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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夫传奇录 第8节

作者:花青一品 字数:22750 更新:2021-12-28 23:35:19

    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

    低鬓蝉影动,回步玉蒙尘。

    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

    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

    眉黛羞频聚,唇朱暖更融。

    ”

    一时吟毕,李玳忽觉有些不妥。他性子不羁惯了,向来行事随心,也没顾得上场合,这会儿念完了这段艳诗,回头瞄一眼花子尧,脑中不知想了何种场景,居然三尺脸皮,倏忽间红了起来。

    花子尧听得清楚,看得更加清楚,心中恼怒,不由得狠狠瞪了李玳一眼,转头瞧一瞧李珏,只觉羞臊上脸,不知该如何自处。

    李珏亦然呆了一呆,混没料到李玳居然将这诗念了出来,猝不及防间,脸也不禁红了。

    夏风儿悠悠然飘过枝头,带起树叶窸窣碎响,显得周遭更加宁静。

    三人均垂首不语,唯有一头雾水的猴儿一脸疑惑相,对三位主子突如其来的沉默表示摸不着头脑。

    还是李玳先开了口,打破了这愈加尴尬的气氛。他不敢看花子尧,只好朝着侯明远胡乱问道“咳,猴儿,你如今在念的史略,可正讲到哪一段了”

    侯明远翻了翻书卷道“正讲到前朝太宗麾下靖难功臣梵墨和尚刘墨”

    李玳点了点头,随口道“哦,就是那个怂恿太宗起兵靖难的和尚啊。”

    李珏与花子尧都在为刚才那瞬间尴尬而不自在,这刻见李玳转了话题,亦然急忙跟上话去。

    李珏道“据史书所载,刘墨似乎生有预言之能,通阴阳术数,可辨天文知晓未来,乃是古今第一鬼才。”

    花子尧点头道“确然。不过有野史道,他之所以出家为僧,投入太宗门下为之效力,乃是为报独子被太祖所杀之仇靖难之役功成之日,梵墨和尚随军攻入宫门,亲手杀了太祖及珺春公主,甚至鞭尸泄愤,之后便服毒身亡,倒也是个奇人了”

    李玳叹道“大约太祖当日也未曾想到过,只不过是因了刁蛮公主的一通恶意刁状而杀了新晋的状元郎刘梵,竟会引致其父刘墨如此疯狂的报复,甚至连皇位与性命都丢了要说那珺春公主也是朵奇葩,就因刘梵第一次见她时不肯盛赞其美貌,更未曾对她向皇帝主动求娶公主的暗示做出回应,居然就狠得下心来借太祖之手杀了刘梵。”

    花子尧好看的眼睛眯了起来“对于珺春公主这种人来说,大约认为世间所有地位比他们低的人都应该跪在地上额首膜拜,任其予取予求方是正常人命在她们心里,大约连根草芥都比不上,哪怕那人本是她的心上人”

    李玳听了心中一动,晓得子尧大约从刘梵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中担忧,不由得将关切的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心上人。

    花子尧本心中颇有些不舒服,却不料看到李玳投过来的眼神中流露出某些宽慰之色,心中一暖,那股子憋闷气息居然消散了许多,气息也渐渐平和了。

    李珏这时却叹息道“种什么因,便收什么果。太祖与珺春公主既然种了恶因,便自然只能吞了这团恶果只是这段恩怨牵扯只在野史中有提及,当日情形究竟如何,我们也无从知晓。”

    顿了一顿,李珏又道“只是太祖登基以来,也算是政通人和,民众安享太平。太宗当年起兵,本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登基后又大开杀戒,不知有多少人成了他的刀下亡魂七年战争,又不知有多少人丢了性命,失了家园,黎民流离失所,生活困顿不堪,那刘墨,却也算是造了孽了”

    花子尧闻听此言,心中颇有些不平,于是道“刘墨怂恿太宗起兵,靖难之役持续了七年,确实令得天下生灵涂炭可大哥你也说了,种恶因得恶果,刘墨的仇人乃是皇帝,若非他依附于太宗,如何能有望大仇得报岂不是一辈子只能在悔恨中度过难不成只是因为仇家是皇家,便只能偃旗息鼓,将丧子之痛埋于心中,就此撒手”

    李珏摇了摇头“子尧,佛家讲究善恶有报,又道因果。有仇自然报仇,有恩亦要报恩,这是因果之论。只是佛家亦讲,为一己私欲而令周遭乃至天下人遭劫,却是大毁阴德之举,不论他是否有私怨在身,自身亦会遭厄运缠身,终生不得安宁”

    “可是”花子尧眼中有一丝迷惑之色“可是,若非这种激烈手段,又如何能够报得了仇怨刘墨他毕竟只是个平民啊。”

    李珏叹息道“子尧,你着相了这不是个无法破解的局刘墨非该不作为,而是非该如是作为。”

    花子尧喃喃道“你是说,他用的方式错了么”

    李珏不答,只道“你道刘墨复仇之举令得天下生灵涂炭,他心中该是如何蹉跎难解,如何阴暗痛苦他最后服毒而亡,大约也算是对这世间众生的一个交代了。只是,他即便是死,又真的能够解脱么”

    花子尧垂下头去,只觉得心头悲凉。

    李玳在旁静听二人对答,此刻道“大哥,子尧,这世间诸多事情,便是形形色色,迷人眼睛与心智。况且人在局中,往往就看不得那么清楚。与其这般苛责刘墨,倒不如更叹一句悲壮哉刘墨人生短暂,须得快意恩仇,即便是错了,又能如何他最终也给了这天下一个交代这才是人之真本色也”

    花子尧闻言不由得唇角微微一翘。是了,人本非圣人菩萨,在这世间挣扎求生,本就容易误入歧途。若得人指点迷津,得入正途,乃是福分;可若真的行了错处,也不必太过苛责,想方设法改正便好。人在这世间短短几十年,当得快意逍遥

    想到这里,花子尧多年来阴霾的心境竟然如同散去了一般,自一角天际射入一线薄薄的阳光,璀璨动人。

    李珏瞧花子尧眉间舒展,也不再多言,只微微一笑,瞧天边舒卷的薄云。

    夏风儿再次调皮地溜过来,穿过已听得迷糊,两眼转圈圈的猴儿发间,又温柔地拂过三人的肩膀,如同宽厚长者,轻轻拍抚小辈儿渐渐硬朗的肩膀。

    作者有话要说老花来更文了哦,亲们周末愉快呵呵

    、第57章 浮生八苦十六

    “子尧”

    随着一记嘻痞带笑的男音,一道高大的身影早已行至床边,将犹在床上看曲谱的花子尧一把抱了起来。

    花子尧大怒,皱眉道“放我下来”

    李玳也不恼,爽快地答应了一句,从善如流地将花子尧放在旁边的短榻上,随即取了鞋子,弯下腰给花子尧穿鞋。

    花子尧有些发愣地瞧着他的举动,好一会儿才记得要挣扎。

    李玳“哎”一声,一把握住子尧的脚踝,头也不抬道“别乱动。”

    花子尧不动了,却只觉脚腕子被一股烙铁般的热意裹着,心里别扭,犹待挣扎,两只鞋却已俱被穿好。

    李玳道一句“好了”,伸手就将花子尧扶起来,笑道“今日带你去打打牙祭。总是闷在院子里,该憋坏了吧。”

    “什,什么”花子尧犹然没有反应过来。

    李玳却不答,握了他的手腕刚要走又停住,回头在子尧脸上瞧了一瞧,居然一转身,在床头的柜子里翻找片刻,找出一支眉笔来。

    花子尧见李玳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打转,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毛,下意识道“你,你要干什么”

    李玳璀璨一笑,单手握住子尧的肩膀,口中哄道“乖,别动。”然后抬手就往子尧脸上画去。

    花子尧如何肯依,一扭头便避了开去。

    李玳只好无奈道“子尧,你生得太好,我这不是不放心嘛,干脆给你画丑点,带出去还能稍稍放心一点”还不待说完已趁花子尧不注意一把将人儿捞进了怀里,下一刻笔锋已触到了子尧的眉尖。

    花子尧被李玳一席话说得呆住,再醒过神来已是身不能动,被牢牢锁在了这个高大英挺的男人怀里,感觉到眉笔滑过皮肤与眉毛的触感,只怕他在自己脸上乱画一气,花子尧索性闭了眼,任这人折腾。

    孰料过了这许久也不见人放开,花子尧皱了眉,睁眼瞧他,却一瞬间撞入一双幽深漆黑的眸子里,不觉心头一跳,花子尧恼怒,身体已先于神智一步猛地发力,将李玳推了出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

    李玳有些讪讪的,小声道“刚才看你看得出神了本想把你画丑点,没想到”

    花子尧转头,正看到桌上镜子里映出自己皱眉的模样。原本嫌纤丽的眉被李玳描了粗,直飞入鬓,反显出一股英气来,中和了花子尧因年纪嫌小而多出来的秀丽气息,更有股子年轻人的锐利,瞧来愈加摄人心魄。

    花子尧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窜起来的火气强压下去,然后扭头,斜眼瞄他“笑话了,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你出去了即便是客居在此,你也不该如此强人所难吧”说着已是抬袖去擦眉上的痕迹。

    李玳苦了脸,一边嘴里唤着“子尧”一边已是扑了上去

    话说李玳与花子尧在屋里玩追追躲躲的游戏,却是苦了等在屋外的侯明远。天气本就热,他心里又急,豆大的汗珠子便不要钱似的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猴儿抹着汗抬头望天快晌午了啊爷,你们再玩情趣神马的可就赶不上饭点喽

    好在老天没辜负老猴儿的一番唏嘘嗟叹,一炷香后,李玳与花子尧终于出现在屋外。

    花子尧眉上的痕迹早已洗净,却在上马车之前被李玳扣上了一顶纱帽。李玳振振有词,美其名曰护花。

    也多亏花子尧体质虚寒,方不至于被这顶纱帽闷出痱子来。

    花子尧终是拗不过李玳的胡搅蛮缠,被强行带出了别院的大门。不过戴上这顶纱帽倒是花子尧心甘情愿,他晓得此刻京师里不知有多少耳目在悄悄寻找自己的下落,因此在李玳的坚持下也便顺水推舟了。

    只是对于此行的目的地,花子尧颇有些意外。

    坐在云来居三楼的一间雅室里,李玳眉花眼笑“都说了今日要给你打打牙祭的爷向来说话算话。”

    花子尧暗哂。

    雅室里四周都镇了冰,显得十分凉爽,没有外人,只一个猴儿立在旁侧端茶倒水,连上菜的小二哥都被挡在了门外,花子尧也便放心地摘了纱帽,四处打量一番。

    云来居花子尧听说过。酒楼的主人高云来是早先宫中放出的御厨,出了宫便开了这家酒居,生意极好。后来高云来年纪大了,下厨的次数有限,便立了个规矩一旬里只开六桌,无论富贵高门,一律提前预定方能尝到老御厨的手艺,而且每桌的菜肴只能由高云来兴之所至而定,点菜是不作数的。

    花子尧知道,凡是这种宫里出来的,或多或少地跟那些高门大户有些牵扯,因此等闲也不会有人坏了这规矩,反因量少而显得愈加珍贵,令无数人趋之若鹜。

    花子尧端了半晌,终于先撑不住,开口问道“这里不是需要预定么你怎生”

    李玳嘿然一笑,老老实实道“我哪有那等面子,一个月以前我就定了桌,今日方才轮到呢”

    说话间敲门声起,菜品流水价地上得桌来。

    一个月以前花子尧默然,算来正是他刚入住李家别院后不久李玳,居然如此有心

    高云来擅做湖宁菜,这一桌菜肴尽得江南菜系的精髓。虾爆鳝背鲜香可口,腐皮黄鱼细腻爽滑,冰糖莼菜清爽鲜甜,酒酿汤团香浓入味花子尧自入京以来就再未曾吃过如此可口精致的家乡美食,在李玳殷勤的喂食下,一时间竟无法开口说话,只管细细咀嚼,生怕自己一出声便滴下泪来

    李玳注意到子尧泛红的眼眶,也不曾点破,只细细照顾他进食。一时毕了,子尧取了茶盏吃茶,良久,终是放段,道了一句“谢谢”。

    李玳微笑,抬手搂住花子尧的肩,没有出声,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出门的时候,花子尧依旧戴了纱帽,三人鱼贯而出,却没想到一抬头居然见到一个大大的熟人。

    “嗯夏亥”

    李玳眯起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夏亥来了咩哈哈哈哈

    看老花更得这么早打滚求花花嗯嗯,还有求收藏,求包养,各种求

    、第58章 浮生八苦十七

    虽然看不到花子尧的面容,李玳却也敏锐地察觉到身边人听到夏亥的声音时骤然绷紧的神经,于是干脆一伸手,将花子尧钳进了怀里,紧紧搂住。

    不得不说李玳的细心,在花子尧视线不清的时刻,这种几乎全身心的保护有种令人窒息的安全感,花子尧安静下来,可这样的姿势在外人瞧来,却是李玳如此宠爱这男子,竟然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了。

    于是懒洋洋的夏亥在瞧见李玳与花子尧的时候,忍不住吹了记口哨,一脸轻浮状“呦,我道是谁这么急色,光天化日之下就搂着妓子卿卿我我原是大名鼎鼎的李二啊,好久不见喽”

    夏亥一双贼眼滴溜溜地滑过花子尧的身体,只觉得这妓子身条儿不错,挺有味道,只可惜脸被遮住了,看不见容貌。正心中暗自可惜,又觉得这妓子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却又不太确定。

    李玳注意到夏亥的眼神一直在子尧身上打转,不由得微侧过身,将怀中人儿护在身侧,神色愈加冰冷,声音也如刀锋一般“夏亥,记得把嘴巴放干净一点忘记上一次脑袋开瓢儿的感觉了”

    夏亥打了个抖,眼中厉色闪过,显得整个人戾气更重。他本生得模样不错,只可惜天生一双吊脚眼,破坏了他整个容貌气质,加之酒色过度,走路一摇三晃,怎么看怎么是个在酒水里沤烂了的纨绔角色。为人又没有什么本事,也就不怪乎李玳瞧他就跟瞧只癞皮狗儿似的了。

    不过夏太师位高权重,夏府乃是京师有名的贵族门阀,在这个注重出身与门楣的朝代里,夏亥依旧属于最顶层的纨绔角色。只可惜夏亥生不逢时,偏偏遇到李玳这么个狠角儿。

    照说像李玳这种出身寒门的纨绔子,该是个不被人待见的家伙才是,只是不知为何,睿王府小王爷与护国将军之子莫望均与之交情匪浅,李孝廉又大权在握,也因此等闲人不敢去招惹此人。上一次两人起了冲突,李玳发狠,将夏亥的脑袋砸开了花,夏太师大怒,将此事闹到了宫里,却没想到连当朝太子殿下都给他递了两句好话,此事也便不了了之。由此,两人的梁子便结了深了,见了面便是你死我活。

    而夏亥此时尚不知道,因了花子尧的事,李玳更是恨不得把他这只癞皮狗儿挫骨扬灰。

    “李二,你莫嚣张上次是我轻敌,难不成你以为我会犯同样的错误么”夏亥梗起脖子,叫道“今日既然来了就别忙着走,咱俩的梁子,也该清算清算了”

    夏亥一句话既出,站在他身侧的一名昂藏佩剑男子便眯起一双眼盯住了李玳,眸中精光四射。而夏亥身边的几个跟班儿闻言亦然嚣张地叫嚣起来。

    花子尧有些紧张,一时心头杂乱如麻,却也不知自己到底在乱些什么,只下意识地紧紧靠在李玳怀里。侯明远却是一脸猴儿看戏的模样,笑嘻嘻的,浑没将夏亥一干人等当回事儿。

    夏亥还待要叫,李玳却已是不耐烦,一双锐眸顷刻钉在了夏亥身上,还不待他脊背上蹿起的凉意蔓至全身,李玳突然发难。

    他单手抱着花子尧,右手猛然掠过身侧一只高几上装饰用的彩瓷花瓶,身形晃动,眨眼间已至近前,随后一脚踹在了夏亥腿弯间,在他惊呼一声仓惶前倾的瞬间,那只沉重的花瓶便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夏亥头上。

    只听“哐啷”一声,夏亥倒地,人事不省。

    头上的血汩汩地冒了出来,跟涌泉似的。

    周围一片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傻了。

    不过眨眼时间,乾坤逆转,叫嚣着的人凄惨倒地,李玳却随手扔了手中花瓶残片,面无表情道“既然忘了上次脑袋开瓢儿的感觉,爷就让你再感受感受。”

    李玳拥着花子尧转身就走,却不料斜后方忽来一阵风声,却是一柄长剑冷然间偷袭而来

    却是那佩剑武士见主子被砸晕,一时面上无光,恶向胆边生,干脆便下了黑手。

    李玳冷哼一声,眼角精光一闪,腰部陡然发力,千钧一发之际错步躲开寸许,随即抬起右脚,一脚踹在了那武士因一击不中收势不及而前倾的屁股上,于是只听“砰”的一声

    猴儿应景儿地阖上眼,片刻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随后双眼睁开,眉花眼笑,只差鼓掌了好真是摔得好让你偷袭让你差点吓俺老猴儿一身冷汗哈哈哈哈,丢人了吧什么武士啊还不是一样得跟癞皮狗儿一样趴地上吃那啥啥么啊哈哈哈哈

    骄傲的猴儿嚣张地翘起尾巴,跟在气势如虹的主子身后大摇大摆地往前走。整个酒楼里根本没人敢上前阻拦,所有的人都在李玳最后那缓缓的一圈环视中大气不敢出一声,最后毕恭毕敬地目送那两主一仆施施然离去。

    李玳搂着花子尧下楼,只感觉怀里的人儿绷得如同拉满弦的弓。李玳拍了拍他的背,柔声笑道“没事的,只是几只拦路狗而已,赶开了就是了。”

    花子尧住了步子,掀起纱帽一角。他抬头,仔细看李玳温柔的眼,在那一瞬间,他几乎脱口而出,想要问他是不是发觉了自己方才的异状,是不是早已晓得了他的身世

    但他瞧了许久,李玳的眸光自始至终温润而充满了某种类似宽慰的情绪,干净而毫无芥蒂。

    花子尧眼睫低垂,终是放下一颗心来。

    却在他伸手要将纱帘拂下的那一瞬间,视线陡然掠过楼梯口一角的某个人影,花子尧瞳孔遽然收缩,见那人睁大了眼睛立起身来,立即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随即又点点头,放下了纱帘。

    李玳背对着楼梯口,因此并没有看到怀中人儿与那人的暗中交流,见花子尧放松下来点了点头,也便洒然一笑,圈着他向门口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这段时间先给小李子跟小花花多点相处时间,嗯,过几天故事进程就要加快了

    有亲问到郑广闻的转世,要过几天才能出来哦,呵呵

    、第59章 浮生八苦十八

    入夜,花子尧沐浴后靠在窗边的美人榻上吹风,手里犹然握着一纸书卷,却是半日未曾翻动一页。

    李玳早已离开,几个丫鬟婆子也被他赶去休息了,只有猴儿还在眼前伺候着。

    灯下看美人本就销魂,花子尧又生得好,侯明远虽然已经看这张脸看了近两个月,但仍然时时会有一眼瞧过去便骨子轻了二两的感觉,这刻见花子尧犹在发呆,以为他还在想着白日里的事情,于是忍不住宽慰道“公子,你莫忧心了。夏亥那小子不顶事儿的,咱家二爷什么时候将他看在眼里过今日里就算是把他砸破了头,夏亥也只能生受着。”

    花子尧转过头,眼神有些飘忽,随口应了一句“哦是么”

    猴儿点头“那是自然上次二爷把夏亥开了瓢儿,连太子殿下都发了话,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所以,没事儿的。”

    说到这里,猴儿有些兴奋起来,口沫横飞“夏亥那纨绔子也不瞧瞧咱家二爷是什么人物,就敢这么直挺挺地撞上来看他周围围的那群糟狗烂猪,什么玩意儿嘛,倒是咱家二爷,交好的都是睿王府小王爷还有莫将军府的公子他们,那可都是些人人称道的人物啊”言下之意,颇有种我家二爷根本不跟纨绔沾边儿的意思。

    花子尧终于回过神来,啼笑皆非,只道“原来二哥跟莫将军府的公子他们也是好友”

    猴儿连连点头,精神头上来了,也就愈加兴奋,嘿然道“公子,你别瞧二爷在外的名声不怎么滴,其实他跟大爷一样,都是些菩萨心肠的人。”

    花子尧终于感觉意外了“这怎么说”

    侯明远搔了搔脑袋,说道“不知道公子注意到没,我不是李府的家养奴才,我是后来才跟了二爷的。”

    花子尧点了点头,卖身到李府的仆从或者家养奴才都是姓李的,但是侯明远却是保留了原本姓氏,显是异数。只是花子尧向来没有打听别人的喜好,所以也不曾开口问过。

    “三年前北方闹瘟疫,我家里人都死了个精光,就剩了我一个,而且,也染上了”猴儿耷拉着脑袋,显然再想起这些事情仍然让他心里很难过“我本来想着,啊,我也快要死了结果就在我自暴自弃准备等死的时候,二爷来了,然后救了我一条命。”

    “二爷带了许多的药材和粮食,跟大爷一起治病救人,救了的人何止千百我吃了二爷给的馒头,然后就把自己卖了”

    “不过我说,我不想改姓,我家里就剩我一根苗儿了,我得给我爹续个香火。二爷也没恼,大概看我也还算机灵,就把我留下了,后来我就成了他的贴身小厮”

    侯明远抹了把眼睛,亮晶晶的“那次大瘟疫让很多人都无家可归我跟着二爷回京的时候,才发现京城外面围了几千人,都是些拖家带口逃难来的京城十二道大门却都闭紧了,不让难民进门,也不管他们二爷当时就火了。”

    “后来二爷跟大爷一道去求了普济寺的主持释空大和尚,在普济寺的后山搭了草棚,又调过去许多被褥粮食什么的,这才把那些难民给安顿下来,不至于闹出什么事端来”

    花子尧听到这里忍不住疑惑道“可我怎么听说是一个姓贾的大商人资助给了难民那批粮食被褥”

    猴儿哂道“贾即为假。二爷说了,要那些个虚名有甚用处徒增牵累罢了,所以就对外寻了个假名姓用了要知道,若不是大爷亲自前去,有谁有那偌大脸面能使得释空大和尚让出整个后山收容难民若不是二爷,又有谁有那等财力那等善心调拨几千人的食宿用度”

    “直到现在,那些个草棚还好好地搭在那里,专门收容那些无家可归的乞儿难民什么的,因为是建在普济寺后山上的,我们都称那儿为普济堂早年遭瘟疫的难民大部分都回乡了,还有些没走的,二爷就给他们找了些活计干前些时日皇帝陛下赐婚给将军府莫望公子,莫家就开始修园子准备迎娶公主,二爷还为此事专门找了莫家,让了一部分活计给那些难民们干,图个生计”

    花子尧一怔,突然想起当日在赵家村,李玳说的那句话你可知耳听为虚眼见亦不一定为实,唯有以心去感知方是明证一时心头杂乱如麻。

    怔然许久,花子尧方才醒神过来,抬眼瞧到猴儿正贼头贼脑地瞄着自己,心中不由得好笑,想了想又道“二哥明日可还过来别院”

    猴儿窃笑一会儿,正经道“我明日一早就去找二爷,就说公子有事寻他。”

    花子尧面上一红,却摇头道“不是这个道理。二哥虽不曾说过,我却也知他诸事繁忙,要不然,要不然”依他的性子,大约每天都会蹲守在这院子里缠着自己了

    花子尧到底说不出那后半句话,只道“我却也没甚么事情寻他,只是身子大好了,还是想出去院子外面走走。如此,便不要麻烦二哥了,明日还是你陪我出外走走吧。”

    猴儿一听,立即嬉笑道“这个自然。二爷一早便吩咐过了,万事不要拂了公子的意思,只是这别院外人多眼杂的,公子生得太好,为免生事端,二爷说公子若要出门,还是戴了纱帽的好。”

    花子尧没有多言,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出门的时候,花子尧依言戴上了纱帽,侯明远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还有几名乔装打扮过的武士跟在暗处,兢兢业业地负着守护之责。

    花子尧并没走远,他在别院外巷子口的酒舍里坐了一会儿,期间瞧到门外头几个衣衫褴褛的乞儿正在乞食,样貌可怜,便令猴儿点了些饭食点心拎给他们吃。

    虽然有武士暗中守护,侯明远到底不放心,在乞儿们争食的时候直起腰来往酒舍里望,正瞧到一个中年男子自花子尧身边离开,心中一惊,急忙奔过去,花子尧却淡淡道“只是个想过来搭桌的人罢了被我打发走了。”

    正是晌午,酒舍里吃饭歇息的人极多,这店又不大,一层店面放眼便可收入眼底,确然,此刻除了只坐了花子尧一人的这张角落里的桌子,其余的地方都坐满了人。

    侯明远再去寻那个中年人,却已不见了影子。想了想,猴儿终是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也便不再放在心上。

    、第60章 浮生八苦十九

    回到别院,将人都打发走,花子尧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平淡无波的面容终于变了脸色。

    自袖中摸出一叠薄薄的纸页,那是几份地契与房契,是他的老父花庆年留给他的。

    靳纬是花庆年的左膀右臂,不必说地位低下的庶子花子尧,便连他的两位哥哥,名正言顺的花家主母的亲生儿子,见了靳纬也得恭敬称一句“靳叔”。

    靳纬道,老爷事发之前便隐有所感,将他打发了远远离开,又道若是将来花家落不了个好下场,务必要来京师寻到三少爷花子尧,让他想方设法离开太师府,有了这点田产房屋,总能保证下辈子衣食无忧

    他又道,老爷一直对三少爷心怀歉疚,当初是鬼迷了心窍,竟会将亲生儿子推进狼窝,如今恐怕是报应来了

    靳纬还道,他进京之后入不得太师府门,只得日夜蹲守,暗中跟着夏亥,期望能见花子尧一面,若非昨日凑巧见到掀了纱帘的他,恐怕至今还不得其门而入,只是没想到三少爷居然已经逃离了太师府

    靳纬接着急道,三少爷既然已经逃开太师府,该是知道了夏家所为吧兀那夏老贼,若非他将老爷踢了出来做那替罪羔羊,花家如何会覆亡只恨我晓得得太迟了

    靳纬最后道,既然花家仅剩了三少爷一个人,我靳纬便奉三少爷为主,以后但有吩咐,自当遵从

    屋内的红烛终于燃尽,微光跳跃几下已是骤然熄灭,房内陷入昏暗之中。

    却有那大好月华,透过支棱窗格照进来,温柔地触摸着熟睡人的脸颊。

    花子尧双眼紧闭,睡梦中犹然微蹙眉心,眼角带着阑干的泪痕。

    似乎恍然回到了小时候,美丽的母亲永远愁眉不展,待她回过头来却定会用严厉的口吻训斥小小的子尧,责令他用功读书,好好练琴,她要他为她争一口气。

    小子尧明白,母亲想进父亲的家门,可却总也无法顺遂心愿,所以她将所有的期冀都放在子尧小小的身体上。

    小子尧很听母亲的话,他很卖力地念书诵文,他的功课很好,琴也练得不错,只可惜,这些似乎并不能帮母亲将父亲的目光留住。

    所以母亲她,失望了。

    她不再理会小子尧,镇日里将自己打扮得十分动人,然后便一个人坐着发呆。

    小子尧很努力地追逐母亲的目光,只可惜,他怎么也得不到。

    十四岁的时候,病骨支离的母亲逝去,花子尧站在床边,为死不瞑目的母亲阖上双目,他在心底里默默地说娘,我只想你能抱抱我,只可惜,从小到大,你从来都没有抱过我

    少年的子尧脸上有泪流下来,他弯下腰,给了母亲一个拥抱,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拥抱

    那一年的花子尧,失去了从未曾得到过的母爱。

    母亲逝去半个月后,父亲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自小母亲潜移默化的影响,让少年的子尧对于父亲的存在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执念。也因此,当父亲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他半晌,继而提出要将他带回花府的时候,子尧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在花家本宅,少年的子尧受到了来自花家主母,两个血亲哥哥,乃至府中管事下人们的恶意对待。只是子尧向来是优秀而自傲的,哪怕是在自卑遮掩下的骄傲。他相貌俊秀,他文采斐然,他精通音律,而他的两个哥哥,在他眼里只是两只草包,他相信父亲总有一天会看到他好。所以他努力强撑,哪怕他心中发苦,但他一直这样坚信着。

    然后有一天,那个对他存了龌龊念头的二等管事趁夜摸到了他的房里,子尧用剪刀在他身上戳了一个窟窿,然后那人逃走了。

    半个月后,这个二等管事因为与花府主人新纳的小妾私通被人发现而被主子活活打死,花子尧站在父亲身边,正眼也不瞧那坏事的管事一眼。

    可那一天,父亲却是第一次正眼瞧了他,哪怕那是一种类似审视一般的目光。

    子尧心中发颤,他大约明白了一些事情,比如,对于自己在花府中的遭遇,比如那个二等管事与人通奸的真相,以及,自己从中暗做的手脚。

    他心中有了对父亲的怨恨,可是很快,那点怨恨又化作了期待。因为父亲开始带着他出入各种商业场合,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少年的子尧几乎开始飘飘然了,他觉得,自己终于获得了父亲的肯定,原来,他也有了父爱。

    只可惜,这种认知,在他入府不过一年的时候,便如同虚无的泡沫,一夕烂漫,一朝梦醒。

    父亲说,你带了重礼,只身上京吧。

    花子尧只感觉头痛欲裂,往昔刻意忽略的片段在这一霎那骤然苏醒。比如父亲曾殷勤相陪过的京师夏府大管家,比如那姓夏的大管家在瞧到花子尧时瞬间发亮的眼,再比如,夏管家曾经很隐晦地提及,夏太师的嫡长孙夏亥,对于龙阳之好,尤爱。

    但是最终,少年的子尧沉默着,点了点头,然后打点行装,将自己收拾齐整,汇入那如山一般的重礼之中,被一辆马车送入了京师夏太师府的大门。

    子尧犹然记得,漫长旅途中,他掀开马车车帘,遥望远处袅袅的炊烟。

    那是一个初夏的傍晚,有游子归家,有少男少女隔河深情对唱,有荷锄人沿着隆起的田埂漫步回家,有幼小的孩童嬉笑打闹。

    那个时候的他,也是个烂漫年华的少年,他亦然偷偷憧憬过美丽少女的回眸一笑,也曾为没有同伴友人一同踏青,一同游湖,一同读书,一同玩闹而心情低落。他憧憬过爱情,也希冀过友情,可是在他点头的那一瞬间,他把所有的曾经与希望都掩在了记忆的沙河里,然后在上面披一层腐烂的枯叶,佯装它们都不曾出现过。

    为什么呢子尧陷在太师府深深的院墙之中,对着辽阔无边的蓝天出神,漫无目的地回想那一刻的心情。为什么要答应父亲那样无情的要求,甚至还答应了他,要为父亲在夏府中时时搜寻他所需要的消息,然后再暗地里偷偷递出府外

    大约,只是因为自己对那点渺无边际的父爱,期冀得太久,太久了吧

    我会做好你要求的一切,你会把目光分给我一星半点么

    睡梦中的子尧深深叹息,那时的年少懵懂,竟不知一时的执念与鲁莽,竟会葬送了自己一辈子

    而如今,父亲死前的忏悔,与几份薄薄的房产地契,在送至自己手上的今天,究竟能否抵消过去的挫磨痛苦,又如何说得清楚

    唯有一点,夏府,夏太师,夏亥,你们毁了夏家,亦然断了我最后一点牵念,欺骗了我,将我近在咫尺几乎唾手可得的隐秘期待尽数摧毁,又该让我如何能就此罢手呢

    与你,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花花

    咳,本周日更求浇灌

    、第61章 浮生八苦二十

    接下来的日子,花子尧时时会出去散散步,有时候是清晨,有时候是傍晚,有时候则是夜风徐徐的时刻,他也不走远,只在别院附近的巷子里走动,或者偶尔在巷口处的大石上坐一会儿,四处瞧瞧,不多时就会回去。

    一切都显得无比正常,只是猴儿敏锐地发觉到公子整个人似乎重新焕发了生机,就如同原本空心儿一般的人儿腔子里突然多了一颗红心,显得有生气多了。

    侯明远暗自猜想,唔,难不成这果然是爱情的力量二爷的春天终于来了啊喂于是屁滚尿流地去找李玳。

    结果还未曾跑出门外,迎面便撞上了一个人,猴儿霎时被撞飞。好不容易两眼转圈圈地爬起来,猴儿定睛一瞧正是主子李玳,于是忙不迭打躬作揖。

    李玳哭笑不得,踹了这莽撞猴儿一脚,斥道“作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

    侯明远急忙作狗腿状,讨好道“小的这不是急着去寻爷么”

    李玳眼前一亮“可是子尧想我了”

    猴儿哽了一下,脖子伸长,艰难支吾道“唔这个这个小的却是不知不过公子这几日精神倒是好了许多”禀报过了花子尧的行踪,又隐讳表示了公子之所以精神好,大抵是因为自己那日自云来居回来后自家为二爷不遗余力地一番歌功颂德所致,听得李玳喜上眉梢,对侯明远的机灵深表满意。

    这几日李玳被老头子砸下来的一桩刑部大案绊住了脚,一直没得空过来瞧瞧子尧,这会儿心里想得紧,又摸了摸怀里的“赔罪礼”,心中喜悦,问清楚了花子尧的所在,便打发了小厮猴儿,乐滋滋地朝着后花园走去。

    正是午后晴朗时刻,热夏蝉鸣声声,躁动中透着静谧。花园里姹紫嫣红,百花繁盛,大团大团的红的粉的黄的紫的,各自举着碗口大的花盏不遗余力地绽放着,团在小憩人儿的身边,真真的百花争艳,各吐芬芳。

    花子尧便在这百花深处睡着。头上是七叶树繁茂的枝叶,为他遮挡这酷暑烈日,在熟睡人的身上撒下一片阴凉。焦尾琴被他搬到了树下小几上,此刻正伏于琴上,枕在臂间,酣颜正好。薄纱的袖子被褪到肘上,露出一段白生生的小臂来。乌发肆意披散在肩头背后,遮住了大半人睡红的脸。

    唯有闭紧的细细长长的眼,往日颤巍巍抖动的睫毛变成栖息的蝶,在这一刻格外清晰而深刻。

    几只彩蝶翩跹起舞,停在子尧的肩头发间,微微翕动着翅膀。

    李玳兴冲冲的脚步陡然放轻,在看清这一幕的时候,于烈日下忽觉清爽宜人,于是住了步子,静静欣赏花子尧的睡颜。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只花妖,饮醉了酒,便阖了迷离双目,将优美的身体蜷缩在百花深处,肆意酣眠。

    不知过了多久,七叶树上忽然响起一阵鸟鸣,蝉声停了一停,又开始懒洋洋地叫唤起来。

    然而,熟睡的人儿似已被惊动,李玳瞧见那栖息的蝶翼再次忽闪片刻,然后那双惑人的,勾人魂魄的细长双眼便缓缓睁开了。

    长久的伏睡姿态令得身体僵硬十分,李玳看到花子尧如同一只刚刚睡醒的慵懒的猫,用一种缱绻的恣意神态爬起身来,指尖抹过琴弦时发出凌乱的铮然之音也不曾在意,只是恣意而自然地,伸展腰肢。

    彩蝶惊飞起来,缓缓落于琴尾花苞尖儿上,伺机而动。

    花妖于是睁开了眼,带着尚未完全清醒的迷茫,袖子完全滑落,露出赤裸的双臂,腰身被拉长,自肩背至腰至臀,形成一道诱人遐思的弧。

    李玳在那一瞬间突然心动得无法自抑,他几乎是毫无预兆地自花径中显出身形,疾步上前,然后伸手便将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人儿拉起身来,然后拥入怀中。

    李玳喃喃道“你这花妖花妖啊”叹息着,凝睇着他的黑眸已然急促得发红。

    花子尧尚未从小憩的惺忪中回过神来,只觉一股大力传来,腰身一紧已被人禁锢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他抬起细长的眸子,便望入一双深情得令人心颤的眼里,他有些不知所措,随后便觉眼前的光亮骤然消失,温热而潮湿的唇印在了他惑人的眼睫上,渐而下滑,以唇膜拜着他的脸颊与嘴角,进而略略偏过,贴住了他柔软的唇瓣。

    温柔的四唇相贴,带着淡淡的,潮湿的欲望与爱慕倾面而来。花子尧在眩晕中只觉紧在腰间的手臂如同铁箍,以一种霸道的姿态,不容置疑的禁锢,渐而越紧,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李玳闭着眼,轻吻着他,喉间犹然叹道“你这花妖。”

    花子尧懂得这伟岸男子的爱慕,也懂他此刻的克制,却不明白自己突然激跳的心,更不明白脑海中那顷刻的空白。

    最终花子尧轻轻推开他,低低地喘息。他觉得脸颊红得厉害,于是羞于抬头见人。

    花子尧听到自己问,嗓音暗哑,他问“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这样一个人物,如何会偏偏对自己动了情难道仅仅因为这副皮囊么若非如此,为何初次见面,他就对自己剖白了心迹,进而多方照拂,呵护有加可若果然如此,这张皮囊早已是破破烂烂,腐朽不堪了,却如何能再承载他人的深情

    李玳却仍有些失神,双手搭在他优美瘦削的双肩上,眼神痴迷,口中犹道“你便是那花妖,第一次见你,我便被你迷惑了心神去”

    花子尧于精神恍惚中得来这一句答言,突然就恼怒起来,心中犹然酸痛不堪,他分辨不清这种突如其来的情愫意味着什么,更不明白这杂乱无章的心境究竟为何,所以他草率地抓住了那一丝显而易见的怒气,瞪起了双目,用那双漂亮而含着怒意的眼睛狠狠剜了李玳一眼,然后转过身,踉踉跄跄地跑走了。

    直到花子尧跑远,李玳方才回过神来,他想起自己孟浪的作为,又不明晓花子尧的愤怒,思忖了半日,只能将他的怒意归到自己刚才那近乎强迫的吻上,心中暗生自责,道是自己不该如此心急,搞砸了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亲近局面。

    摸了摸怀里的“赔罪礼”,李玳耷拉着脑袋想,是不是该再备一份方是正理

    有心去追花子尧,想了半日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李玳更怕被心上人再次轰出门外失了颜面事小,弄得局面无法收拾可就糟了李玳愁眉苦脸,心中不由得哀叹想我李玳纵横花丛近十年,如何阴沟里翻了船,竟连哄心上人的话都不知该如何言说了唉

    垂头丧气灰头土脸的李玳只管坐在七叶树下的石凳上发呆,却根本未曾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此刻正站在花丛掩映间,身躯僵硬,双拳紧握,默然无语。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俺就在想为啥最近评这么少,然后刚才俺就眼睁睁地看着评论被吞没了

    抽打,还俺评来怒

    另外,灰常感谢 只缘相知 亲给俺扔的地雷,老花被安慰了,虎摸并亲亲,呵呵

    、第62章 浮生八苦二十一

    李珏与李玳几乎是先后进了别院的大门。

    李玳这几日被老头子逮住押去了刑部办案,脱身不得,李珏只是偶然路过,却也被李玳一把拽了进去帮忙。李珏明白二弟的想法,无非是花子尧亲近自己,生怕这几日他无法溜出门去被自己觑空抢了心上人。

    李珏自认自己绝无这种想法,因此也便坦然一笑,遂了二弟的愿。

    只是李珏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时日他确实是在躲着花子尧。不为别的,只是因了那日在七叶树下,笑谈柳生传时自己不知为何看着花子尧的笑容心中泛起了涟漪,这令他颇有些不自在,想到子尧身体已无大碍,于是便索性绝了去别院的心思,干脆专心致志地协助二弟办案了。

    只是今日终于得以脱身,李珏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居然身不由已地又来到了这里。

    然后李珏便与二弟一道,看到了那百花深处的一只花妖,慵懒地伸长了颈项,在树荫深处,诱惑地眨着眼。

    他还看到了自己的二弟,情不自禁地上前拥住了那只花妖,亲吻他的双眼与柔软的唇瓣。

    他看到了两个人的沉溺,那只花妖眼中动情的神色。

    李珏在一丛蔷薇花后定住了身体,他身在馥郁的花香中,却拒绝所有身体的感官做出回应,他的心脏在一抽一抽地抽搐,带着麻木的疼。

    待他醒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站在了李玳的书房门前,有守门的小厮上来打招呼,道“大爷。”

    李珏勉强笑了笑“二弟在屋里么”

    他想,既然二弟真的喜欢子尧,作为大哥,便该细细地叮嘱他一番,要好好待子尧,不可再如往日那般放浪形骸了。

    话音刚落,却是门扉一开,李玳自内打开了房门,神色中颇有些诧异神色“大哥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话说李玳愁眉苦脸半日,终是不敢先去寻花子尧,只好将猴儿叫了来,取了怀里的“赔罪礼”,让他先去探探子尧的口风儿。

    侯明远虽不明就里,但依然兴冲冲地颠儿颠儿地跑去向公子献殷勤去了。

    李玳于是坐立不安地呆在书房里等消息。

    那所谓的“赔罪礼”是一支李玳细心挑选的发簪。通体碧透如水,质地与普通玉簪截然不同,簪首一只镶金的凤鸟,神采熠熠,栩栩如生,李玳一眼见了便喜欢上了,直觉地适合花子尧,于是便花重金自那献宝人手中买了过来。

    不多时,猴儿一脸怏怏地爬了进来。

    李玳一见不妙,急问道“如何子尧怎么说”

    猴儿无精打采道“公子也不知道怎么了,似乎非常生气的样子,那簪子只看了一眼就扔到了一边,道是脂粉气太重,大约二爷买了来是准备去青楼”讨那卖笑粉头们的欢心吧

    侯明远眼见着李玳额上暴起一根青筋,终是把那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没敢说出来。

    李玳也知道那不会是什么好话,也不曾追问。闷了半日,只悻悻道“你先出去吧。”

    猴儿不敢多言,再怏怏地爬了出去。

    正在这时,李玳却听到门外传来大哥的声音,整了整心情,李玳终是起身开了门,招呼李珏进来。

    在大哥脸上瞧了一眼,李玳忽尔皱起了眉头,直言问道“哥,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李珏定定地瞧着自家二弟,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道“二弟,我是想跟你谈谈子尧的事情。”

    “子尧”李玳立时紧张起来“他怎么了”

    李珏摆了摆手,勉强一笑刚要说话,却听门外传来李远的声音“爷,小的李远有事求见”

    李远的声音里带了些肃杀的味道,令得李玳心中一紧,下一刻已端正了神色,道“进来。”

    李珏见二弟的眼神递过来,明白他的意思,自也点了点头,将心中所思押后,等在一旁。

    李远推门进来,见李珏也在,愣了一下,急忙与两位主子见礼。

    “出了什么事”李玳挥了挥手,肃声问道。

    “这”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李珏,李远神色里带了些迟疑。

    李玳不耐烦“作什么婆婆妈妈的,往日里交代你们的都忘了么大哥又不是外人”

    李远不敢再多说,只好如实道“是回禀二爷昨儿个夜里赵家村突然发生命案,赵老实一家三口毙命,同时丧生的还有被从镇子上请到赵老实家中给其子小顺子看病的鲁姓大夫家中所有财物被洗劫一空,瞧来似是流盗所为”

    “我们守在赵家村的桩子得了信儿立即飞鸽传书至此,这是送来的信报”李远上前一步,将手里的一卷小纸条儿递了上去。

    李玳的脸色阴沉下来,眸中精光闪烁,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李珏脸色一白,盯在了二弟脸上。

    李玳烦躁地摇了摇头,把信报拍在了案上,粗声道“不是我”

    “那就是”李珏晃了一晃,突然推门而出,快步向外走去。

    “大哥”李玳心中一凉,急忙追了出去,脑中犹然思绪繁杂,乱成一团。

    很显然,赵老实家不是什么富贵门户,流盗不会专门去他家杀人越货,最大的可能是越货是假,杀人是真

    杀人为何,不是为了复仇便是为了灭口。李玳不曾动手,李珏更不可能,那唯一有可能的,便是身在局中的花子尧。

    况且,死的人里,不仅有赵老实一家,还有那曾诊出花子尧身怀有孕,进而害得他差一点被村民们当做妖怪烧死的鲁大夫

    只是子尧这段时日一直呆在别院里,怎么可能会分出身来去赵家村杀人呢难道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帮手存在那人又会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开始转折了,后面会加快些速度,嗯摸下巴这个故事进入下半截儿了,快要完了吧

    第三个故事腹稿中,亲们有想看的故事可以给俺留言,俺会参考滴

    、第63章 浮生八苦二十二

    有没有可能是夏家派出的人手李玳在疾行中否认了这一假设,如果是夏府的人,自己派在赵家村的桩子没有可能认不出来,况且夏亥要的是子尧的下落,而不是赵老实一家的命那对他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而更糟糕的是,赵家村几个月来连发两起命案,便是不受人关注都是不可能的了,要想个办法压制下去

    李玳一路疾驰,却仍跟不上兄长的步子。李珏盛怒之下,步履极快,他身手本就略高于李玳,这刻全力而出,便是李玳也只能心中暗自叫苦了。

    因此,当他终于赶到花子尧的卧房,进而自大开的房门闯进去的时候,只能见到子尧充满了惊惧的泪眼,与李珏携了磅礴怒意的逼问。

    李玳下意识地觉得不对,且不说子尧的反应,单说大哥,赵老实一家被杀,连同那无辜幼儿及镇子上的大夫一同遭殃,怒意大盛是肯定的了,毕竟大哥此生最见不得滥杀无辜,只是他如何这般气势迫人,且不听子尧分辩就咄咄逼人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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