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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家五郎君 第7节

作者:九小二 字数:26487 更新:2021-12-28 23:23:42

    “唔反正已经够坏了,再坏点儿不是更稳妥”燕秋尔笑着说道。

    燕生摇头失笑,想了想,又问燕秋尔一个问题“若真要走回纥这一趟,你觉得应该谁去”

    “这个阿爹就别问我了。”燕秋尔下意识地推脱,话音未落就察觉不妥,一抬眼,果然瞧见燕生冷着脸直勾勾地盯着他,燕秋尔被盯得头皮发麻,只能转了话锋,认真向燕生建议道,“我虽知哥哥们心性不同,可却从未见过他们领导商队,无以参考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阿爹若非要我说,我就推荐四哥好了。”

    他想要留在燕家却不参与燕家之事的这个想法是不是有些太天真了原以为只要他主动避开就不会有事,熟料事事生变。

    前一世燕生待他是好,可对他或者其他郎君那都是一视同仁的,喜怒赏罚皆是以燕家利益为准则,不偏爱,无特例。可这一世到目前为止燕生对他却是格外亲近,现在竟会为了他的一句话而大动肝火,而后又因着他一句解释而忘怒转喜,这已经不仅仅是偏爱了吧长此以往他要如何在燕家自处

    燕峰那厮也真是不够爽快,既看他不顺眼不顺心,何不尽快出手对付他,也好给他个理由回敬一番,他迟迟不出手是在常安燕府里数墙砖呢要不他主动出击会不会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燕秋尔一路走一路想,越想越心烦,刚巧瞥见从燕征院子里探出墙头的梅枝,脚下一转便拐了进去。

    、第43章 何处是归处

    “五郎,你怎么来了”

    听人禀报说燕秋尔来拜访时,燕征就猜到是出了什么事,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用在忙碌的燕秋尔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燕征匆忙出门迎人,在院子里看清了燕秋尔的神色之后,便对自己的猜想更确信了几分。只是到底出了什么事五郎这表情可不太寻常啊。

    见着了燕征,燕秋尔这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十分抱歉地看着燕征说道“对不起,没让人通知四哥一声我就来了,只是走在路上瞧见四哥院子里的梅树,便想起了四哥这儿的酒,若是打扰到四哥了,我这就回去。”

    酒五郎是来他这儿讨酒喝的燕征觉得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严重。

    “五郎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咱们是兄弟,弟弟到哥哥这儿来哪儿坐坐还用得着提前送个拜帖吗四哥这儿的院门随时都能为你打开,你想来就来,你我之间不必介意那些虚礼,尤其是想喝酒的时候,来我这儿就对了”燕征轻轻揽住燕秋尔的肩膀,笑着将人往屋里带,给仆婢们使了个眼色,仆婢们便机灵地跑去准备酒菜,“来,先进屋。”

    “多谢四哥。”没有了平日里的机灵和活泼,燕秋尔的表情是忧愁的,声音是沉闷的,就连素日里晶亮的双眼也黯淡了下去,似是被什么事情困扰着一般。

    瞧着这样的燕秋尔,燕征变得谨慎起来,虽不知燕秋尔被何事所扰,可他才刚从世安苑出来,那这烦扰着他的事情想必还是与燕生有关,而一旦与燕生扯上了关系,燕征就不得不更加小心一些,生怕自己粗心大意说错了话,再让燕秋尔更加烦忧。

    燕秋尔不说话,燕征也不敢轻易开口,待女婢将酒菜摆好之后,就亲自为燕秋尔斟乐酒,默默地陪在一边。燕秋尔有注意到燕征的一举一动,只是现在他心中烦闷,懒得开口说话,便闷不吭声地执起酒杯,本只是想呷上一口,可嘴唇碰到酒水的瞬间,燕秋尔却又改变了主意,头一仰就将杯中欢伯一饮而尽,酒水穿喉入胃,辛辣的刺激却让燕秋尔的心中生出几分快意。

    燕征被燕秋尔的这一举动吓到了,一饮而尽对于男子来说本是寻常之举,可对于燕秋尔来说这就算得上是失了分寸的破格之举了。

    燕征将先前随意置于桌上的酒坛拿了下来,放在自己脚边,思量再三,半开玩笑似的开口向燕秋尔问道“五郎这是心里不痛快莫不是又惹了阿爹生气被骂了”

    酒杯已空,燕秋尔垂头把玩着酒杯,隔了好半晌才回答燕征的问题“算是吧,跟哥哥们比起来,我似乎经常惹阿爹生气呢。”

    “那是因为你跟阿爹最亲近。”燕征这话说出来可不是在安慰燕秋尔,在常安燕府里边儿,跟燕生亲近的孩子唯有燕秋尔了,“咱们府里比你大的孩子不少,比你小的孩子也不少,阿爹却独与你亲近,呵,也只有你敢与阿爹亲近了。阿爹也是疼你、关心你,才总是对你发火。”

    疼他、关心他吗可这又是为什么呢在这偌大的燕府里,他与其他的郎君有何不同论沉稳,他比不上燕齐,论城府,他比不上燕元,他不比燕新堂八面玲珑,也不如燕征有气魄,若非要说他有什么地方是与众不同的,那他也只是比其他人胆子大些吧。

    如燕征先前所说,这常安燕府里,或者说这庞大的燕家里,唯有他敢不管不顾地与燕生亲近。可这也不过是因为他比别人多了两世的记忆,他知道这些人所不知道的知识,他知道这些人所不知道的未来,所以他才有恃无恐。说到底,他也没什么能入得了燕生的眼的,那么燕生是为何疼他为何关心他

    将酒杯放回桌上,燕秋尔偏头看着燕征,笑道“四哥,我可是来四哥这儿蹭酒喝的,四哥怎么只管吃不给喝啊四哥若是舍不得,那我便出去喝,左右现在还未到宵禁之时。”

    “四哥是那般小气之人吗”出去喝可算了吧,出门喝酒怡情是可以,可五郎这分明是想一醉方休,若醉死在外边还了得倒不如在他面前喝个痛快,好歹有他照看着。燕征无奈地拎起酒坛,帮燕秋尔满上。

    “四哥,给我吧,我自己来。”不好意思总让燕征为他斟酒,燕秋尔伸手就要接过燕征手上的酒坛。

    “无碍,五郎只管喝个痛快就是。”燕征赶忙缩手,又将酒坛放在了自己脚边。瞧五郎现在这幅模样,他可是不敢把酒坛交出去,不然五郎该抱着坛子灌了。

    燕秋尔撇撇嘴,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五郎,你若当真是有想不通的事情要想,四哥劝你还是莫要求醉,若是醉了,便更理不清了。”燕征只是怕燕秋尔喝坏了身子。

    “可是醉了便不用想了不是吗”燕秋尔也知道借酒消愁非是解决问题之法,可知道归知道,心情抑郁的时候还是总想要醉上一场。

    “五郎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做无谓的事情。

    “呵。”燕秋尔轻笑一声,放下了酒杯,歪靠在席子上,“四哥,你有没有想过要回到姑母身边”

    刚要喝一口酒的燕征猛然停住,诧异地看着燕秋尔“五郎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就是想问问。”燕秋尔的视线没有焦距地盯着这屋子的一脚,迷茫的表情让人辨不清楚他此时的心意,“四哥明知道自己不是阿爹的孩子,亲生父母又都健在,四哥是如何自处的四哥难道从未想过要回到自己的家吗”

    燕征将酒杯放下,沉默不语。

    “抱歉,我不该问四哥这些。”燕秋尔有些懊恼。真不该在这样心烦的时候来找燕征,这不是要拉着燕征跟他一起心烦了吗“四哥当我没问过吧,我不扰四哥休息了。”

    燕秋尔尴尬地起身,想要回自己的院子自己一个人憋闷去,然而燕征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有想过。”

    燕秋尔的动作顿住,与燕征四目相对,复又坐了下去。

    “刚知道的时候,我就想过要回到母亲身边,我不是阿爹的儿子,呆在常安燕府岂不尴尬可后来我才知道,我是回不去的。”

    燕秋尔转着桌子上的酒杯,默不作声地听着。

    “母亲说,我还未出襁褓之时,她便把我送到了本家祖母那里,不为别的,就期盼着我能被选中,被送入常安燕府。她的愿望实现了,我进了常安燕府,打从记事起,我就是常安燕府的四郎君。五郎你可能不记得,阿爹他从以前开始就是那样一张脸,小孩子根本就无从分辨他的喜怒,只当他每天都在生气。”说到这里,燕征似是想起了当年对燕生的敬畏,那些幼稚的想法在此时回想起来竟让燕征忍不住发笑。

    燕征将自己面前的酒喝光,而后拎起酒坛为燕秋尔和他自己满上,才继续说道“所以啊,我跟哥哥们一样,从小就怕阿爹,拼命地努力,就为了让阿爹不生气,日子过得可是比别家的孩子无趣得多,直至束发之后能帮得上阿爹的忙并得到阿爹赞赏时,才开始觉得自己真的是常安燕府的一份子。”

    燕秋尔对燕征所说感同身受,因为前世他也是如同那般敬畏着燕生的。他原本就只是名平凡的大学生,他周围也都是平凡的人,可某一天他突然穿越成襁褓中的婴儿,张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张脸就是燕生那张结了冰一般的脸。

    燕生从来不笑,燕生的话语永远都简洁有力,燕生喜欢用命令语气,燕生不喜欢被违背对于那个时候的燕秋尔来说,这个被他叫做“阿爹”的男人是比认知中的严父更为可怕的存在,面对燕生,纵使他脑子里有几千年的知识和最开放的思想,也生不出半点儿忤逆的心思。

    燕秋尔没有催促燕征,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酒,耐心地等着燕征继续往下说。若燕征不想说了,燕秋尔也不打算追问,故事听到了这里就总觉得不是什么让人欢喜的故事,他是可以做一个安静的听众,可他不希望燕征因为他而回忆起伤心事。

    燕征依旧只是停顿一会儿,就又继续说了下去“母亲就是在那个时候找上我的,就在我在常安燕府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之后,她却又告诉我我不是阿爹的儿子,我该管阿爹叫舅舅。这事儿我不敢跟任何人说,每一次跟母亲见面自然也都是瞒着全府上下,可又怕无所不能的阿爹知道,死命地瞒着。最后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便求母亲带我回家,可你知道母亲是怎么说的吗”

    燕秋尔知道这不是个问题,自然也不会去回答。

    燕征嗤笑一声,便捏着嗓子学着女人的声音说道“你若是离开了常安燕府,那咱们就得不着燕家的财产了为娘是个女人,你祖母是不会让我得半分家产的再苦再累,你都要留在常安燕府,好好表现,多得几个店铺,若是能将商队弄到手就更好了咱们燕家最重要的可就是那些商队了”

    喝口酒润润嗓子,燕征再度开口“五郎你知道嘛,母亲每次来找我,都会嘱咐我好好表现,然后跟我要钱,带着成箱的金子珠宝回家,起初还很和善,可是到了后来,若我给不出钱,母亲便大发雷霆,她却从未曾用自己的钱给我买过任何东西,我的吃穿用度反倒全是阿爹命人置办的。年少的时候傻,还看不透母亲的心思,可越是长大,就越是明白母亲心中的算计,就越来越觉得母亲不像是母亲,舅舅却更像是父亲。事到如今,我也想明白了,我就只是常安燕府的燕四郎君,我的一切是阿爹给的,我就只要做好阿爹交给我的差事便可,其他的,多想无益,徒增烦恼罢了。”

    “徒增烦恼嘛”燕秋尔叹一口气,说道,“四哥好歹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知道自己是谁,可若我也非是阿爹的亲子,那我又是谁离了常安燕府,我还能去往何处”

    燕征有些懊恼地蹙眉。这事儿还是怪他,当日他倒是与五郎说那些有的没的干吗今日五郎又不知在世安苑被阿爹责骂了什么,竟寻思起这些事情来了。

    尽管懊恼,燕征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燕秋尔,干脆将酒坛又拎了起来,直接放到了燕秋尔的面前“难得五郎主动来找四哥喝酒,咱们可别想那些烦心事儿了,喝酒今儿个四哥陪你,不醉不归”

    方才还不让他喝呢,现在不知该如何开解他,便想将他灌醉了省得麻烦燕秋尔淡淡一笑,抓起酒坛向燕征一敬,便仰头猛灌一口下去。

    燕征心肝一颤,暗想不知明日阿爹又该怎么收拾他了。上一次他给五郎喝了酒,第二日见着阿爹的时候阿爹就警告过他别再让五郎喝多。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让阿爹要责骂五郎了,可不关他的事是吧

    为自己斟一杯酒慢饮,满心忧虑的燕征却是已经品不出酒香了。

    依着燕秋尔的酒量和这般豪迈的喝法,不出两个时辰,燕秋尔就已经醉得找不着北了,却还死抱着酒坛不撒手,往嘴里灌一口酒,能有一半是洒在身上,另外一半也未必都进到嘴里。

    “四郎君。”燕征正想着该将几乎醉死的燕秋尔送往何处时,贴身伺候他的女婢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四郎君,方才梁管事来了,说是主君吩咐,若四郎君与五郎君聊完了,就将五郎君送回住处。”

    住处燕征蹙眉。阿爹特地派了梁成过来,不是将人接回世安苑,就只为了传这一句话燕征有些不解,不过既是燕生吩咐的,燕征便会照做。

    “五郎,能站起来吗”燕秋尔走到浑身瘫软的燕秋尔身边,握住燕秋尔的双肩想要将人扶起来。

    “唔嗯”燕秋尔的手下意识地抓住燕征的手臂,仰头,茫然地看着燕征,困惑地盯着燕征瞅了半天,似是才认出燕征一般,“征哥”喝得太醉,燕秋尔无意识地用了前世的称呼。

    燕征一愣,半抱着燕秋尔将人拽了起来“是我,来,好好站着,四哥送你回去。”

    “回去”此时的燕秋尔哪儿还站得住,两条腿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根本使不上力,“回哪儿”

    “回你住的地方。”燕征承受着燕秋尔的全部重量,考虑着是要抱还是要背。

    “哦哦我住的地方嗝回去”恍然大悟的燕秋尔抬脚就往外走,结果脚刚落地腿就打了折,整个人往一边儿栽去。

    “五郎”燕征的心猛地揪起,一个箭步上前将燕秋尔又抱了起来。五郎这幅模样,他们还能安全抵达五郎的院子吗

    “四郎君。”女婢见燕征一个人根本扶不住乱动帮倒忙的燕秋尔,便开口建议道,“四郎君,夜已深,外边风凉,五郎君又醉成这样,不如就让五郎君住咱们这儿吧四郎君若是怕咱们照顾不好五郎君,那我去将五郎君的贴身女婢找来。”

    燕征犹豫片刻,这期间燕秋尔又胡乱冲撞,几次都险些栽倒,燕征也觉得他是真的无法保证能将燕秋尔安全地送回去,索性便接受了女婢的建议。

    “让人去五郎那儿知会一声,找个细心伶俐的女婢来伺候五郎君更衣。”

    “是。那婢子这就去让人在厢房收拾个屋子出来。”说完,女婢就利落地转身要走。燕征这儿的仆婢行事都与燕征有几分相仿,雷厉风行。

    “慢着”燕征架着燕秋尔向外迈开一步,随即又觉得不对,立刻开口止住了女婢,“不必收拾厢房了,五郎今夜就睡我床上吧,我在暖阁凑合一宿就成。”厢房里的床褥都是为仆婢准备的,哪能让五郎去

    “四郎君,这可暖阁这边儿也不好睡啊。”

    “无碍。去给我抱床被子来,我在这儿守着吧,晚上若是有什么事还能照顾着五郎。”

    合着四郎君是不放心将弟弟交给外人啊。即使如此,那女婢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按着燕征的吩咐去准备。

    燕秋尔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燕征摇头失笑,只能抱起燕秋尔将人送到床上,翻出一套自己还没穿过里衣放在床上,等着女婢来为燕秋尔换上,左右再看看,觉得没有自己能做的事情了,燕征就退到卧房外的暖阁去了。

    又折腾了约一刻钟,燕征这里才消停下来。

    然而燕秋尔和燕征睡了,在世安苑的燕生却还清醒得很。

    “梁成,五郎可已经回去了”燕生坐在书案之后,手上的书却是半晌都翻不过一页。果然一旦那孩子不在身边,他就有几分坐立难安。

    “没有,许是醉得厉害,四郎君将人留下了。”跟了燕生许多年,梁成觉得近些年他已经能够了解主君一举一动之后的含义了,可是今日梁成发现,他还是不够了解主君。既然五郎君不在身边便心有不安,那便将五郎君接来啊,五郎君不也在他们这儿住了许久了吗会有所顾虑可当真不似主君作风。

    “四郎将他留下了”燕生一愣,视线从书页上离开,似有几分不快地看着梁成,“那四郎让他睡在何处了”

    “就在四郎君卧房里。”连这样的小事都能知道,梁成突然对自己在燕府中建立起的这张情报网感到十分自豪。

    燕生的眼色一沉,更不高兴了“那四郎睡哪儿了”

    梁成眨眨眼,不明白自家主君为何不悦“也是在卧房吧也可能是在外间或者暖阁,总之没见着四郎君出来。”

    燕生抿嘴。不是都让梁成去告诉四郎要将五郎送回去吗怎的四郎还是把人留下了五郎被留在四郎那儿,谁照顾他四郎院子里的那些仆婢哪里知道五郎的事情

    站在一旁小心地打量着燕生的脸色,梁成暗叹一口。主君的心思可全都在五郎君身上呢。

    善解人意的梁成开口提议道“主君若是担心,那属下就再过去一趟,将五郎君接来”

    “不必。”沉默片刻,燕生语气生硬地拒绝了梁成的提议,“没什么事了,你去休息吧。”

    “主君”

    “去吧。”

    “是。”不放心地再看燕生一眼,梁成才脚步拖沓地离开主屋。主君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燕生突然大力将手上的书册甩到桌上,“噼里啪啦”的一阵杂响之后,书案上的东西便有大半掉落地上,没掉下来的也都乱了位置。

    燕生长叹一口气,瘫坐在扶椅上。

    怎的就动气了呢明明只是觉得五郎变得有些特别,才想带在身边观察一阵的,明明只是想等弄清了五郎的心思便放他不管的,可怎么就变成他的心绪为五郎所牵呢五郎就是当真不在意他的生死又如何他自己的亲娘都未必在意,五郎在意或是不在意又能怎样明知是与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事情,怎的就动了怒怒就怒了,还因着五郎的一句话怒气全消,他何时变成如此好打发的人了

    他这常安燕府与燕家的其他府宅不同,别人家那是有亲情维系,无论长辈做错了什么、无论晚辈说错了什么,一家人都是散不了的。可他这里不同,这府里的孩子虽也是他的亲属,可毕竟不是亲子,他若不能一视同仁,日后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分崩离析,而这崩的还不仅仅是他的常安燕府,还是整个燕家的中枢,作为燕家的家主,他不能允许这样的状况发生。

    他明知道该对孩子们一视同仁,他明知道自己不能偏爱任何一个,可为何五郎在他这里却有所不同了连心绪都能被五郎轻易扰乱,日后他还如何能做到一视同仁不该如此啊。

    、第44章 相遇在青楼

    “唔”时至隅中,燕秋尔才醒转过来,眼睛还未张开就头疼难忍地呻、吟一声。

    昨夜他到底喝了多少怎么头这么疼啊借酒消愁这事儿以后还是不能做了,难受死个人了

    燕秋尔艰难地睁开双眼,却发现他是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这绝不是燕生的床,也不是他屋里的,他在哪儿

    燕秋尔起身,扶着头下了床。

    夏云刚巧进门,一瞧见脚步不稳的燕秋尔就快步走了过来,扶着燕秋尔又回到床边坐好,温声细语道“五郎君,您可算是醒了头疼吧婢子已经熬好了醒酒汤,您快喝了吧,喝下去就好点儿了。”

    “夏云这是哪儿”看到夏云在,燕秋尔也就放心了。

    “这儿是四郎君的地儿,昨夜您醉得厉害,四郎君怕您受风,没敢送您回去,还把自个儿的床让给您了,我今儿早上来的时候瞧见四郎君是睡在暖阁的。四郎君可当真是疼您。”看着燕秋尔将醒酒汤喝光,夏云拿开了空碗,便开始忙活着帮燕秋尔更衣。

    “四哥呢”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试一把借酒消愁的滋味,倒是给四哥添了麻烦。

    “今儿一早被梁管事接走了,说是要跟主君出门一趟。”夏云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燕秋尔问了,便顺嘴儿都说了出来。

    燕秋尔眼神一暗,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装作是不经意般向夏云问道“梁管事还说了什么吗”

    夏云想了想,回答道“梁管事还说五郎君这些日子辛苦了,主君要您好生休息几日,没有要事就不必去世安苑了。”

    要事燕秋尔勾了勾嘴角。他去世安苑也从来都不是为了要事,想来燕生也是察觉昨日之事的不妥之处了吧。没有怨,没有怒,燕秋尔的心中只是有那么一点点说不明的失落。

    叹一口气将这微妙的失落压下,燕秋尔笑道“阿爹可算是决定放过我了。”

    夏云没听出异常,只当燕秋尔是孩子心性,得了重要还要抱怨燕生累着他了,便笑着说道“瞧五郎君这话说的,主君可是极看中您才将您带在身边的,婢子在府里呆了这些年,还没见主君这般疼爱过谁呢”

    嗯,疼爱过头了,这不就去反省了嘛。燕秋尔撇撇嘴,待夏云帮他收拾利落了,便离开了燕征的院子,回了自己的地方。

    既然燕生想要避他,那他也该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事情做一做了,总是被燕生拴着,他可还有好些事情没做呢。

    回到院子又洗漱重新捯饬了一遍装束,燕秋尔才找到金豆,小声问道“金豆,前些日子让你置办的宅子弄好了吗”

    “都弄好了,五郎君您稍等。”金豆一转身便快速跑回了自己屋里,不一会儿就抱着一个小木盒又跑了出来,“五郎君,这里边儿是新宅的钥匙和地契,您之前让送去的那些值钱的物件小的也都送去了,绝对没让梁管事知道。”

    “哦”金豆最后信誓旦旦说的话逗笑了燕秋尔。金豆还能斗得过梁成“没让梁管事知道你确定”

    “那当然了就这事儿,小的敢拿项上人头跟五郎君打包票”金豆拍拍胸脯,一脸的骄傲,“梁管事之所以能知道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儿,还不都是咱们告诉他的,可咱们也得有点儿小秘密是吧小的可都在府里呆了十几年了,若是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还有什么脸面服侍五郎君干脆去守着大门做门人得了”

    “好好,我们金豆最厉害了。”燕秋尔摇头失笑,丝毫不觉得金豆他们那点儿小伎俩能瞒得住梁成。

    见燕秋尔还是不信,金豆急了“五郎君您可别不信,这事儿梁管事保准不知道,不信您回头可以去试探试探。”

    试探他短期内怕是没机会再见到梁成了。

    “我信我信,”燕秋尔拍了拍金豆的肩膀,“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带我去一趟吧。”

    “现在吗”金豆眨眨眼,跟夏云对视一眼,不解地问道,“五郎君今日不用去世安苑了吗”

    燕秋尔向外的脚步一顿,缓了缓才继续迈开“兴许以后都不用去了。”

    “嗯怎么回事儿”金豆不解地看向夏云。

    “呆子”夏云气得在金豆得后脑勺狠拍一巴掌,“问那么多做什么,快点儿跟着去啊还有,今儿个再不许跟五郎君提起世安苑的事儿,听见没有”

    “为什么啊”金豆揉着后脑勺,还是一头雾水。

    “你快跟着五郎君,回来我再给你说”见燕秋尔越走越远,夏云急得推了金豆一把。

    这又是怎么了金豆挠挠头,赶紧跑去追燕秋尔。

    燕秋尔是走燕府大门出去的,不过没坐燕府的马车,带着金豆不紧不慢地步行去了西市,在西市绕了两圈,找了地方吃了饭之后,才买了两匹马,骑着马直奔昌乐坊去了。

    燕秋尔起初是想将新宅安置在青龙坊,原本也是那样吩咐金豆的,可燕秋尔却忘了青龙坊位于常安城的东南,是靠近着曲江的,而曲江之内是皇家园林,那附近的府宅可不是谁说买就能买的,而且再过两年那园林便要扩建,还要修建一座从皇城直通到皇家园林的夹城,住得近了着实没什么好处。于是在金豆几次碰壁没能买成宅子之后,想起这件事情的燕秋尔便将自己未来的家安在了昌乐坊,左右他只是需要一个落脚之处。住在昌乐坊也不是没有好处,那地方离常安城北边的两道城门较近,进出城倒是方便。

    下马入府,燕秋尔对这二进院子里的布置十分满意,看样子金豆是真的花了心思。

    “五郎君,小的让人在二进的院子地下挖了地窖,之前送来的东西都放在那下边呢,入口在主屋的书房里。”金豆陪在燕秋尔的身边,一边指点一边解说。

    “呦还挖了地窖呢金豆你对这些事情倒是很了解啊。”金豆也是在燕府长大的,还是在梁成教育之下长大的,燕秋尔还一直以为梁成为了方便管教会将他们教育得单纯一些,结果适得其反了吗

    金豆摸摸鼻子,嘿嘿笑道“这不没事儿的时候我们这些仆婢就总在一起唠嗑,说些有意思的事情,虽然大多都是道听途说,但也不是用不上。”

    “看样子,以后我要多跟你们聊聊。”燕秋尔揶揄一句,便继续参观他的新宅,一边四处走动,一边交代金豆这新宅到底该如何布置。

    出乎金豆的意料,燕秋尔的设计并没有多奢华,这让金豆松了一口气。

    而燕秋尔却是有自己的考量。他始终不觉得这处宅子的存在能瞒得过梁成和燕生,所谓狡兔三窟,他亦不可能只为自己准备这一个地方,何况这地方金豆知道,那燕生早晚也会知道。想到燕生,燕秋尔又郁闷了。

    燕生今日带燕征出门是去找燕寻商量去回纥的事情了吧昨夜忘记知会燕征,也不知道燕征今天能不能好好配合燕生。午时都快过了,也不知道燕生吃饭了没,那人总是不记得吃饭。

    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燕秋尔赶忙甩甩头,将燕生的事情丢到一边,吩咐金豆去聘请一些仆婢,便揣了些钱,独自出府。

    出门北走,燕秋尔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骑在马背上,晃晃悠悠地穿梭在城东的坊间大道。

    “燕秋尔”

    正晃得犯困,燕秋尔就突然听到从身后传来的高喊,扭头一看,就看见秦九和林谦打马疾奔,见着了燕秋尔也是速度不减,竟是直奔着燕秋尔就来了。

    燕秋尔打了个哈欠,就停在原地不慌不忙地等着秦九与林谦两人过来。

    秦九与林谦两个人微微有些惊讶,对视一眼,又将速度提快了几分。这道虽宽,可也不够三马并行,他们二人这么快的速度冲过去,定是会惊到燕秋尔的马,他们倒要看看那小子能镇定到什么时候。

    燕秋尔暗自翻了个白眼,两手握紧缰绳,是已经准备好了要应对各种突发状况。这两个人是刚从城外跑回来上午就出城跑马,这两个人果然是不负纨绔之名啊。

    虽已到了参与朝政的年纪,可秦九除了安分地参与早朝,其他政务一概不管,下了早朝就出宫来寻林谦,两人不是在东西市闲逛就是去城外跑马,甚至经常夜宿平康坊,故而朝中群臣才总是暗自哀叹九皇子一表人才却不务正业,连带着林谦的风评也每况愈下,然皇帝不管,尚书令不管,其他人也管不着,这两人便成了常安城里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大摇大摆地不务正业。

    可燕秋尔知道,这两人的玩乐可不仅仅是玩乐那么简单,若没有如今借着玩乐瞒着天下做出的布置,秦九可赢不了那争储之事。

    “喂你还不躲”秦九与林谦两人两骑眼看着就要撞上燕秋尔了,燕秋尔却还是直挺挺地呆在原地,林谦大惊,赶忙高呼一声,与秦九同时勒马,按照现在的距离,再不停就来不及了。

    两匹突然被勒住的骏马高扬前蹄立起身体,不满地嘶鸣着,而燕秋尔坐下那匹西市上随便买来的马哪受得了此等惊吓,不知后方何物接近,被吓到的马马头一晃便要撒开蹄子逃跑。

    燕秋尔虽看着懒散,可自始至终都在戒备着,此时坐下马匹一动,燕秋尔也就动了,猛地将缰绳拉紧,这马也就如同秦九他们的马匹一般前蹄扬起,燕秋尔再将缰绳往右后一扯,马头调转,那马直着身体原地转了半圈,前蹄落地时刚好与秦九和林谦的马碰了头,三匹马都被彼此吓到了,稍稍后退两步,许是看清了对面的都是同类,又或者只是前方无路可跑,燕秋尔的马虽还有些躁动,却也只是打了几个鼻响。

    秦九和林谦下意识地各自安抚着自己的马,燕秋尔也伸手抚摸着惊魂未定的马,笑道“我这马可是在西市随便买来的,与两位的宝马比不得,两位怎的欺负马呢”

    林谦被燕秋尔的歪理逗笑了,指着他们前面笔直的大道说道“呵,你这小子倒是有理了若不是你不躲,那马怎会惊着这大路笔直,你不会跑啊”

    “我为何要躲”燕秋尔眉梢微挑,笑眼睨着林谦道,“两位瞧见我吓傻了却还横冲直撞,现在倒是埋怨起我来了,唉,我真是遇人不淑啊。”说到最后,燕秋尔还似懊恼又似无奈一般啧啧两声。

    “吓傻嘿,燕府胆子最大的五郎君还能被两匹马给吓傻了你也不怕这话说出口招人笑话”林谦不满地啐了一口。

    “谁说我胆子大了我的胆子可小的很。”燕秋尔眯着眼睛笑着,“两位怎的在此时出现在此地我还当两位这个时辰该在堂哥那里。”

    听闻此话,秦九和林谦对视一眼,由秦九开口问道“燕家主去了燕侍郎那儿”

    “不知。”燕秋尔摇摇头,“我今日起床的时候,阿爹就带着四哥出去办事了,怎么难道不是为了那事儿”

    “燕家主的事情若是连你都不知道,那我们哪儿知道啊”林谦翻了个白眼,“得了,别堵在道上说话,五郎君这之后若是有空,不若陪我二人去喝一杯如何”

    “有,今日空得很这不闲的无聊想在这儿堵个有缘人请我喝酒,两位就来了。”

    “果如三娘所言,跟燕五郎斗嘴,只有输没有赢。走,今日我二人做东,请你”

    说罢,三人便一同打马前行。

    既是对方请客,燕秋尔便也不问去处,只一边闲聊,一边跟着两人往前走,直到林谦和秦九毫无顾忌地拐进了平康坊,燕秋尔才知道自己是被拐上了贼船了。

    “五郎君怎么了”似是早就料定燕秋尔会在平康坊门口停下,林谦在马背上转头看着燕秋尔,笑得一脸得意,“哦,对了,五郎君还未束发,该不会是被燕家主管得紧不敢造次吧”

    “林兄这激将法用得也太过拙劣了吧”燕秋尔的视线在平康坊内一座座精致的院楼上扫过,意外地发现这些院楼之上的数字都是绿色的,有几处的数还挺大的。

    燕秋尔微微有些困惑。这秦楼楚馆于他何用那些个玉器珍宝买回来好歹还能送人博好感,这秦楼楚馆燕秋尔总觉得有几分微妙。

    “五郎君莫不是真的不敢吧这地方燕三都来了好几趟了。”见燕秋尔停在房门口左顾右盼地看了好久也没动,秦九忍不住揶揄一句,跟林谦对视一眼,两人便调转马头欲离开此地。不过就是听燕浮生将燕秋尔说得神乎其神之后想要亲眼看看他究竟有多奇特,秦九和林谦倒还真没想过要将燕秋尔带进平康坊内。

    燕秋尔收回视线,打马进了平康坊,不慌不忙的样子倒瞧不出是在硬撑“你们别总带姐姐去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啊你们不痛不痒的,姐姐可还要嫁人呢”

    秦九的脸色一红,尴尬道“那起初不是不知道燕三三娘是个女人嘛,你要怪就怪林谦谁让他不告诉我”又想起这件事情的秦九狠瞪林谦一眼。

    林谦耸耸肩,一脸的无辜道“这点小事你可要自己去发现啊,怎么能连一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分不清呢”

    这话倒是真的,处在秦九那样危险的境地,更要学会分辨身边的人。秦九自知理亏,摸摸鼻子,不作声了。

    “两位不是要请我喝酒吗是要去哪一家啊”燕秋尔越过两人,似是好奇地四处张望。

    “不,我们不是”

    “五郎君喜欢哪家”林谦打断秦九要说的话,兴趣盎然地看着燕秋尔。

    “嗯”燕秋尔更加仔细地来回打量,尽可能地将那些数字都记住,而后似随手一点,指了一个名叫“清平乐坊”的地方,转身对林谦说道,“这家如何”

    这清平乐坊是燕秋尔前世经常出入之地,与别家谈生意的时候大多都会来这儿。现在再看,这家的数字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似是不能给他带来多少好处,可燕秋尔怕挑了数字最大的店却因着不明所以而搞砸了,那样就不妥了,倒不如挑个不大不小的先进去试试。

    “五郎君不愧是商人,好眼力”林谦扭头一看,顿时大笑三声,“这可是平康坊里最好的一家,也是最贵的一家”

    “是吗”燕秋尔扭头将林谦和秦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略微嫌弃地撇撇嘴,“既然这是最贵的,那我们还是换一家吧。”

    秦九和林谦看着燕秋尔的背影抽了抽嘴角。

    林谦打马就往燕秋尔方才指的那家店去,气呼呼地说道“不换了就这家凭我二人的身份,还请不起你了”

    燕秋尔眨眨眼,便跟上了林谦。是他忘记了,他是用钱请别人,秦九和林谦却是用身份就能请了。

    “呵,难得有人能靠嘴上功夫把阿谦气成这样。”秦九与燕秋尔走在一起,瞧着林谦的背影一脸惊奇。

    “是吗”燕秋尔不以为意地撇撇嘴,然后翻身下马,将马交给了清平乐坊的小厮,与秦九一道进门。

    燕秋尔前世第一次踏进平康坊的青楼是在二十五岁,第一次踏进的地方今生竟提早了十年,这是不是也算得上是一种世事难料

    清平乐坊二楼的雅间里,燕征在燕生的身旁正襟危坐,即使有燕寻在这里缓解气氛,燕征也是大气不敢出。

    今日一早,梁管事便来了他的院子,说阿爹临时决定要带他出府,不敢让阿爹在府门口等太久,他便火急火燎地将自己收拾利索,谁知一脚踏出自己的院门,他就瞧见阿爹直挺挺地杵在他门口,一瞧见他就往他身上戳眼刀,那眼神还时不时地往主屋卧房的方向瞄。想着阿爹是在担心五郎的情况,他就多了一句嘴,告知阿爹五郎一切都好,谁知话音未落,他就又被瞪了两眼。

    阿爹最终也没进屋去瞧五郎一眼,就带着他就出门了。这都不碍事,可为何阿爹从早上起身上就带着一股莫名的怒气和森然的冷意他还总有一种错觉,错以为阿爹这怒气是冲着他来的,可他分明就什么都没做啊从没想过阿爹也有这么莫名其妙的时候,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五郎,救命

    似乎是上天听到了燕征心中的祈祷,当郁闷不已的燕征从雅间的窗口探头向外去看歌舞的时候,清平乐坊一楼的大堂里便出现了燕征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骤然看见这人,燕征所感受到的惊大于喜,以至于受惊过度,一口酒喷了出去。

    “四堂弟,你干吗呢”燕寻和燕生都被燕征这莫名其妙的激动吓到了,纷纷看了过来。

    燕征僵着脖子转过头,一脸纠结地看着燕生,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

    “说。”燕生今日本就是怎么瞧燕征都不顺眼,此时见燕征吞吞吐吐的不像个样子,就更烦闷了。

    “五、五郎”燕征好不容易缓过神,“阿爹,五郎在下边。”

    “什么”燕生一愣,继而一惊,探头往外一看,果然就看见了燕秋尔,燕秋尔的身边还有秦九和林谦两人。燕生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梁成,去叫五郎上来”

    “是,主君。”主君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梁成一溜烟儿地跑出去,心想着一定要先给五郎君提个醒。

    燕寻眨眨眼,不明白他这堂叔干嘛这么生气,左思右想也只想到燕生许是因为觉得燕秋尔年龄尚小不该出入平康坊。

    “堂叔别这么生气啊,四堂弟都被你吓到了。”燕寻为燕生斟一杯酒,嬉皮笑脸道,“我还想着今日跟着堂叔的怎的不是小堂弟,却原是堂叔给小堂弟放了假啊。小堂弟瞧着是副孩子模样,终究也是个男人啊。不过既是林谦和九殿下带着他来的,那堂叔也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针对燕寻的这番劝解,燕生只回复了三个字“有你事”

    “没有。”完蛋,堂叔是真的发自内心地生气了,是劝不好的,小堂弟,自求多福吧

    、第45章 秋尔不开心

    燕秋尔对清平乐坊的印象无非就是装潢精致了点儿、女人美了点儿、歌舞吵了点儿,除了这三点,燕秋尔也不觉得清平乐坊是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尤其是这乐坊里女子的豪放让燕秋尔完全无力招架。如今比前世早来了十年,这清平乐坊倒是比印象中的还要雅致一些,装潢没有那么高档,女人们都还怯怯地带着点儿小羞涩,歌舞也因着女人们的羞涩而以展现柔美为主,少了几分吵闹和荒诞,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燕秋尔正左顾右盼兴致勃勃地寻找着与印象中不尽相同的地方,一转眼就瞧见一处最大的不同,那就是从楼梯上急匆匆下来的梁成。前世他第一次来清平乐坊的时候可没碰上梁成呢。

    既然梁成在这儿,也就是说燕生也在这儿燕秋尔仰头往上一看,就瞧见凑在二楼一处雅间窗口的三颗脑袋,一颗是燕征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一颗是燕寻的,表情有些微妙,最后一颗自然就是燕生的,一副谁欠了他几百吊钱的样子。

    啧啧,燕生真是好兴致啊,谈这么秘密的正经事儿也得挑个这么愉快的环境,不愧为燕家家主啊他就不怕被人听了去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燕秋尔觉得有几分不快,便也没跟燕生做什么眼神交流,视线只在燕生脸上打了个转便收了回来,看向疾走而来的梁成。

    “五郎君,您怎么在这儿呢”梁成是头一次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像往常那样笑他真的笑不出,主君那样生气,五郎君还不知要受什么样的罚呢,他怎么能笑得出来不笑梁成又觉得自己不笑是一件非常不自然的事情,浑身难受。

    “嗯,与朋友来喝酒。”心情不爽的燕秋尔下巴一挑,指了指秦九和林谦。

    喝酒梁成苦了脸。五郎君您要喝酒去哪儿不成啊做什么非要来平康坊里喝花酒啊这不就被主君抓到了主君也是的,五郎君眼瞅就要十五岁了,无论放在哪家来说,都不是该被管着的年纪了,主君自己不也是十三岁起就开始出入平康坊了吗主君到底是为了什么生气啊

    “原来如此。”梁成尽量摆出笑容,转身向秦九和林谦行了礼。

    “嗯这不是燕府里的梁管事吗真是巧啊。”林谦一瞧见梁成,便露出了礼节性的笑容,一边与梁成客套,一边转着眼珠子四下打量。

    这位梁管事会在这儿,也就是说燕家家主也在不是说燕家家主今日去燕寻那里了吗莫非连燕寻也来了与燕家主打交道的事情本是已经完全交给燕寻了,谁让三人当中唯有燕寻对那位喜怒难测的家主最为熟悉,不过碰上了这样偶然的机会,他们跟着参与一下也未尝不可。

    燕寻趴在二楼窗口看着林谦和秦九,想要打个招呼,又有些不确定是否该请人上来,总觉得今日燕生的气氛不太妙,他们这正事儿恐怕都谈不下去了。不过他这小堂弟也真厉害啊,他与堂叔从小一起长大,还从未见过堂叔会因为谁而耽误了正事,这可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值得纪念,值得纪念啊不过能不能不要牵连到他生气的堂叔好可怕啊

    “哈哈,真的是很巧啊。”梁成干笑两声。可不是巧吗这父子俩逛个花街都能走进同一家乐坊,可巧死了“五郎君,主君就在上边,请五郎君上去。”

    “请我上去”燕秋尔又仰头瞄了一眼,突然扬起嘴角灿烂一笑,对着梁成干净利落地说了两个字,“不去”话音落,燕秋尔脚下一转,向着与燕生所在相反的方向走去。

    让他走就走,让他去就去他能理解燕生的立场和决定,可燕生这是当他没脾气呢

    “是,请五郎君随我啊”梁成难得地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燕秋尔说了什么,惊讶而茫然地看着燕秋尔的背影,“这五郎君五郎君”梁成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该回燕生那里复命,还是该追着燕秋尔将他带去燕生那儿。

    现在是什么情况父子吵架昨儿个这两父子到底在书房里说了什么五郎君出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就都不对劲儿了呢

    秦九和林谦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此情景也只能先别过梁成,追着燕秋尔离开。

    “我说五郎君,你这是跟燕家主吵架了”秦九三步一回头地跟在燕秋尔身后,每次转头看梁成的时候都觉得不知所措的梁成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九殿下可以叫我燕秋尔、秋尔、燕五郎、燕五,五郎君这个称呼就不要叫了。”整天被人喊着“五郎君”、“五郎君”的,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那秋尔比我年幼,叫我一声九哥吧。”秦九咧嘴憨憨一笑,对于能够通过称呼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一事感到十分开心。

    林谦白了秦九一眼。这位皇子殿下能在政事以外的事情上也保持精明的作风吗燕秋尔这个时候说这话分明就是想转移话题,这位皇子殿下这样蠢到底如何是好

    “秋尔,放着燕家主不管好吗”林谦这样问是真的担心燕秋尔的安危,当然,也不排除想要看戏的殷切期盼。

    “阿爹是与四哥是来谈正事儿的,特地没带我来,想必是怕我碍事吧那我怎好不识相”燕秋尔随着引路的女子踏进一间雅间,雅间窗户临街,门向厅堂开,虽是与表演歌舞的台子离得远了些,但也不是看不见,倒是那回廊木柱错落着刚巧阻住了来自燕生那边的视线。

    哎呦哎呦他怎的从燕秋尔这话里听出几分赌气的意味来了难道是因为他家阿爹没带他出来玩所以生气了

    相见几次,林谦总算是有了几分燕秋尔尚未束发的真实感了。燕秋尔这人太镇定,这么小的年纪就练就了八面玲珑的本事,怎么逗弄他都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无趣,那毫无破绽的样子哪有今日这般闹脾气的模样可爱

    越瞧燕秋尔那绷紧的侧脸越觉得可爱,林谦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搂住了燕秋尔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成那咱们就不去碍事儿,哥哥请你吃好吃的”

    哥哥燕秋尔睨了林谦一眼。这挺正常的一个称呼,怎么从林谦嘴里蹦出来就有些轻挑了林谦这是天性如此还是故意调、戏他呢

    “林兄带我来这清平乐坊就是为了吃好吃的这里的吃食是比得上金玉阁的糕点还是比得上珍馐楼里的佳肴”

    “哎呦小郎君是第一次来吧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林谦和秦九还没开口回答燕秋尔的问题,候在一旁的鸨母徐娘就忍不住开口,“咱们这儿的吃食哪儿比得上金玉阁和珍馐楼啊。再说了,来咱们这儿的郎君们也不是冲着吃食来的啊。”

    燕秋尔甩开林谦的手,回身一甩手,一枚金子就直直地扎进了徐娘的怀里“我不管你这儿是菜好酒好还是人好,总之你们有什么好的,就尽管给本郎君送来,做得好还有打赏。”

    从没有人一进门就赏了金子的,徐娘捧着那枚金子乐开了花,还用牙咬了咬,一脸的傻笑将那一身美人风韵全都毁了。

    林谦和秦九也是被那枚金子震住了,回过神来便恨得牙根痒痒。燕家这是多有钱啊燕秋尔还未参与家里的生意就能随随便便用金子打赏别人了,这若是接了店铺,还不得用金块砸人啊

    心中愤愤的林谦看不得徐娘捧着金子的开心样儿,咬牙切齿地说道“徐娘,你可别傻笑了,听见我这位弟弟说什么了没有还不快去把你这乐坊里能拿得出手的都送来”

    “对对对,徐娘这就去保准给几位安排得妥妥的”徐娘小心地将金子收好,便美滋滋地去为燕秋尔三人挑姑娘了。

    有了金子做动力,徐娘办事格外迅速,一刻钟的时间不到,就将酒菜和优伶准备妥当。燕秋尔没对徐娘这番布置做出任何评价,只是瞧徐娘一副讨赏的样子,便又甩了一枚金子出去。

    徐娘得了金子,便眉开眼笑地离开了。

    “真不愧是燕家郎君,打赏都是用金子,出手当真是阔绰”林谦也不知是佩服还是嫉妒,冲燕秋尔竖起大拇指,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们可都瞧见这位郎君出手大方了,想要得赏的可都好好表现着小郎君高兴了,自少不了你们的金子”有钱是吧有种就给这屋里的优伶们一人一枚啊

    看破了林谦的心思,燕秋尔只不以为意地一笑,将腰间的钱袋解下来,直接丢到了桌子上“谦哥说得是,若表现得好,这赏自是少不了你们的”咱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怎么着吧

    林谦瞪眼,秦九更是直接冲到了那袋钱旁边,解开袋口往里看了看,看过之后直呼燕秋尔败家。

    “这些钱若是能充入军饷该多好。”秦九哀叹一声,一脸遗憾地将那钱袋封口,抓起来丢回燕秋尔的怀里,“你家阿爹和哥哥们挣钱不容易,你省着点儿花吧。”

    燕秋尔歪坐在胡床上,秦九便就近坐在胡床前的毛毯上,垂着头有些丧气的模样。燕秋尔掂了掂手上的钱袋,再看看秦九的侧脸,突然探头贴在秦九耳边低声问道“是天岚国缺军饷,还是九哥缺军饷”

    少年清朗的声音放轻了便有几分雌雄莫辨,毫无防备的秦九猛地偏头,又瞧见一张可与女子媲美的侧脸,有一瞬间秦九甚至以为自己又没能正确分辨出性别,前些日子才将燕浮生当成男子,难道眼前的燕秋尔也是个女扮男装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秦九否定了。

    认错一个燕浮生是他缺乏经验,如今已有过经验,又怎可能认错想起他与燕浮生之间的种种,秦九突地就脸红了。

    怎么脸红了燕秋尔看着秦九泛红的侧脸,满脸好奇地伸出手指戳了戳“九哥,你热吗”

    “我才没脸红呢”秦九恼羞成怒似的怒吼一声,这一吼可吓了满屋子的人一跳,随即众人便哄堂大笑。

    “秦九啊秦九,跟你在一起真是有损本郎君睿智无双的形象啊你说你说话前不动脑子也就算了,怎么连别人的问话都听不懂了呢”林谦呷一口酒,摇头晃脑地揶揄秦九。

    秦九无言反驳,抿着嘴坐在地上,唯有脸色更红了。

    “哐当”一声巨响,屋子里的哄笑也随之戛然而止,秦九刚想转头开骂,就瞧见燕生黑着脸站在门口,燕寻和燕征紧随其后,并不停地向屋子里的人使眼色。

    秦九和林谦同时不觉得自己的身份高人一等的人,在外行走时向来随意,此时见燕家阿爹黑着脸来找自家儿子了,两人便下意识觉得这事儿他们插不上嘴,于是齐齐看向燕秋尔。

    燕秋尔也有几分茫然,虽然燕征一直在对他使眼色,可他与燕征之间似乎是没有这种默契,他完全读不懂燕征的意思。不过不管燕征要向他传达的是什么,他都对燕生的这一脸怒气感到十分不爽。

    燕秋尔稍稍坐正了一些,看着燕生灿烂一笑,道“阿爹怎的来了正事办完了”

    燕生直勾勾地瞪着燕秋尔,开口只有两个字“出去”

    出去谁出哪儿去秦九与燕寻两拨人马都对这两个字表示不解,可燕秋尔却明白了,扫了一眼被燕生吓得动都不敢动的优伶们,还是决定做一回善心人。

    “这袋钱赏你们了,都出去吧。”燕秋尔的那袋钱最终还是都散了出去,一点儿都没省下来,不过花了那么多钱却什么都没欣赏到,燕秋尔还是感到些许的遗憾。

    没想到燕秋尔当真如此大方,还什么都没做的优伶们愣了愣,可再转眼一看燕生冰冷的脸色,便赶忙捡了钱袋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屋。

    “虽说阿爹喜静,可我以为阿爹会挑在这样的地方谈论正事便是已经习惯了乐坊的热闹。阿爹不进来坐吗”

    这话怎么听着酸不啦叽的燕寻和林谦仔细回味了一下,一致认为那是他们的错觉,即便不是错觉也要当成错觉。

    燕生不答话,依旧只是站在门口,黑着脸看着若无其事的燕秋尔。五郎这孩子虽是顽皮,可也乖巧,至今为止从未违逆过他,就算惹了他生气,也会将原由解释清楚以消除他的怒气,可是今天,这孩子竟是装作不知他为何生气的样子,而且开口说了两句话,都是带着刺的,怎么回事儿

    五郎想出门他不反对,可这等乌烟瘴气的地方岂是五郎该来的而且五郎竟连个人也不带就跟着秦九和林谦二人出门了五郎到底知不知道这两个人哪怕还没有正式加入争储之战也是会被人当成隐患欲除之而后快现在他还没说什么呢,这孩子就话里带着刺地扎他,怎么了这是

    “回去。”又是两个字从燕生嘴里蹦出来。

    秦九挠挠头。这燕家家主还真是惜字如金啊,真亏秋尔能理解他的意思。

    燕秋尔头一偏,故作疑惑道“阿爹这是要回去了可我才刚来,还不想回去,阿爹若是玩够了便先回吧。”

    燕生蹙眉。这是燕秋尔今日第二次与他对着干。

    “五郎”见势不妙,燕征一个箭步进屋,大步流星地走到燕秋尔的面前,劝道,“阿爹哪是来玩的,这不跟堂哥说正事儿呢吗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五郎就随四哥回去不然你这一玩玩过了头,错过了夜禁的时间可是想回都回不去了。”

    “夜禁”林谦探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也才未时,距离夜禁还有三个时辰,再者有我与秦九在,哪怕就是过了夜禁也能将五郎君安安稳稳地送回燕府去。四郎君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这燕家人怎么回事儿还当燕秋尔是没断奶的娃娃吗怎的护得这么紧

    “就是啊。”一听林谦开口,秦九就赶忙帮腔道,“燕家主,你看我二人也难得能有机会与五郎君一聚,不过就是喝点儿酒聊聊天而已,夜禁之前保准把人送回去”

    “四哥你看,连九哥都开口了。”燕秋尔眼睛一眯,笑得更开心了。

    看着燕秋尔这灿烂过头的笑容,燕征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两个别乱说话你们知道什么啊”燕寻也从燕生身后跑了出来,给林谦和秦九两人一人一个眼刀。

    “怎么是乱说话呢”林谦不服地回嘴,“燕家主自己能带着四郎君来平康坊听曲儿,怎么就偏不让五郎君在这儿呢这也太霸道了些吧五郎君也不是三岁稚童,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燕家主只许州官放火,还不许百姓点灯了”

    “我燕家之事,与外人无关。”燕生终于分了个眼神给林谦,却不是什么友好的视线。

    “呵”一听这话,林谦这些年培养出的纨绔性子便蠢动了起来,起身走到燕秋尔身后,一伸手便勾住了燕秋尔的脖子,将燕秋尔向后拖开两步,带进怀里,“林某在常安城混了这么些年,还从未做过仗势欺人的事情,今儿碰上燕家主了,林某便破例仗势欺人一回,还请燕家主看在家中祖父的面子上,就带着府上四郎君回府可好”

    林谦好容易有机会仗势欺人了,这番恐吓却被燕生无视了,燕生就只看着燕秋尔,冷声问道“燕秋尔,你跟不跟我走”

    “我不回。”燕秋尔偏开头,不去看燕生的脸,“燕家家大业大,阿爹要担心的事情那么多,我的事情就不劳阿爹费心了。”既然已经决定要与他拉开距离了,那便索性不要管他好了。

    燕生眼神一紧,再将燕秋尔这话寻思一遍,便知道燕秋尔是已看透了他今日的冷落之举。也是,这孩子聪明,怎会不明白

    “我最后问一遍,你究竟回是不回”

    “不回”燕秋尔的回答又坚定了几分。

    “好”燕生狠瞪燕秋尔一眼,“你不走是吗你不走,我也不走”说完,燕生便大步进屋,随便找了个地方,衣摆一撩竟真的坐下了。

    再不近人情,燕生也知道是他鲁莽的举动让燕秋尔心里不痛快了,于情于理他都欠燕秋尔一个解释。这孩子既然憋着气不想跟他回去,那他便就在这儿寻个机会给他这个解释吧。这才憋了点儿气就给他跑到平康坊来了,若是再受点儿气这孩子还不得直接出城去啊

    众人愕然,连燕秋尔都傻眼了。

    现在是要怎样燕生不是该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吗怎么就坐下了呢燕家家主的硬气呢威严呢脸面呢在外人面前被儿子拿住了是要怎样现在该怎么办陪着这两父子大眼瞪小眼

    “咳”梁成赶紧关上雅间的门,将所有人都关在了里面,然后笑着对秦九和林谦说道,“方才还愁着九殿下不在,北去回纥一事难出定论,如今刚好人都凑齐了,不如就将具体事宜一并定下来吧。”协助主君消除父子隔阂是他这个做属下的该做的,他可不想再应付主君莫名其妙的怒气了五郎君啊,您就行行好吧

    “对对对,定下来定下来。”燕寻赶忙符合道,见林谦还站在燕秋尔身后似是琢磨着要说些什么,燕寻就赶忙跑过去将林谦拉过来,“人家父子俩吵架,关你什么事儿你怎么这个时候犯毛病”

    “可是”

    “得了,闭嘴吧你若是耽误了正事,当心尚书令逼你给他娶孙媳妇”

    “呃”一提起尚书令想要孙媳妇一事,林谦就蔫了,转头再看看燕秋尔,便没再多嘴。反正他也在这儿呢,待燕家主再刁难时再说吧。

    于是梁成和燕寻将人都拉到了一起,围个圈坐下,还真有几分讨论正事儿的样子。

    燕秋尔知道几个人是想要给他和燕生和好的机会,可此时燕秋尔却没那份儿心,连燕生的想法都懒得去猜,只睨了燕生一眼,便转身去了窗边的一方书桌,铺好宣纸,提笔点墨,省得跟燕生大眼瞪小眼。

    这样一来,燕生便成了屋子里唯一无事可做的人,燕生也不找事情做了,他觉得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就是解决他跟燕秋尔之间的问题。

    燕生支着头,看着燕秋尔认真作画的侧脸,陷入沉思。

    、第46章 你是特别的

    燕秋尔其实并没有要作画之意,若非是为了避开燕生,他也不会选在此时此地执笔。或许正是因为没有想要刻意画出来的东西,燕秋尔画着画着便画出了心中所想,待回过神来才发现纸上竟是燕生的模样。

    何时起他竟是总想着燕生的事情了燕秋尔撇撇嘴,欲在他人发现之前将这画收起来,然而一只大手却从对面伸了过来,压在了纸上。燕秋尔疑惑地抬头一看,惊讶地发现之前还离他挺远的燕生不知何时坐到他对面来了。

    燕生在他对面坐了多久他看到这画了

    “画上之人是我”燕生老早就坐到燕秋尔的对面来了,只是见燕秋尔画得入神,便没打扰,一个人守着一坛酒自斟自酌,在燕秋尔作画的这段时间里将自己的情绪整理好,燕秋尔画成之时,燕生已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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