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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夫传奇录 第1节

作者:花青一品 字数:25367 更新:2021-12-28 23:35:13

    书名孕夫传奇录

    作者花青一品

    文案

    众位看官,所谓阴阳调和,天理循环,方能生命延续,生生不息。想那夫夫如何得孕生子

    而这孕夫传奇录又当何来

    且听老花为诸位细细道来。

    本文收录各种荒诞不经的、狗血淋头的、灵神怪异的、千奇百怪的、摧心断肠的、光怪陆离的、

    不可理喻的等等诸类孕夫生子传奇小说,每卷独立一个故事,凡是开卷新故事必定填满坑,

    老花出品,坑品保证,亲们懂得的

    tye孕夫传奇小说集锦,每卷独立一个故事,志异传奇类,无虐。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情有独钟 异世大陆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垣,李玳,向景行 ┃ 配角唐青,花子尧,乔致宁 ┃ 其它传奇,生子,花青一品

    、第1章 楔子

    此开卷之首也。

    话说某朝某代某年,某生于骤雨疾风之夜卧床忽而发梦,入目所及皆是幢幢幻影,一派光怪陆离,正心惶惶然不知身在何处,却恍见一人背光而来,高冠博带,面白美髯,自称花青山一品峰无名氏,举止风流,谈吐不俗,某生心甚喜焉,遂以花青居士呼之。

    夜深雨急,无以消磨时光,花青居士便道我虽长居一品峰,实则曾在红尘之中沉浮多年,所见世间百态不知凡几,其中可叹可泣之事便有许多,既是打发时光,便不妨听我讲几段传奇,权作消遣罢了。

    某生听了,心中大喜,连连点头不迭,于是二人各自盘腿叠膝,相对而坐。一灯如豆,一人娓娓而谈,一人凝神谛听,竟是述者侃侃不绝,闻者如痴如醉,难以自拔。待雨停风止,晨曦破晓,某生方才恍然觉醒,始知是发了一大梦,不觉怔然不能言语。

    待下榻推门而出,东方晓日携磅礴之势喷薄而出,某人心中若有所悟,遂疾步奔回内室,取过纸笔,略一思忖,便是笔走龙蛇,奋笔疾书。

    却说那梦中之人唤花青居士者,倒也是个妙人,所谈之事在大梦之中似乎皆为可叹之事,如今看来,竟多荒谬绝伦,无可理喻。某生性狂不羁,竟也不以为谬,只用那一支生花妙笔将其中种种可叹之事悉数录之,其中涂抹修改,披衣增删,历时三月方成,因此书乃将花青居士所言荒诞不经之事录之而成,遂名花青传奇录。

    某生成书本意乃是将那夜所闻之事录之,以待其日后览阅,哪知月余之后有朋来访,无意间得见此书中种种,竟是大呼“奇书也”,于是呼朋引伴,俱来借阅,几要踏破此间门槛,某生无法拒绝,只好允之。

    孰料此书一入世便引得世人追捧,不但是那坊间读书人争相抄阅,便是那有些才气的姑娘夫人们也想方设法托了人来,无非是想得了此书,一睹为快。一时间洛阳纸贵,俱为此书。

    俗语道,天有不测风云。因此书种种内容过于荒谬,又牵扯到本朝开国之身世秘辛,朝廷一声令下,所有传奇抄录版本一夕之间化为灰烬,书肆亦急急将此书自书架上尽数撤了下来,更有甚者,将家中所有藏书与传奇录一同概而焚之,以示拥护朝廷禁令之决心。坊间所有传闻,但闻花青二字而止,众人皆噤如寒蝉。

    朝廷之威,何等凌厉,某生性虽狂,亦知此次祸事临头,恐怕难以善了,虽孑然一身不必担忧祸及家人,但心中后悔惊怒自不必多言,一气之下便将手中所藏此书手稿付之一炬。然蹊跷的是,某生惶惶然过了几多日,虽花青传奇录被朝廷列为,此后经年仍未解开禁令,民众不得私相传阅,一经发现便是人头落地,然直到某生过世却始终不见有人来治他这“妖言祸国”之罪,久而久之,竟是不了了之。

    时过境迁,某生亦早已作古。虽当时有心爱此书之人想方设法将其藏匿下来,但经那一劫,此书内容大多散佚,多年之后,也仅余下寥寥几篇容后人偷偷窥阅。其中最为荒诞不经的,便是这一部孕夫传奇录。

    众位看官,所谓天理循环,自然有其道理所在,阴阳调和,方能生命延续,生生不息。想那夫夫如何生子而这孕夫传奇录又当何来众位暂且按捺下心思,且听花青居士细细道来。

    、第2章 相遇一

    六月的天,孩儿的脸。

    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不过眨眼间老天便变了脸色。瓢泼大雨倾泄而下,直如将天戳破了个大窟窿般,不一会儿便将林垣连同胯下马儿淋了个透湿,间或电闪雷鸣,裹挟着惊天之势兜头而下,直令得马儿两股战战,路人胆战心惊,急急四处寻找可避雨之处。

    天色暗晦,兼且雨势太急看不清路途,又是在山中,路陡难行。林垣索性下了马,一脚深一脚浅地牵马艰难前行,心中万般自责,自是后悔不跌。

    若非听人言及此路甚近,贪图那省下的半日时辰,又事关重大,延误不得,自己如何会陷入这深山之中迷了路途更不必说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成了落汤鸡,弄得好不狼狈。林垣叹了口气,心中懊恼,却也是无可奈何。

    正走得饥肠辘辘几欲昏厥之时,林垣终于在一处陡峭崖壁下发现一个一人高的山洞,而且山壁倾斜,自成一处避雨之地,林垣于是索性打发了马儿避在崖下,自己则一头扎进了山洞里。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与此同时闪电瞬间照亮了洞内丈许之处,钻入山洞的林垣刚一抬头,居然一眼瞧见洞内似乎坐了一人,脸色苍白难看,正一动不动地瞧着自己,登时吓得他三魂出了七窍,本能地一步退后,却是左腿绊了右脚,哀叫一声,扭曲着摔在了地上。原是刚才惊吓过度,扭着了腰。

    林垣一时起不得身,只能躺在地上不住呼痛。

    “小兄弟,你没事吧”

    说说话了

    不但说话了,似乎话音里还带了点笑意。

    林垣一怔,胆子顿时大了一点,一时也忘了叫疼,便战战兢兢道“你你是人是鬼”

    林垣听那人影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还带了点沧桑的味道,却是异乎寻常的好听,心中不由大起好感,连刚才的惊惧都去了大半,反是好奇心又起,见他不答,于是又追问了一句“你是谁”

    人影沉默了一下,默默站起身来走到林垣身边,俯下身,幽幽道“若我说我是鬼,你怕是不怕”

    林垣沉默了。

    唐青却是忍不住心中好笑得紧。刚才山中骤雨忽至,唐青只好到此处避雨,心道待雨停之后再下山,却不料正对着雨幕出神之时,冷不丁有人一头撞了进来,被自己吓得不轻不说,竟然连腰都扭到了。

    不过被这人一打岔,刚才那满腹的愁闷心绪消散不少,心中松快许多,唐青对这不速之客的嫌恶心也不由淡了几分。

    如今见这人的反应实在有趣,又年纪极轻,恐怕还未及冠,只能算做个大孩子罢了,便不由得起了逗弄之心,干脆充了一回恶鬼,却不知若是被那一干下人伙计知道了,向来严肃端整不苟言笑的大东家居然还会作弄人,不知会不会掉了一地下巴眼珠子跟账本算盘之类的。

    “我”

    见这年青人还在犹豫,唐青正准备再逗他几句,冷不丁腕子却被人一把攥住,又使了力,几乎有些疼痛,耳边却全是那人兴奋的叫声“你是人你是活生生的人哈哈哈鬼是没有体温的”

    见人影忽然怔住,林垣心下很是得意“我就知道,你声音这么好听,怎么可能是鬼呢,哈哈哈哈”

    唐青这一刻却是突然变了脸色,那近在咫尺的话音一个字也未能入耳,反是伸手猛然使力,一把便将那年青人抓入怀中,袖子撸了上去,手指捏住怀中人光洁的小臂,用指腹细细摩挲着,心神已是大乱。

    林垣被唐青的举动唬得浑身汗毛直立,心中只道这人行为怎生这般诡异,顾不得多想,只发力急急挣脱了,却牵动腰上痛处,不由得浑身一僵,再度哀叫着翻倒在地。

    “抱歉,刚才失礼了小兄弟勿怪。”

    唐青终于醒了神,也知晓自己刚才所为实在是不妥,心中思绪如同杂草般疯长,瞬间堵满了心,面色变换不定,好一会儿方能平息下来,也知道这年青人在暗室中瞧不到自己的脸色,只若无其事笑道“小兄弟刚才进来的时候似乎伤到了手臂,而我刚好会一点医术,因此便想着或许可以帮你瞧上一瞧如今看来,似乎伤到的不是手臂”

    林垣狐疑地瞅了唐青一眼,心道这人是不是眼神有问题,他伤到的明明是腰好不好不过再一想这山洞中实在是暗得只能辨出个人影,这人错辩了也是情有可原。如此想来,便将心中戒备放下大半,只摇头道“我方才实是扭到了腰,跟手臂不相干的。”

    唐青嗯了一声,又道“既然如此,我便帮你瞧上一瞧,如何”

    林垣犹豫了一会儿,想到雨停后还要骑马继续赶路,无可奈何之下还是点了点了头,在唐青的引导下翻过身,趴在了山洞中早就铺好的一层干草上。

    唐青深吸一口气,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放在了林垣的腰上。

    感觉到掌下的肌肤瞬间紧绷得如同拉满弓的弦,唐青不由轻轻在他背上拍了一记,口中低声安慰道“放轻松些,没事的。”

    又等了一会儿,唐青方才开始梳理身下人扭在一处的筋络,力道适中,进退得当,直到掌下的年轻人完全放松下来为止。

    夏日的衣着极为单薄,年轻人在内衣外面只罩了一件极薄的绸衫,又因淋了雨而湿哒哒地贴在沁凉的肌肤上,唐青隔着衣衫有条不紊地按摩着年轻人扭到的腰肢,手上的动作不快不慢,那人肌肤的触感却如同实质般,一点一点地浸到唐青的脉络里,令他心潮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玉石做的骨肉,凝脂化的水肤,触之温润滑腻,寒暑如一,如同美玉。

    这样的肌肤,在唐青的记忆中,只属于那个人。

    、第3章 相遇二

    唐青慢慢停了手,口中波澜不惊地道了一句“好了。”

    林垣却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方能起身,满身玉石做的肌骨悉数被泼上了红彩,又浑身大汗淋漓,满面涨红,不敢抬眼见人。

    原来这林垣长到十九岁上,虽生得人品风流,品貌俱佳,从小又是父母慈爱,宠溺异常,但家教却是极严的,因而长这么大以来,除却双亲之外,无论男女却是从未曾被人近身过。

    不成想腰背之处恰是他极敏感的,面前之人按捏的手法又大异于普通大夫,虽扭绞的筋骨经这一遭按摩大是好转,也不再如开初那般疼痛,可被这人那双大掌按在腰间细细摩挲之时,只觉那掌中热气如同实质般透衣而入,直入肌骨之中,林垣便发了热,那温度从腰肢一路流窜到四肢百骸之中,直令他情不自禁便要呻吟出声,又幡然醒转,急急咬唇咽下那羞人的声音,浑身热汗蒸腾,生生将半干的衣衫又弄得湿哒哒一片。耳中鼓噪轰鸣,心跳如雷。

    “如何,可还疼吗即便是还有些疼痛也是不妨事的,待得明日就该大好了。”

    耳边响起唐青异常冷静的声音,林垣方才醒神过来,脸红得厉害,心中大愧,急忙摇了摇头,又恍然记起这山洞之中十分黑暗,这人定是看不到自己这般动作的,于是忙忙道“已经不疼了,谢谢大哥。”心中犹在为刚才的混乱心绪而懊恼不已,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邪了,如此这般反常。

    那人嗯了一声,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垣脑中正一团混乱,思绪乱飞,闻言也不及细想,脱口而出道“我叫林垣。”

    “林缘”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垣总觉得面前这人虽然声音一直都很平静,但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身体似乎震颤了一下。

    “嗯。双木林,残垣断壁的垣。”

    鬼使神差的,林垣又多嘴加了一句。

    那人似乎有些诧异“垣为何取残垣断壁之意”

    林垣干笑了一声“你不觉得这样会显得我很酷吗”

    不觉得。

    唐青被噎了一下,摇头失笑真是个没长大的小家伙。

    心中却是疑窦又起,名字不对,可那身肌骨是不会错的。难道仅仅是个巧合不成

    想了一会儿,唐青又道“你带着火折子么”

    林垣正在为刚才自己那奇葩的回答而懊恼,闻言急忙点头道“有有的”伸手便去摸火种,却在这一刻方才记起自己还怀揣着件极贵重的“宝贝”,那可是自己的全部身家了,一时顾不得许多先往胸口处按了按,感觉到那硬硬的触感方才将一颗心子放回肚中,心中却又在奇异地琢磨着为什么刚才这人帮自己按捏腰部伤处之时没有被这“宝贝”硌到难不成刚才自己出神到了这种地步了么

    唐青自是不知道林垣此刻脑中已是翻江倒海,乱成一团,只伸手接过火折子,便把刚才打算用来生火的柴草堆在一处,引燃了火种。

    温暖的火光映红了两人的面庞,在这雷雨交加的黑暗中尤显可贵。不约而同的,两个人同时抬起头,望向了对方。

    林垣浅浅地倒吸一口冷气,有了片刻的失神。

    面前的人有一张英俊而儒雅的脸,面部轮廓柔和,唇部的线条却略显得冷硬了些,不说话的时候,便显得有些不近人情。脸孔无疑是年轻的,乍一看上去似乎只有二十许年纪,可林垣感觉得到这人至少也已过了而立之年。一双眼睛更是奇特,瞳仁十分清澈明亮,洞达世情,可偏偏有着不合乎他年纪的沧桑之感,还隐藏着些许淡淡的疲惫与哀伤,林垣在那一刻似乎看到了一双本该属于耄耋老人回忆往昔时的眼,可下一瞬,所有的幻象都已消失不见,面前之人的眼底只留下一片冷静与沉默。

    唐青在林垣失神的时候已然平静下来,并将刚才无意间流露出的心绪尽数收回。

    如果说唐青本人是个矛盾的混合体,那么林垣的样貌却可以一言以蔽之

    宜男宜女,宜喜宜嗔,少见一副天生的好相貌。

    大约是年岁尚轻,还未完全长成的缘故,林垣的相貌对于男人女人都有莫大的吸引力,很容易令人对其产生好感。只是他的相貌与印象中那人相比却有很大不同,眉间亦是光洁一片,又不像是那个人。而且他的名字也与那人不同,毕竟,那个人的名字,可是自己当初亲自为他起的啊。

    或许,我可以再探探这年青人的身份,大概能够找到答案。唐青想道。

    于是他轻笑两声,将仍在直勾勾盯着自己瞧的大孩子唤醒,微笑着说道“你年岁比我小得多,我便唤你一声林弟吧对了林弟,你那处可还带着干粮水囊我已是多半日未曾进饮食了,实在是有些肚饥口渴呢。”

    林垣闻言顿时脸色大红,这才省起自己方才竟像个浪荡子般地盯着对方瞧个不住,登时羞愧难当,之后也忘记答应一声,竟顾不得腰处还未好利索,脚下生风,哧溜一下钻出了洞外,寻自己的马匹找干粮水囊去了。

    一直过了一炷香的时辰,林垣方才踢踢踏踏地回转山洞来,去了包着干粮的油纸,穿在唐青准备好的树枝上烤了来吃,又将水囊递给唐青。见他道了谢后径自打开水囊塞子,离开囊口寸许仰头吞咽流出的清水,竟不自觉脸上赤色又起,居然再不敢看,甚至于连手中的干粮差一点烤糊都不知道。

    “对了,小弟还不知大哥您尊姓大名呢。”

    林垣待脸上热度稍稍褪去一些,乱成一团浆糊的脑袋方才略略回复一些神智,这才突然省起自己竟然还不曾知晓对方名姓。心中则是暗暗称奇,想他自小相貌出众,向来都是别人看他看呆了脸,竟然有一日自己也会对着别人出神,实在是匪夷所思。

    唐青则是早已习惯别人各色种种目光,是以对林垣的反应毫不在意,又心中有所挂碍,不曾被他的外貌迷了眼,这刻听他这般问话,便顺手也串了一块干粮放在火上烤,随口答道“我姓唐,京城人士,你便唤我作唐大哥吧。”

    林垣连连点头,答应下来,心里着急想要找点话题与唐青聊聊天,眼神无意识地四处逡巡着,居然在山洞深处看到摞了一堆的柴火,不由奇道“这处山洞难不成经常有人来么居然将柴火干草准备得这般齐全。”

    唐青沉默了一下,低低道“我有时候会过来。”

    “为什么”林垣诧异道“这里车马不通,人迹罕至,即便是景色秀丽些,也不值得常常来吧。”

    、第4章 相遇三

    唐青抬头看他一眼,只微笑着摇了摇头,就转了话题“林弟这是要去京城吧如何会来到这里”

    林垣一听,果然忘了开初的话题,红了脸不好意思道“不怕唐大哥见笑,实在是小弟迷了路原本是听人言道沿着石青山外围的小路去京城,可以省去多半日的路程,却不料走岔了道,一直走到这深山里来了,还误闯了此处山洞,惊扰了大哥”

    唐青笑道“林弟不必介怀,若不是你走岔了路,恐怕我们今日也不会有这见面的机缘不是么”

    林垣听了果然高兴起来,先前的沮丧也不翼而飞,兴冲冲地与唐青攀谈起来,几乎忘了时间。

    不过半个多时辰,唐青便不动声色地将林垣的底细摸了个底掉。

    原来这林垣乃是家中独子,父母俱全,生活安康,算是石梁城有名的小富之家,略有田产薄财,前年起家中又开了一间不大不小的铺子,取“日进斗金”之意,名曰斗金商号。而林家薄名,便由此间铺子的主人林垣而来。

    林垣在十七岁之前一直被父母关在家中读书,极少出门,但林垣志不在书本,自觉有愧父母期望,直至前年方才说服父母开了这间铺子。

    此人生得既好,本性又正直善良,便是那爱骂街的泼辣大婶每每见了林垣亦会变得和风细雨,爱找茬的街痞流氓逛到铺子里也往往会被大闺女小媳妇们轰出门去,便连那心肠刻薄之人也很少能有人硬起心肠欺辱于他。而林垣其父亦有些人脉,总有那三两个叔伯常年在此间铺子采买些大宗货物,因而林垣的铺子甫一开张,便客似云来,规模也在这两年内扩大了一倍多。

    照理而言,以林垣这样过于干净的品性,能在石梁城将这家铺子经营得不错已该家里烧高香了,只是林垣做梦也想将生意扩大到全国各地。少年人心性,只想做出一番大事业来让人刮目相看,特别是在自己心中大有好感的唐大哥面前。林垣于是更加剖开了心怀,恨不得把自己的宏图大愿悉数告诉对方,以博得唐青的一句赞赏。

    可越说林垣便越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似乎两人攀谈许久,虽然看起来貌似是有来有往,谈笑风生,但他把自己祖宗三代连同老父惧内,在他十岁那年偷偷躲到茅厕里喝酒被自己一头撞到的糗事都抖落了出来,可自己除却知道这位大哥姓唐,乃是京城人士之外,居然对他一无所知。

    且不论这边林垣心中郁闷难当,却说唐青心中疑惑愈甚,总觉得事情有些超出预料之外。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便有如此相似的两人诸般巧合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自己之前也曾错认过思忖再三,唐青还是决定回返京城之后立即修书予老家人林忠义,将此事问个清楚明白方能放心。

    经过这一番探底,唐青也知道这名唤林垣的年轻人本也算聪明肯干,只是涉世未深,未曾遇到挫折,又人人爱他容貌,父母荫庇甚深,反夺了他历练的机会,如此之人经商在石梁小城或许还吃不了什么亏,但若他将来仍一味如此轻信于人,摔个大跟头是可以预见的。

    唐青本不是多事之人,只是心觉与此人有缘,不由插言劝说了两句。林垣少年人心性,如何肯听,嘴上应得好好的,心里却是大不以为然。唐青无法,也就不再继续劝说。

    今日这场雨来得蹊跷,如此急风骤雨,下了这许久居然一直未停。天色暗沉晦涩,估摸着时辰怕是已入夜。唐青有些忧心,心道这雨再下一夜,若是泥流堵了山路,即便是天亮也是下不了山了。

    林垣却是没有想到这么多,见这雨一直未停,心中竟不知缘由地十分欢喜。山中虽然气温低些,可毕竟是六月夏日,又燃了一堆篝火,衣衫早已干透,不虞会着凉。只是山中蚊虫凶猛,让人不胜其扰。

    唐青注意到林垣被蚊虫叮咬的窘状,也不做声,只从草堆里翻出一把晒干的艾蒿来,扔进火光渐弱的篝火之中,然后对身旁的年轻人道“趴下。”

    “嗯”林垣不明所以。

    “今日恐怕要在这里过一夜了我驱一下蚊虫,要不然这个季节估计无法入眠。”

    说话间,浓浓的白烟已经源源不断地从火堆中冒了出来,味道刺鼻难闻,林垣急忙学着唐青的样子趴到了地上的干草上,果然觉得好过许多。

    烟雾渐渐充满了整个山洞,又渐渐消散。林垣坐起身,惊喜地发现那些扰人的蚊虫果然不见了踪影,不禁对唐青好感更甚。

    林垣一路赶来极是辛苦,与唐青相识的兴奋劲头过去之后,便感到疲惫感浓浓地涌了上来。怎奈身体疲惫不堪,心里却乱得如同被塞了一蓬杂草,理也理不清楚,脑中又混乱不堪,心下恼怒自己的异常,却是翻来覆去也无法入眠。

    细细谛听另一边的动静,竟发觉唐青过这许久也没有睡着。踌躇了许久,林垣方才大着胆子唤道“唐大哥,你还没睡么”

    唐青的声音显得异常清醒,嗯了一声道“怎么,睡不着么”

    林垣懊恼道“嗯,不知道怎么回事,睡不着。”

    唐青的话音里带了些笑意“难不成你还认床么离了家便睡不着”

    林垣恼羞成怒“我才不是唐大哥既然也睡不着,难不成才是真的认床”

    唐青忍不住哈哈大笑。

    沉默了一会儿,唐青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道“你既然睡不着,我便给你说个故事,可好”

    林垣犹豫了一下,虽然这么大年纪了,睡不着还需要人给讲故事方才能入眠,似乎是件很丢脸的事情,但是唐大哥的声音很好听,自己又真是睡不着,若是不听,好像非常吃亏,最终还是点点头,应了一声。

    唐青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将那个故事说给面前这个年轻人听。那或许只是一个故事,久远到唐青都以为那真的只是一个传说,可是在今夜触摸到林垣那玉石一般的肌骨时,居然再压抑不住心底的涌动,在难以入眠的时刻,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

    说出口的一瞬,唐青有些后悔,但是对方既然瞪了一双在黑夜中依然亮晶晶的大眼期待地瞧着自己,他自然也不愿反悔。

    唐青想了片刻,便以一种低沉的语调,慢悠悠地开了口“这个故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听过了说是某朝某代某年”

    、第5章 前世一

    说是某朝某代某年,某梅姓大户人家喜得麟子,于是四里八乡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正在闹哄哄乱成一团之时,却有一跛脚道人前来化缘。那梅老爷正是心情大好,便命下人好好招待这道人。孰料这道人也是稀奇,酒足饭饱后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之时,居然口出怪言,道“小道既受这一饭之恩,当有一言以赠之贵府麟儿福禄寿三全,将来定当是一等人上之人。只是主人家切切记了,麟儿未满二十岁之前,定不可令其出门游山历水,出行以多人结伴为宜,万勿独行,切记,切记”

    那梅老爷亦是个有识见的人,知道这世间奇人颇多,相见即是有缘,遂将道人的话好生记了,又唯恐这老来方得的一根独苗儿遇到什么差池,索性将孩儿圈在家中,极少放他出门,只请了西席好生教导不提。

    十六年时光一晃而过。这梅家书生十三岁上便中了秀才,又生得聪慧俊秀,风采出众,乃是当地州府有名的才子。只是此人虽有些才学,却因长居梅府不谙世事,为人便显得有些呆气,自己却是懵然不知。

    这一日乃是梅生十六岁生辰,府里摆过酒宴之后,便有素日在官学里交好的几个书生凑上来随意说话。一番嬉闹之后,便有一赵姓书生道“大寿星,你终日呆在家里有什么趣味,这世间多少好去处你都没见识过呢。以后若是中了举人进士,当了老爷,还是这等没见识,我都羞于对人说与你交好哩。”

    “赵兄说得有理。”

    此言一出,众无良书生连声道是,一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是柳枝巷的花娘最是妩媚,勾人魂魄,要带了梅生去“见识见识”;有的嗤之以鼻,言道府台大人府里的二小姐有“倾国倾城”之貌,又德才兼备,这才是真正的美人,若能一见便是百死也无憾;又有人道阅尽天下美色又算得了什么本事,如今朝国内忧外患,大丈夫不仅当读万卷书,更该行万里路,尽忠为国,效其绵薄之力,如此云云,只听得梅生心驰神荡,心向往之。

    众书生一时争辩得累了,便有人提议明日一同出去郊游踏青,顺便到普济寺上香,听说府台大人府的二小姐到时会上山进香,正好一起去瞧瞧那传说中的大美人是如何貌美如花,仙人之姿,众人齐声称善,又问梅生去是不去。

    梅生今日本就吃多了几杯酒,又生恐被众人瞧他不起,一时热血上头,也顾不得许多,便应了第二日一同出游。

    当晚,醒酒后的梅生自然被父母好一通责骂,只是既已与众同学约好,少不得只得硬着头皮再三保证,再三央求了,又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方才得了父母的允准,只是又道明日出游之时必要带了家人小三儿和小四儿两人同行,这才得罢。

    待得第二日,一见梅生身后带着两个家人随行出游,众书生对他又是好一顿嘲弄调笑,梅生少年心性,气不过,便想了个法子将小三儿小四儿骗开片刻,自己则早与众书生洋洋得意地先一步离开了。

    且不提小三儿小四儿不见了自家公子之后急得上山抓瞎下海摸鱼,慌了个六神无主,单说那梅生终于遂了心愿,心情大好,于是兴致勃勃地随众人一同赏花会,猜灯谜,又溜进普济寺寻那传说中要来此处上香的府台大人家的二小姐。谁知一直等到晌午时刻也不见那小姐的影子,众书生反被一群结伴踏青的花娘子们迷花了双眼,竟不自觉地跟着上了郊外的石青山。

    正值仲春时节,石青山山间百花烂漫,草木吐青,山溪潺潺,石秀峰奇,端的一副明媚春光图。众书生一时心神俱醉,也忘了那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花娘,开始吟诗作词,行令对对,鄙薄互捧,一时间玩了个不亦乐乎,往山中竟是越走越深了。

    正在众人玩得热闹之时,不知何人先发现一块奇石,一时稀罕得紧,招呼一声,大家便齐刷刷地凑了上去。

    梅生细细端详,立时便被这块奇石给迷住了。原来此处乃是峰顶回旋之处,却不知因何缘故生生凹陷进去一大块,积了水便形成一片小小的湖泊。而这块奇石便卧于湖边,周遭芳草萋萋,百花吐艳,鸟声啾鸣,十分静谧优美。

    此奇石奇便奇在如同一美人醉卧湖岸,通体洁白莹润,毫无瑕疵,如同上好玉石,手感温润滑腻,触手生温,极是稀罕,兼之美人眉眼清晰可辨,侧手支颐,双目半阖半壁,体态优美,衣袂飘飞,仙人之姿,令人心驰神往。

    一玉石世家出身的书生打量半晌,不由口中啧啧称奇,摇头晃脑道“此石似玉非玉,又毫无人工雕琢痕迹,怕是天然而成。真是老天之手,造化之功,堪称是鬼斧神工了。”众人闻言亦是称奇不已,一时讨论不休。

    一李姓书生端详片刻,脸上忽露猥亵之色,鬼祟道“可惜了是块石头,若是真人,如此风姿,若能抱在怀中好好疼爱一番啧,那滋味儿,定当是快活赛神仙了,嘻嘻”

    赵生糗他道“李兄这话可岔了,你可知道它一定是女非男”

    旁边刘生起哄“若是男人,李兄你可抱得了哈哈”

    李生嘴硬道“便是男人又如何,一样可夜夜宠爱他。”

    刘生闻言哈哈大笑“那你可要将这石头仔细搬回家里,收入房中了,说不定晚上还真能化成人给你暖床呢,哈哈哈”

    李生等人年岁大些,早已通风月,自是聚在一处聊得快活,却不料这番言语却惹怒了一人正是梅生。

    想这梅生年方十六,又家教甚严,长这么大便连女人的手都不曾碰过,何尝能听得这番言语,加之这石像实在酷似真人,又秀美绝伦,梅生早已看得目醉神迷,不得自拔,因而方才只顾得细细端详而未加入众人的讨论,这回听得几人言语龌龊,终是忍不住涨红了脸,大声斥道“你们这些人,便只会想这些龌龊事么难道那自幼读的一肚子礼教文章都还给了夫子不成,言语怎可这般轻薄”

    、第6章 前世二

    众书生之中,梅生年纪最小,才情最高,家境最好,人又最呆,还是个童子鸡,是以众人平素虽言笑无忌,到底顾虑一些,不曾这般露骨过,如今一时得意忘形,口无遮拦了一些,被梅生一顿抢白倒也不生气,只嘻嘻笑道“梅弟何苦这般义正词严,反正只是块石头罢了,它又听不到,有什么打紧。”

    梅生根本不为所动,气道“万物皆有灵性你怎知它一定听不到看不见”

    众人一时语塞,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互相交换了个眼色,知道这呆子呆气又上来了,也不与他争辩,只拿了些软话搪塞他,又转了话题,这才令梅生慢慢息了怒意。

    眼见金乌西坠,众人也知时辰不早,便急急要下山。梅生虽不舍那石像,也知道不能在山中过夜,心中只寻思着下回再找个由头溜出来看它,又摸着那石像的手絮絮地说了好一会儿话,方才在众人的催促声中往山下走去。

    谁知走了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天色一暗,居然突然下起雨来。这山雨来势急骤,众书生忙不迭地四处寻找避雨的地方。忙乱了好一会儿,方才在一处斜崖下发现一个一人高的山洞,虽然不大,但五六个人避雨总是够了。这样一耽搁,恐怕今日能否下山都是个问题,春寒夜冷,众人不由在心里暗暗叫苦。

    却在此时,山中雨势却是越发大了起来,且夹杂了滚滚惊雷声隐隐入耳,不多时便见天边电蛇乱舞,暴雨倾盆,雷声爆鸣,声势颇为吓人。众书生面面相觑,心中大道此事蹊跷。向来春雷伴春雨而来自是寻常事,可如此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就极为罕异了。天降异象,世逢大变。众人心中不由暗暗吃惊害怕不提。

    却说李生无意回头,竟见梅生正在洞内团团乱转,显得焦虑不已,口中还在念念有词,细听片刻,方能模糊辨出“石像”二字,知道这呆子又犯了傻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梅弟,你在干什么,没事吧”

    梅生被人一语惊醒,慌慌张张道“我自是无碍的,只是如此雷雨天气,那石像若单只淋了雨尚且还好,可若是触了雷电之威可怎生是好”

    李生闻言气恼不已“你还有闲心担心那块破石头我看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今夜若是下不了山,回家之后怎么样去规避家法吧”恐怕自己也免不了被梅家老头儿警告一番。想到这里,李生心里更是好生沮丧烦闷。

    梅生一听“家法”二字,脑中顿时清醒不少,可过不了多一会儿,那点担忧心思很快便被满脑子的石像取代了,在原地转圈子转得更快了,口中又在喃喃有声。

    李生见他这样实在是不耐烦得很,忍不住怒道“梅弟,你消停一会儿可好若是实在担心,干脆今夜跟那石像睡在一处算了,省得你看不到还记挂得立不住脚。”

    众人听了都觉好笑,梅生却是眼前一亮,瞬间醍醐灌顶,豁然开朗,跌脚叹道“妙啊就是这个道理”说完竟然一跺脚,跑了。

    李生等人一见立时傻了眼。心道这呆子今日怎生呆得这般厉害,连挤兑他的话都听不出来,心中虽然着恼,亦不敢放他一人冒失跑在山中,急忙和刘生赵生等人追了出来。

    谁料跑出洞口一看,便见天地一片暗晦不明,暴雨如注,四周模糊一片,哪儿还能见到梅生的半点影子有心想追去石像处找寻,但一见这糟糕的天气,再想到上山之处几多险地,冒雨攀爬少不了危险,若是再迷了路如此想来,众人相互观望推搡一般,竟都打了退堂鼓,心道待雨停天晴再去寻找方是良策。便各自按捺住焦躁退回了山洞。

    再说这呆子梅生。

    也亏得这人性格虽呆,倒是生了一副好头脑,摸黑滚了不知道多少个跟头,居然有惊无险地直寻到了那石像处。

    抬头一见,却几乎将梅生吓得飞掉了魂魄。原本玉白一片的石像竟已被落雷炸成了灰黑之色,甚至手臂之处蜿蜒攀爬了几多纹裂,更有许多碎石零零散散地散落在石像四周,从石像半闭的眼中滑下的雨水,这般瞧来竟似是在落泪一般。

    梅生心中登时大恸,也根本不去考虑为何石像周围的草木无一遭劫,怎唯独石像屡遭雷威,更顾不得石像头顶若水桶粗细的雷电蠢蠢欲动,随时会落下,竟然口中高呼一声,不顾一身狼狈地直直扑在了石像身上。

    见石像这般惨状,梅生心中疼痛难当,眼中一热,竟滚出点点热泪来,心中只想着要为石像挡风遮雨,不但以身遮蔽,甚至还将外衫脱了下来,盖在石像身上,唯恐它受伤疼痛难当,一手紧紧抱着它,一手缓缓抚过处处裂纹,口中低喃有声,似安慰,似自责。

    且不说这呆子呆气一上,整个人都如魔障了一般,连震耳欲聋的雷电都抛到了脑后,单说这落雷居然也变得更加蹊跷起来,虽是仍然持续不断地劈了下来,气势也越加狂暴,可就是一道也没再落到石像身上,反是石像周遭的草木遭了殃,被闪电雷击轰得叶摧木垮,短短半个时辰,方圆百米之内竟变成一片焦土,寸草不存,便连湖里的鱼儿也被齐齐电死,翻着银白色的肚皮浮上了水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雷声似乎已经远去,暴雨似乎也已经隐隐褪去隐没,梅生于疲累混沌中终于放下一颗心子,心神一松,再支撑不住,从石像身上缓缓滑落,无力地瘫在了地上,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须臾,一片华光骤然绽放于天地之间,枯萎的草木如同被施了仙术一般缓缓恢复了勃勃生机,便连那些惨死的鱼儿,亦尾巴摇了一摇,突然活泛了起来,一头扎入了湖水之中。

    恍惚中,一道修长优美的身影自光环中款款踱步而出,直到倒下的梅生身前方才止步,而后,慢慢伸出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第7章 前世三

    梅生不知道自己是梦是醒。

    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人扶住,赤身裸体地浸在水中,周遭仙云缭绕,草木生香,湖水温暖适宜,如同温泉,天际一道银河横跨,璀璨生辉,身前美人如玉,笑靥如梦如幻。

    梅生盯着那美人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果然是在做梦,要不然石像怎么就活了呢。

    “你醒了。”

    美人眯起眼笑笑,眉间一点红印浸了水,便如同活了一般鲜艳殷红,惑人心魄,更妙的是一身肌肤,如同玉石做的骨肉,触手滑腻温润,如同凝脂,仅是握了澡巾自他背后一路滑下,缓缓擦洗,已是令梅生三魂失了七魄,只觉一阵电流自后背一路蹿进了四肢百骸,整个人都酥了,差一点便要滑到水里去。本能地去抓美人的手臂维持平衡,竟不料到了临头居然变成熊抱,一把便将这玉人扯入怀中,脑中一热,更是情不自禁地就势揉弄了两下,下身欲望竟是一瞬间坚硬如铁。

    耳边一声轻笑,梅生登时醒神,心中大愧,脸红耳赤地推开了他,低头四处乱瞄,口中讷讷不能成言。急了半日,又想起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的古训,就想着往岸上爬,却被一把抓住,阻了他的动作,只听耳边那人道“你还记得我么”

    不待梅生作答已是又道“我叫做石缘。”

    “我们见过”被这一打岔,梅生已忘了初衷,只疑惑道“你是说方才”若是石像的话,确实是见过。

    见石缘摇头,梅生迷惑了,苦思良久不可得,只好老老实实道“我不记得了。”

    石缘闻言神色有些失落,但很快便敛了去,摇头道“你不记得也是该当当年我受你大恩,还未及回报,便天人永隔而今阴差阳错在此偶遇,又得你相助,顺利渡劫,免遭魂飞魄散的下场,石缘心中,实在是感激万分”

    “所以,”梅生直勾勾地盯着对方那张雌雄莫辩的脸,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所以,你便要以身相许么”

    石缘闻言登时一愣,而后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连眼泪都笑出来了,直到看到梅生满面羞惭之色,几乎要恼了,方才能停下来,一双星眸却如同骄阳般耀眼,灼灼地盯着梅生,轻道“以往,我便有这念头,却怕自己身份卑微,不敢言诸于口如今得君一席话,便是石缘明日便死了,也是甘心了”说到这里,竟是眼中渐渐腾起泪雾,慢慢红了眼眶。

    梅生心下大急,听了这话又心中酸痛难当,再顾不得许多,急急捉了石缘的手道“你这是说什么话我是不想你死的,便是我死也不许你说这话”一时间竟是呆气又冒了上来,急得满嘴胡言乱语。

    石缘却是满心欢喜,反握住梅生的手,点头暖语道“你既是这般想,我再不乱语便是了。”

    梅生点头,又觉掌中一双玉手实在是肌骨匀称,细腻滑嫩,心中喜爱得紧,明知自己行为轻薄,有违道德礼教,仍是忍不住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了几下。见石缘并无不虞之色,眼中邀约期盼之色反愈加鲜明,竟是福至心灵,无师自通地凑了上去,大着胆子捉住那一双红唇,重重碾压了下去。

    石缘一声低喘,双手便勾住了梅生的颈子。梅生顿时如五雷轰顶,动作瞬间孟浪起来,竟一把将石缘揉在怀里,劈头盖脸地狂吻起来,一张嘴碾按着怀中人儿那殷红的双唇,舌头胡乱勾舔,又双手在他身上作祟,自肩背一路滑下至腰底臀丘处,重重揉捏,生涩的动作反令石缘春情大动,呼吸也急促起来。

    却在意乱情迷时刻,梅生忽然住了动作,一双眼呆呆地瞧着石缘浸在水中,光洁如玉却又一片平坦的胸口,再感觉到下身与自己相触那处坚硬的所在,整个人终于清醒了些,吃吃道“你你是男男的”

    石缘靠在梅生怀里喘息着,听了这话有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上挑的眼角处那无意间流露出的风情令得梅生又是呼吸一滞,却听石缘撇撇嘴道“我没说过我是女人啊”又低低埋怨道“我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

    最后这一句话梅生却是没有听清,只是见石缘透出红晕的脸已是浮上一层委屈之色,不由急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石缘看他一眼,又低头叹了口气,有些心灰意冷“我就知道,自己不该存了这种心思”

    梅生更急了,不由一把抓住石缘优美的双肩,吭哧了半晌方才通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是不知道如何跟男人欢爱若是女人,我还知道一点”说完,竟是脸上烧得厉害,心里更觉难堪了。

    石缘却是心头狂喜,眼眶一红,两颗泪珠儿就从眼角慢慢渗了出来。从地狱到天堂,也不过如此吧。

    梅生见他滴了泪,心下更慌了,急急抓了石缘的手哄道“我嘴笨不会说话,若是说了不该说的,你不要放在心里啊。”

    石缘痴痴地望着他,顺从地让梅生给他拭了泪,已是换了笑颜,整个人都贴在了梅生怀里,又凑到情人耳边,低低道“不必忧心我知道怎样与男人欢爱”

    语毕,还未待震惊的梅生缓神过来,石缘已是闭了眼,慢慢吻上梅生因吃惊而微微启开的双唇,舌尖一动,便灵巧地滑到了情人口中,与人嬉闹纠缠。

    梅生乃是少年身体,如何敌得过这般轻佻手段,早已是面红耳赤,手忙脚乱,脑沉沉如堕梦境之中了。

    梅生知道自己一直都在做梦,可接下来的梦境却未免嫌长了些,又过于梦幻快乐了,便有些糊涂,更有诸多细节记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自己对怀中美人那一身异乎寻常美妙的肌肤爱不释手,几乎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摸遍了全身,又爱死那吻痕留下的殷红瘢痕,竟是在他身上肆虐了一夜,生生将那玉肌染满了桃花,有些比之情人眉间的红印还要鲜艳些。

    而更令梅生沉迷不已的便是那处极乐之地。他只记得自己将怀中人按在水中,湖边,草丛中,大树下,肆意弯折情人的身体,摆成一个个孟浪的姿势,一遍遍进出他的身体。梅生冲啊冲啊冲啊冲啊,耳边全是动人的呻吟,脑中全是勾魂的纠缠,身体则是从地面一路冲到天边,再缓缓落地,然后再次飞起,如同一个君王,巡视着属于自己的领地,然后霸道地刻上自己的痕迹,将他一遍遍征服,并为这种感觉而沉迷不已,不得自拔。

    及至力竭,梅生再睁不开双眼,搂了怀中美人便沉沉睡去。

    、第8章 前世四

    日上三竿,阳光透窗而入,直直照在熟睡人的脸上,晃眼得很。梅生不耐烦地扭了扭头,只觉嗓子干渴得厉害,便挣扎着睁开眼,直着嗓子叫道“三儿,三儿给我倒杯茶来”

    “口渴了吧来,喝点水”随着一声暖语,一只青花瓷碗被送至梅生唇边。低头糊里糊涂地喝了两口,只觉这水甘甜爽口,竟是异常甜美,与往日大是不同,梅生终于察觉不对,猛地一抬头,便望入一双笑意盈盈的眼中。

    四处环顾一番,昨夜种种已瞬时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梅生呻吟一声,一巴掌掴在自己额上,喃喃道了一句“原来那不是梦啊。”竟然将水碗一扔,抬手便将面前玉人一把搂进了怀里。

    石缘低呼一声,腰上酸疼得紧,不由微微皱起了眉,望向梅生的星眸却是弯得更加漂亮,情深意长。

    梅生知是昨夜孟浪,恐是累坏了石缘,脸上虽红,手上动作却是不慢,早放在情人腰上细细按摩,期望能让他舒服一些。

    石缘也不说话,就那样笑眯眯地望着他,安心享受着情人的关爱。

    “我会对你负责的。”

    耳边突如其来这一句理直气壮的宣告,石缘吃了一惊,幽幽看了他一会儿,不答反问“你既知道昨夜那一切都不是梦,就该知道,我与你,是不一样的,你不怕么”

    梅生摇头,坚定道“不管你是妖,是魔,是精,是鬼,我既昨夜那般对你,便是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石缘失笑“你既会认为我是妖魔精怪,怎就不会猜我是仙呢”

    梅生闻言一呆“啊”

    石缘看他那张傻气的脸,忍笑“即便不论这些,你不嫌弃我是个男人”

    这个不必要嫌弃。梅生想到昨夜那种销魂滋味儿,脸红,然后坚决摇头“男人也不怕,我会娶你的”

    石缘乐了,在他怀里笑得滚来滚去,又给了梅生好长一个吻,直亲得某人七荤八素,差一点魂魄都飞了。

    “呆子,快起床吧。你那群狐朋狗友可是快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了。你再不露面,怕是要回去喊人过来掘地三尺了。”

    笑了一阵,石缘终于坐起身来,拉了梅呆子的手,指向窗外。

    果然,便见李生等人正在这处木屋外面转来转去,神态焦灼,似乎还在张嘴大喊大叫。可奇怪的是,众书生显然既看不到这处近在咫尺的木屋,梅生也完全听不到李生等人在喊些什么。

    石缘在旁边不以为意道“大清早的,聒噪得很呢”说完随手一挥,一道白芒过后,众人的喊叫声便清晰地传入梅生耳中。

    “是了,我一夜未归,他们该担心坏了。”梅生懊恼不已,语毕便要拉着石缘一同出去。

    “梅生。”石缘反手攥住情人的手,正了脸色道“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只要你偶尔想起我,回来看看我便好。”

    梅生闻言登时急了,嚷道“你跟我走,我一定会娶你的”

    “呆子。”石缘一指戳在了梅生额上,笑容璀璨,几乎耀花了情人的眼“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可我真的不能同你一起入世。你命格三全,乃是大富大贵之相,将来必定贵不可言而我若要与你偷得这一世情缘,便绝对不能现于人前切记,切记我的存在任谁都不能晓得,否则你我的缘分便到头了以后若想我了,便来这里寻我吧,我必是在这里等你的”

    “还有,那名唤李生的,面广鼻长,两腮无肉,乃是小人之相,以后切不可与之深交,当远离此人切记,切记”

    话音未落,一时华光一闪,人屋两空,只剩下梅生一人呆呆地立于青天白日之下,犹自不相信石缘竟会抛下他一人在此,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李生等人正找得焦急,冷不丁一回头,居然发现梅生就站在湖边,顿时大喜过望,互相招呼一声便齐齐地围了上去。见他安然无恙,不虞会被梅家打上门来,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见淋了一夜雨,本该狼狈不堪的梅生却依然衣冠楚楚的模样,众书生都有些疑惑,又七嘴八舌地问他这一夜到底是怎么过来的,那尊石像怎不见了踪影云云。只是梅生却如丢了魂魄般,不管别人如何追问都含糊其辞,不知所云。众人无法,只好先簇拥着梅生下山去了。

    可下山之时,又一件接一件的蹊跷事。且不说梅生是一步三回头,似乎有什么挂心事一般,总挪不开步子下山。单说是李生等人,不知为何竟是连连栽了跟头,要不然便是掉到水沟里,踩到陷阱里,竟像是遇到了山精鬼怪一般,齐齐吓得魂魄都丢了。好不容易回了家,已是晕头转向,狼狈不堪,此后更是精神萎靡,少不了大病一场。

    梅生心知众书生这般惨状,怕是石缘的首尾,心中犹不愤李生等人曾对石像出言不逊,言语猥琐,便也不肯施以援手,且听了情人的劝告后,日后更与李生等人疏远了不提。

    且说梅生归家之后,自然是挨了父母一顿好骂,梅生记挂石缘,只蔫蔫儿地提不起精神,连挨了打都半点没放在心上,此后数日更是茶饭不思,书读不进,镇日里呆呆的,竟是犯了相思病。

    想他年纪既轻,又初识爱欲滋味儿,正是如胶似漆,恨不得与情人时刻厮守在一处的时候,如今却与石缘一夕交欢之后便被硬生生赶下山,心中那相思便疯长满了心,又无法对人言说,兼之心中总是疑虑石缘当日赶自己下山之语只是搪塞推脱的话,想必心里还是不愿与自己长久厮守在一起的,心中更是失落。而梅家老爷自儿子失踪一夜之后更是对其严加管教,下令全府禁严,梅生禁足三月,不得出府,如此一来,梅生竟是夜夜心焦,凡此种种,居然一日比一日憔悴起来。

    、第9章 前世五

    很快,梅生神智萎靡,食欲不振的情况便传入梅家二老耳中,梅母以为儿子身体染恙,忙忙令人请了大夫来,却是看不出什么不对,只好开了些安神的方子,叮嘱梅生好生卧床调养休息,可再过了些时日却仍不见大好,梅母无法,只好再请了大夫来瞧。

    如此大夫是请了一拨又一拨,眼见梅生脸色蜡黄,神色也越发昏沉起来,梅老爷也开始急了,不知道这孩子究竟发了什么病,竟然这般难治,梅母大急之下更是抱着梅生放声大哭。

    梅生自昏沉中挣脱出来,见老母抱着自己大哭,一时又犯了傻气,便道“母亲,孩儿只是心里思念一位仙人,待您允我出门一趟瞧他一瞧,我便好了。”

    梅母只当他说胡话,哪里肯听,梅生自是心情失落,梅母却更是心碎欲裂,哭断了肝肠。

    “呆子,醒醒。”

    迷蒙中似乎有人在自己耳边低低呼唤,声音还犹为熟悉,梅生迷糊着睁开眼,便见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心中又惊又喜又疑又惑,不禁喃道“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可是在做梦居然又能见你一面。”又呆笑道“就算是个梦也好,我死而无憾了。”

    石缘又是气恼又是好笑,一指戳在他额上,佯怒道“你就那么想死那你死好了,我这便走了”说完站起身作势要走。

    梅生一听登时急了,久病中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把拉住石缘的手死不放开,口中急急道“你若是走,我便真不活了”

    石缘叹了口气,任梅生挣扎着坐起身来将自己搂了,又心疼地抚着他干瘦的脸,叹道“只短短几个月,你怎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

    梅生痴痴地凝望着情人的脸,却是答非所问“我们都有几百年没见面了,我很想你。”

    石缘一愣,被梅生趁机吻住了双唇,又在他耳边低低叹息“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分别两月有余,该有几十个三秋了”

    石缘一听,自是哭笑不得,也不知他是又犯了呆气,还是在说情话,正瞪他之时,却发觉梅生一双贼手竟不知何时摸到了自己的臀上,不由脸上一红,啐他道“你不是病了么怎还有精神想这些有的没的”

    梅生干笑一下,趁着夜深人静死皮赖脸地将石缘拖到床上,腆着脸道“我是犯了相思病,你便是最好的药。”一行说着,一行压在了石缘身上亲热起来。

    石缘也不知梅生这久病之下如何得来的力气,竟然在他身上泄了两次身才肯下来,又死抓着他不放,只嚷着要娶他,再不要受这相思之苦。

    石缘气极,便吓唬他道“你再这般任性,我再不来了,你病死了我也不管。”

    梅生果然被唬得不轻,不敢再造次,只眼巴巴地哀求他留下来。

    石缘无奈道“我这次本不该来,可再不来你怕是连性命都要丢了我必不能留在这里的,你当知道,我与你们,终究是不同的,你若再一味任性纠缠,我怕是再不能与你一起”

    一席话登时浇了梅生个透心凉,果然不敢再乱说。

    石缘终是心疼他,想了想便道“你过了二十岁便可自由出入梅府,不再受约束,这中间还有四年,你暂且忍耐一番。明年乡试,你拿个解元回来吧,否则便不要来见我我已为你破了例,以后切不可这般不知轻重我还住在石青山上,你若耐不住便来寻我吧,我必是在的”如此絮絮说了这许多,终令梅生心结开解。第二日起床后竟是神清气爽,病症不翼而飞。

    且不说梅家一团喜庆,虽觉梅生的病来得蹊跷,去得也快,终究是好了,心中欢喜不已,单说梅生自那一夜之后果然信守对石缘的承诺,收拾心绪,发奋读书,更是做出不少锦绣诗文,才名更胜往昔。一年后,果然拿了个乡试第一名回来。

    梅生心中欢喜不自胜,对父母谎称要与朋友庆贺一番,连夜上了石青山,与石缘一番温存,其中缱绻柔情自不必多言。

    四年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便过,梅生已及冠一年余,不再受父母禁足的限制,干脆便时不时地携了书本到石缘的小木屋里住上一段时间。

    几年的时间不但令梅生长成了青年人的身量,脸部轮廓也愈加清晰,英俊逼人,而且身上的呆气亦磨去许多,人也渐渐通透练达起来,也知道自己与这个秀美绝伦的情人上一世有过一些纠葛,加上今世的自己以福禄寿三全之身助他渡劫,方才有了这一世情缘。只是每次但要提及上一世种种,石缘便是但笑不语,或者顾左右而言他,每每令梅生恨得牙根痒痒的却又奈何不得,少不得在床上加倍“疼爱”他一番,以发泄心中不满之情。

    也因了长久的相处,梅生总能在无意间窥得石缘偶尔流露出的焦虑之色,他心知情人是在担忧这一段偷来的缘分无法相持太久,可又不知该如何帮他排解,心疼之余,便少不得对情人百依百顺,不但勤于书本文章,更将以往与李生等人相交时所沾惹上的一些坏习气悉数改了,反尽力结交些有德行名望的人,几乎是不遗余力,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这一日午后,梅生与几个新结交的朋友吃了酒,心中思念石缘,想着又有旬余未曾谋面了,干脆寻了个由头打发家人回府知会一声,便晃晃悠悠地上了石青山。

    到得湖边,梅生便瞧见石缘正坐在木屋前看书。近夕的阳光温柔而多情,映照得石缘全身一片金红之色,衬着那秀美的五官与优美的体态,真是说不出的动人。

    梅生心中一动,登时色心大起,干脆一步上前,在石缘猝不及防的惊呼声中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也不理会情人的嗔怒声,径自将人抛上了床,下一刻便压了下来。

    、第10章 前世六

    “呆子,别”石缘急急阻住情人猴急一般拼命拉扯自己衣带的手,推拒道“不,不行”

    梅生哪里管得了那许多,一边胡乱啃着身下人儿的脸和颈子,一边双手在他身上乱摸,心中则在胡思乱想唔,难道今日要试一下欲拒还迎不成嗯,果然比较有情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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