人生就已经踏进了坟墓。而他,此时,正如蜕变的蝴蝶般,人生将再次
“喂恭喜你,陈容恭喜你,夏童”突然将双手圈在嘴旁,他对着天空大声喊道。
吃饱喝足之后,余瘾也渐渐平静。夏童拿起扔在沙发上的那张支票起身出门。20万,是笔以前的他就算花上十年也不一定能赚得到的,很大的一笔钱。
或许以前的夏童不会要这些钱,但现在的夏童却不会不要,他从记事时就知道钱的重要性,所以他绝没可能拒绝这种送上门的钱。
走到最近的一家银行将其中的十万打进孤儿院的账号内,剩下的十万则转进自己的账户,看着存折上的那几个零,夏童就好似有了支撑般,感觉路旁的绿化树都生气勃勃。
毕竟世事无常,手里有了钱,以后遇到什么事他就有底气了。
夏童就读的学校的历史,据说可以追溯到百年前,那时候它专为豪门子弟服务。只是后来被一个不知是第几任,但混得特牛的校长大笔一挥,将这个只为接待贵族的规矩删了,以优厚的待遇接收大量成绩顶尖的平民,于是便有了如今的极光。
极光的学生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豪门子弟,进去的根本是大把大把的赞助;一类是普通家庭的孩子,进去的根本是异常优异的成绩。
当然,还有一类人,他们既是豪门子弟又成绩斐然,于是他们便成了整个学校追逐的对象。
站在校门对面的绿化带前,看着那两个硕大的金黄色极光二字,再看看紧闭的学校大门,夏童有些无奈的转了个方向。
昨天拖着这具时不时还会有余瘾发作的身体找房子整理新居等事后,实在是累得不行,偏偏新买的闹钟声音还有点小,硬是没将他闹醒。
无缘无故翘课接近两周,好不容易上学了还迟到希望极光的领导不会开除自己吧。
夏童又叹口气,基本戒毒之后的欣喜已经被前途未卜的学习问题所替代。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退学的不然学费浪费不说,被退学后他上哪读书去
不过,极光不愧是贵族学校啊,连围墙都比别的地方高
夏童抬头看着几乎有他两个人高的围墙,第n次叹气,左右看了看,在确定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角落后,熟练的爬上一旁的老槐树,而后顺着它开散的枝干爬上围墙。
熟悉的动作让他有些恍然,以前还是陈容的时候,他就常常因为打工而误了时间,每每为了躲避教导主任,他都是直接翻墙进的学校。
几年下来,学校里他最熟悉的地方,就是那棵经常被他当成踏板的树
嘴角因回忆而微扬,正想琢磨一下该怎么下去时,眼角余光却突然发现一个修长人影一脚踏上围墙下的大石,而后借力敏捷的攀上围墙,正好撞上被枝叶挡住,刚刚才从树上下来的自己。
“啊”不猝防的尖叫被一双大手堵住,只勉强站立的身体立即被人影带来的惯性扑着向围墙外围倒去。
路面上有石子,夹带着两个人的体重这么掉下去会咯死人的。
夏童身形不稳间狠狠瞪了一眼还捂着他的嘴,眼中隐着恼怒的青年,来不及也没有办法将对方拉开,只能使劲一扭腰肢勉强掉转跌倒的方向,两人便直直跌入围墙内的草坪上。
“呜”重重跌落在草地上,夏童第一时间就地滚了一圈远离身旁的人,这才闷哼出声。
“同学,同学你没事吧”
身旁是温温润润,满带关切之意的声音。半倚在树干上的夏童只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便垂下眼眸查看自己的伤势。
受力最多的背部疼得好像只轻轻呼吸都能带出新一轮的疼痛,手肘也疼得不行,偏头一看,白色衬衫上果然染上了点点血迹。
幸好极光的环境卫生搞得极好,经过修剪的草地里并没有隐藏着小石子,不然两个人跌落的重量压下去,他可就真有得受了。
天杀的就算是这样他也痛得想揍人啊
恨恨瞪了眼那人,却看到对方眼中浮现惊艳,不由磨着牙捡起掉落在一旁的眼镜戴上。幸好,它没在刚修好没几个小时后再次摔坏。
夏童扶着树干准备起身,一双修长的手适时的伸了过来,同时那个声音又道,“对不起,都怪我没看到你站在上面,我送你去医疗室吧”
看着伸在面前的手,夏童干脆又坐在地上,抬头看向对方。阳光透过树叶洒进来,那点点光斑照在眉眼间泛着几分自责,几分懊恼几分关切的温润青年身上,不由让人觉得,继续让他这么担忧下去,是在犯罪。
当然,如果刚刚在半空时,对方没有使巧劲将他压在下方承担所有冲击的话,会更有说服力。
掩下眼底的嘲讽,夏童冷声道,“不用了。”说完就又撑着树干起身,朝着身旁自若收回被他忽视的手,仍笑得温柔的青年说道,“再见。”
他这个再见,自然是再也不见的意思。看对方那聪,不,狡猾样,该是能听出来的。察觉身后人的目光一直跟着自己,夏童恨恨地咬牙。如果是其他人,只怕被人当了垫子,还会懵懂的向他道谢吧。
出了小树林,夏童回头看着有些阴暗的身后,咬牙骂了句,“死伪君子”
而放弃了逃课,一直慢悠悠吊随在他身后听力极好的青年听到这句话后楞了一楞,而后低笑出声。
虽然夏童没有接收他的记忆,但某些记忆深刻的东西在面对了之后还是会有本能的。
就如他知道一下就能找到日记与照片的藏放地点,下意识就知道该怎么来极光,甚至他不经意间发现,如果写字时没有用心的话,写出来的字也会与日记本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让夏童多了几分安全呆在极光的信心。
出了小树林走到宽敞大道后,夏童认真感受了一下,凭着直觉朝极光每个学生都会有的换衣小隔间走去。
活动着身上肌肉以缓解疼痛,他现在只希望隔间内有换洗的衣裳,不然,今天他就只能穿着这件沾了血迹与青草汁的脏衣服了。
衣衫不整可也是会引起某些注重仪态的老师的不满的,他可不希望自己被毙在这上面。
7、闹剧
用钥匙打开小隔间的房门,才踏进去便一脚踩上一本厚厚的教科书,夏童皱眉,只见小小的房间内到处都是散乱的书本杂物,甚至还有一件别着一个金色胸牌的白衣被挂在矮柜的棱角上。
说是换衣间,其实就是极光给学生的一个私人空间,夏童还真没想到这里会乱成这样,他差点就以为这里曾经被贼光顾过了。
再次皱眉,夏童弯腰将脚下与旁边的书拿起准备起身,却因为站起身的速度过快而晕眩,不由又蹲,一只手掌撑着地以支撑身体。
有几秒的恍惚,眼睛刺疼得厉害,好似不能见物,却偏偏又直撞进一双空洞的眼中。夏童眨了眨眼,终于看清对面角落里那个衣衫凌乱,双手环腿蹲坐在地茫然看着虚空的少年。
那瞬间他甚至看到了少年雪白的颈子上那好几个还在泛着血丝的新鲜咬痕。
这个人
夏童狠狠倒吸了口气,狠狠晃了几下脑袋,差点没将眼镜晃掉。再看去时却看到在阳光中飞扬的细尘。他很想说服自己刚刚看到的是幻觉,但直觉却告诉他不是。他敢肯定,这就是曾经的他。
那么新鲜的咬痕果然,那两个人也在极光。
本来从那晚的梦中他就觉得那两个人的年纪并不比他大上多少,所以一直在担心这两个人也是极光的学生。而现在,猜测变成了现实。
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夏童从旁边拿起一块手帕熟练地将手肘上的伤包扎好,而后抖了抖从矮柜上拿起的校服换上的脏衣,也来不及收拾脏乱的隔间,便将门锁了顺着直觉往教室走去。
这时候正是上课时间,走在走廊上,偏头就能透过玻璃看到教室内正在上课的同学与讲台上正口沫横飞的老师。久违的学习氛围让他忍不住眯眼深呼吸,一脸的享受,也暂时忘了那两个人也在极光的担忧。
终于到了目的地,低头看了看胸前金黄色胸牌上的数字,确定自己并没有走错教室后夏童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伸手敲门后将之推开,“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
少年清而柔的嗓音让教室内众人的目光都投向门口,却见到一个瘦弱少年低着头站在那,估计是有些紧张,垂在身侧的手不时紧握。
极光的学生要么是成绩顶尖,即使迟到老师也不会多加计较的,要么是家里有钱有势,即使迟到也是吊儿郎当地与老师说一声就完事的;所以像夏童这种九十度弯腰之后低着头一副知错模样的学生还真是少见。
教室内立刻有阵阵窃窃私语传来,夏童听在耳内,耳根立刻就红了。没办法,以前还是陈容时候他老迟到,如果态度不好点老师估计能把他赶出校门现在这么拘谨是紧张之下的下意识反应。
不过如果他迟到的话,应该与他现在相差不了多少吧难道他是从不迟到的乖乖牌
“哦,回座位吧。”天下间的老师都喜欢守规矩的学生,更喜欢对老师恭恭敬敬的学生。讲台上有些秃顶的老师笑着应道。只是印象中却没这个少年的影像,有些费力地眯眼看清夏童胸前的胸牌后,清了清嗓子加了句,“夏童是吧,下次别再迟到了。”
“谢谢老师。”眼尖的看清了老师这动作,夏童在心里鄙视了一下他在这班级的透明程度。伸出手指推了推鼻梁上他还没适应的眼镜,便抬脚走向教室内唯一的一张空桌那座位虽不是最偏僻的角落,但也差不了多少了,不过夏童喜欢这个位置。
极光的课桌都是一人一桌,每张桌子都是上了锁的。顺利开锁后夏童不由在心里赞美了一下自己,如果当初在夏家他并没有秉着保险起见的想法将钥匙圈拿走,即使可以强制将这桌上的锁打开,也会引起别人的注视的。
上了一天的课,虽然一直集中精神很辛苦,但凭借他时不时冒出的直觉与极好的记忆力,夏童还是能勉强跟上老师的脚步。而这班上的同学也如他所想那样,除了一开始对他多了几分注视外,后来就不再注意他了。
而最让他高兴的,是本以为会来找他的那两个畜生竟然也没来打扰他。
最后一节可的下课铃声响起,没待老师出门,教室内就有如脱缰野马的欢笑嬉戏声响起。夏童坐在座位上看着嬉笑走出教室的众人,眼睛微微眯起,轻舒了口气。
久违的环境,久违的青春啊
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夏童微笑着起身,懒懒伸了个懒腰,一天都因为怕引人注意而不怎么离开座位,真坐得累了。
懒腰伸到一半,一声非常响的倒抽气让夏童差点扭了腰,忙站直了看过去,却见一个脸圆得像苹果的女生正张大了嘴看着他。她眼中那神色好像是惊艳
这就叫功亏一篑么嘴边本是享受的叹息也变了味道。
幸好,教室内人已不多,看到他刚才那样子的人更是只有一个,就凭刚刚那个懒腰,应该不至于让人联想到他最怕的地方。
不过像这种忘形的姿态,以后是绝对不能再有了。夏童在心里警告了下自己,如若无事地低头收拾桌面的东西,走人。
“靠我简直就是一睁眼瞎啊”
转角时隐约听到身后不知哪个教室里有人在嚎叫,真的是在嚎叫年轻真好。经不住地,夏童又感叹了一下,有些羡慕,又有些庆幸。
他现在,也算是年轻吧
一夜好眠。
隔天精神气爽地走进教室,却突然发现他的同桌换成了昨天那个脸圆圆的女生。而对方正眼睛晶亮的看着自己。
夏童在心底呻吟了一声,模仿以前他的孤僻模样,垂头目不斜视地坐在自己位置上,对身旁朝着他挤眉弄眼,硬是将自己的脸挤成个包子的新同桌视若无睹。
希望这样可以让对方知难而退吧。
“嗨,夏童,我是你新同桌。虽然咱们做同学已经做了快一年了,不过我想你应该不知道我是哪个,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沈青玉,你可以叫我小沈,小玉,青玉,但千万别叫我小青,目前我对当蛇妖还没兴趣。”肩上搭来的不请自来的手一下就击破了夏童的想法。
夏童推了推眼镜,看了眼对方,“你好。”
这敷衍的招呼让对方不满的皱了皱鼻子,脸更像包子了。“哎哎你怎么都不叫我的名字呢像我这样的可爱美少女,你不会不喜欢我的呀,难道”话语拖长,然后恍然大悟,一副我吃大亏了的表情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你是不喜欢小沈小玉的叫我,那我吃亏点让你叫我小青算了虽然我很很很不喜欢这个名字,但如果是你叫,我也认了。”
夏童无奈,以前他还真不知道他与年轻人的代沟竟然这么大
“夏童,我现在才发现你的手这么漂亮呢靠了,真想把这只手砍了安在我身上啊对了还有你的腰丫要是安在我身上我就是蛇腰了啊”
“夏童,不得不说你眼光真差这么丑的眼镜也就你戴了,改明我叫上我哥,咱们去给你挑副漂亮的,不是我打击你,就你这眼光,跟我哥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区别啊”
“夏童,我都已经让你叫我小青了,你为什么还是老不说话呢我说十句你才说一句,这也太不公平了”
“夏童”
“夏”
夏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尽力忽视耳边的声音。如果不是确定她的眼中没有怀疑与探究的话,他会更累。
不过周围同学最多只奇怪看过来几眼的反映也让他多了几分惊喜。一直装以前的他可不是他的本意,现在看来,他想改变在这些几乎不认识他的同学心中的印象也不是什么难事。
有了目标,有了充实,时间过得飞快,好像只一眨眼,一天就过去了。夏童随着人流走出校门,心里默想着之前还没做出的习题。毕竟他已经十多年没接触学校了,现在即使有以前他的记忆,学习起来也有些吃力。
“夏童夏童,之前不是叫你等我的嘛,靠了,我就知道你没放在心里,要不是我跑得快,你岂不是早就没影了。”手臂被拉住,夏童转身看着一下课就跑出去,现在正微微喘气的沈青玉,叹了一声。“对不起。”
沈青玉鼻子皱了一下,“就这句我还以为你好歹也会说像我忘了的理由来安慰下我呢死夏童,你果然没把我放在心里”
这句话好像不该出自严格来说只认识两天的人嘴里吧代沟啊
沈青玉瞟了眼脸色木然的夏童,右手随意挥了几下道,“算了算了,我大人大量原谅你了。”
夏童笑,“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沈青玉瞪眼,“没事就不能找你吗还是说你就这么不待见我”顿了顿又道,“我跟你同路,一起走吧。”
夏童正想说你不是住校吗,身旁带着讽刺的声音却响起,“跟他同路呵呵,沈青玉,你现在搬到垃圾堆里去了吗”
夏童身体僵了僵,马上又放松。这软软侬侬的嗓音安在它的主人身上,还真是可惜了。
沈青玉见到来人后,眼神立刻就变得尖锐,一手搭在夏童肩上一手叉腰道,“哎呀呀,真臭夏童,你说如果有人嘴巴里老是喷粪的话,死后进把舌地狱的时候得被拔几次舌头啊”
“不知道。”夏童脸色平静,摇了摇头,“这得她死后由判官说了算。”
“估计拔个百八十次都嫌少吧。啧啧,想想就痛。”沈青玉双手一拍,一脸痛惜啧啧道,“夏绯,你真可怜不过你放心,你死后我会多给你烧点纸钱让你去贿赂判官的。”
咳咳
夏童嘴角不受控制的扯了扯。身旁已经换下校服,穿着雪纺长裙的夏绯脸色已经铁青,咬着牙恨恨笑道,“沈青玉,你死了我都不会死,你还是趁着你还没死,赶紧的,为自己多烧点吧。”
说完不再理会张嘴就要回敬的沈青玉,看向夏童冷声道,“跟我过来。”
“跟我过来”夏童还没反应,沈青玉就已阴阳怪气的重复了她的话,而后脸色一整,冷笑道,“啧啧,真臭”
夏绯脸色更青了。沈青玉,即使沈家认了你跟你那个哥哥,你们也还是改不了是妓女所生的事实现在退让是给沈家面子,不退了,就算大耳瓜子刮你那也是你活该
夏绯眼神变成了鄙夷。“沈青玉,冠上了沈姓,你还就真当自己是根葱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生的”
青玉冷笑,反击道,“是人都知道我是我妈生的,也就你这白痴来问这种白痴问题了,哎。也难怪你老把自己当根葱了。”
这话反击得漂亮。只是夏童却听出她话语中的愤恨与即将失控的情绪。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抓着挎包,因用力而青白的手指,笑道,“青玉,我正好也有事找她呢,刚好趁这个机会一起说了。”
说完又以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道,“跟一颗葱斗嘴,有辱你人的身份啊。”
青玉噗地笑出声,眼珠子在夏绯身上转了转,然后笑道,“也是。”顿了顿,低头在夏童拿在手中准备拿回家复习的书上写了一排数字,“料她也怎么着不了你,那行,我先走了。这是我手机,有事打电话给我。”
夏童点头,随着脸色难看的夏绯往回走,夏童一手拿书一手插在裤袋,慢悠悠地跟着她身后,眼睛不住地打量周围丛丛修剪得当的绿化植物。不得不说,极光的环境真是好极了,如果一开始就站在这里,只怕没人能猜到这是学校的一角。
眼神转回前头高跟鞋蹬得噔噔直响的夏绯,夏童微皱了皱眉。这个夏绯,以前在学校,别说主动来找他了,就是不小心在路上碰到了,她也只会冷冷用眼尾瞟一眼。现在主动来找他,他还真是有那么点意外。
“夏童,你是蜗牛吗走快点,本小姐没时间陪你在这闲逛”前方的夏绯回头发现他并没有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心情又糟了一分。
她这是在陪他闲逛吗
眼睛陡然眯起,夏童轻笑出声,身子倚在一棵树干有手臂粗的绿化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