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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夫传奇录 第11节

作者:花青一品 字数:22730 更新:2021-12-28 23:35:22

    、第78章 黄粱一梦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却也似比往年来得短暂,眨眼入三月阳春,眼见柳条抽绿,草芽儿冒头,猫儿叫春咳,总之,春天来了。

    年前时节,李孝廉加大学士衔,迁吏部尚书,又被赐了一座大宅子及金银田产若干,却是加官进财,春风得意了。李孝廉圣眷正隆,皇帝本欲封爵,却是被他婉言谢绝了。

    李孝廉心里明白得紧,若是被那一干红了眼的同僚们记挂上了,有够自己喝一壶的若是更不幸有朝一日被当今圣上惦记上了,那就算了,还是夹起尾巴来做官为好,咳。

    总之,李大人春风得意马蹄疾,李玳也一同被当今圣上提溜了过去,说是要许他官做。李玳于是逃得比兔子都快,连道自己乃不折不扣的纨绔子一名,实在是难以担当如此重任云云。皇帝笑得高深莫测,最终却是没有勉强他。

    花子尧被接入李府后,就被当做祖宗一般供养了起来。不但李玳整天心肝儿宝贝肉儿地哄着围着疼着宠着,便是名义上的老公公李孝廉也从不曾拂了他的面子,只令府中仆从好生伺候着,自己则端着架子,一副慈祥长辈模样。

    于是花子尧在熬过了孕期前几个月的虚弱之后,终于在暖融春日中,登上了前往湖州的马车。

    原本花子尧想去湖州祭奠亡父,李玳是宁死不从的。只可惜花子尧脾气拗起来李玳实在不是他的对手,加之夏太师与夏亥伏诛,论情论理都该往亡父花庆年坟上上几柱香祭祷一番,以慰他在天之灵,花子尧的身体又已无大碍,只要小心不要劳累着,倒也不会出什么差池。李玳头疼半晌,又特意去普济寺询问了精通医术的大哥一番,最终还是无奈妥协了。

    花子尧原本还在担心李玳会把出行的排场搞得庞大无比,却没料到出发那日,除了一辆外表朴素内在却着实豪华的大马车,一名随车的大夫,几个随身伺候的小厮丫鬟再无其他,这才将担了许久的心放了下来。

    只是车行途中,不论何时何地,都会有热汤热水伺候着,各种点心蜜饯,鲜果佳肴预备着,干净整洁的衣物齐备着;出门从来不必担忧遇到拦路的地痞流寇,也不用操心前不见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没有舒适的大床可以入睡

    总之,花子尧在哭笑不得的同时,也着实被李玳所花费的心思深深地感动了一番。

    李玳深怕花子尧赶路太过辛苦,将行程时间拉得无比之长,走了将近一个月方才进入湖州地界。

    这一日尚不及正午,李玳就命人停了马车,转头对花子尧道“子尧,我瞧官道旁有一家茶寮,倒也还算干净我们也赶了半日的路了,先去那里休息一下再走如何”

    花子尧已有五个多月的身子,只是他向来身材瘦削,又体寒着衣甚多,乍然瞧来,凸起的腹部倒也不甚明显。不过即便如此,随着腹部的日渐隆起,李玳也晓得花子尧久坐会感觉不适,况且这茶寮里人甚少,李玳便开了口。

    花子尧正坐车坐得腰酸背痛,又瞧天色尚早,知晓今日入夜前必入得了湖州城,也便顺从地点了点头。

    李玳为他戴上纱帽,又披上件薄外衫,这才从容扶着花子尧下了马车。

    见款步踱进店来的李玳等人衣饰华贵,气势不凡,正在旁边闲磕牙的茶博士立即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招呼。

    跟在一旁的侯明远却随手扔给那茶博士几块碎银,道“不劳小哥了。我们自己带了茶点,你且烧点热水送过来便好。”

    那茶博士急忙点头应是不迭。

    却说这边李玳扶着花子尧在茶寮里走了几步,松了松酸软的筋骨,这才在店家一角坐了下来。立即便有小厮提了茶博士送过来的热水冲碗泡茶,又取了点心盒来,捡了几样花子尧爱吃的摆在了精致的小碟儿里。

    李玳于是把花子尧揽在怀里,揭开纱帘一角,亲自喂他喝茶吃点心。

    茶寮里寥寥几个客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觑着这些人的做派,知道恐怕是大户人家的女眷出门,这排场可够瞧的又瞧那戴着纱帽的“女客”意态风流,都起了好奇心,便留了心眼暗暗偷瞧那掀起来的纱帘

    只可惜那陪在旁边的男人似乎早有所料,无论怎个偷瞄都瞄不到一点光景儿。

    众人不由齐齐失望叹息。

    李玳似乎毫无所觉,只耐心哄着花子尧吃茶。只可惜花子尧懒懒的没什么胃口,喝了杯茶,又进了一块点心,便说什么也不肯吃了。

    李玳无奈,正软言软语地哄着,却突然听茶寮外间传来一阵争执声。

    李玳顿时心生不悦,正打算叫人把吵杂的闲杂人等轰得远远的,随意抬头向外望去之时却是愣了一下,随即眯起了眼睛。

    那是一名年纪大约十三四岁的少年,五官十分清秀可人,只可惜大大圆圆的双眼里满是骄纵之色,这般瞧来便不甚惹人喜欢。此刻少年正在竭力挣脱一名中年人的拉扯,满面的不耐之色。

    李玳之所以记得此人,是因为年后他代老父李孝廉去湖州出公差时,曾在湖州城的大街上见过他。彼时少年也如今日一般满面骄纵,只是双眼之中更含了一丝戾气,正手拿马鞭鞭笞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只因那乞丐挡了他的路,差一点惊了他的马,便被少年一条马鞭抽得气息奄奄,差一点便横死当场。

    李玳当时已办完老父暗中交代的事情,也不必担心身份泄露,便冷哼一声,上前一把扯住少年再一次挥下的马鞭,将那乞儿救了出来。又心忿这少年年纪恁地小,心肠却这般恶毒,便用那条血痕斑斑的马鞭着实抽了那小子几下。

    那少年开始还在怒骂惊叫,后被李玳捆了双手捞在怀里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屁股方才老实了,哭得满面通红,披头散发,却奇异地没了那股子戾气。

    最后李玳要走,那少年居然还扯着他的衣襟问李玳的名姓。

    李玳当时心道难不成这小子还要回头找我报仇不成于是戏谑笑道“小子,你可记得了爷姓代,叫代尧,京城人士,你若要找我报仇,便上京来吧”之后便打马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章结局

    、第79章 黄粱一梦

    如今,这少年又闹得什么幺蛾子

    李玳正蹙眉间,却听那少年叫道“靳叔,你放开我,我要去京城找代大哥”

    那名唤靳叔的中年人急急道“小少爷,你就别再混闹了,你闹了这几个月还没闹够么”

    不知为何,听到那中年人的声音,李玳明显地感觉到怀里的花子尧僵住了身体。

    少年却在门外直着脖子,怒气冲冲“我没有闹我总之,我不管,我就要去”

    中年人自然不肯,两人于是又一阵拉扯。

    那茶博士见两人闹得厉害,正准备出门赶人,却被李玳以眼神止住了步子。

    李玳紧了紧怀里的人儿,眉头拧得更深。

    这刻却听那少年又喊道“你不让我去找代大哥,那我去寻那妓女的儿子总成了吧他也在京城不是么父亲留给了他那么些地契房产,我要去拿回来父亲在信中也说了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留给我的,跟那个贱人没关系”

    靳叔一听不禁吃了一惊,左右瞧了一眼,见茶寮中的许多人都在瞧着自己这边指指点点,不由急急拉扯着那少年就往偏僻处走,口中低声安慰着,却犹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少爷,那地契房产是老爷嘱咐了要给那人的老爷不是说过么,那人小小年纪便能狠得下心肠来,老爷是指望着那些个房产什么的好让他为花家报仇啊你若真是跑了京城去不就全都穿帮了么”

    “那个贱人有什么能耐给花家报仇哼”

    “哎呦我的小祖宗年前夏太师一家可就被满门抄斩了别的不敢说,那人勾搭上了京城的李二爷,保不定其中就有他的首尾”

    “哼我才不信呢”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花子尧却是抖得越加厉害,整个人缩在李玳怀里,几欲晕厥。

    李玳心中大恨,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倏忽又敛了去。闭了闭眼睛,李玳暗地里比了一个手势,便听茶寮窗外传来两声低低的应是之声,随即便有人影闪过,眨眼又匿了行踪。

    李玳没有多言,只隔着纱帘亲了亲花子尧的脸,便手中使力,将他一把抱了起来,众小厮丫鬟们见状急忙忙收拾了东西跟上前去。

    花子尧身体冷得厉害,整个人一直在发抖。李玳叹一口气,在爱人耳边轻声道“子尧,子尧不管发生什么事,要记得,我都在你身边,永远不会背弃你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要坚强些”

    花子尧返手搂住了李玳的颈子,将脑袋深深地埋在他的肩窝里,良久,颤抖的身体方才慢慢平静下来。

    李玳暗吁一口气,胸腔中的怒意却是如同燎原的野火,一发不可收拾。

    将花子尧放在马车上,李玳打发了几个丫头小厮好生伺候着,又唤了随行大夫替子尧检查身体,便下了马车向外走去。

    侯明远自方才起就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直到刚才那一刻,他才忆起那名唤“靳叔”的中年人,自己曾在别院巷子口的那间酒舍里偶然见过他一面。再联想到那人没头没脑的那些话虽然不曾了解这其中种种纠葛,侯明远却感觉从未有过的一种冷意,自胸腔一路渗进了骨子里。

    再望向马车的目光,猴儿一双眼里已是含满了泪水。

    李玳走得很快,不过片许光景,已然走到了离着马车不远的一片林子里。

    那里,方才尚在争吵的中年人和清秀少年被两名昂藏武士齐齐制住,正在挣扎惊叫。

    少年在见到李玳的那一瞬惊呼一声,一双眼亮得吓人,更加起劲儿地扑腾起来,声音里满是惊喜“代大哥代大哥竟然是你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花子昙我们几个月前曾在湖州城里见过面的啊”

    靳纬却在李玳出现的那一刻便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瞧着他,心中狂跳,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靳纬曾暗中混在京师数月之久,当然见过李玳的尊荣。再一想到方才大意之下信口而出的那些话,靳纬终是颓然垂头,心道我命今日休矣。

    处理完了花子昙与靳纬,李玳回到马车上的时候,花子尧依旧垂着头,以一种无力的姿势靠在软枕上,纱帽罩在头上,不曾取下过。

    叹息一声,李玳伸手摘下花子尧头上的纱帽,将他拥在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背。

    花子尧脸上满是斑驳水痕,这一刻终忍不住痛哭失声。

    李玳心中大恸,却也无从劝解,只心恨那花庆年一颗狼心狗肺,竟这般作践子尧一颗真心,直恨不得将他从阴间地府里刨出来再砍死他一百遍。

    花子尧哭了许久方才渐渐安静下来,李玳不停地出言解劝,又担忧他身怀有孕,哭坏了身体,心中焦虑已极。

    花子尧却是慢慢恢复了冷静,平静的面容上渐渐浮起一丝茫然之色,他问“靳叔他说得都是真的么那个少年他是父他也是那个人的孩子么”

    李玳斟酌了片刻,知道事到如今,再如何隐瞒也是无济于事,一横心终是决定实话实说,于是道“花庆年一共有四个儿子。湖州盐引案发,他与两个儿子一同毙命唯留下你与刚才那个少年他叫花子昙。”

    “花子昙是花庆年与一名豪商遗孀偷情生下的,一直被秘密养在湖州城的一间宅子里,除了靳纬,没有人知晓他的存在”

    “花庆年死前故意遣靳纬接近你,给你送他秘密留下的财物,便是认为你心够狠,目的就是激起你对他的父子亲情,从而报复夏老贼一家,为他报仇”

    “而实际上,花庆年能挪出来的钱财,大部分都留给了那叫做花子昙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发第二卷结局章

    话说我家小花花真是个可怜滴娃儿啊

    、第80章 黄粱一梦

    “花庆年一共有四个儿子。湖州盐引案发,他与两个儿子一同毙命唯留下你与刚才那个少年他叫花子昙。”

    “花子昙是花庆年与一名豪商遗孀偷情生下的,一直被秘密养在湖州城的一间宅子里,除了靳纬,没有人知晓他的存在”

    “花庆年死前故意遣靳纬接近你,给你送他秘密留下的财物,便是认为你心够狠,目的就是激起你对他的父子亲情,从而报复夏老贼一家,为他报仇”

    “而实际上,花庆年能挪出来的钱财,大部分都留给了那叫做花子昙的少年”

    花子尧只觉头痛欲裂。他恍然记起当年入住花家本宅,被府里的二等管事冒犯,心觉屈辱之下,便狠心设计了他与花庆年的小妾偷情,从而令那管事丢了性命时的场景

    他在迷蒙中仿佛再一次看到了花庆年那瞧着自己时若有所思的眼神

    他想起了靳纬那指天誓日的模样,说要尊他为主甚至因他擅作主张买凶杀人害得自己当日情绪失控离开了李玳,却也不曾对他说出重话,只打发了他离开京城了事却未料,那人的那些漂亮话,也不过是一场阴谋

    花子尧揪着自己的头发,几要崩溃。一直以来,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父花庆年是对他有一点父子亲情的,即便真的不多只是浑然没有料到,原来自始至终,自己都是最傻的那一个自己真的是

    他心神动荡,腹中的胎儿便不安地踢动起来,花子尧脸色惨白,额上有冷汗涔涔而下。

    李玳大惊失色,又后悔方才太过于直言不讳,更不曾料到子尧对那花庆年的执念竟这般深重,情急之下用力握住花子尧的双肩,大声吼道“子尧子尧,你听我说花庆年是个什么东西,不值得你为他伤神”

    花子尧拼命摇着头,眼中有泪珠一串一串地滚了出来。

    李玳满眼心痛,他放缓了声音,道“子尧,你曾说过你很贪婪,你要我所有的感情,你要我的亲情,友情,爱情,所有的你都要我一直没有食言,所有的我都给你,全部给你有我在你身边,花庆年该给你却没有给的,我也都给你你听到了么”

    花子尧突然愣住,眼中含着泪花怔怔地瞧着男人严肃的脸。

    李玳眼中滚下一滴泪来,他伸手紧紧拥住花子尧,低声道“子尧,就算为了我们的孩儿不要为其他不相干的人折磨自己,好么”

    “我们的孩子”花子尧喃喃,僵住的身体慢慢软化下来。他垂下眼,点了点头,低低叹息“对啊,不过是不相干的人”泪水已是流了满面。

    当日,李玳一行人休息了一个时辰之后,扬鞭返程,并未踏足湖州城一步。车轮的辘辘声中,花子尧在李玳的怀里,安静地睡着。

    李玳拥着怀中的人儿,就如同怀抱着整个世界。

    四个月后,花子尧产下一名男婴,取名善,李善。

    后李玳与花子尧夫夫二人因广行善举,声名远播,在世间甚有“活菩萨”之誉。

    轮回灯灭,大愿菩萨灵体回归,于青莲佛座上安详垂目,右手结印,宝相祥和。

    燃灯古佛睁开眼,笑道“你这番下界轮回,可谓是功德圆满了。”

    大愿菩萨宣一声佛号,微微颔首“不孚所望。”

    “你那一滴佛泪在那判官极阴体质中存活,又以残存佛力孕育而出,一入轮回便是亦正亦邪的存在,若无人细加引导,恐入邪魔外道,掀起多少风波动荡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大愿菩萨道“诚然不过你我都不曾料到,上一世他冤死于人界皇帝之手,心中一缕执念始终不散,在地府逗留,竟能修得魂魄再入轮回,寻那判官的转世,也算是个痴人了。”

    燃灯古佛呵呵笑道“你这番下界,算是度化了两个痴人那判官转世一身戾气俱被度化,后半生又多行善举,如此再多加积淀,回归地府之日可谓不远矣至于那滴佛泪的转世,这一世亦是功德圆满,恐怕鬼王要先一步将其留在地府了”

    “所以”判官再次回归地府不多久,却又被押上了转生台,他回头望着远处那抹凝视着自己的高大身影,眼神有些茫然,却又带着一种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依恋,低低道“我还要再入轮回一次,多行善举方能重回地府么”

    掌管转生台的鬼差循着好友的目光望去,却正看到地府新任十八层地狱掌狱判官与自家好友隔河相望,眼神缠绵缱绻至极,不觉一身鸡皮疙瘩浮上,忍不住道“那是自然你家亲亲小情人前世德行圆满,被鬼王大人给扣下了,先顶了你原先的缺儿如果你下一世轮回能顺利度过,回归地府,我估摸着去求求鬼王大人,他大概会让你跟你家情儿作个副手什么的”

    转了转眼珠儿,鬼差突然贼笑一记凑近了好友的耳边,窃窃私语“我说你早把大愿菩萨忘在脑后了”

    判官一愣,吃吃道“什,什么”

    鬼差哂道“跟我还用得着装么当年大愿菩萨灵体毁灭,你急得差一点疯了,还把人家的眼泪吃进了肚子里,不是对菩萨有了想法是什么”复又压低了声音道“第一世轮回,你之所以对你家小情人动了心思,不就是因为他跟大愿菩萨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么后来第二世不也是先看上了菩萨的转世,那个叫什么唔,李珏的来着人家不理你,后来你没办法,才又去勾搭你家老情人的不是”

    判官听得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鬼差眨眼,再眨眨眼,笑得得意。

    判官呆了一会儿,却突然微微笑了起来,笑容恬淡,令人如沐春风。

    他摇摇头,端正了脸色,对好友道“不,你错了。”他瞧着依然在隔河深情凝望着自己的爱人,轻轻道“我自始至终,爱的只有他一个如今他他愿意留在地府里等我回来,我自然不会辜负了他”

    地府的风呼啸着吹过,阴寒依旧,可这一瞬,我却觉春暖花开。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结束撒花花呵呵呵呵

    老花这几天要出个小差,过几天回来,回来后就开第三卷。各位亲敬请期待onno

    、第81章 李代桃僵

    戊时五刻,江陵城厚重的大门在向景行身后缓缓闭阖。

    秦水发源于大黑山,自西南向东一路蜿蜒入海,河口千百年的积淀孕育出繁华的江陵城,令多少文人墨客流连不去,在甜香与脂粉中沉溺不醒。

    向景行站在夜色里,一手松松地挽着马缰,黑黢黢的眼望着行人渐稀的街巷,驻足不前。

    夜风中隐隐有丝竹声传来,唱着“白鹭北头江草合,乌衣西面杏花开”,

    再细细一听,却似乎只是一时幻觉,唯有归家路人匆匆的脚步声传入耳际。

    离家七载,彼时少年,爱憎分明,如今一身风尘夜归,心境与往昔截然不同。再忆前尘往事,便如昨日花昨夜凋零,竟生出些前世今生之感。

    唯一心中那份抵触的芥蒂,仍在腔子中隐隐作祟。

    身边的马儿打了个响鼻,前足轻点地,一颗硕大的马头摇晃着蹭过来,竟似在撒娇一般。向景行一怔,自沉思中清醒过来,不由失笑。安抚地拍了拍马儿,向景行再度翻身上马,却并不纵马疾行,只松了马缰,一人一马,踢踢踏踏地绕着江陵城随意闲逛。

    如今太平盛世,即便是江陵城这般大的城池居然也没有什么宵禁一说,向景行穿过南城的夜市,东城的大肚儿酒巷街,一路细细瞧来,只觉这江陵城的繁华,更胜七年之前。

    连日旅途奔波,向景行自然身体倦怠,眼见夜色深沉,即便是心中再不愿,也是得回家的。向景行叹一口气,终是打马向前而去。

    进了北城区,街上几乎就没了人迹,唯有处在城区边缘的桂花儿巷与小柳枝巷子依然霓虹闪烁,软声笑语不断,即便是在巷子口也能听到那阵阵轻歌曼舞的旖旎声调,空气里似乎都飘着甜腻的脂粉气息。向景行皱了皱眉,目不斜视,加快了速度。

    过了小柳枝巷子再往前,就是近十条哑口暗巷,不时有人影闪过,却是些暗娼野妓之类的男女在招揽生意,向景行骑着高头大马一路驰来,这些人自然不敢伸手去拦。

    却不料行出去不过半盏茶的时辰,前面巷口有几个人影聚在一起拉拉扯扯,竟是阻住了向景行的去路。

    向景行不耐,随手扯紧缰绳,口中低喝“吁”声,阻住了马儿前行的步子,他也并不下马,只借着街边微弱的灯光居高临下地瞥眼看去。

    原是几个粗鲁醉汉结伴寻摸到暗巷里准备打野食,却不料撞到一个美貌的小娘子身上,登时就被勾去了魂魄,于是就拉着那小娘子浑说一通,又动手动脚起来。

    那小娘子何曾遇到过这般阵势,早吓得娇躯栗栗,抖个不住了,只一个劲儿地往身边的男子身后躲。可她那男伴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胚子,虽长了副高大身板儿,却是瘦弱得很,被其中一个莽汉随手一推,就摔在地上倒了个四仰八叉。

    更糟的是,那男人面相极轻,生得也好,醉汉中有那混不吝的爱男人的居然见之大喜过望,接着酒意摁倒那人就是一通揉搓摸捏,直恨得那男子挣扎着破口怒骂不休。

    谁料这般光景时刻,又不知从哪里蹿出一个小孩子来,上去一把就将压在那女子身上的醉汉掀了下去,口中犹怒道“你这混蛋放开我姐姐”又冲过去要去救那男子。

    这几个醉汉本就体壮力大,如何是好相与的方才猝不及防之下吃了个暗亏,这会儿回过神来便骂骂咧咧地去掐那小孩儿细细的脖颈子,伸出钵缸大的拳头要揍。

    说来蹊跷,这会儿闹成这般模样,那三人居然没有一个开口喊“救命”的,只自顾自地挣扎不休。而如今场景如此混乱,这些人只顾厮打怒骂,居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不远处的向景行。

    虽然不曾瞧到开初的场景,向景行看了一会儿也就明了了个大概。他虽不喜管闲事,但向来最见不得这种场景,加之今日本就心中不虞,如今又被阻住了前路,腔中一股怒气就那般毫无征兆地蒸腾上来,令他眸中也不由生出一丝戾气来。

    眼见那小孩儿被掐住了颈子动弹不得,向景行眸色一暗,双腿一夹马腹,驱前疾驰几步,猛地一鞭挥出,正正抽在那制住小孩儿的醉汉身上。莽汉惨呼倒地,手里的小孩儿就被抛了出去。

    向景行使了个巧劲,一招未老,一招又出,鞭子再度挥出,却是恰好缠在了那小孩儿腰间,随手一收,便将那小孩儿抱进了怀里。向景行看也未曾细看,只驱着胯下骏马左突右撞,手中鞭子不停,只听“啪啪啪啪”长鞭抽入肉体的闷响声连绵不绝,不过片刻光景,方才尚在肆意施为的几个醉汉全部呻吟着躺在地上,一时浑身剧痛,爬不起身来。

    “多谢壮侠士相救。”

    吴榛名一身狼狈犹顾不得,先去将倒在一边的女子扶了起来。那小娘子衣衫被撕得几乎衣不蔽体,惊魂甫定,一时又羞又气,拉扯着衣衫躲在吴榛名身后低低饮泣。

    吴榛名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几句,这才整了整早已不整的衣冠,一本正经地向仍端坐于马上的向景行行礼道谢。

    原本见向景行一手鞭术使得出神入化,吴榛名还以为这人乃是个赳赳武夫。不料抬头借着微弱的灯光细瞧过去,却见到一张英气十足的俊脸,于是吴榛名将要出口的“壮士”被他半途吞入肚中,改口以“侠士”呼之。

    青年大约在二十岁许,眉目英挺,虽骑于马上,身上却带着文人特有的儒雅气质,只是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深不见底,一眼瞧来令人有种心惊之感。吴榛名总觉得那双眼太过洞悉人心,虽夜色昏沉,可只与他对视一眼,吴榛名就忍不住心底发虚地垂下头来。

    “不必。”

    向景行面无表情,坐在马上冷冷地回了一句。眼睛扫过躲在吴榛名身后的小娘子身上,又瞄了一眼那双隐在裙摆之下的三寸金莲,嘴角的冷意更浓了些。

    虽然不曾明说,向景行也能大略猜出这两人是何光景。他出师后下山游历三载,所见世间奇事几多,这男子与大家闺秀私奔之事也并非没有听闻过,只是亲身参与其中却是第一次。

    天朝文明开化,并不强求女子裹足,只是官家女子与富家闺秀大多缠足,以示身份高贵。这小娘子虽布衣素服,头上一只钗饰也无,可身段袅娜,举止娇怯,见了陌生男子立即躲于人后,一见便知是深闺中娇养成的娇娇女儿,非寻常平民女子可及。

    而那男子虽衣着寒酸,却是一派文士风范,一眼便知是个读书人。只是如今做出这种有违礼教的私奔丑事,遇到歹人却又不能保心上人的安危,果真应了那一句老话百无一用是书生。

    吴榛名只觉自己被那青年的眼神给刺得浑身发冷,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觉衣衫被身后的女子轻轻扯住“吴郎,宁儿,我家宁儿”一行低低说着,那小娘子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本是个天真的姑娘,为了爱情与爱郎深夜私奔,却没料到遇到这种歹事,更不曾想到最疼爱的弟弟宁儿也跟着跑了出来,方才若是他有了什么闪失,便是死,她也无颜再去见九泉之下的娘亲了。

    吴榛名恍然,急忙又做了个揖,硬着头皮对向景行道“无论如何,多谢侠士出手相助方才若非侠士仗义相救,小可与拙荆和内弟必遭歹人毒手如今内弟既已无恙,便将他下放下马来可好”

    拙荆内弟

    向景行心底冷笑。方才那般危机也不见得几人大声求助,如今被救了性命亦然未曾通报姓名,可见是这二人私奔无疑了。倒是这年轻男子竟也厚颜敢称拙荆,倒不似个普通读书人该有的薄面皮了。

    罢罢,此事却又与我何干

    向景行暗自摇头,又省起刚才救下的小孩儿还在自己怀里抱着,这么一会子也不见他哭闹,也不知是不是吓飞了魂魄去。一行想着,向景行低下头,便看到一双含露带雾的眸子里去。

    小孩儿年纪小,瞧来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身体还没有抽长,抱在怀里软而温暖。这刻窝在向景行怀里,一双大眼睛直愣愣地瞧着面前的高大青年,眉目间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天真,圆圆的眼睛里却是全然没有丝毫惧色与后怕,只蒙蒙的像罩了一层薄雾,带着南国小南风的湿润气息,闪烁着点点类似兴奋与仰慕的光泽,一双小手犹然紧紧地攥着向景行的衣襟。

    看到抱着自己的人终于肯拿正眼瞧过来,小孩儿软软的身体蠕动了一下,小小声道“刚才你真厉害”

    鼻端传来小孩儿身上爽甜的柑橘香味儿,说不准是用的什么熏香,向景行不曾在别人身上闻到过。于是,在一阵猝不及防的芳香中,向景行的心腔突然悸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们,老花终于回来了,撒花花哦呵呵呵呵

    话说每次出差回来都得脱层皮,昨天半夜回来,今天上午困得跟熊猫一样,各种悲惨总之,俺先挤出两章发上来,明天老花继续爆发总得把这几天空白的补回来求留言求花花各种求老花需要动力握拳

    亲们的评老花明天头脑清醒了再认真回复哈咪咪笑看到这么多留言,老花好开心滴说偷笑

    、第82章 李代桃僵

    天可怜见,白日里阴霾的心境竟然因了这么一句话变得松快起来,向景行自己也感觉有些啼笑皆非。扫了巴巴地瞅着自己的那对男女一眼,向景行将小孩儿又往怀里抱了抱,丝毫没有将他放下马的打算,只自顾自道“方才不害怕么”虽依旧是冷冷的语调,却不难听出其中掺杂的一丝温柔。

    小孩儿摇了摇头,有散乱的额发拂过脸颊,软软的一如其人,依旧小小声道“不怕。”攥住向景行衣角的手却一时抓得更紧。

    向景行失笑,却也不点破,只逗他道“方才那般危险,怎么也敢一个人跑出来”

    小孩儿认真道“他们欺负我姐姐和姐夫我得保护她”

    向景行还待要继续逗他,却听那小娘子突然急急道“宁儿”显是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小孩儿犹豫了一下,在向景行怀里爬了爬,认认真真道“今天谢谢你还有你真的很厉害”说完就要往马下爬。

    向景行唇角一勾,也不说话,只抓住小孩儿乱扭的小细腰,往胳膊底下一夹,一个利落的翻身便下了马,随后才将小孩儿放到地上。

    那小娘子此刻也顾不得害羞,急急扑上前来便拉住了小孩儿的手上看下看,待瞧到弟弟脖颈间的掐痕时,刚刚止住的泪水又落珠般地涌了出来。

    “宁儿,这么晚你跑出来干什么若你有个什么好歹可让我如何是好呜呜”

    小孩儿声音压得极低,细声道“姐姐,我知道你们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我才偷偷溜了出来,缀在你们身后我就是想送送你,以后怕是要见面都难了”

    小娘子一听更是哭得不能自已,双手捂住面颊,泪水将手中的帕子染得尽湿,犹有泪珠自指缝间淌了出来。

    这边姐弟俩在话别,那边吴榛名一脸尴尬之色,面对向景行颇有些手粗无措的味道。

    见吴榛名还要开口道谢,向景行不耐地挥了挥手,又突然祭起马鞭在那几个酒醒了大半的莽汉身上挨个抽了几鞭子,只疼得几人哭爹叫娘,满地打滚。

    “趁爷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快滚”

    向景行声音极冷,一字一顿。那几个莽汉听了,连大气也不敢出地屁滚尿流地滚走了。

    吴榛名暗吁一口气,心道好了好了,看来这人也是个明白人物,这样打发了这群歹人也好,否则闹到衙门去自己可是要小命不保

    向景行收回长鞭,无意间回头,就见那小孩儿一行安慰着哭泣的姐姐,一双眼睛却是晶晶亮地瞧着自己,天光虽暗,却也能感觉到那小孩儿毫无保留的仰慕之意。

    “侠士,所谓大恩不言谢,改日若有缘再聚,小可必愿为侠士效犬马之劳”

    听到吴榛名的话,向景行方才收回目光,瞧着面前这人若有所思此人倒也有些意思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小孩儿,向景行心中计较一番,便回身解了马上的包袱扔了过去“这里有些碎银和衣裳,你且收着我若是你,在天亮开城门之前,会一同改了男装找处地方暂歇一晚,明日一早再雇了马车出城。那些普通物件也就罢了,若是些少见的饰物,短时间内不要出手。”

    吴榛名也是个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心中颇为感激。他向来窘迫,生计尚且艰难,自然没有什么积蓄。小娘子虽有些体己,到底有限,首饰头面挂件倒是不少,却是短时间内不敢出手典当。如今有了这些银子,总能多支撑一段时日。明日换了衣裳再雇了马车,就不怕小娘子小脚一双走不动路途被人半途再捉了回去。

    一时想通了这些,吴榛名几乎不知该如何言谢才好。

    向景行上下打量他片刻,却突然冷道“都道痴心女子负心汉,这世间痴情女子极多,专一的男子却少。我今日出手相帮,却不想帮出一对冤家来。你好自为之。”

    又道“你既然成了这位小娘子的丈夫,自该维护于她,若非如此,又何敢称大丈夫”

    向景行这番话,却是晓得有些私奔的男女往往结局不甚美满。有些男子将与自己私奔的女子作一场艳遇,转头就将一心系于己身的女子抛弃或卖掉,或者在艰难的生计中互相厌弃,后悔当初的天真。

    当然,若非瞧在那小娘子是小孩儿的姐姐的份儿上,向景行也没这份好心要敲打这年青男子的意思。

    吴榛名被向景行一番话说得狼狈万分,他晓得自己早被面前这人看了个透彻,自然诺诺应是不迭。

    不过却也算阴差阳错,吴榛名当初接近那小娘子并刻意引诱她,本就存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如今日久倒也生了真情,今夜带她私奔本就打算以后好好待她,如今被向景行这番话一说更是打定了主意,想起方才那般险境,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几乎令小娘子与自己一同受辱,心中屈辱难言,一时又被激起万丈豪情,只愿日后发奋,出人头地。后来果然应了此誓,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成为一段世间佳话,此为后话,暂时按下不提。

    却说吴榛名二人再三再四地对向景行道了谢,这才寻了被扔在远处的小包裹与小孩儿挥泪告别。眼见着二人的身影再度消失在夜色里,小孩儿站在当下,无声无息地泪水流了满脸。

    向景行瞧着小孩儿秀气的小脸,这才发觉他与那小娘子居然长得颇为相像。只是眉目间少了女人的那股子妩媚艳色,倒多了些灵气,一双大眼睛尤为可爱,即便是哭泣,这般湿漉漉的模样也可爱得紧。

    向景行掏出帕子,给小孩儿擦脸。

    小孩儿任由向景行给自己拭泪,一会儿却突然抓住他的手,将小脸儿埋在男人的大手中哭得浑身颤抖。

    向景行也不拒绝,任由他抓着自己哭泣,却忍不住问道“既然你这么伤心,为何还要还要让你姐姐离开”

    小孩儿哭了一会儿,抽噎着断断续续道“姐姐追求自己的幸福有什么错”

    向景行失笑,真是天真的小孩子,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罢罢,天真也好,谁人不曾天真过

    孰料小孩儿继续哭道“我们再不能见面了我也很伤心”

    向景行一怔,随即眼神变得温柔起来。他明白小孩儿的意思,看这光景,小孩儿家里也必定是个有头有脸的,出了这等丑事,自然不想被别人知晓,在小孩儿的认知里,自然是两人再不要相见得好。也因此,向景行一直未曾问过小孩儿的名姓。

    小孩儿哭过,终于能抬起头来,眼睛已是肿得像个核桃,眸中雾气俱被冲刷得干净,显得黑亮的瞳仁闪闪的又湿湿的,一脸的委屈相。

    “我叫宁儿,母亲和姐姐都这么叫我”小孩儿垂着头,脚尖儿在地上划圈圈,最后这样说道。

    向景行心中柔软,摸摸他的头,开口唤他“宁儿。”又把他扯过来,掏出怀中一只玉盒,用指尖挑了乳白色的药膏,细细抹在小孩儿颈间的掐痕上,口中轻声道“抹了这个药膏,明日这痕迹就该消得差不多了,你自己注意着些。”

    小孩儿勾着头不吱声儿,耳朵尖儿泛着血色,心道反正天黑他看不到下一刻头却垂得更低了。

    “那,我走了。”抹完了药膏好一会儿小孩儿才抬起头来,脚跟儿磨着地上的青石,眼神四处飘忽。

    向景行直起腰来,淡淡地“嗯”了一声,又问“要我送你回去么”

    小孩儿急忙摇头,讷讷道“我认得回去的路呢不用了”抬头见向景行没有再跟自己说话的意思,心中失落,犹豫了一会儿,终是道了别,然后转身离开。

    小孩儿跑进了暗影里,没有回头,眨眼便消失在巷子里。

    向景行没有动,鼻尖儿似乎仍隐约飘着那甜香的柑橘香味儿,流连不去。

    向景行想起自己这次回家的目的,终于忍住想要去追回小孩儿的冲动。

    若是,有缘再见

    良久,向景行终是收回飘远的思绪,抬步上前去牵马缰,下一刻脚下却是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向景行俯下身捡了起来,一看却是一副卷轴,被一条红绳系紧,却不知是谁遗落在此。那几个醉汉总是不可能的,倒是八成是那年轻男子的东西,或者是宁儿姐弟的物件罢。

    向景行这般想着,干脆将那不大的卷轴收入怀中,随后翻身上马,往向府方向驰去。

    总归若有再见的时刻,再将此物归还原主吧。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到这里,老花滚去碎觉觉了zzzzzzzzzzzzz

    、第83章 李代桃僵

    向府位于北城区的甘溪巷,向来是江陵城的达官贵族们的聚居之地。白日间虽车马络绎,到了晚间却是人迹稀少。向景行打马疾行,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已然向府在望。

    夏末时节,空气中飘着不知名的花香,向府门前两个硕大的红灯笼在夜风中发出朦胧的光。向景行翻身下马,在朱红色大门前的两只石狮子跟前驻足片刻,方才上前拍响铜质的兽头门环。

    不过片许光景,大门已自内打开一条缝儿,转出一个中年人来。来人与向景行一个照面,已然喜道“大爷,果然是您回来了,快快请进。”

    向景行脸上冷峻的线条柔和了些,道“怎劳周叔亲自前来开门,门房的小子们呢”

    向府大管家周忠乃是向景行之父向明轩的心腹,虽然向明轩一向在外声名欠佳,向景行却是从来不敢看轻这个年轻时便素有纨绔子弟之称的父亲,自然对周忠也就多了一份尊敬之意。

    周忠笑道“门房的几个小子年纪浅些,怕是认不得大爷,小的不放心,晓得大爷今天就能回府,干脆就自己候在这里了。”

    一行说着,周忠在心中感叹,一晃七载,当年大爷离开时不过十六岁,如今除了眉目身量更加刚硬挺拔了之外,便连行止都全然不同了。

    向景行微微一笑“有劳周叔了。”

    两人正说话间,又从门内跑出几个人来。有两个年轻小子眉眼机灵,问候了向景行就去牵主子的马儿,眼角犹然带着好奇之色,偷偷窥视这个一连七年不曾归家的向府的嫡长子,未来的向府之主。

    向景行不动声色地扫了二人一眼,只淡淡吩咐好生照料这马儿。两小厮闻言立即低下了头,心中惴惴,口中却是诺诺连声。

    “见过大爷。”又有一人过来行礼,腰弯得极低,一会儿方才直起身来。

    向景行打量过去,半晌怔然“你是墨缕”这么多年不见,当年细瘦的少年模样全然不见,已然长成一个端正的挺拔青年。

    复又皱了眉头,愠道“我走之前不是让你在二门当值么如何来了这里”

    周忠一听吓了一跳,急忙在旁边解释道“回大爷的话,墨缕一直在二门伺候,如今不过是听说大爷要回来,所以才一直守在大门这里。”

    向景行听闻这话,目光重新放到墨缕身上 ,直到见他点头方才释然,于是吩咐道“既然如此,你以后还是跟着我吧。”

    “是。”

    另外几个小厮听向景行如此说话,不由都羡慕地望向墨缕。

    墨缕却低着头,依旧如同往昔那般垂手侍立于向景行身后,心中暗道大爷看来还是顾念旧情的。脑中晃过一道绿色的身影,墨缕心子一痛,垂下眼睛掩去那抹伤痛之色。

    斯人已逝,余者尚需偷生。

    一时说了几句话,周忠便亲自引着向景行往府里走。七年未曾回家,向府却也变化不大。向景行一路行来,随意打量周遭景色,又道“既然老爷已经歇下了,明日一早我再去请安好了。至于太太那边”

    向景行沉吟片刻,转头道“墨缕,你去打发个丫头问一下,太太若是歇下了便罢,若是没有睡下,就说今日天晚了,明儿个早上我再去太太跟前问安。”

    “是,大爷。”

    听到小丫头的传话,柳夫人靠在石青色的金线引枕上半晌没有应声。

    丹桂小心翼翼地伺候在一旁,见状也不敢出声,只给那小丫头使了个眼色,待她悄悄退下了,方才抿了红润的唇儿,垂着头侍立于柳夫人身后,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儿。

    晓得大爷今日回府,太太自两个多月前就开始准备新衣裳和头面首饰,今儿个一早更是早早起了身,一身盛装只为等待与七年不曾谋面的唯一的儿子重逢。

    可是如今,三更鼓早已敲过,太太硬撑着不肯歇下,左等右等,却等来这么一句薄凉的话儿。

    太太心中如今是何滋味儿,丹桂想来只觉心惊。

    半晌,柳夫人方才叹出一声“冤家啊。”眼角垂下,瞧来无端老了几十岁的模样。

    丹桂不敢应声。

    柳夫人又坐了会儿,方才起身来到梳妆台前坐下,伸手取下一只金钗。

    丹桂见状急忙上前接下那只新打的钗儿,开始伺候柳夫人卸妆梳洗。

    柳夫人闭上眼,眉目间浸润出一股淡淡的忧色。

    果然是向家的男儿,都是些薄情种子。

    当年她下嫁予向明轩,原本也奢望过夫妻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日子,却未料向明轩是个风流性子,左一个侍妾右一个通房,身边一个女人接一个女人的娶,原也闹过醋过,却都无济于事。

    想来也是,当年顶着那么一个纨绔头衔,向明轩却也能自众兄弟之中脱颖而出,顺利自其父手中接下这向府的一干产业,若是果真腹内草莽,原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好在向明轩是个明白人,让柳夫人诞下了嫡长子向景行,也未曾做出过什么宠妾灭妻的荒唐事来。柳夫人后来也就死了心,一心一意地抚养向景行长大,将偌大个向府管理得井井有条。也因了向明轩的态度,府内虽姬妾众多,却谁也不敢在柳夫人面前找不自在,毕竟柳夫人娘家显赫,又手段非凡,但凡有恃宠而骄的妾室一律没得了好下场,挑了几个刺儿头拿下之后,向府的后院就变得平静多了。

    如今,柳夫人花了无数心血方才将向景行养育成人,却未料最后成了冤家。

    柳夫人心中叹息果真是冤家啊。

    当夜,向景行便宿在了他向来居住的兰庭院中。

    清早起床,向景行拉了铃让人进来伺候梳洗。他往日在外求学游历自然事事亲为,可如今回了家,再恢复往日的派头却也毫无滞涩之感,端的好一个随遇而安。

    柳夫人在兰亭院中安排了四个大丫鬟,另有洒扫浆洗的粗使丫鬟婆子若干,向景行却是都不认得。他离家时日太长,当年跟着他的大丫头们大部分都被打发了出去,如今的这些倒都是后来抬举上来的。

    向景行擦了脸,又被伺候着换衣梳头。一时毕了,向景行问一个鹅蛋脸儿的丫鬟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大丫鬟就是昨日候着向景行回府的值夜丫头,又亲自侍候他歇下,所以向景行第一个问了她。

    丫鬟恭敬道“回大爷的话,奴婢唤作金燕。”又指指旁边的几个丫鬟道“这是银燕、月桂和银桂。”

    几个大丫头闻言急忙向主子见礼。

    向景行在几人脸上一一看过去,视线最后停留在一个瓜子儿脸的丫鬟身上“你叫银桂”

    银桂红了脸,福了福身娇声道“奴婢正是银桂。”

    “唔。”向景行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银桂见主子半晌没有吭声,忍不住用眼角瞄过去,却正瞧见向景行黑黢黢的幽深双眸,登时心中激跳一下,粉腮一瞬更是灿若朝霞。

    银桂原本便在一众丫头中生得好些,柳夫人将她打发到兰庭院里也有抬举她做通房丫头的意思,只不过最后都得看向景行的意思罢了。如今终于见了大爷的面,见到竟是这般俊朗人物,而向景行又注意到了自己,就更容不得她不多想些。

    银桂于是忍不住细声道“曾经在大爷身边伺候的金桂,就是奴婢的亲姐姐。”

    “唔。”向景行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移开了目光。

    银桂顿时满脸失望之色。

    金燕却是皱紧了一双秀眉,偷偷瞪了银桂一眼。

    真是个不知深浅的丫头。

    向景行此刻已站起身来,对众女道“我离家日久,大约你们也不晓得我的脾气其他都好说,只有一点你们且好生记了既然进了兰庭院,就该记得谁才是你们的正经主子,谁若是头脑发昏做出些什么糊涂事来,到时可别怪我不够怜香惜玉。”

    “奴婢不敢。”

    见众女一脸惶恐模样,向景行也不再多说,抬步就要往外走“早膳我不在兰庭院用,不用跟着我了。”

    “是。”

    刚走出院门,就见一个小丫头跑了过来,见到向景行愣了愣,急忙福了个礼道“见过大爷。老爷让奴婢传话过来,道是请大爷先去看过太太之后再来翠松院请安吧。”

    向景行皱了皱眉头,点头表示知晓了。

    随手打发了那小丫头,向景行转了个弯儿,便径自向椿萱院走去。

    椿萱院的主屋里此刻正在摆饭,打帘子的小丫鬟见到向景行,瞪直了眼一愣,便急忙撂了手进去通报。

    向景行有些啼笑皆非,干脆自己打了帘子进屋,看到柳夫人倚在绣着大朵牡丹的花开富贵引枕上,一身湖蓝云纹暗绣襦裙,手上一只墨玉镯,正听那小丫头说话。

    此刻见向景行进得屋来不由得一愣,柳夫人嗔怪地瞪了那小丫头一眼,便笑道“可算见着我儿的面了。”一笑带起眼角几缕细纹,即便是抹匀了粉依然清晰可辨。

    向景行心中一酸,这才恍悟,七年未见,原本记忆中端庄娴雅的母亲也已经显出老态了。这么一想,心中最后那一股子怨气也渐渐消散了,反对于昨夜那般任性态度颇有些后悔之意。

    “景行给母亲请安。”

    向景行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这才在柳夫人的招呼下坐到她身边。

    柳夫人眼角有些发红,趁着向景行低头的时候用帕子拭了拭,将滚出的泪珠儿抹去,待他抬头时早已恢复往昔笑颜,只道“可去过你父亲那里了”

    “还不曾,儿子先过来椿萱院这边看看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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