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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家五郎君 第12节

作者:九小二 字数:25290 更新:2021-12-28 23:23:45

    “要重新装潢吗有必要”青玦拿起那几张纸依次看了看,却完全看不懂。

    “我觉得有必要就有必要。”花月阁若想起死回生那便只有一鸣惊人,想要一鸣惊人就免不了要花大价钱,好在他花得起,“这段时间里你们把歌舞乐器好好练一练,别到了重新开张的时候丢人现眼,我的地方,只留有用的人,你们若还想过这般清闲的生活,就好生练习。若有谁精通书画诗词也可以琢磨琢磨。另外若碰上了人贩子,便去买些番邦男女回来,如何挑选还需我教你吗”

    “不需要。”青玦摇头。纵使他不会,花月阁里也有姐姐精通此道,倒是不必担心,只是“主君为何要番邦男女”女子也就罢了,怎的还有男子

    “纵使是在这平康坊里,有小倌的店也不多,花月阁里既然有,这特色传统还是留下来的好,中原男子随处可见,番邦之人却是稀奇。将那些人带回来之后,切莫苛责,督促他们勤练着技艺便可。让店里懂得阿谀奉承、会讨客人欢心的人多教着他们点儿。”

    “是,主君。”燕秋尔说得多,实际上都是很简单的事情,青玦便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对了,有件事情要问你。”燕秋尔看着青玦,正色问道,“你可知晓皇商左家的事情”

    “左家”青玦眨眨眼,“主君想要知道左家什么事”

    “你都知道左家什么事把你知道的都与我说说吧。”

    “是。”青玦仔细回想了一下以前听过的有关左家的事情,将那些零碎的记忆拼凑整理之后,才再度开口道,“左家是五年前才开始在常安城中崭露头角的,以丝绸布匹生意为主,仅用了两年就成为了皇商,如今常安城里的富贵人家所用衣料皆是出自左家。与其他商贾不同,左家行走在外的是两位郎君,不过若是想瞒住出身的话,怕也只能让两位郎君奔走在外。”

    “瞒住出身这是何意”燕秋尔隐隐觉得他来花月阁这一趟算是来对了

    青玦微微一笑,道“主君在燕家,与左家未曾深交,许是不知道,如今常安城里的人都以为左家原本就是常安人,实际上并非如此,左家是五年前从淮安来的。常安城里商贾大多是在天岚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家,哪怕不是大家,也都是本土商贾,左家从淮安而来,那口音一听就知道,可能多少会受到些不公正的待遇,据说来常安半年之后,左家的长辈们就迁到常安城之外去了,只留下两位郎君在常安城内扬左家之名。而且我听说他们原本也并非姓左,至于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就不清楚了。”

    听了青玦的话,燕秋尔愣了好半天,而后像是突然回神一样,惊讶地看着青玦,问道“你这些消息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青玦脸色一红,继而转白,有些尴尬地开口答道“是是老主顾在、在朝为官,说的话是可信的。”

    朝廷官员朝廷官员何以跑到平康坊来揭左家的底儿看样子左家在朝中也不是很受待见啊。

    不过燕秋尔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确认道“你确定这些都是真的你没记错”

    “不会记错的。”青玦垂着头答道,“最近就是就是请主君来之前,那位那位还来了醉酒的时候又抱怨了一次。”

    闻言,燕秋尔沉默了下来,脸上本就带着面具,思考的时候又垂下了头,青玦不知他在想什么,暗忖自己是不是不该把之前接客的事情说出来

    燕秋尔不知青玦所想,自己想完了事情,才又抬头对青玦道“你这里有笔墨吗”

    “有。”虽是青楼,文房四宝还是会备着的,不说有客人偏好此道,他们白日里闲来无事也是要写写画画以打发时间的。

    待青玦准备好了文房四宝,燕秋尔便提笔写了一封书信。

    青玦站在燕秋尔的身后好奇地探头看着纸上逐渐呈现出的词句,大惊失色。

    那是什么是是是是情书是情书也就罢了,为何是写给尚书令亲孙的情书那位林郎君在平康坊里可是很有名的不过他们不是在谈论左家吗主君为何突然写起情书来了

    这封情书燕秋尔一挥而就,行文之流畅简直是前所未有,放下笔,燕秋尔擎起那封“情书”反复研读两遍,确认无误之后,才吹干了墨迹小心折好。

    “让人将这个送到尚书令府里,务必交到林谦手上。”说着,燕秋尔便将那情书递给了青玦,不放心地嘱咐道,“记住,定要交到林郎手上,千万不能让尚书令瞧见,听见没”

    “可”青玦接过那情书,一脸的为难,“可主君为何要给那位写、写、写这种东西啊”

    “为何”燕秋尔偏头想了想,而后笑道,“大抵是情之所至吧。”

    情、情之所至青玦惊呆了,傻愣愣地站在燕秋尔身后,茫然地看着燕秋尔带笑的侧脸,尽管那侧脸被一张半面面具挡住了,青玦还是能从燕秋尔的嘴角分辨出那淡淡的、平和的笑意,这笑意让青玦在一瞬间浮想联翩。

    “我该回了,交代你的事情你看着处理即可。待花月阁重新装潢结束之后我再来。”说完,燕秋尔依旧是利落地翻窗离开。

    青玦还呆呆地站在原地,盯着手上的那封情书看了半晌,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主君喜欢男人吗纵使主君喜欢男人又为何会看上林姓的那个浪荡子那样只懂得寻花问柳的男人怎么配得上主君这封信他可以不送去吗

    冲着那封信咬牙切齿一番,青玦还是将信收好,琢摸着明日该如何将这信交到林谦手上。

    、第58章 为燕征送行

    正月二十这天天刚破晓之时,燕秋尔便被一块冷布巾给叫醒了。今日是燕征带领燕家商队北去回纥的出发之日,燕家虽没有相送的传统,可燕秋尔想亲自送燕征出发。

    燕秋尔一边扯掉脸上的布巾,一边伸手摸向身边,却发现外侧的半边床冰凉冰凉的。燕秋尔一愣,立刻张开双眼,转头看向身侧。

    “梁管事,阿爹昨夜未归”这种情况着实少见,至少燕秋尔住在世安苑的这一个月里,燕生还从未夜不归家,昨夜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梁成替燕秋尔撩开床纱,将准备好的衣物放在床边,而后才笑着回答道“五郎君不必心忧,主君每次去与那两位家主见面皆是如此。”

    “那就好。”燕秋尔松了口气,“那肖管事呢可回来了”肖何今日可是要跟着商队一起走的。若是寻常,这商队走得早些或者晚些都是可以的,可此行却是有皇帝监督,不好怠慢。

    “五郎君放心,肖管事昨夜就赶在夜禁前回来了。”

    “肖管事都回来了阿爹怎么不回来”燕秋尔不满地嘟囔一句,而后翻身下床。

    耳朵尖的梁成自然是没漏听燕秋尔的这句抱怨,心知燕秋尔只是抱怨一句而并非索求答案,梁成便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眼中的笑意加深。五郎君抱怨主君的夜不归宿了呢,这对主君来说算是个好消息吧

    “四哥和肖管事都准备好了”很快就将自己收拾妥当,燕秋尔拒绝了梁成先吃早饭的提议,径直出了世安苑,向腾远堂走去。

    梁成笑眯眯地跟在燕秋尔的身后,瞅着燕秋尔这副小家主的样子心中暗喜。最近五郎君已经不会像腊月里那样强烈地拒绝与燕家利益相关的事情了,虽然由几位郎君负责的部分他是绝对不碰的,可若是主君直接负责的一些事情,五郎君都会帮衬着些,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主君对他的好故而想要回报一二。尤其是与皇室合作一事,五郎君似是觉得自己当初多言对主君的决策产生了影响,故而一直担着一部分责任四处奔走。

    主君不是没看出五郎君的心思,也不是赞同五郎君的想法,只是与之前相较,对燕家,或者说是对主君有责任感的五郎君更容易被留在燕家。放不下的,都是在意的。虽无自觉,可五郎君这种种表现不就是放不下主君吗不然深知主君能力的五郎君何故整日为主君担心主君相中的人是个不关心燕家只关心主君的人,这一点比什么都让梁成欣慰。

    “都准备好了,此刻应是在腾远堂里等着最后的清点检查结束。”心里想着燕秋尔对燕生的好,梁成对燕秋尔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地加了两分敬意。

    “嗯。”正在想事情的燕秋尔没能注意到梁成语气上的细微转变,依旧自顾自地往前走,在腾远堂门口带上早已候在那里的金豆,便进了腾远堂,一进门就瞧见燕家人几乎都到齐了。

    燕新堂一见到燕秋尔,就轻笑一声,戏谑道“呵,我们方才还在说五郎你今日能不能早起赶上为四郎送行,没想到你还真起来了啊。”

    燕秋尔微窘,答道“今日四哥远行,此去少说也要一年半载,且路途凶险,我如何能不来”

    燕秋尔的话音一落,坐在燕秋尔对面的燕峰就忍不住呛声道“岂止是四哥要欲险阻就连我们这些个待在常安城里的人都是生死未卜呢四哥这一走,说不定还是保命之举”

    燕秋尔眼睛一眯,正欲出言辩驳,却被燕齐抢了先。

    “峰弟这话的意思是要阿爹放着堂哥不管吗”燕齐放下茶杯,转头直视燕峰,脸上虽然带笑,可眼神里全无往日的温和。

    燕峰一听这话心中便是一凛。他这要是敢点头称是,舅舅知道了还不弄死他于是燕峰谄笑着替自己辩解道“瞧大堂哥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我怎会想要舅舅对燕寻堂哥的生死置之不理只是大堂哥也知此中凶险,若是毁了燕家,这责任谁担得起”

    “你是说阿爹的决定有欠考虑”燕新堂冷笑一声。

    作为被燕生指派去教导燕峰的燕新堂在这短短半个月里可是彻底厌恶了燕峰这个人。燕峰是聪明没错,可也只有点儿小聪明,用个一次两次还觉得他机灵,可总是耍那些小伎俩便让人觉得这个人愚不可及。胸无点墨,目光短浅,偏生还总要卖弄自己的智慧。

    这下罪名更大了,燕峰抽了抽嘴角,干笑道“那怎么可能我这不是怕舅舅被人骗了嘛”说着,燕峰的视线还意有所指地飘向燕秋尔。

    燕新堂冲天翻了个白眼,已经懒得理他了。燕峰是认准了这事儿于燕家不利,也不管如今事已成定局,整天就知道瞎嚷嚷。

    燕峰还要张口说什么的时候,门人就慌慌张张地跑进了腾远堂,瞧见空着的主位之后茫然的视线就在梁成与燕齐之间来来回回,不知该向谁禀报。在燕家仆婢心中,梁成的地位与大郎君几乎等同,且微妙地要稍微高出一些。

    看出门人的犹豫,燕齐先瞄了燕秋尔一眼,而后才开口问道“何事”

    终于有人开口了,门人心怀感激地开口答道“回大郎君的话,太、太子殿下来了。”

    门人话音刚落,腾远堂里的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太子楚豫就已经领着左宁和另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踏进腾远堂了。

    “燕家的门人腿脚怎么这么慢竟敢让本太子在大门口站着等,你们还真是没把本太子放在眼里啊”

    众人一愣,便赶忙起身,而后跪拜在楚豫面前。

    “草民等拜见太子殿下不知太子大驾光临,未能相迎,请太子恕罪”跪在燕家人的最前面,燕齐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哼起吧。”楚豫冷着脸走到主位,毫不客气地坐下,阴鹜的视线在燕家人中间扫来扫去,寻找燕秋尔的身影。他今日是替父皇来办差,父皇还特地派了人来监视,不然他定要燕家好看

    “在下金紫光禄大夫齐鸣,奉圣人之命特来替贵府四郎君送行,未能提前相告,还请诸位见谅。”

    刚起身的燕秋尔循声望去,就见楚豫的身边正襟危坐着一个人,年近四十的样子,目光炯炯。难怪楚豫来了燕家却未刁难,原是身边跟着别人啊。燕秋尔这就放心了。

    “谢圣人恩泽,燕家上下感激不尽。”燕齐却不似燕秋尔那般松了口气,依然提心吊胆的,谨慎地答话。

    “此乃燕府,诸位不必拘谨,坐吧。”

    “谢齐大夫。”听这话是从齐鸣口中说出,燕齐心中一惊,抬眼瞄向楚豫,见楚豫一脸隐忍,暗忖这齐鸣不知在朝中什么地位,竟能无视太子威严。

    齐鸣的视线从燕家众人脸上扫过,眉梢一动,便开口问道“不知燕家主何在可还在忙”

    众人一惊,脸色多少有些慌张。

    楚豫冷哼一声,语气中似乎永远都带着怒气“哼这大清早的他有什么可忙的该不会是没把父皇交代的差事当回事儿,所以把事情都交给其他人随便做做吧”

    “太子言重了,圣人亲自交给燕家做的事情,燕家怎会随便做做敷衍了事只是”燕齐的话顿住了。接下来该怎么说才不会惹怒这位易怒的太子。

    “只是什么”就算燕齐还什么都没说,楚豫也还是要生气,“还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重要还有什么事比来见本太子更重要”

    见你一个脾气暴躁的太子是有多重要啊燕家郎君们齐齐在心中腹诽,却终是不敢将不满表露在脸上。

    燕秋尔蹙眉。再这样下去,楚豫定是要借题发挥了。

    抬头瞄一眼齐鸣,燕秋尔琢磨一下便开口道“不敢相瞒于太子,家父现在并不在府中。”

    “哈我就说你燕家胆大妄为,我”

    “太子殿下,”齐鸣被楚豫的怒吼震得耳朵疼,偏头略微不满地看楚豫一眼,不冷不热的声音倒是真的止住了楚豫的怒吼,“太子太师难道没教过您何为稍安勿躁、何为三思而后行若没有,臣定会向圣人进言,替太子另请贤师。”

    “你哼”楚豫终究是忌惮齐鸣,只能住了口,气呼呼地将脸转到一边儿去。这老顽固,若非父皇看重,他现在就杀了他父皇也是的,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比起他倒更相信旁人所说,一听别人说他的不好就训斥他,连他的解释也不听,害得他太子颜面尽失,现在谁都能当着他的面儿说他的不是了

    楚豫闭了嘴,齐鸣才满意,转头看向燕秋尔,问道“小郎君方才所言何意圣人可是相当重视此次北行之事。”

    燕秋尔坦然与齐鸣对视,说道“此行事关重大,我燕家区区商贾,却得圣人信任,担此重任,必不敢怠慢,此去北行之人皆是燕家商队之中的精锐,其中数人皆是从天岚国各地急调回来的,为保此行顺利,家父与兄长们更是连夜制定了数个周全计划,以应对突发危难。

    可万物周而复始,商亦如此,如今春将至,便又是一个开始,陈粮何去,旧货何从,各地商货均需更新急调,不然难保百姓日常所需。燕家不似左家,安坐于常安城内就能做成生意,作为天岚国内行商主力,每到季节更替之时便尤其繁忙。恰逢三年一度的商联会,家父已是分身乏术。

    北行之事已安排周全,百姓所需却尚未妥当,家父是彻夜未归,此时仍旧未归。”

    “一派胡言”楚豫勃然大怒。按照燕秋尔这话所说,燕家还成了天岚国的功臣了没有了燕家天岚国的百姓还活不下去了谬论

    然而楚豫的话音刚落,齐鸣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依小郎君所言,商贾轻贱,却是必不可少啊。”

    燕秋尔眨眨眼,心中对齐鸣生出几分敬佩来。不愧是朝中官员,竟还把他的话上升了一个高度。

    “正是如此。”燕秋尔笑道,“士农工商,虽身份地位有别,却各有所长,士行不得工,农亦经不了商,各司其职,各尽其事,方才能国富民安,时和岁稔。”

    “各司其职各尽其事”齐鸣将这八个字重复一遍,突然抚掌大笑,“说得好没想到商贾之家中还有小郎君这般有大智慧之人,齐某不虚此行”

    “齐大夫过誉了。”大智慧他只是捡了对燕家有利的话说而已,哪有什么大智慧

    “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出发了”笑过之后,齐鸣的脸色也不复之前的阴沉。

    燕家几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相互点点头,便都站了起来,走出腾远堂,走出燕府大门,与管事们、齐鸣、楚豫和左宁一起上马,打马出城。

    城门外,肖何已将商队人马聚齐,其他就等着燕征了。

    “金豆,东西给我。”翻身下马,燕秋尔便向金豆伸出了手。

    “是。”金豆立刻从怀里掏出三个锦囊,交到燕秋尔手上。那锦囊是燕秋尔之前根据前世零碎的记忆写下的。

    燕秋尔握住锦囊,大步走到燕生身边。

    “四哥。”

    “五郎什么事”燕征转身,不解地看着燕秋尔。

    燕秋尔将锦囊递到燕征面前,难掩目中担忧,道“这是我替四哥准备的锦囊,不知是否有用,但若在突厥之地遇到了危险,四哥便打开锦囊看看,希望这三枚锦囊能保四哥平安。”

    “多谢。”燕征看着那绣工精致的三个锦袋,眼眶泛红,没问燕秋尔他为何会写出锦囊,燕征只是在燕秋尔的注视下将那三枚锦囊小心地收好,“五郎也要多加小心,燕峰一直对你怀有敌意,之前你一直住在世安苑,又有我与三哥都替你挡着,他拿你没辙,可开了春、入了夏,阿爹与三哥就不常在府里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燕秋尔微微一笑,点头道“我知道。家里的事四哥不必挂念,我等四哥回来再请我喝酒。”

    “好。”燕征笑着点头。

    “四郎,”燕齐也走到燕征身边,将一把匕首递给燕征,“大哥没什么可以送你的,只这平安符是我前几日去庙里求的,希望能保你一路平安。”

    “谢大哥。”符咒这些东西,燕征从来不信,但也将燕齐送的这个塞进了随身的锦袋里。

    燕征再一转眼,就见燕元和燕新堂也在身边。

    “四郎从未去过突厥和回纥,二哥便将这副金丝地图给你,这上边绣着的正是北地,虽不细致,却山河尽在,你若用不上最好。”

    “谢二哥。”

    “呵瞧他们送的东西,都文绉绉的,来三哥送你个好东西”说着,燕新堂将一把匕首递给燕征,“这匕首是我以前去南方时特地找工匠打的,削铁如泥,送你保身。我可告诉你,你只有半年的时间一去一回,待入了秋你可赶紧赶回来,不然少了你跑腿,咱们可要累死了你若偷懒不回来,当心我揍你”入了秋,便是各地粮食收获的季节,是燕府郎君们绕着天岚国四处奔波的时候,若少了一个人,便意味着其他人负责的区域又将扩大,这他们可受不了。

    燕征默默地接过匕首,此时已说不出话,只觉得一开口眼泪便会与话语一同涌出。

    “别哭啊,下属们都在呢,你这一哭可要颜面扫地了啊”燕新堂用力拍了拍燕征的肩膀,抱了抱自己即将远行的兄弟。

    “没哭。”燕征狠瞪燕新堂一眼。知道他就憋在心里不行吗非要说出来真是没五郎和大哥贴心

    “这臭小子三哥关心你,你还瞪我”燕新堂佯怒捶了燕征一拳,方才那沉重的气氛也随之缓和几分。

    “几位郎君,酒已经准备好了。”

    听了梁成的话,最小的燕秋尔便从梁成手上拿过酒碗,依次递到哥哥们手上,而后接过酒坛,一一斟满。

    另一边,梁成也给与燕征同行的商队之人发了酒碗,倒了酒,唯独不知规矩的燕峰早就被金豆以一句“与郎君无关”挡在了外边,与齐鸣三人站在一处不明所以地看着。

    人手一碗酒之后,燕齐举起酒碗,扬声说道“你们到过倭国,去过天竺,是燕家经验最丰富的行者,是燕家最勇敢的开拓者,此去回纥,燕家对你们的要求一如既往活着回来能做到吗”

    “能”

    “以酒壮行,保重”

    燕齐话音一落,常安城门口的数十人便齐齐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

    燕秋尔喝过一碗之后,又向梁成讨了第二碗,而后开口道“主君有事不在,却是惦念着诸位,故而昨夜临走之前有句话要我带给诸位。”

    梁成挑眉。主君何时留话了他怎么不知道呢五郎君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主君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这么多年来为燕家尽心尽力,谢谢你们如今依旧不离不弃,主君说了,等你们回来,他定将这酒补上,这酒局他定好了,你们不得违命,一个都不许少”说罢,燕秋尔便将这第二碗酒一饮而尽。

    欢呼声四起。燕生为人自制,除非应酬必要,不然滴酒不沾,因此燕生常与外人对饮,燕家上下却从未有人与燕生共饮,这些一心敬重燕生的追随者们早就盼着一个与燕生不醉不归的机会,而今日,他们终于得了这承诺,就算只剩一口气,也得爬回来喝上家主这口酒

    “齐某似乎明白燕家何以发展至今日这般势不可挡的地步。”看着商队渐行渐远,齐鸣踱步至燕秋尔与燕齐之间,沉声说道。

    燕秋尔和燕齐同时偏头看着齐鸣,燕秋尔突然撇撇嘴,道“从齐大夫的口中听得此言,秋尔还真是高兴不起来啊。”

    齐鸣收回视线看着燕秋尔,好奇问道“为何”难道他的称赞就不是称赞了吗

    燕秋尔叹息道“齐大夫这是在提醒燕家收敛锋芒,缩减家业啊。”

    齐鸣一愣,而后又哈哈大笑起来“小郎君果真有趣。”

    他哪有趣了燕秋尔抿嘴,对齐鸣的评价不置可否,瞄了眼黑着脸站在后边的楚豫,低声向齐鸣问道“齐大夫就这样晾着太子好吗”

    闻言,齐鸣也瞄了楚豫一眼,冷哼一声,不屑道“圣人一生英明,唯此污点,终生不可去。”齐鸣摇头叹息一阵,复又说道,“奸佞相伴,人心已失,靠山将倒,富贵将尽啊。”说完,齐鸣就转身走回楚豫身边,冷着脸不知说了什么,便带着楚豫和左宁离开。

    奸佞相伴,人心已失,靠山将倒,富贵将尽燕秋尔眯着眼睛看着齐鸣的背影,暗忖这十六个字是否是一种暗示,暗示即使无人相害,太子也保不住其地位这十六个字他还是告知秦九的好。

    快马回府,燕秋尔有些担心不知何时会回的燕生,回到燕府走过垂花门的瞬间,燕秋尔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对的。

    前院里,燕生跌跌撞撞地跑在前边,燕浮生欲哭无泪地追在后边,周围还有些仆婢跟着,都是一脸紧张的样子,那场景是前所未有的混乱,与燕府极其不相符的混乱。

    此时的燕浮生简直是连大哭一场的心都有了。今日为了送四郎远行,阖府上下都起得早,而郎君们离开燕府出城的时候,燕浮生本也想去,可想着府里也不能一个人都不留,若是来个客人弟妹们岂不是完全应付不了于是燕浮生就留下了。可燕浮生没想到的是,她没迎来客人,倒是迎回了醉得一塌糊涂的燕生,而燕生醉酒后的行径又极其另类,燕浮生这都追在后边跑了半个时辰了。

    阿爹到底在找什么啊说出来她去找还不行吗

    “阿爹阿爹您要去哪儿啊”燕浮生生平头一次对燕生大呼小叫。

    、第59章 谁准你碰他

    燕秋尔站在垂花门口呆呆地看了半晌才记起要开口问话“怎么回事”

    “我的老天,五郎你可回来了快,阿爹他阿爹”见燕秋尔回来,燕浮生立刻松了一口气。就算整日在外边嬉耍,她终究不是郎君,体力更是无法与燕生相比,才跟在燕生身后跑了半个时辰,她这两条腿都灌了铅似的,沉得一步都挪不动了。然而燕浮生刚开口想要让燕秋尔将燕生拦住,燕生竟就自己跑向燕秋尔,突然一把抱住燕秋尔扛在肩上,转身就往世安苑跑。

    “我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燕浮生“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郁闷不已。她果然与阿爹八字不合,以后还是躲得离阿爹远一点儿吧。

    燕浮生想不明白,从没见燕生醉过的燕秋尔也想不明白,直到被燕生一路扛着丢在了世安苑的床上,燕秋尔都还有些发懵,半晌之后偏头看看躺在身边已经入睡的燕生,燕秋尔坐了起来。

    “唐管事,阿爹是怎么回事”

    “回五郎君的话,主君醉了。”唐硕一直都跟在燕生身后,此时也是一脸疑惑地站在卧房的外间。

    这常安燕府里的其他人没见过主君醉酒,他和梁成却是每三年都要见一次。依着如今燕家在天岚国商贾之间的地位,主君在酒桌上就算是要以茶代酒也是无人会出言阻拦,这是他们对燕家的敬重,是他们对主君的敬重,自也不会有人不知好歹地灌主君酒,然而有两个人却是例外,那便是三大商家中另外两家的家主。

    三大商家,即江南道岑家、河北道吴家和关内道燕家,其中岑家和吴家皆是粮商,独燕家是行商起家,坐商则杂七杂八的什么都做,最要命是岑家与吴家的家主皆是主君的长辈,一位年近半百,一位则年过半百,三家之间交情不错,只是三位家主一碰头,主君就准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往年的聚会上,那两位每每都要将主君灌醉,给主君下过chun药而后与女子关在一起,烧过主君衣服害主君无衣蔽体,偷过主君钱袋害主君无钱结账,总之只要是能让主君丢人现眼的事情,那两位无所不做,若非主君机智,燕家家主早就名声扫地了,今年只是灌酒倒是不错了呢。

    只是让唐硕想不明白的是,主君酒品不错,醉酒之后的言行举止几乎与寻常无异,外人是看不出端倪的,醉得最厉害的一次也只是倒头就睡,还从未这般闹腾过,今日他都已经将主君送进世安苑安置好了,熟料就在他以为一切妥当之时,主君竟是又跑了出来,直奔五郎君的院子去了,在五郎君的院子里转了一圈之后,又跑到四郎君院子去了,五郎君回来那会儿,主君刚从四郎君的院子里出来,正准备出门,可是见着了五郎君,主君就把五郎君给扛了回来,莫非主君之前便是一直在找五郎君

    醉了燕秋尔撇嘴。他还不知燕生是醉了不说他举止怪异,单是这冲天的酒气也足以证明他喝了不少。只是燕生怎么会喝那么多酒在燕秋尔的印象中,燕生醉酒这件事是从未发生过的。

    “为何会醉阿爹昨夜不是去见岑家与吴家的家主了吗”

    就因为是去见了那两位,主君才会醉成这样。唐硕微微撇嘴,而后答道“每次都是如此。”

    燕秋尔抽了抽嘴角。他是知道唐硕这人少言寡语,可这回答是不是也太简洁了点儿听得他云里雾里的,只能猜出个大概。平日里回答燕生的提问的时候也没见他用词这么少啊。不过看唐硕不怎么担心的样子,燕秋尔也不担心了。

    “五郎君,燕侍郎来了。”回府的时候,梁成是与肖娘几人走在一起,故而比燕秋尔迟了一些,进门的时候刚巧见着燕寻,又听仆婢说了燕生将燕秋尔扛回世安苑的事儿,于是便来世安苑禀报。一踏进卧房的门儿就闻见了熏人的酒气,梁成心知燕生定是醉了个不省人事,索性直接向燕秋尔禀报了。

    “知道了。”燕秋尔应一声,而后便转身想要下床,然而身体转到一半却遇到了阻力,燕秋尔回头一看,就见侧躺着的燕生两手攥着他的衣服。

    燕秋尔眨眨眼。这是什么情况睡着了还得抓着他,是怕他跑了吗现在怎么办难道要他效法先人也来个为爱断袖为了父子之爱断袖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合适何况他跟燕生之间是哪儿来的父子之爱啊

    燕秋尔暗笑一声,便单手解开自己的腰带,准备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衣服还不有的是吗他换一件就完了呗。

    “梁管事,劳烦你找件可以替换的衣服给我,衣服被阿爹攥住拉不出来了。”

    听到这话梁成愣了愣,而后才应了声是,赶忙去柜子里给燕秋尔找衣服。主君这是酒后露真意了吗这都醉得意识不清了,却还知道要抓住五郎君,真是个诚实的人啊。

    “梁管事,你过来帮我一下。”单手脱衣服本就有些困难,燕生抓着的地方还刚好在腰带,这更是给燕秋尔增加了难度,以至于燕秋尔一不小心将衣服弄了个乱七八糟。

    “是。”梁成这才抬脚上前,将用来替换的衣服放在床上,而后哈着腰替燕秋尔整理衣服,“主君抓的也真是个地方。”

    “他以前就这样吗”燕秋尔随口问道。

    梁成瞄一眼燕秋尔,笑着答道“没有,这还是第一次。主君不与人亲近,也就五郎君的情况特殊些。”

    特殊吗燕秋尔撇撇嘴,眼中不自觉地有笑意流转。

    熟睡的燕生突然动了动耳朵,霍地睁开双眼,一睁开眼就先看到燕秋尔的背影,然后是哈着腰在帮燕秋尔宽衣解带的梁成。燕生两眼一瞪,猛地坐起,长臂一伸一勾,便将燕秋尔拉进自己怀里抱住,背靠着墙壁,双目圆睁,怒瞪着梁成,威吓气势全开。

    “诶阿爹你醒了”燕秋尔被吓了一大跳,转头去看,也只看到燕生绷紧的侧脸。怎么了睡迷糊了

    而直接面对燕生威吓的梁成却是已经僵住了,面对燕生残暴的视线,梁成有种自己将被一只猛兽撕碎咬死的错觉。而受到燕生威吓力波及的唐硕则绷紧了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若不是因为眼前都是熟悉的人,唐硕早就拔剑出鞘了。

    咽一口口水,梁成小心谨慎地向后退出,每一个脚步、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温和地诠释出他的顺从。

    “我不碰他不碰他”梁成一边小声安抚,一边谨慎后退。这是某种本能吗醉得连人都分不清了,却是不让人碰五郎君

    燕秋尔茫然地眨眨眼。现在这情况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护犊子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

    见梁成不断后退,燕生手一挥,用内力打落床帘,将梁成和唐硕连人带视线一并阻在外边。

    “阿爹”床帘飘落之后,身后的燕生就没了动静,被惊呆了燕秋尔试探着低唤一声,却没得到燕生的回应。

    燕秋尔在尽量不惊动燕生的情况下动作极慢地转头,待能看清燕生的表情时,却见燕生已经闭上了眼睛,似是又睡着了。

    “五郎君,主君他”外边的梁成和唐硕听见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便有几分担忧地小声询问道。

    “阿爹睡着了。”燕秋尔突然有些哭笑不得。重活一世之后,他怎么觉得燕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睡、睡着了方才眼睛还瞪得那么圆,这就睡着了梁成和唐硕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燕生,顿时有几分不知所措。

    燕秋尔盯着燕生的侧脸看了半晌,索性放松身体,软趴趴地靠在了燕生的胸膛上,对外边的梁成和唐硕说道“麻烦梁管事招呼堂哥。实际上我探听到一些与左家有关的消息,可昨夜阿爹与梁管事都不在,于是我就直接让人给林谦送了信,堂哥今日来兴许是为了此事。”

    五郎君探听到与左家有关的消息了他是何时、向何人打探的他探听到多少他又是让谁去给林谦送的信梁成百思不得其解,却也知道即便是问了,燕秋尔也不会如实回答他,于是梁成什么都不问,应了一声,便与唐硕一起退出了主屋。

    燕生的手紧紧地缠在腰间,燕秋尔只能勉强调整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仰头打量着燕生的睡脸。

    总觉得事情渐渐有些脱离掌控,也开始与他的初衷背离。他原本只是想现讨好燕生,让自己在燕家的日子好过一些,而后将该解决的事情解决掉,寻一个时机脱离燕家,可现在

    人心终究是不能预测和计算的,他以为燕峰与燕元还会跟前世一样对他心生嫉恨,他以为燕新堂和燕征还会跟前世一样跟他做表面上和睦的兄弟却互不深入,他以为燕生和管事们还会跟前世一样无论对谁都是那般公正冷漠,可惜,除了燕峰与燕元对他的敌意未曾变过,其他人的情感都随着他的改变而产生了变化,而燕生的情感变化无疑是最大的。

    真心的付出与回报之间,羁绊也越来越深。起初他还能对燕家的事、对燕生的事置之不理,可如今他竟是连燕生的夜不归宿都担心上了,就连此刻都宁愿自己躺得不舒服也不愿强行甩开燕生的手惊醒燕生。

    燕秋尔其实有些不明白他自己对燕生的好究竟是哪一种好,就如同他不了解燕生对他的好是属于哪一种,他们两个不是父子,谈不上是亲人,却也不似朋友,还能是情人不成

    燕秋尔一愣,眨眨眼,仔细打量一下燕生的脸,收回视线思索片刻,再仔细打量一下燕生的脸,又思索片刻。

    嗯,最近有些累了,今儿早又起得早,困得脑子都不灵光了,他还是再睡会儿吧。

    燕秋尔又在燕生的怀里蠕动一番,调整了个适合睡觉的位置,头一偏就闭上了眼睛。燕生强劲而平稳的心跳声清晰地传入耳中,似是一首催眠曲,催着燕秋尔安稳入眠。

    燕生这一觉是睡到下午才醒,还没睁开眼睛就觉得自己怀里抱了个什么,猛地睁开双眼就看到怀里抱着的竟是燕秋尔。

    这里是他的卧房没错,可为何他会抱着五郎而且五郎为何衣衫不整难道是他醉酒做了什么不对,他若当真对五郎做了些什么,五郎不可能还安稳地熟睡在他怀里。

    燕生正一个人陷入混乱无法自拔,燕秋尔就也从睡梦中醒转。

    “唔阿爹醒了”燕秋尔揉揉眼睛,转头迷迷糊糊地看着燕生。

    “嗯。”燕生答话的声音有些僵硬。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五郎虽有大半时间都是住在世安苑,与他同床,可因着五郎那叫不醒的特殊情况,他其实从未见过五郎刚睡醒的样子,通常在五郎睡到自然醒的时候,他便已经在书房了,而偶尔有事用湿布叫醒五郎的时候,五郎的表现又是与现在完全不同的。

    睡到自然醒的燕秋尔的眼神是朦胧的,声音是软软的,未完全清晰的意识让他整个人都呆呆的,又懒懒的,毫无防备的样子看得燕生呼吸一滞,意识到自己的爱意之后第一见到的少年躯体更是让燕生心生动摇。

    燕生赶忙伸手,合上燕秋尔大开的衣襟。

    “睡觉怎么不盖被子连衣服都没扣好,就不怕着凉”

    “唔没觉得冷。”燕秋尔打了个哈欠,自己将衣服整理好,才转身下床,出去找梁成要了醒酒汤,而后才转向跟出来的燕生问道,“阿爹平日里不都很节制吗昨夜怎的在喝了那么多酒”

    “下次带你去你就知道了。伤口怎么样”说着,燕生便撸起了燕秋尔的衣袖,然而衣袖才撸到一半,燕生就黑了脸,待衣袖完全被撸上去的时候,燕生就毫无阻碍地看到了燕秋尔胳膊上的伤口,而他之前缠好的绷带已不知去向。燕生抬眼,责备地看着燕秋尔。

    “呃”燕秋尔摸摸鼻子,干笑两声,解释道,“昨夜沐浴的时候沾湿了,我就给拆了下来,见伤口没什么大碍,便没再包扎,不是愈合得很好吗”

    好什么好虽未伤及筋骨,可那伤口也是不浅,不包扎的话难保不再裂开,哪里好了

    燕生瞪燕秋尔一眼,道“不是说了让你别沾水”

    有这么严重吗不理解燕生为何生气,燕秋尔嗫喏道“沐浴还能不沾水啊。”

    “那就禁止沐浴”燕生理所当然地说道。

    燕秋尔默然。燕生还能更不讲理一些吗

    “主君。”梁成从门口探进头来,看着正在对峙的二人,笑道,“主君,可以沐浴了。五郎君跟主君呆了一个上午,身上想必也染了酒气,可要与主君一同沐浴”看他是个多么善解人意的管事,连这样的机会都为主君准备好了。

    “不必。”

    燕生和燕秋尔异口同声地拒绝,而后有些诧异地看了彼此一眼。

    “梁成,看住他,我去去就回。”说着,燕生便大步前往浴室沐浴。

    看住他看住谁五郎君吗莫非五郎君又要做什么坏事了梁成莫名其妙地看向燕秋尔。

    “看我干吗”燕秋尔冲天翻了个白眼,在堂厅里寻了个地方坐下,“若连梁管事都不明白阿爹的意思,我如何能明白”

    梁成转了转眼珠子,笑着说道“五郎君聪慧过人,总是能领会主君心意,这一点便是属下也望尘莫及。”

    “你奉承人的能力也是让人望尘莫及。”燕秋尔斜了梁成一眼。

    “哪里,五郎君也不差,中午那会儿齐大夫还差人送了礼物来,点名是赠与五郎君的。”梁成脸上的笑容加深。

    齐鸣这礼物往燕府这么一送,无论是指名给谁,齐大夫与燕家相交的这个消息很快就会在常安城扩散开来,于燕家来说是十分有利的。

    皇帝年迈,哪位皇子能继承皇位已经逐渐成为朝中大臣最为关注的时间,三位皇子之间的暗斗亦未曾断过,而燕家与左家之间的争斗正是皇子明争的第一步。虽说皇子在皇位之争中是否有胜算一看能力二看朝中世家支持,可若能傍上富甲一方的商家也是能为其增加筹码。商人能为政治赢取的利益是不可估量的。

    在朝中群臣已厌弃太子楚豫的时候,燕家的出现在群臣心中就变成了淮安王或者九皇子的宣战,是群臣喜闻乐见的,只是圣意难测,文武百官拿捏不准的是皇帝到底有多偏袒太子。

    就在此时,齐鸣向燕家示好。齐鸣乃是皇帝近臣,以其忠心耿耿和刚正不阿而为皇帝所重用,常伴君侧,深知君心,故而齐鸣之言行多半都能代表君心。若皇帝当真厌恶燕家,想要替太子除掉燕家,那齐鸣也定是不会向燕家示好,除非是他不想要命了。

    故而齐鸣在此时送礼物来燕家,对燕家、对楚易来说都是好事。

    “齐大夫哪个齐大夫”已沐浴完毕的燕生端着一盆热水进门,听梁成说到有人给燕秋尔送礼物,燕生便好奇地开口问道。

    五郎整日呆在世安苑里,可这人脉怎的越来越广了先是结实了秦九和林谦,如今又来了个齐大夫,再过两日是不是连皇帝都要给这小子送个什么礼物来了

    “回主君的话,是金紫光禄大夫齐鸣,今儿早上跟太子一起来为四郎君送行,与五郎君聊了几句,似有一见如故之意,午时将至的时候,便有齐府的人将礼物送上门来了。”梁成上下打量一下燕生,对燕生这沐浴速度感到些许惊讶。

    “与太子一道来的”燕生蹙眉。初涉官场,燕生虽已收集了文武百官的信息和派系分化,可终究还是不熟悉的领域,还有些迷糊,此时听说齐大夫是与太子一起来的,便担心齐大夫是与太子一伙的。

    “阿爹不必担心。”燕秋尔依旧是轻而易举地看穿了燕生的担忧,于是开口解释道,“齐大夫虽是与太子一起来的,可看着倒像是皇帝特地让他来监督太子的,而且齐大夫临走之前给我留了句话。”

    “什么话”燕生与梁成好奇地看着燕秋尔。

    “奸佞相伴,人心已失,靠山将倒,富贵将尽。这话是我与他谈起太子时他与我说的。”

    燕生与梁成将这十六个字默默重复一遍,心中一凛,惊诧地对视一眼。

    “这句话我也安排人给林谦送去了,好让九殿下仔细盘算盘算,看咱们是否要先静观其变。”见两人沉默,燕秋尔继续说道,“另外我也得到消息,说左家不是常安人,而是来自淮安,且似是改了姓氏,既然如此,我猜他们接近太子也并非是要助太子一臂之力,反倒像是别有用心。”

    盯着燕秋尔沉默半晌,燕生才开口问道“这些消息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多跟府里的仆婢聊天啊。”燕秋尔笑道,“我可是靠着贩卖消息挣钱的,若得不到消息我岂不是要穷死了”

    燕生摇头失笑,梁成好奇问道“那这么重要的两条消息,五郎君怎的不是卖给九殿下,反倒直接送出去了”

    燕秋尔奸诈一笑,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帮了九殿下这么大的忙,以后伸手跟他要钱花,他好意思不给吗他要是不给,我就去打听点皇室秘闻什么的拿出去卖,估计也能挣不少。”

    这话五郎也真敢说燕生轻轻在燕秋尔的头顶拍了一下,便端着热水拐进了卧房“过来,我给你擦身。”

    “哦,好。”燕秋尔下意识应了下来,还起身脚步轻快地跟在燕生身后,迈开几步之后,燕秋尔才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燕生给他擦身为什么怎么擦要脱光

    燕秋尔站在卧房门口,怔怔地看着燕生的背影。不知为何,之前还能在燕生面前毫无顾忌地脱衣沐浴的燕秋尔突然尴尬了起来。

    “阿爹,这个我可以自己来的。”

    、第60章 第一次亲吻

    “昨夜我倒是让你一个人了,结果呢哼过来。”燕秋尔这人细心也粗心,在谈论正事或者面对别人的事情时他总能考虑周全,心思细腻,可对他自己的事情就不拘小节,那得过且过的随意燕生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这孩子人前人后分明就是两种样子。

    燕秋尔扶额。他永远都猜不到燕生会在何处纠结,也永远想不明白燕生为何究竟。不就是拆了个绷带吗燕生还至于连他的自理能力都质疑上了吗

    燕秋尔讨好地冲燕生笑着,说道“没注意伤口是我不对,阿爹您就别生气了,您看您贵为燕家家主,怎好做这等杂事,我自己来就好,我自己来。”燕秋尔谨慎地靠近燕生,伸手想要拿过燕生手上的那块布巾。

    “话多”燕生瞪燕秋尔一眼,即使燕秋尔已经注意到了距离,燕生还是轻易伸手抓住了燕秋尔的后衣领,使劲一扯便将燕秋尔方才随便整理好的衣服整个扯了下来,“去床上,背对我坐好。”

    身上一凉,燕秋尔暗骂自己方才为何不把衣服穿好。抬眼见燕生的表情十分坚决,燕秋尔默默计算了一下反抗成功的概率,最终只能放弃反抗,垂头丧气地爬上床,面朝墙坐好。

    燕生这才沾湿了布巾,又拧干,而后才走到燕秋尔的身后,一下一下地擦拭起燕秋尔的后背,燕生的视线也随着布巾一寸一寸地从燕秋尔光洁的肌肤上滑过。

    背对着燕生,燕秋尔完全看不到燕生的表情,静得连心跳都变成巨响的气氛下,燕秋尔有几分坐立难安,于是便随便寻了个话题,向燕生问道“阿爹,今年的商联会要在哪里举行”

    每次召开商联会的地点都不相同,且无迹可寻,西域也好,北地也好,主办的三大商家想要去哪儿,其他人便要跟着去哪儿。商联会进行期间所有与会者的食宿费用全部由当年的主办家族支付,也就是说这商联会也是三大商家的一个财力比拼,能否安排得让所有人满意更是决定了一家在商界的风评,甚至会动摇其地位。

    所谓经商,其所经营的除了物品,还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开一条人脉则创一条商路,断一条人脉则断一条财路。故而这商联会无论对哪个商贾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

    “洛阳。”燕生的手隔着一块布巾游走于燕秋尔的肌肤之上,虽隔了一块布巾,燕生却还是对燕秋尔的触感有所感受。五郎太瘦了。

    “洛阳”燕秋尔一愣,扭头惊讶地看着燕生,“今年可是燕家主办”

    “是。”燕生单手绕过燕秋尔腋下,勒着他的腰腹一提,就顺着燕秋尔的姿势将燕秋尔捞进自己怀里,开始为燕秋尔擦拭前边。

    “那阿爹要离开常安”

    燕生顿了一下,而后才点了点头。手按着布巾从燕秋尔的胸前擦过,某处凸起的触感让燕生心猿意马。

    见燕生点头,燕秋尔愕然,眨着眼一脸呆相地看着燕生,失语半晌,才有些僵硬地开口问道“那阿爹打算带谁过去吗”

    燕生将一直在燕秋尔的胸前和下身打转的视线收回,与燕秋尔对视,道“我会带大郎去,大郎也该学着做些大事了。”燕齐心性淡薄,安守本分,这方面虽是让他省心,可也让他忧心,也该带他去见识见识大场面,激发一下他的雄心壮志了,不然燕家的大郎君没有好胜之心可如何是好

    燕秋尔眨眨眼。所以燕生的意思是他去洛阳就只带燕齐和管事不带他去这一去就是三四个月,燕生不带他去听出这层意思的燕秋尔松了口气,同时心中又有些憋闷。

    没听到燕秋尔的回话,燕生继续道“本是想带你去,可常安这边除了燕家的日常生意需人打理之外,现今又多了九皇子一事,生意上的事情其他人都做得来,可九皇子的事情除了你无人能盘算得清楚。我将肖娘和梁成留下,若需调用钱财就尽管与他们二人说。”

    燕家上下,不管是谁想要调用家族的钱,不管这钱是用来购货还是建府,都必须层层上报,最后经由燕生同意后这钱才拿得出,哪怕燕生行走在外,也得找着他征得同意。而这是燕生第一次将财权下放。

    燕生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九皇子夺位之路上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单靠九皇子、林家和燕寻的那点儿积蓄定是不够,现在他既与燕家联合,想必也不会羞于开口,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若九皇子急需用钱,却要几经周转得他批准怕会误了时机,倒不如将这权利交给燕秋尔,也好方便行事。

    准他调用燕家钱财那岂不是将燕家送到他手上任他处置了虽然知道纵使他要做什么对燕家不利的事情,只要梁成和肖娘出面阻拦他也是什么都做不成的,燕生或许是在知道这点的情况下才做出的决定,又或许燕生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无论如何,燕生给予燕秋尔的信任都让燕秋尔心惊。

    “阿爹给我这么大的权利,就不怕我这个败家子把燕家的金库挥霍一空”

    “随你。”就金库里那点儿钱,就算五郎都花光了,他也能再赚回来,怕什么

    “随我”燕秋尔心中又是一震,故意调侃燕生道,“阿爹若是这样说,我可是会当真了。”

    这小子是在怀疑他的信任和真诚燕生无奈,放下了床帘之后,扬声冲门外喊道“梁成,进来。”

    听到召唤,梁成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还以为那两个人要在里面继续腻歪一会儿呢,怎的就叫他了

    “主君,何事”

    “将金库钥匙给五郎。”

    “主君”

    “阿爹”

    燕生的话音一落,梁成与燕秋尔的声音便同时而起。

    “属下可否询问原因”燕生这一天都未有机会与梁成谈几句正经事儿,故而昨夜宴聚上的决定梁成还尚不知晓,此时听了燕生的吩咐有些搞不清状况。此事非同小可,可不是燕生吩咐了,他就必须毫无异议地去做的。

    “昨夜已决定今年的商联会由燕家操办,地点在洛阳,故而九皇子一事打算交给五郎。”

    “原来如此。”这样一说,梁成便明白燕生的心意了。只是就算要让五郎君主管此事,也没必要将钥匙交出去吧他不是也要留在常安城里吗整日跟在五郎君的身边,五郎君转头向他要把钥匙有多难

    “梁管事,阿爹说笑呢。”燕秋尔急了,撩开床帘就要往外出。

    “别出来。”燕生一转身便将人又按了回去,“你不是不信我吗”燕生的两手撑在燕秋尔脑袋边儿,俯视着燕秋尔盛着慌张的双眼。

    燕秋尔怔住。燕生的目光缱绻,看着他有坚定,有迫切,有不悦,还有那么一点点委屈,没有丝毫隐瞒地全部展现在燕秋尔的眼前。

    梁成按松了一口气。幸而五郎君是个明事理的人,也是个善良的人,不然若是主君的这份心思被利用,那便当真是燕家之祸了。不过若五郎君不是这样的人,主君也不会倾心于他吧。瞧燕生与燕秋尔已上一下的暧、昧姿势,梁成暗笑一声,识相地退了出去。

    “五郎,你叫我一声阿爹,却全然不信我”燕生听到了梁成离开的声音,却没有理会,现在有比梁成更重要的人。

    燕生一直想不通,有谁家的孩子会不依赖自己的父亲,可五郎偏生就是这样,五郎可以为他出谋划策,可以为他的起居安危担心,却绝不会依赖于他,不会跟他说自己的秘密,甚至不会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求助于他,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是有拉近,可还是有一道墙挡在两人之间,一道只能由五郎去推倒的墙。别人家的儿子都会与父亲之间竖起这样一道墙除非除非五郎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

    “我、我没有”燕秋尔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

    不相信燕生吗不,他从未怀疑过燕生,他相信燕生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他相信燕生会做到他所做出的每一个承诺,他只是他只是不会把自己交给燕生,就如同他不会将自己交给燕家一样。他了解他们,相信他们,可以接受他们的善意,也可以对他们友善,可最后的那一步他总是会下意识地收住,不再向前。

    “五郎秋尔,我有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吗”燕生伸手轻抚燕秋尔的脸颊,微微用力,迫使燕秋尔与他对视。

    “没、没有。”燕秋尔的视线再次移开。

    燕生不悦地蹙眉。他不是不能等,他一直在等,等燕秋尔对他放下心防,可他都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为何还是不行他还要等多久此去洛阳没有个月怕是回不来,这期间又会生出何种变故燕生最怕的就是不相信、不依赖他的燕秋尔会因为什么事情轻易离开燕府。

    “那为何不看着我秋尔,你到底在瞒我什么难道你已知晓自己的身世”

    “我不知”被燕生突如其来的提问吓了一跳,本就心慌意乱的燕秋尔下意识地急吼出声,想要反驳,可脱口而出的话才说到一半,燕秋尔便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如此一来就是变相承认自己已知晓身世。

    “你是何时知道的”燕生直起身子,站在床边看着燕秋尔。

    燕秋尔也跟着坐起来,苦笑一声,答道“去年腊月阿爹主君回府那会儿就已经知道了。”

    听燕秋尔喊他主君还真是有点儿奇怪,燕生蹙眉问道“你向我奉茶时便已知晓你我并非父子”

    燕秋尔沉默地点点头。

    “那之后你从未把我当做是父亲”燕生的心中突然生出几分雀跃。若燕秋尔从未将他当做父亲,那燕秋尔之前的种种便只是为他燕生这个人或喜或忧

    “是”本想至少要等花月阁建好了他才要找个机会离开燕府,现在看来怕是要提前了,他这样欺骗燕生,燕生怕是不会再留他了。

    “你小子你这小子”燕生笑骂两句,突然身体前倾,猛地将燕秋尔扑倒在床上,低头就是一通狼吻。

    臭小子,早就知道了他自己的身世不早与他说他还在担心这父子关系该如何扭转,这小子却是从未将他当做父亲

    燕秋尔傻眼了。为何燕生在吻他更要命的是,这才一个吻,他竟就有反应了

    燕生这一吻也只是为了抒发喜悦的心情,心情发泄得差不多了,燕生便放开了燕秋尔,伏在燕秋尔的身上,眼神晶亮地看着燕秋尔因为缺氧而红彤彤的脸。

    燕秋尔被燕生这晶亮的眼神晃得闪了神,回神之后才吞吞吐吐地开口“为、为什么”

    “你曾问我为何对你好。”燕生舔舔嘴,看着燕秋尔因那一吻而蒙了雾的双眼便觉有几分蠢蠢欲动,“当时我只说你特别,你问我为何特别,我却没能答出,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爱上你了。”

    燕秋尔眨眨眼,突然撑着上身坐起来,而后快速退到墙边,后背紧贴着墙壁,底气不足地说道“你、你搞错了我、我可是男子”

    “搞错”燕生眉梢一挑,抬腿跨上床,逼近燕秋尔身前,两手撑着燕秋尔身后的墙壁,凝视着燕秋尔的双眼说道,“秋尔,你那么聪明,当真没猜到吗”

    没猜到吗燕秋尔与燕生对视,颤巍巍地开口道“我、我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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