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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夫传奇录 第6节

作者:花青一品 字数:23645 更新:2021-12-28 23:35:17

    这一句声色俱厉,吓得泼辣的赵李氏也变了脸色,悻悻然扑了火把,不敢吭声。

    赵建脸上浮起一丝微妙的意味,瞄了火架上的人儿一眼,又给赵大盟递了个眼色

    赵大盟立刻便明白了,心中嘿然一笑,暗道好小子,果然懂你爹的心思,这么个妙人儿,等你爹我享用完了,自然留给你尝尝味道。至于什么妖怪,什么能怀娃儿的男人,呵说不准鲁大夫也走了眼,竟真真是个妙女子呢该回了房好好剥了衣衫,认认真真瞧瞧才是,呵呵呵呵呵

    且不说赵大盟心中多少淫邪念头,脸上却依然是一副威严模样,转眼间已是主意打定,于是拄了拄手中的拐杖,肃声道“各位,这妖人来历不明,并非我赵家村人,就这样对他施了火刑,日后官府查问,恐怕会横生事端”

    见一众村民俱老老实实听自己训话,赵大盟心中满意,语气愈发严肃“火刑本是对我族之中与人通奸有孕的妇人惩罚之用,千百年传下来的老规矩,便连官府都不会多加干涉。但此人不但非我族人,更是个男子,无论他是否怀了娃娃,今日都不好贸然对其施以火刑这样吧,今日已是这个时辰了,就先把这妖人押到我家柴房之中严加看管,明日我会以赵氏族长的身份,亲自将其押送官府。”

    赵大盟一锤定音,对于即将到来的夜晚十分期待,语调也愈发轻松起来,挥了挥枯瘦的手臂,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好了好了,就这样吧,都散了都散了”

    赵建这边早眼疾手快地一步上前将那人自火架上放了下来,手中搂着那人柔软的腰肢,终忍不住背着人偷偷在他臀上捏了一把,只觉手中臀肉紧致,弹性十足,心中荡漾,差一点魂儿都飞了。那男子却始终垂着头,顺势倚在赵建怀里,仿似又昏迷了过去。

    赵家村看热闹的村人虽对这个安排不甚乐意,但见族长连官府都搬出来了,自也无可奈何,便连赵老实两口子也无话可说,只好悻悻然地随着众人离开了。

    一进了家门,赵建就迫不及待地将怀里的男人拖进了厢房之中,其妻赵江氏与赵建夫妻多年,自然知道丈夫打得什么主意,叉着腰,硬撑着想要阻拦,却被赵大盟铁青着脸打发了出去。

    赵江氏见赵氏父子一前一后扑进房内,厢屋门在自己面前砰然关上,一张脸气得青紫交加,恨得咬牙切齿,心道这两个不要脸的,老的不要脸,小的更不要脸真真的老畜生生了个小畜生,一家子人都是些畜生

    当年村东头的赵小小与有妇之夫偷情被人发现,要被浸猪笼,也是赵大盟父子给花言巧语地截了下来,把赵小小关在这个小屋里轮流玩弄了一个月之久,才把人给秘密弄走放了,还自以为做得隐秘呢

    如今倒好,连男人都不放过,还是个能怀孕的男妖怪也不怕玩掉了自己的小命这两个畜生居然还敢吩咐老娘给你们守门呸老娘咒你们不得好死

    虽然心中发着狠,但赵江氏在赵家却是个不管事的,本身没有什么地位,挨打受骂更是家常便饭。婆母又早死,根本无人治得了这对父子。如今赵大盟和赵建吩咐她在门口守着,她还真是不敢走开。

    想了片刻,赵江氏到底受不了屋里等一下可能会传出来的动静,想到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两个人第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折腾一夜之时,赵江氏干脆出了厢院,把院门一关一锁,来个耳不闻为净了。

    想了想,赵江氏又令家中仆妇带了自家小子闺女进了后院,严令他们没有自己吩咐不得出门,这才气愤愤地回了卧房。

    作者有话要说抽了汗回不了评,等能回复的时候俺再认认真真地挨个回评哈

    、第44章 浮生八苦三

    第二日一早,赵江氏刚洗漱干净,便急急赶到厢院外,除了锁,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守着院门,等待公爹与丈夫餍足出门。

    可左等右等,厢院里却始终不见有人出来。赵江氏暗啐一声,恶毒忖道难不成这两个畜生,见人家模样生得好,发了一夜浪,竟生生死在了那人肚皮上了么哼

    正等得无聊间,却突然听到大门被拍响的砰砰声。赵江氏一个激灵,犹豫了一下,还是匆匆跑到了前院门前,亲自下了门闩。

    刚打开一道门缝,外间一股大力传来,赵江氏一个不防,惊呼一声便要倒地。

    却在此刻,一双有力的臂膀捉住了赵江氏的双肩,止住她下坠的态势,助她稳住身形。赵江氏下意识地抬头,视线中便撞入一双异常柔和温润的眸子,清亮如天边星辉,干净清澈,让人一见便生自惭形秽之心。

    却听那人好听的声音道“这位大嫂,你没事吧”

    赵江氏立刻红了脸,从那人怀中站直身体,结结巴巴地摇手道“没,没事”却是如同待字闺中,乍一眼见到心上人的思春少女,心脏砰砰直跳,只敢拿眼角儿不时瞄那人一眼,瞬间连动作都变得扭捏起来。

    这时旁边又转出一个人来,朝着身边的跟班儿就是一脚,口中哼道“你这泼猴儿,使个什么大力,差一点把开门的大嫂撞到地上去猴儿,还不快给爷滚过去道歉去”

    说罢脚上使了个巧劲儿,那跟班儿嬉笑着顺势一滚,就骨碌着到了赵江氏眼前,爬起来也顾不得拍身上沾的泥土,已是连连作揖“这位大嫂对不住,小的鲁莽了二爷着我滚过来道歉,小的滚了,您就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见识了,如何”说着又是打躬作揖不绝,动作巧似顽猴儿,再配上他那张尖嘴儿猴腮的脸,真真说不出的滑稽有趣。

    赵江氏一个不察,已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前院门口登时一片笑声。

    赵江氏还未及笑完,突然发觉这顽猴儿也似的人居然身着府衙差衣,黑衣皂靴,腰间一道黑红相间的长腰带,绣着一个醒目的“衙”字,末端垂在襟前,再加上右手按一柄长刀,挺直腰杆儿站在当下,若忽略那一张滑稽脸孔,真真一个威武差役

    赵江氏心中一慌,再放眼过去打量这一行人,顿时有种眩晕的感觉。

    她既能被赵建娶回家门,自是跟普通村妇不同,算是有些识见的妇人,不但认得几个字,也约略了解些世事,如此乍然一见之下,自然知道这一众人身份不凡。

    以站在前面的两位锦衣公子为首,十余个身着差衣的府衙衙役簇拥着二人站在院门内外,眼神锐利,身材高大,威风凛凛,好不气派

    为首两人更是天生一副好相貌,俱是剑眉星目,挺鼻刀鬓,魁梧英气,贵气逼人。尤其两人样貌极是相像,似是双生子,这般站在一起更是引人眼眸,让人忍不住一再偷偷窥视。

    两人大约都在二十岁上下,样貌虽像,气质却是截然不同。一个平和温润,一个漫不经心;一个笑容和煦,一个雅痞嬉笑;一举一动,各自风华,却是天然自成一段风流态度。

    赵江氏望了望二人,目光又钉在两人身后高大衙役身上所着的差衣上,一时间哆哆嗦嗦,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嘴里颠倒无序道“各位差役大哥,哦不,各位大人大人们差官大人”

    那形同猴儿般的衙役瞬间挤眉弄眼地凑上前来,嘻嘻笑道“这位大嫂不必紧张,小的只是二爷的跟班而已,不是啥劳什子差官大人嘻嘻,今日就是借了这身老虎皮子,嘿,穿穿而已,嘿嘿,穿穿而已,大”

    “嫂”字还未出口已被后脑上袭来的一只大手截去后半段,那被称作二爷的锦衣公子伸手便将猴儿提溜着后颈拖了回来,又一脚踹翻在地,那猴儿跟班也不在意,显是跟主人厮混得熟了,只狗腿地蹭到二爷身边,做小心讨好状。

    二爷未曾理睬,只对赵江氏歉意一笑,姿态却十足潇洒,又令这妇人绯红了双颊。

    却见那温润公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对赵江氏行了个礼,方彬彬有礼道“这位大嫂请勿见怪在下李珏,这位是舍弟李玳”

    指了指雅痞青年,李珏继续道“我兄弟二人本是回乡祭母,回京途中路过贵地,却偶然听闻有人在议论什么会生娃的男妖怪在下与舍弟一时好奇之下,便打听了几句,却听说本来昨日就要将之以火焚之,后幸被贵族族长所阻,并带回家中严加看管,打算今日一早便将其押送至县城府衙”

    “在下粗通歧黄之术,想来那男人如何会得孕生子恐怕是谬传谬误罢了,便想着来贵府瞧上一瞧。若那男子果然被人所误诊,怕是得了什么少见的怪病,或者在下可再行诊断一番,略尽绵薄之力如何”

    话音刚落,便见数名衙役身后又挤出一个人来,却正是狼狈不堪的赵老实。他本就因那“男妖精”被赵大盟带走而心生不忿,家里的婆娘又跟他闹个没完,两人几乎打了一夜,今早上犹在村头互相对骂,因而惊动了自村口路过的李珏李玳兄弟,好奇追问之下,赵老实无法,只好带着数人找上赵氏族长的大门来。

    却听赵老实抹汗道“嫂子,这事就让这位公子给看看吧,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这里还有各位差官大人随行,如果那人果真是个妖怪,就干脆让众位大人们抓走得了,省得族长还得再跑一趟县城。”

    李珏见赵江氏目中露出惧然之色,眼睛钉在身后的衙役们身上一动不动,还以为是自家这般阵仗惊扰了小家小户的百姓,不由得柔和笑道“大嫂不必惊惧。这几位差官大哥都是家父的朋友,此次只是受我父之托来接我兄弟二人归家而已,并没有什么恶意”

    猴儿跟班儿在李玳身边探头探脑,嘿然道“大爷真是给二爷面子嘿,照理说,该是二爷返乡,有美相伴,乐不思蜀,不肯归家,乃至拖累大哥,耽误行程,一拖再拖,无法再拖于是老爷大怒,派出差官,兀那小子,还不给老夫快快滚回来再于是众位差官,星夜兼程,临危受命,捉拿归家哎哎哎哎哎二爷,好二爷,疼啊,疼疼疼疼疼饶命啊二爷,小的错了小的真的错了”

    李玳慢吞吞地收回手,鼻腔中哼了一声。猴儿摸着被揪得通红的后脖颈,欲哭无泪。

    李珏并未理会二弟的胡闹,只是说明来意,然后静待主人家回复。可入目见赵江氏吞吞吐吐,面目惊慌,既不肯让众人进得门来,亦不敢直言面对,反频频朝向厢院方向瞥个不住,身体竟渐渐发起抖来。

    李珏深感蹊跷,正要再次发问,却见李玳自后一步踏出,嘻痞之色骤然退下,目中反射出一道冷光,直直盯着赵江氏道“我且问你,你一再推脱我大哥的请求,可是有什么内情所在”

    见面前的李玳恰似变了个人一般,气势骤然凌厉,赵江氏大骇,抵挡不住后退一步,支吾道“没,没有只是我家公爹我,我家相公我”

    李珏眉尖一蹙,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忍不住低喝道“难不成那有孕之事乃是确有其事只是非男子,而是一名女子你们设计捉了她,然后乔作男人带回这里”

    李玳亦然发现不对,他们在前院喧嚷这般久了,却不见这妇人的公爹和丈夫出现,他们去了哪里还有那个被这一家人带回来的不知是男是女的“妖怪”呢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道一句不好,登时心有灵犀地齐齐发步,绕开赵江氏便朝她方才一直不停张望的厢院方向疾奔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啥也不多说了,老花心情郁闷,亲们多撒撒花安慰安慰俺吧,好想哭

    求安慰求花花各种求

    、第45章 浮生八苦四

    见李珏李玳两兄弟齐齐朝东院奔去,众伺候差官自然紧紧跟上,唯留下一个赵江氏满脸煞白,怔在当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愣了片刻,终是一跺脚,也返身追了过去。

    当李玳跟在大哥李珏身后撞入那扇陈旧的木门中时,昏暗的空间内,所有的一切都赤裸裸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饶是以后诸人阅尽千帆,历经无数世事沧桑,也没有人能够忘记这个京郊小县城外的小小村落里,这个充满着腐旧的,令人作呕气息的小厢房中,那一幕震撼人心的场景。

    一道瘦削的身影蜷缩着倒在翻倒的桌椅脚边,周遭满是家什器皿的破烂碎片,杂乱不堪。那人闭着眼,面目惨白,衣衫褴褛,一双干裂的唇结着血痂,额上血口狰狞,颈间一道青紫掐痕触目惊心。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已然断成两截的玉簪,簪上染血,泛出紫黑色的血腥气,几乎被撕烂的衣衫下面,裸露出斑斑血痕,与青白得吓人的肌肤。

    隆起的小腹在这种卧姿之下尤显触目,可更为令人心惊的是,那殷红的血,似是要将他所有生机全然流走一般,犹自他腿间缓缓不绝地淌了出来,如蛇一般蜿蜒着向外延伸。

    而倒在他身边的两个男人,一个老而枯瘦,一个年轻结实,却都无一例外地睁大了双目,面目狰狞,口鼻淌血,喉部一个恐怖的血洞,身体僵硬,全身赤裸,血迹已经干涸。而下身那个丑陋的东西,都无一例外地被扎了个稀巴烂,再也辨识不清楚原来的形状。

    那干瘪老者的颈间,还扎着一段玉白染血的发簪。

    而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尚不知是死是活。

    看到这一幕,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却在下一刻,一道尖锐而凄厉的女声突然刺入众人耳膜,将所有人自骇然中唤醒,定睛去瞧,原是赵江氏。

    显是被这眼前这一幕刺激到了,赵江氏睁大了惊恐双眼,一张脸几要扭曲,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进了厢屋内,哆哆嗦嗦地去查看那两具赤裸男人的尸体,而后就跪在一边干呕起来,显然被这般血腥场面骇得不轻。

    她怎么也没能想到,原本打算好好风流快活一番的公爹与丈夫,居然会一夜之间齐齐死在了自家厢院内。

    似是被这道尖锐的女声唤醒了神智,却见那个躺在地上的苍白男人,厚密如同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了颤,那双细细长长的眼居然慢慢睁开了。

    开始还似乎带了些迷茫,可是随后,就变得格外清晰而冷静。他似是身不能动,只抬起双眸,自围在门前的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而后眉尖一挑,像是根本没有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一般,居然无所谓地勾起一边的唇角笑了笑,随后便睁了眼,空洞地遥望着不知名的虚无远处。

    在那一刻,所有人的心中都涌起了一股无法言喻的复杂感受。

    在这昏暗的,散发着血腥气与腐朽气息的小屋里,那人无所谓的笑容却有种近乎妖异的诱惑力,明明狼狈不堪的境地,偏偏让人有种扭曲的惊艳感,带着颓废、自嘲与毫无眷恋的冰冷,却生生让人移不开视线。

    李玳在那一瞬间,甚至有种心被蜜蜂的尾针蛰了一下的错觉,麻痒的痛。

    最先醒神过来的是李珏,他只略略打量了赵大盟父子一眼便知这二人生机早已断绝,于是果断奔至那男子身前,稍作查看,便自随身荷包中翻出一枚参片,捏开那人的嘴送了进去。

    男子含着参片,丝毫没有濒死之人得见生机时强烈的求生欲望,依旧不言不动,只眼神奇异地望着李珏。

    微微一笑,李珏双手穿过男人腋下与腿弯,手上一使力便将他抱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轻声道“会没事的,相信我。”

    李珏温润的眼中闪着令人信服与温暖的光芒,他平和而令人亲近的气质中和了男人身上的冷硬特质,他望着李珏的眼睛,似是在掂量抱着自己的这人是否在说些什么言不由衷的话。最终,他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虚弱笑容,而后闭上了眼。

    李珏却敏感地察觉到怀中本僵硬冰冷得不似活人的身体居然微微放松了些,心中略松了一口气,遂抬起头,口中低声喝道“李茗,取我的药箱来”

    杵在人群里的一个黝黑少年应一声,急忙抱了一个大药箱跑了过来。他本就是李珏的随身小仆,只是这回跟着二爷的跟班猴儿侯明远混闹,穿了一身衙役差服,如今见主子吩咐,自忙不迭地抱着药箱紧紧跟了上来。

    李玳此刻也终于回神,见大哥眼神望过来,立即会意点头,转身对一魁梧大汉道“司马大哥,先找间干净的屋子,救人要紧”

    又一瞥赵江氏与吓得屁滚尿流的赵老实,李玳续道“这里发生了命案,马虎不得先控制住这几个人再说。”

    司马良臣乃是捕头出身,向来在京师府衙供职,如今身居司法参事一职,是奉命前来接李珏李玳兄弟二人归京的差役官之首,见了现下场景如何不知轻重见李玳如此吩咐,早答应下来,大手一挥,众差官各司其职,瞬间便将这座赵氏族长家的小宅围了个水泼不进。

    李玳倚在房门外头,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情绪明显有些阴沉。侯明远在旁边小心伺候着,几次想张嘴逗自家主子开心,又怕拍马屁拍在马腿上,一时间犹豫不决,急了个抓耳挠腮。

    李玳不耐烦,一脚把这不合时宜的猴儿踹了一边去,侯明远这才安顿了些。

    身旁的房门开了又阖,阖了再开,李茗端着盆来来回回,一盆盆的血水被泼出门外,又有干净的热水被急急送了进去,显是李珏正在房中救人。

    侯明远在旁边觑着自家主子一直盯着李茗手中的盆发呆,苦思片刻居然福至心灵,在黝黑脸少年再次开门出来的时刻跳出身来,大大咧咧道“呔我说小茗子,那人的情况现在肿么样了”

    见被挡住了去路,好脾气的李茗居然也不生气,和和气气道“没事的,大爷说能救得活。”

    侯明远听了,忙偷眼去瞧自家二爷果然,二爷的脸色晴朗了许多。

    猴儿眼珠子滴溜一转,脸上摆出一副沉痛样,煞有介事道“我听说生了大病的人容易留下病根,屋里那人看起来伤得不轻,以后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啊”

    李玳的脸立刻又黑了,耳朵却是立马竖了起来。

    “不会的,这人是动了胎气而滑胎,又没及时救治,失血过多,倒也不是什么沉疴旧疾大爷医术很好,只要日后好生调养着,不会留下病根的。”

    猴儿心中窃笑,继续一脸无辜加好奇地问道“那么,那个你看过那什么了么都滑胎神马的了那人真是个男人”

    李玳的耳朵竖得更高了,还微微抖了一抖。

    李茗的大黑脸居然红了起来,扭捏了半日,还是老老实实道“是个男人。”

    李玳明显舒了一口气,不过片刻又不知怎么突然黑了起来。

    猴儿窃窃笑个不住,果然不出我老候所料,二爷果然嘿,嘿嘿,嘿嘿嘿

    不过,听说那是个男人,二爷该高兴才对啊,这脸越来越黑是个神马意思

    猴儿搔了搔脑袋,刚要继续逗着自家二爷玩儿,却不料凭空里被一脚踹到了墙角根儿,还连翻了两个个儿,一双猴儿眼也开始转起了圈圈。

    李茗一脸惊讶的表情,李玳缓缓收回脚,口中淡淡道“猴儿,你问得太多了。”

    李茗抖了抖,无视蹲在角落里作委屈状的侯明远,急急忙忙端着盆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玳明显舒了一口气,不过片刻又不知怎么突然黑了起来。”

    嘿嘿,猜猜二爷为啥变脸哦呵呵呵

    、第46章 浮生八苦五

    一直到掌灯时分,李珏方才一脸疲惫地走出房门。

    “人已经没事了,现下正在熟睡。”李珏揉了揉额角,转头对李茗道“屋里桌上有道方子,你明晨记得去抓几副药回来,先吃七日再说今夜你就住在外间吧,多照应着些。”

    打发了李茗,又吩咐两名差役守在房门外面,李珏这才与李玳一道往中院走去。侯明远没有跟在主子身边,被李玳打发了去吃饭,一会儿回来替换李茗。

    李珏与李玳乃是双生子,相互之间有种微妙的心灵感应,虽然不曾开口,李珏也知道弟弟想问什么“我给他检查过了,没有被侵犯。”

    李玳闻言住了步子,不吭声,一双英气的眼在薄暗的夜色中飞快地闪过一道亮光。

    “不过,会受孕的男子”李珏叹了口气,喃喃道“居然会有这种事情,真是奇哉怪也世界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二人提步继续向前,李珏又道“只可惜我们到得太晚能保住这人一条命已是万幸,那胎儿却是实实在在难以保住了”

    李珏犹然有些不忍之色,李玳心中却是变得更加轻松起来。

    一同进了中院的客厅,那里早已摆了饭,其余差役等人俱不在,只有司马良辰等在屋内。见二人进门,急忙迎上前去。

    “那人情况如何了”

    为查案计,司马良臣曾亲自验看过那男子身上的伤痕,李珏也大略将情况跟他提过,如今这番问话,无非是想知道更多的细节罢了。

    李珏晓得他的意思,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言罢,李珏又问赵江氏和赵老实等人作何安排,司马一一答了,见众人俱被妥善安置了,李珏这才放下心来。

    一时毕了,司马笑道“大爷,二爷,耽误了这么些时间,饭菜已是有些凉了,我着人热一下,两位将就着用一点吧。”

    李玳摆了摆手“这个时节吃凉饭也无所谓其他弟兄们呢”

    司马笑道“其他人早就吃过了,轮流值班去了,守着这间宅子。”

    这些日子,司马等人早就跟这两兄弟厮混熟了,出门在外自然没有那么些规矩可讲,二人倒也不在乎。

    李玳点点头,与大哥一同落座,也不急着问司马良臣案子进展如何,只拾了筷子,举箸进食。

    李家的规矩,向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司马良臣与他二人处了这么些日子,自然晓得这些。因此只默默守在一旁,一直到二人落箸吃茶,方才开口道“命案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其实这桩案子并不复杂”

    司马不待两人开口动问,已是将查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细细道出,最后道“简单来说,就是这名男子在路上偶然碰见赶着牛车的赵老实,于是伸手表示要搭车,却不料中途昏倒在了牛车上。赵老实便将这人带回了家,又请了大夫来瞧病。谁料想竟发现这男人身怀有孕,惊吓之下,赵老实的婆娘便让人将他绑在了火刑架上,认为他是妖孽,打算禀报赵氏族长赵大盟之后将其烧死”

    “只是没想到,这赵大盟一大把年纪,居然对这名美貌男子生了色心,寻了个借口便伙同儿子赵建将他带回家中,打算对其施暴,又令儿媳赵江氏守在门外,以便放心大胆地在厢院内寻欢作乐。不料二人将这男子带进厢房之后,却被这看起来气息奄奄,孱弱无害的男子所杀”

    茶盖沿儿碰到茶碗边儿,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李玳放下手中茶盏,蹙眉道“赵大盟父子寻欢作乐,竟令其儿媳守在门外”

    司马脸上略有一丝尴尬之色,点头道“赵江氏确实是这么说的,只是她并没有彻夜守在院门外,只是第二天早上早早赶了过去而已。”

    李玳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李珏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又道“已经确认赵大盟父子确实是死于那男子之手了么”

    司马良臣点了点头,有些慨叹道“从案发现场所留下的线索来看,的确如此。扎在死者喉咙上的半截玉簪与那男子手中所持半截的断面恰好吻合,另外那人脖颈上的掐痕与赵大盟的手长也是一致的如此,该是确乎无疑。而且看得出来,赵大盟濒死之时有过激烈的反抗,这从那男子额上的血口,脖颈上的掐印与身体各处的伤痕可以推断出来”

    “不过,”司马感慨道“真是让人无法想象当时的场景,那男子如此孱弱,该是如何拼死抗争,才能从那赵大盟父子手中挣得一条命回来,免得惨遭凌辱的下场啊”

    “他很聪明。”冷不丁李玳在旁边插言半句,又续道“而且非常勇敢。”

    司马良臣一怔,与李珏同时点了点头。

    “毕竟赵大盟虽是老迈枯槁之人,其子赵建却是年轻力壮。”司马良辰道“那人应是先趁赵建不察将其一击毙命,之后又寻机杀了赵大盟这般狠准手法,倒不像是不会武艺之人吶。”

    李珏摇摇头“你我皆是练武之人,那人究竟是否身怀武技,一眼便可知。”

    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李玳眯着眼,淡淡道“所以,这还是个狠得下心肠来的人。”

    众皆默然。

    李珏又道“这男子本就身体虚弱不堪,如今遭此大劫,虽勉强救了回来却是受创极重,须得在此将养几日方可动身。接下来如何处理此事,当得拿出个章程来方好。”

    司马良辰点头道“此地隶属于凤章县辖,我已差人将此事知会凤章县张大人,估计明日就该有人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俺说了嘛,不会让咱家受受吃大亏滴嘻嘻话说俺居然在洋洋得意咩

    、第47章 浮生八苦六

    “他不会有什么干系吧”

    李玳眯着眼,虽是这般问着,却是一脸的散漫之色,显然未曾将这件事情看做什么大不了的难题。

    见二爷发问,司马良辰认真道“赵大盟父子死于非命乃是罪有应得,那人属于自卫杀人,没什么太大干系”即便是有干系,有你李玳在此,也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看出李玳对那名奇异男子的回护之意,司马良辰自然不会将后半句话说出口来,顿一顿又道“赵江氏属于共犯,因她晓得公爹赵大盟与丈夫赵建欲行不轨之举却未曾阻拦,更为二人放哨护门。我已着人看好她,明日便会将其收押。”

    李珏点点头,吩咐道“既如此,便依此行事罢,按章程做便是了。只是宅子里的妇人小子们,却须妥善安置好,不要委屈了他们,毕竟,此事与他们并无干系。”

    司马良臣听了忙应声道“是。”

    一时又说了几句话,三人都是忙了一整天,疲乏得很,不多时便散了,各自去安歇不提。

    却说司马良臣回到暂居的院子里,刚要闩门歇下,李玳却施施然走了进来。

    “二爷”司马诧异道“这么晚了可是还有什么事么”

    李玳径自在桌边坐下,笑道“自然,若无事也不会来叨扰了。”

    司马良辰失笑,给李玳倒了茶,方落座道“二爷请讲,司马愿洗耳恭听。”

    沉吟片刻,李玳问道“给张继德送的信上,可隐去了那人的性别”

    因李珏忙于救人,又向来不大理会这类事情,司马良臣在差人送信给凤章知县张继德之前曾请示过李玳,得了这么个奇怪的指示,司马虽心中诧异不解,却还是照做了。此刻听李玳如此发问,司马良臣心中忽有所悟,却只字不言,只默默点了点头。

    “唔。”李玳轻巧一笑,继而道“很好。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只是一名落难女子身怀有孕,流落到赵家村后,被觊觎其美色的族长赵大盟与其子赵建所掳,将其强行带回家中意图施暴。却不料正欲行不轨之时遭遇激烈反抗,赵家二人一时不察反被该女子所杀,而这名女子亦因此而动了胎气,不仅胎儿不保,性命亦危在旦夕”

    “我们归京途中恰巧路过赵家村,听到村民正在议论此事,不觉起了疑心,强行闯入赵大盟家门之后方才将其救出,那女子于是方得了一条性命回来”

    “至于村人之前所言种种谬论怪言,皆是以讹传讹,混不是那么回事罢了如何”

    司马面露难色,迟疑道“这”

    李玳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么司法参军刘大人那里我会提前打个招呼,大哥那边由我去说至于赵家村这班最喜讹传谣言的村民和明日即将到来的张大人一行唔,就交给司马大哥你了,呵呵呵”

    司马良臣心念疾转。很显然,二爷这是打定了主意要保这位奇男子。不论其他,仅谈及那人惊人的容貌与特殊的体质,一旦将此事就实上报,必将引起世间大哗。而此人如此狼狈地出现在赵家村,身上恐怕背了些说不得的秘密,二爷这是要雪藏其人啊。

    再联想到二爷向来异于常人的“奇怪癖好”司马良臣低咳一声,已是瞬间拿定了主意。

    不过只是对外改变一下此人的性别,再封住村民的口罢了,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司马良辰心知有李玳出面跟自家顶头上司打招呼,此事根本不会生出什么波澜来,于是慢慢放了心。

    “既然此案没什么悬疑之处,如此处理倒也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司马良臣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又道“只是大爷那里,却须二爷去打个招呼。”

    李玳点头,无所谓道“那是自然。”顿了一顿却又突然道“对了,明日记得跟知县张大人打个招呼,就说是二爷我说的那个赵江氏,既然那么喜欢给人看门护院,以后就留在牢里看个够吧,最好一辈子都呆在里面,嗯,那是最好。”

    司马良辰愕然。

    李玳却突然笑道“那个什么赵老实赵诚实的,两口子都是些愚民村人,见人不同寻常便将其当做妖孽,只能说是蠢笨不通世事罢了,犹有情有可原之处。只是那赵江氏,却是彻彻底底的助纣为虐,这种人,嗯,二爷我最讨厌了,呵呵呵”

    说完,李玳就那么笑眯眯地盯着司马,直到他僵硬点头,方才潇洒一笑,推门而出。

    刚迈出门外,李玳又停了步子,歪头笑道“对了,这件事就不需要让我大哥知道了,这个总不用我再提醒一句吧司、马、大、哥”

    说完,李玳轻笑一声,扬长而去。

    司马良辰僵立许久方才坐下,叹了口气。李家二兄弟,大爷李珏天生一副菩萨心肠,人人称道;这二爷李玳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向来行事随心,亦正亦邪,难以评说。

    但若深究,自己能瞧得懂李珏,却向来看不穿一身痞气的李玳。

    作者有话要说抽了,俺到现在还没法回评,抓狂中

    等能回评了俺再给亲们认真回复哈汗群么么一个

    关于亲们询问的事情,俺先大体说一下,免得站错了c老花被狂殴喂

    本卷佛泪篇c

    二爷李玳x能生娃娃的判官童鞋这一世的名字暂时还没出现,汗

    关于受受的儿子问题

    受受上一世入轮回确实是为了将佛泪生下来,但是生完之后,受受体质虽然被改变,成为能受孕的男子,但再入轮回就不会再生来就带包子了,受受再怀孕只是跟这一世的爱人有关。

    嗯,以上。

    、第48章 浮生八苦七

    凤章知县张继德听闻来人道当朝刑部尚书兼京兆尹李孝廉之子李珏与李玳两兄弟在辖下赵家村遇到了命案,乍以为二人遭到什么不测,登时吓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差一点魂飞天外。及至看了司马良臣的亲笔手书,明了了事情的大略经过,这才长吁一口气,略略放下一颗心来。

    饶是如此,张继德亦丝毫不敢怠慢。且不论李孝廉踞刑部尚书高位,单论其身兼京兆尹一职,辖下一京十三县,而凤章县正是其中之一,权柄极重,因此张继德收到书信后连夜启程,带了心腹手下便风风火火,星夜兼程,飞马赶往赵家村。

    第二日晌午时分,张继德一身风尘,亲自叩响了赵宅的门环,正式接手此间命案。

    且不论司马良臣如何与张继德交割案件,张继德又如何拜谒李氏二兄弟,单说那奇异男子因失血过多,几乎一直处在昏睡状态,直至第二日夜幕垂没之时方才醒来,少少地进了食,又喝了药,很快便重新陷入昏睡之中。

    如此再三,直到第四日上,这男子方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李玳闻讯,撂了手边正在看的书便急急赶了过来。

    男子年纪极轻,身量又瘦削,裹在被子里便如同纸片一般单薄,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瞳仁极黑,一双细细长长的眼黑白分明,黑葡萄珠儿也似的。

    看到李玳的时候,那琉璃一般的黑葡萄珠儿缓缓动了动,露出一点疑惑神色,却没有说话。

    李玳瞧他睁着眼,不由一喜,道“你醒了。”

    这几日他时常过来探望,却极少碰到男子清醒,大多时候都在昏睡,这刻见他目光纯澈清亮,晓得他是真的清醒了,心中自然欢喜。

    却在此刻,听门扉一响,李茗端了汤药走了进来。

    站在一边的侯明远眼珠儿滴溜一转,急忙上得前来,接过药碗往李玳手里一塞,便拱着李茗往外钻,口里仍在嬉笑道“茗哥儿,你家主子怎么还没过来,可是让人去喊了”

    李茗一脸的莫名其妙,眼睛还在往里间瞅“当然让人去喊了。药”

    侯明远抵着黑脸少年的肩就往外挤“那怎么还没来呢,二爷都过来了唉,你这个做小厮的真是太失职了,里面的公子都醒了,得让大爷再来瞧瞧才好药神马的,有二爷在嘛,哎,茗哥儿啊,你还是快去亲自喊一趟大爷方是正理。”

    李茗想了一遭,倒也是这个理,便也转了身,跟侯明远一道出了房门,朝中院方向走去。

    侯明远则贼笑一声,一双猴儿眼左右溜眼一瞧,关好门,瞬间正了面色,做门神状身板儿一挺,一脸凛然地看门。

    屋里的李玳此刻一脸的啼笑皆非,知道这猴子机灵,自然也不会拂了他一番好意,便在床边悠然坐下,伸手揽了男子的肩靠起身来,左手端了药碗,将那黑乎乎的药汁一点一点地给他喂了下去。

    男子眼里的疑惑愈浓,浓密如同蝶翼般的睫毛微颤,只瞧着李玳不说话,倒也并不抗拒对方的动作,顺从地靠在李玳怀里,然后将那碗药喝了下去。

    李玳瞧着男子瘦削的肩背与颈项,只觉他的肩形极优美,握在掌心里又不会过分瘦削,是种适度的美感,不由有些出神。

    喂了药,李玳自怀里掏出一只小盒,拈了枚腌好的桃片递到男人唇边,见他迟疑含了,方才满意一笑,放他重新躺好,掖好了被角。

    “感觉怎么样可好些了”

    李玳等了片刻,见他不答,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见男子只在自己脸上打量个不住,却不肯开口,李玳皱了皱眉头,心道,他这般不言不语可好生蹊跷,难不成竟是个哑儿不成

    正思忖间,却听外间传来说话声,接着门一开,李珏与司马良臣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李茗与侯明远。

    张继德等人早已押着赵江氏离开了赵家村。本此案尚需这病弱男子的供词方能结案,司马良臣本也有意询问一番事发当夜的真实情况,却俱被李玳挡了回去,张继德甚至连这间房的房门都没能进得来。

    李珏亦然听从了二弟的建议,为这男子今后的生活计,混淆了他的性别。张继德无奈,只好遵从李玳之命,草草结案。

    此刻李珏步履匆匆,进门后众人略略打了个招呼,便坐到床边,细细为床上的男子诊了一回脉。

    一时毕了,李珏微笑道“不妨事了,过几日我再为你配几副补血养气的方子,好好调理些日子就该大好了。”

    男子望着李玳时眼中的疑惑神色在瞧到李珏柔和的微笑时乍然收敛,反亮了一瞬,继而是种安心的轻松味道。此刻听李珏如是说,不由微微弯了一双细长的眼,点了点头。

    李玳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男人身上,自然立时便将这片刻的变化收入眼底,心中立刻明了自己与大哥相貌极是相像,刚才这男子八成是把自己当成大哥李珏了,又隐约觉得不太对,故而一直心中疑惑吧。

    此时却听李珏微笑问道“敢问公子名姓现居何方”

    男子微微欠了欠身,似乎想要坐起身来,却被李珏拦住,只道“如今不比寻常日子,这些个虚礼就不必讲了,公子躺着讲话无妨。”

    男人颔首,眼角露出隐约的柔和神色,终于开了口“在下花子尧”

    久未开过口,男子的嗓音带了些病中的虚弱感,说话软侬又夹杂着些许沙哑,倒也动听“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恩公不必客气,称呼在下子尧即可。”又问“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李珏从善如流,笑道“既如此,子尧便不必一口一个恩公这般客气了在下李珏,京城人士,这位是舍弟李玳”李珏指了指二弟,又一一介绍了司马良辰和两个小厮。

    花子尧依次颔首为礼,却在看向李玳的时候,眼中飞快地滑过一丝异样神色。

    李玳不吭声,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可以回评了,抹汗

    今天更得早,理直气壮要花花打滚求花花

    、第49章 浮生八苦八

    李珏未曾察觉其间异样,见花子尧视线最后停留在司马良辰的一身差官服上,怕他多想,便安慰道“子尧身体欠安,就在这暂且休养便可赵大盟与赵建虽殒命,却也算是罪有应得,此案已结,不会再有人来寻你麻烦,子尧大可安心。”

    花子尧脸上露出一丝动容神色,低声道“既如此,子尧就多谢李大哥了李兄之恩情,子尧没齿难忘。”

    李珏见花子尧言辞得体,显示出良好的教养,心中不由大起好感,此刻听他这般说,立即摆手笑道“此事愚兄却是不敢居功这几日全赖我二弟李玳与司马大哥从中周旋,方能如此顺利结案,呵呵”

    花子尧点头,与李玳二人自又是一番逊谢客套。

    这边李珏踌躇半晌,心中再三计较之后,还是叹了口气道“子尧,还有一事,望你不要太过伤心当日我们到得太晚,你失血过多,愚兄医术浅薄,虽已竭尽全力,却还是无法保住你腹中胎儿此事唉”

    李珏犹在叹息,花子尧却是瞬间惨白了一张俊脸,眸中泛起不堪之色,许久未曾做声。垂眸半晌,花子尧终是抬了头,望着李珏,低低问道“子尧乃是男儿身,却可受孕产子,李大哥不觉得我是个怪物么”

    李珏正色道“贤弟哪里话。这世界广大,光怪陆离之事不知凡几,造化神奇,便有些不同寻常的人事出现却又如何如何便因此而称你作怪物此事以后不须再提,子尧亦不必因此而自惭。”

    花子尧怔了一下,瞬间垂下眼,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掩在了浓密的眼睫之下,只轻轻应了一声,道“谢李兄。”

    李珏听他话音里带了些颤意,怕这个话题触了花子尧伤心事,也不敢多在此逗留,又细细叮嘱了几句,便与众人一同告辞出门。

    门扉关阖,周遭再次安静下来,花子尧细密如同蝶翼般的睫毛颤颤巍巍,片刻,方才缓缓抬起眼来,口中咀嚼着李珏方才那段话,回想起这段日子诸般遭遇,一时心潮迭起,眼神怔忪,几乎滴下泪来。

    大约就是因为这样一个善良的人,这样一个让人心安,甚至令人忍不住想要去相信的人,才令自己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真实姓名脱口而出的吧。

    而自己这般境况,本不应这般轻信人的

    花子尧静静地想着,眼前又浮现出初见那日李珏抱起自己时,嘴角那抹温柔和善的笑容。

    本已死寂的心湖如同被投入一颗细小卵石,在枯槁中缓缓荡出波纹。一圈,又一圈。

    冰凉的手缓缓下滑,慢慢覆在平坦的小腹上。花子尧长久面无表情的面上,突然浮起一丝冷笑。

    却在这一刻,门外响起几记敲门声,随后只听“吱呀”一声,脚步声响,有人进来了。

    花子尧下意识地转头一望竟是李玳。

    “李公子。”花子尧只好打了个招呼。

    李玳微微一笑,一撩衣襟下摆,坐在了床边,动作恣意十分。

    却听他笑道“你称呼我大哥做李大哥李兄,却唤我做李公子。这般厚此薄彼,可不是君子所为吧”

    花子尧半晌无语,只好勉强道“如蒙不弃,子尧可否唤公子做李二哥”

    李玳摸了摸下巴,似乎犹觉不满,嘴上却道“当然。”

    盯着花子尧看了片刻,李玳突然开口道“贤弟是哪里人”

    花子尧正被面前之人毫无遮掩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闻言便道“我”

    “湖州人宁州人湘阳人”李玳还不待对方开言已是咄咄逼人道“你说话侬软糯甜,皮肤细腻白皙,唯有江南妩媚的青山绿水方能养育出你这般通透灵秀的人物。但你听北地方言毫无阻碍,尾音又以仄声居多,显是在京城居住过,乃是耳濡目染,不觉中产生的变化,恐怕你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吧”

    花子尧脸色一变,张口欲言,李玳却是挥了挥手,打断了他要出口的话“先别急着反驳我。我之所以这般断言,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你”李玳俯下身去,紧紧盯视着身下人那双细长惑人的眼“想知道么”

    花子尧终于变了脸,原先的柔和面色倏然不见,代之以冷淡疏离的冰冷神色,甚至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来,眸光冷硬,唇线锋锐,前后变化之大,实在令人无所适从。

    当然,李玳是不会有无所适从之感的,看到男子这般变化,反而松了口气,微微笑了起来“这才是你本来的性子吧,总是在人前遮掩着,不觉太累了么好歹,在我面前你可以放松一下,不必总是那般端着架子。”

    花子尧显然未曾想到对方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怔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李玳直起身,随手给他掖了掖被角,脸上的笑容越发和悦起来,显得一张俊脸更添迷人魅力,下一刻却已转了话题,道“子尧,你以前就听说过我,对否”

    花子尧面色不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论昏迷的那些日子,我与你今日才算是第一次认识吧”

    李玳摇了摇手指,不以为然道“当然,若论相识,今日自然是第一遭不过子尧,”李玳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你刚见我时,眼中只有疑惑与警惕,而在我大哥出现,向你提起我的名字之后,你分明却是一副了然之色,显然在哪里曾听说过我”

    “想我李二虽略有薄名,却也有些自知之明。说得不好听点,这点纨绔的名头只能在京师地界上耀武扬威一番,若要远播至江南一带,却是万万不可能的因此,我只能断言,你曾在京城听说过我的名头,甚至,连我哥李珏的名字也曾听说过,只是彼此未曾谋面罢了。”

    “而你之所以装作对我们丝毫不知,只能说你出于某种目的不得不隐藏这一点罢了。至于是什么原因唔,让我想想大概是为了掩藏你曾在京师居住过的事实”

    “关于这一点么我李二已有数月未曾归京,现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倒也不甚清楚,更不知道你为何要只身一人离开京师,甚至流落到这么个小村落里。但是若我有心要查,相信倒也不会是什么难事,你”

    “够了”花子尧突然打断他的话,细长的眼眯起来,冷冷地盯住李玳“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妨直说。”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俩人的第一次交锋后文继续

    、第50章 浮生八苦九

    李玳出神地瞧着男子因盛怒而泛起红潮的脸,因神色凌厉而微微吊起的眼角,心中叹息着真是个出色的人儿啊,即便是怒意满面,依然如此迷人。

    这般想着,李玳的神色变得越发温柔起来,不由得轻叹一记,握住了花子尧抓握着被角的手。

    冰凉的手指骤然被面前人温暖的大手裹住,花子尧本能地挣了一下,却毫无意外地没有挣开。

    瞧着那一瞬间与李珏几乎毫无二致的笑容,花子尧有心挣扎的动作居然再做不出来,正无措间,却听身旁的男人低声道“子尧,我非有意冒犯你你可知我令人故意混淆你的性别,将赵家村命案尽量压制下去,不为世人所知,只为隐藏你的行踪”

    “我告诉你此事非是为了居功,只想让你晓得我有心与你相交,更希望彼此坦诚相待,不愿相互算计猜疑与利用你孤身一人,不论何事皆艰难,若信得过我,可告知我一切,放心交予我去做,我自会保护你”

    “你晓得我纨绔声名在外,或许心存疑虑,但你可知耳听为虚眼见亦不一定为实,唯有以心去感知方是明证”

    李玳声音低沉,面色却凝重认真,显是肺腑之言。花子尧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方寸大乱,更未曾料到李玳这有名的纨绔子居然与传言相差如此之大,竟然精明若此,坦诚如斯,花子尧脑中混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玳见他混乱模样,心有瞬间不忍,犹疑再三,终是心软,只低下头在他手指上轻轻一吻,便放开他站了起来,温柔道“今天耗了你太多精神,是我的不是你好好休息,我的话你再考虑一下吧。无论如何,养好身体是眼前第一等大事,其他的,可改日再议。”

    说完又为他整了整被角,李玳这才洒然一笑,起身离开。

    花子尧抓着自己的手,紧咬着唇,怔然片刻,终是蜷缩起了身体,如同寻求温度的小兽一般,将自己深深地埋进了被子里。

    出得门来,侯明远便不知搁哪儿钻了出来,贼头贼脑地跟在了李玳身后,时不时探头去瞧主子的脸色。李玳面无表情,更不曾理会自家猴儿,走了片刻,便径直进了自己的卧房。

    侯明远在门外徘徊了片刻,忽然耳朵一竖,似是听到自家主人召唤,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了进去,片刻后再跑出来,已是两眼冒光,精神大振了。

    唔,给李光那小子送的信,八成又要让他查什么人了至于查什么人捏猴儿阴笑,不是那个叫花子尧的美人儿又会是谁

    至于主子说的每日十二个时辰都要随在花美人身边不离不弃神马的,八成是主子怕美人跑了猴儿握拳,为主子守护好美人儿是每个合格小厮必须要做的事情

    花子尧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每日不停耍宝逗乐,定时播报自家主子英勇事迹以及对自己如何痴心一片的猴儿,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反感,反时不时对猴儿贴心的侍候表示谢意,偶尔露出的一个微笑更是把猴儿电得晕晕乎乎,对花子尧于是加倍殷勤起来。

    只是美人儿时常一个人躺在床上盯着帐子顶发呆,一双漂亮的眼却如同死水一般毫无光彩,即便是逗着他玩儿都木有什么反应,这让向来乐天的猴儿颇有些挠头,一筹莫展。

    如同死水一般么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居然这般消沉

    李玳听了猴儿的哭诉,沉思片刻,便起身向外走去。

    一刻钟后,李玳与李珏两兄弟联袂来访,却是邀请花子尧一同返京,至李府做客。因花子尧之事,两人在此已耽搁了不少日子,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返京了。

    此时距赵家村命案已近七八日,花子尧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虽仍无法下床,脸上却渐渐有了些血色。李珏师从名门,一手黄岐之术闻名京师,少有人及,饶是花子尧当初险些丧命,赵家村缺医少药,却仍在李珏的调理下一日一日渐渐康复起来。

    此番若跟着李珏李玳二人回京,花子尧的身体势必会得到极好的调养,待身体大好之后再论去向不迟。

    听得兄弟二人道明来意,花子尧先是沉默,后居然未多做推辞便答应了下来。只是恐怕豪门大户内宅是非多,自己身份尴尬不肯去李府,只道随意在京寻个地方休养身体便罢了。

    此事当然好说。李玳当即点头答应了下来,李珏思忖片刻,见花子尧极为坚持,最终亦然点了点头。

    或许是当日自己那番言辞起了作用,也或许子尧只是留恋大哥的笑容,不愿离开罢了李玳心里这般想着,却未曾多言,起身与大哥李珏一同推门而出。

    花子尧盯着兄弟俩的背影,眼中却第一次流露出一丝迷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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