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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渡长河挽轻舟_第8分页

作者:沈夜焰 字数:12780 更新:2021-12-28 23:50:38

    笑,偏头见那个侍仆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木木呆呆,问道“你在看我”

    那侍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道“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颜瑾抿嘴笑道“是没有看我,还是不敢看我”

    那侍仆被他问得无法回答,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颜瑾抬起手,慢慢抚摸那侍仆的脸,轻轻地道“看一看又有什么关系我好看不好看”

    那侍仆只觉得他的手滑腻温暖,柔若无骨,一阵阵清幽的香气从袖口中散发出来,似兰非兰,似麝非麝,一时间心摇神驰,浑不知身在何处,吃吃地道“好好看”

    颜瑾斜睨着他,慢慢地道“嗯,没想到你的眼光倒是和师父的一般无二,师父要是知道了他还有这等知己,说不定还会收你重列门墙,悉心教导。”

    “师父”二字一出口,顿如一盆冰水迎面泼下,那侍仆打了个寒战,吓得双股战栗,在站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叩头如捣蒜“颜公子饶命,颜公子饶命”

    颜瑾眉梢微蹙,似乎颇为不解“你怕什么我说的不对么”

    那侍仆说对也不是,说不对也不是,只是砰砰地磕头。颜瑾摆摆手,道“行了,我要去褐衣部,你带路吧。”

    那侍仆如闻纶音,连滚带爬地起来带路,直到褐衣部,再不敢抬头看一眼。

    早有褐衣弟子等在院门前,将颜瑾带到一个空屋中,里面陈设极为简单,却很干净。颜瑾刚喝坐下口茶,却听得房门一响,颜珍缓步而入,道“瑾弟暗中襄助,事先提点,兄长我才得以全身而退,在此谢过。”说着,拱手作了个揖。

    颜瑾微微一笑,也不起身,随意摆弄茶盏,道“也算不得什么。”

    颜珍见他偏着头,垂着眼睑,淡然而笑,温婉风流,心下按捺不住,几步上去凑到颜瑾身边,紧紧贴上,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就知道,瑾弟心里有我。正所谓一夜夫妻半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我,又何止百日”说着,轻佻地摸了一把颜瑾的脸。

    颜瑾轻轻推开颜珍的手,起身踱到窗前,窗外正好,绿树红花,莺歌燕舞。他长舒口气,道“二哥,我心里怎么能没有你呢如果只你来而我没来,或者只我来而你没来,只怕我都得遗憾终身,死不瞑目――你对我的深情厚谊,我该如何报答”

    颜珍笑道“那也没什么,你这已经报答了。”

    颜瑾一挑眉,道“那怎么能够我这只是偿还你与我夜夜春宵抵死缠绵,还有我十三岁时你灌醉我强占之事呢还有你将我送给莫冠成莫冠英等等好友风流快活之事呢还有你款待宾客命我装成戏子陪酒侍寝之事呢还有初到岛上你出卖我之事呢”他看着颜珍变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慢慢地道,“还有你逼得我母亲自杀之事呢”

    颜珍猛一抬头,冷汗涔涔而下,指着颜瑾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颜瑾笑一笑,清冷如霜寒意似剑“这有何难我让李管家折腾一宿,就什么都清楚了。”

    颜珍恍然而悟“原来,原来去年你突然大病一场,是被他”颜瑾打断他的话“不错。那时你正在峨眉山游历,我当然要趁这个机会。说起来还得多谢二哥,在我房中备下的伤药真是疗效显著,去腐生肌,只不过自己疗伤甚为困难,不过我也挺过来了。”

    颜珍越听越是心惊胆战,他是颜家二子,正房所出,这个颜瑾却是庶出,母亲不过是个帮厨婆娘家的女儿,但极有姿色,颜瑾就酷似其母。颜家大当家的去世得早,家中全仰仗主母,她为人尖刻,容不下别人,将妾室全都赶走。但颜瑾的母亲有所出,就留在颜府。颜珍生性银邪,缺少管束,先是侵占了颜瑾,后来又把主意打到他母亲身上,终于致使颜瑾之母不堪受辱,自杀而死。他自以为这件事做得极隐秘,却不料隔墙有耳,如今又被颜瑾知晓。只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这个颜瑾既然早已知道,居然还能和自己耳鬓厮磨曲意求欢,半点不曾表露,这等心计如何能不怕

    颜珍定定心神,勉强道“你,你想怎样”

    颜瑾轻叹口气,道“你放心,二哥,我如今可不能把你怎样。”他望着颜珍,眼波流转,唇边含笑,当真是冰雪容色,光彩照人,“我只是想看看,在这个岛上,你不再是那个呼风唤雨颐指气使的颜家二少,而我,也不再是那个低眉顺眼委曲求全的见崽子,你和我,谁能弄死谁”

    无论如何度日如年,时光还是一寸一寸地过去。半年时间,足以使黑衣部弟子们失去折辱一个人的乐趣,更何况这个人装聋作哑,变得麻木不仁。解挽舟变化之大,令得霍海生也料想不及,当江雪涯派人来告诉他放回解挽舟,他突然想看看,那个少年得了赦令乍喜之时,又会如何。

    只可惜让他失望了。解挽舟只是站在那里,任侍仆解去手足镣铐,也不抬头,一步一步,慢慢走回青衣部。

    楚绍云又开出一大片地,种上一种低矮的植株,开出的花朵蓝盈盈地,毫不起眼,香味却极为浓烈,飘出好远。他提了清水,拿着大剪子为开得极茂盛的月季花修剪枝叶。

    解挽舟站在院门前,看着那个一举一动不急不缓的身影,只觉得喉头酸凝,涩声唤道“大师兄”

    声音极低,楚绍云还是听到了,手上一抖,“咔嚓”一下,一朵月季应声而落,他放下剪子,缓缓转身。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被折磨得不成模样,伤痕累累骨瘦如柴,似乎风一来就能吹倒。楚绍云长出口气,慢慢走到解挽舟身边,轻轻将他抱在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收藏少了一个为毛为毛

    不是旧风味

    蒋雁落算到今天是解挽舟回青衣部的日子,一大早便要去等他,却不料刚到中途,就被江雪涯派人叫了去,竟是要他陪着对弈。

    蒋雁落下棋极有天分,隐隐已有国手之势,但此时恨不得长翅膀飞去青衣部,乱下一气。江雪涯见他一副心不在焉坐立不安的模样,知他所想,暗自一笑,不动声色地执手落子。一连下了五局,蒋雁落连下连败,输得惨不忍睹。江雪涯也不着恼,一边品茗一边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堪堪等到午时,侍仆过来请示午膳在哪里用,江雪涯这才推乱了棋子,不在意地道“就到这里吧,我也累了,你去用饭。”

    蒋雁落忙起身道“是。”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用膳堂,几步奔到青衣部。弟子们都去用膳了,院子里静悄悄地,只听得知了在茂密的枝叶间一声一声地吵闹。蒋雁落来到解挽舟的门前,一把推开房门,高声道“挽舟,你怎么样”话没说完,就愣在当地。

    楚绍云慢慢转过头来,看一眼这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淡淡地道“没什么,就是累些,先睡了。”

    “哦”蒋雁落不自在地摸摸鼻子,一笑,道“是是该好好歇歇。”

    “嗯。”楚绍云曼然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只坐在床边,捧着书详读。这种气氛太过沉默,蒋雁落张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下意识地在袖口一捻――袖子里有一大早就特地备下的伤药,可在这岛上,还有哪种伤药能比楚绍云调配出来的更有疗效奔来时那股迫切的劲头顿时消得无影无踪,心下不免有丝颓然。但他一向洒脱,只笑道“有你在就好,那我先走了。”

    楚绍云一颌首,道“嗯。”

    蒋雁落见床上青幔低垂,隐约露出个人影。他一心想要上前看一眼,犹豫良久,终究还是轻轻关上房门,慢慢走开。

    解挽舟这一觉黑甜无梦,足足睡到第二日清晨,睁开眼时,浑然不知身在何处。迷蒙了半晌,等清醒过来,才看到楚绍云正端着清茶过来,见他醒了,道“先喝口水。”

    解挽舟双手接过,一口气喝个底朝天,只觉香气沁脾,甘甜异常,不由长长地舒口气,道“可好久没喝到这等好茶了。”

    楚绍云见他袖口下垂,露出半截手臂上尽是条条鞭痕。昨天忙于清洗伤口涂抹上药,倒没觉得如何,此时看去,却觉得甚是刺眼,偏头不再看,接过空碗,道“半年的罪也受了,我带你去找师父,拿回梦回剑法的剑谱。”

    解挽舟一跃下地,道“不着急,楚师兄。剑谱放在江雪涯那里,也不能跑掉,我想先去用膳堂吃些东西。”说着,赧然一笑,道,“我可真是饿坏了,做梦都是在吃饭。”

    楚绍云不料他居然拒绝,深深地看了解挽舟一眼。若是半年前的解挽舟,恐怕一时半刻都等不得,非得尽快拿回那本剑谱不可。解挽舟见他目光深沉,似乎别有深意,忙道“楚师兄,我说错了么”

    楚绍云摇摇头,一指桌上放的新衣,道“你换衣服吧。”走到门边,回头见解挽舟正拿起衣服,仔仔细细端详一番,认认真真系好衣带,一举一动颇为缓慢,显得谨慎而沉稳。他没有再看,转身走到院中。

    有些东西,终究还是变了。

    解挽舟一踏入用膳堂,井微井奎就忍不住嗤笑起来,一个道“看见没,还有脸进来。”另一个道“都当了半年狗了,还会不会做人啊”话音未落,便见楚绍云随之而入,二人不敢再说,只是挤眉弄眼地窃笑。

    其余诸弟子也抬起头来看热闹。解挽舟在黑衣部半年时,做猪做狗、衣不蔽体的狼狈模样,人所皆见,就算惧怕楚绍云,不能明目张胆言语加辱,但那种或嘲讽或耻笑的目光,如芒刺在背令人无所遁形。

    若在以往,解挽舟只怕便要羞愧无地悲愤难当,如今只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目不斜视神色如常,缓缓向角落走去。

    刚到中途,忽听一人唤道“解师兄”这个称呼太过陌生,解挽舟又向前走了几步才想到是在叫自己,循声望去,见一个十四五岁的紫衣少年,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一双星子般的双眸黑白分明,明媚动人。还未等解挽舟开口,那少年已然来到近前,道“解师兄,我叫颜瑾,你叫我阿瑾就好。早听蒋师兄提到过你,没成想今天才有缘相见――这边坐好不好”

    解挽舟见他长得眉目清秀,先有了三分好感,又听他提起蒋雁落,也就不好拒绝,任由他拉到一边桌旁坐下。

    楚绍云随在一旁,无可无不可,自顾自吃饭。那颜瑾却生性乖巧,极有眼色,拉着解挽舟说长说短,一脸的天真娇憨,没有两句话,就逗得解挽舟微笑起来。

    颜瑾边和解挽舟闲聊,边偷眼看向门前,见蒋雁落推门进来,忙一起身,叫道“蒋师兄,快过来这边坐”

    蒋雁落一见是他,不由自主皱皱眉头,本不想理,但一瞥之间又看见解挽舟,立时走过去问道“身上的伤好些了”

    解挽舟道“没什么,多谢蒋师兄一直惦记。”

    蒋雁落“哈哈”一笑,道“要说谢不谢的,这可就见外了。”解挽舟一笑,道“正是,我还等着你请我喝酒呢。”蒋雁落眼睛一亮,连声道“这是自然。”解挽舟偏头对颜瑾道“阿瑾,到时候你也来。”

    颜瑾目光流转,看看蒋雁落沉下来的脸色,再看看解挽舟诚挚温柔的神情,又看看坐在一旁沉默寡言的楚绍云,眨眨眼,笑道“那可多谢啦。”

    这边谈得“其乐融融”,那边井微井奎看在眼里,心中不是滋味。井奎低声道“哥,事情不妙啊。”井奎眯着眼,哼道“呸,蛇鼠一窝。”井奎道“哥,解挽舟有蒋雁落和楚绍云撑腰也就罢了。但那个颜瑾是师父身边的人,万一也和他们弄到一起去,这个小狐狸精在师父那里随便弄点好处,只怕咱们要糟糕。”

    井微霍地站起身,道“咱们走”

    一个侍仆匆匆来到颜瑾身边,低声禀道“颜公子,主上请你用罢早饭快些过去。”颜瑾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起身拉着解挽舟的手,道“解师兄,我就先去师父那边了,喝酒之时可千万记得叫我。”说着,斜睨蒋雁落一眼。解挽舟道“好,一言为定。”

    颜瑾又对楚绍云道“早听说大师兄于研制香料、草药一术极有心得,日后可得好好讨教讨教。”楚绍云目光一闪,没有做声。颜瑾灿然一笑,道“那我先走啦。”随着那侍仆离开。

    待颜瑾推门出去,蒋雁落急道“挽舟,这个少年不简单,你别对他太好。你没见他身上的紫衣衫么以色侍上,以求苟活,兼之心狠手辣、极有心计,你可别被他骗了。”

    解挽舟轻轻摇摇头,道“我也曾跪在别人身前当猪做狗,和他以色侍上也没什么分别,在这岛上能活下去就不容易。蒋师兄,我只是一看见他,就想起单阳。都是一般年纪,也都是武功不高,没有办法保护自己。”他叹口气,目光黯淡下来,“若是那时我没有那么自命不凡,狂妄自大,对单阳多留些心思,说不定他还好端端地”

    楚绍云在一旁道“吃完了就去找师父吧,早些拿回剑谱,早些开始练剑。”解挽舟起身道“楚师兄、蒋师兄,我自己去找江雪涯就行,你们不必陪着我。”楚绍云看他一眼,沉吟道“也好。”

    三人离了用膳堂,各自分开。

    解挽舟一步一步走到江雪涯的院中,早有人进去禀报。江雪涯刚用罢早膳,正品饮香茗,解挽舟站在屋子正中,也不说话。

    江雪涯慢慢放下茶盏,抬眼看着这个不是弟子的弟子。

    少年消瘦了很多,隐约有一种受过长久苦难而渗入骨子里的疲惫,但眼睛依旧清亮而润泽,只是那股子轻傲锐利的神情,却已不见踪影。他看着江雪涯,沉静自若,不卑不亢。若说初到岛上的解挽舟,是一柄出鞘的宝剑,光彩灼灼锋芒毕露;那么此时的他,则是含蓄内敛、自守其华。

    江雪涯忽然从心底涌出满足感,像是眼看着一颗藏在石砺中的璞玉,在他的精心打磨下,一点一点露出韵味隽永的光泽。解挽舟,终究还是有资格,站在楚绍云身旁的。江雪涯有丝兴奋――将这么多人的命运掌握在手上,看他们在自己的掌中挣扎求生、爱恨情仇,尤其还是他

    江雪涯微微闭上眼睛,感到自己体内那种喷薄欲出的骚动渐渐平复,这才缓缓睁开,从身边几上拿起那本“梦回剑法”,递给解挽舟。

    解挽舟双手接过,一言不发,转身走出门去。

    侍仆捧着香料,放到角落里的描花彩金香薰炉中,点燃。一缕轻烟袅袅而出,江雪涯深吸口气,那香气直透肺腑,流连不去。他披着深红的外衣,仰躺在塌上,宽大的袖摆流水一样拖曳到榻边。

    颜瑾悄没声地走到近前,跪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江雪涯,清澈的双眸中满是依赖。江雪涯问道“回来了怎么也不快点过来”

    颜瑾笑一笑“师父有正经事要谈,我还是避开些好。”

    江雪涯看他一眼,伸出修长的手指沿着颜瑾精致的面庞缓缓抚摸“你可真是个乖孩子,有趣味又有眼色。”

    “我只想活得更长些。”

    江雪涯一笑“而且很诚实。”顿了顿,又道,“至少对我诚实。”他收回手,像是不在意地继续道,“也不知道你那个二哥颜珍,是不是和你一样这么好”

    颜瑾猛地一抖,瞳孔不由自主缩了缩。江雪涯道“昨天晚上,你不在这里,侍寝的是颜珍”

    颜瑾垂下头,将脸紧紧贴在江雪涯的手心,低低地道“师父,你会不要我么”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表露的失望和哀伤恰到好处,带着一点点的哽咽。江雪涯感到手心那点温润细腻的触感,心头不禁一软,笑道“怎么会他服侍人的功夫,可不如你”猛地一把提起颜瑾,狠狠吻了下去。

    这一日颜瑾在江雪涯的身下,辗转呻吟、怯弱痛楚,直到翌日午时才被送回褐衣部房中。

    他软软地倒在床上,双目紧闭,长睫微动,显得异常荏弱。但当侍仆尽皆退出屋子,关上房门之后,这个少年蓦地睁开眼睛,凝神细听,直到屋外悄无声息,这才翻身下床,强忍不适来到角落里,从木箱子中翻出一件穿旧的贴身小衣――那是他被江雪涯掳回岛上时穿着的。

    颜瑾摸到衣角的一个小小凸起,拿起剪子破开,露出一个深绿色的小药丸。他咬咬下唇,脸上带着一丝决然,仰头将药丸吞了下去。

    先秋一叶莫惊蝉

    解挽舟将“梦回剑法”的剑谱放在桌上,对楚绍云道“大师兄,咱们一起来瞧瞧,说不定能在这里看出些门道。这个解家败类欺师灭祖、出卖宗族,我一定得把他揪出来。”他声音不大,但语气极为坚定,不知这几句话在他心中翻来覆去念过几百回。

    楚绍云点点头,二人翻开剑谱,逐页细看。

    解挽舟初见此剑谱之时,心情激荡轻浮焦躁,没有看清楚,这一次心无旁骛静气凝神,看得极为认真。只见纸上字迹颇为潦草,甚至有些字只是几笔带过,略尽其意而已。楚绍云沉吟一阵,道“这似乎是抄录的,不是默录。”

    解挽舟一怔,随即明了。若是写下这剑谱的人,自己就会默诵,自然不用写得这般潦草,一定是那人用了什么手段,暂时得到剑谱,仓促之下又是心怀鬼胎,因此才会如此。

    解挽舟点点头,道“不错。我看了前面几招,和我所学的剑法一般无二,看来,此人是原样抄录,并无删改。”

    楚绍云道“这是剑谱,不是内功心法,一招一式可以演练出来,若想用假的骗过师父,只怕没那么容易。”

    两人不再说话,逐行一一看去。“梦回剑”一十六式,果然变幻清奇、灵动飘逸,剑式空灵剑意连绵不绝。二人皆是习武之人,见到这等奇招妙法不由得心神俱动。待将剑谱全部看完,尽皆沉浸其中,默然不语。过了良久,楚绍云方道“听说创此剑法的,是令祖解官柳”

    解挽舟点头道“是我曾叔祖。从小家严就对我讲他当年如何三年内连挑江左五十六个用剑高手,百战百胜;孤身独闯岭南七十二洞窟,毫发无损;二十五岁时便创下这梦回剑法,是个不世出的奇才。只是他倨傲冷清,人所难近,终身未娶,后来听说北方有个用弯刀的胡人高手,因此远赴塞外大漠,要找那人比试,从此再未回来。”

    楚绍云轻轻叹口气,不知是神往还是遗憾。

    解挽舟翻到最后一页,忽地道“咦,楚师兄,你看这是什么”楚绍云低头看时,见页角一大块墨迹,形状甚是古怪,似乎是抄录之人滴下的一大滴墨汁,下面还拖着长长的尾痕。再往下两行小楷,字迹极小,若非细看,根本辨认不出。

    楚绍云一指那字迹,道“这是师父的笔体。”低声读道,“如麝似桂迷心醉,花香顾影两照人。”

    解挽舟一拍桌子,忿然道“这个江雪涯,看剑谱也忘不了他的香料,居然还在上面写这等轻浮之语。”楚绍云微一皱眉,觉得似乎不像,尤其是后面一句,刚要开口,忽听得房门“咣”地一声被人推开,蒋雁落急匆匆地闯进来,叫道“挽舟,大事不好井微井奎两兄弟去找师父,要想法子对付你。师父已经答允他们,只要满足了提出的条件,就要阻止你和他们兄弟俩比试”

    解挽舟一惊而起,道“什么”就连楚绍云,也皱了皱眉头,但他终究还是稳重得多,思忖一阵站起身来,对解挽舟道“先不必急,我去问问清楚。”

    解挽舟看看他,定住心神,慢慢地道“好,我在这里等你。”

    井微井奎二人见楚蒋颜解四人沆瀣一气,情知不妙,回黑衣部商讨一宿,翌日来找江雪涯。

    江雪涯看看他们兄弟“难道你们还怕解挽舟真能杀了你们”井奎尖声道“师父,那小子我倒不怕,就怕他和两个师兄联起手来对付我们兄弟,耍滑使诈。”

    江雪涯一挑眉,心中好笑“耍滑使诈”井奎一撇嘴,道“师父,你别不信,他们”突然感到站在一旁的哥哥偷偷踢了他一脚,偏头见井微给他打眼色,遂不敢再说。

    江雪涯勾起一边嘴角,道“耍滑使诈,那又有什么我早说过,在这岛上,什么都不必顾忌。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只要打败对方,就是强者,就能活下去。井奎,难道你以前用的手段还少了”

    井微上前一步,道“师父教诲,不敢忘却,这次只是想更有把握,毕竟解家梦回剑不可小觑。”

    江雪涯摆弄手里的玉珏,随意地道“慎重些是对的,不轻视敌手,才能活得更长久。”一抬眼,“想要我帮忙,这也好办,规矩你们都懂,只要满足了我提出的条件,我就可以让解挽舟从此不再和你们比试。如何”

    井微井奎对视一眼,井奎期期地道“那他不来找我们,楚师兄蒋师兄来,我们也得罪不起”

    江雪涯一笑“是得罪不起,还是比不过”站起身来,缓缓踱了两步,道,“你们放心,解挽舟过了这大半年苦日子,性子也许磨平不少,但是骨子里的骄傲一点没变。你们俩只能死在他手里,以他的傲性,断不肯假手于他人。若是我下令不许你们比试,他要想杀你们,只能等到最后的那一天。”他的声音低沉下去,“等到那一天,别说你们,这岛上所有的弟子,都得面临最终的考验,活下来的人,只能有一个。”

    井微井奎齐舒口气,躬身道“请师父下令吧,只要师父提出条件,相信以我兄弟二人,定能令师父满意。”

    江雪涯的目光在井氏兄弟身上扫来扫去,慢慢地道“那好,我的条件就是――你们兄弟先比试,只能活一个。”

    井氏兄弟大骇之下面如土色,井奎眼望井微,哆哆嗦嗦地道“哥哥哥哥你别杀我”他对别人残忍,其实骨子里极为胆小,他和兄长功夫相差颇多,若是井微想要杀他,断无逃脱之理。

    井微看着吓得浑身发抖的弟弟,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滑过幼时如何牵着他的手,一起去街上买糖;又如何不好好练功,被罚在地上并肩跪了一夜;又如何在闲暇之时,捉雀打猎放风筝;一直到后来被捉到岛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时时刻刻在杀和被杀之间辗转求生艰难度日,周围尽是敌人,只有彼此相依为命井微长叹口气,拉住井奎的手,道“弟弟,咱们走吧,别求师父了。”

    井奎期期地道“那那解挽舟”井奎一瞪眼睛,怒道“你怕他作甚死就死,只要不是你我兄弟自相残杀,技不如人又有什么好说要想杀了你我兄弟,只怕还没那么容易”

    江雪涯料想不到这兄弟竟有如此胆量,倒微微有些诧异,他内心深处,最喜欢的便是绝不背叛。见他们携手要走,眼睛一转,道“不想杀自家兄弟,倒也不难。”

    井奎闻言,大喜过望,连忙拉着井微跪下,叩头道“请师父指点。”

    江雪涯沉吟一阵,道“这样,你我各退一步,我不阻止解挽舟和你们兄弟比试,但限定期限。嗯――半年,半年之内如果不敢向你们挑战,这件事就不许再提起。不过,这一次我让你们杀谁,你们就得杀谁。”

    在半年时间内练成“梦回剑法”,并杀死井微井奎,这对如今的解挽舟来说,就算有楚绍云和蒋雁落在一旁指点,只怕也难逾登天。井微井奎喜不自胜,连连磕头。

    这时,恰恰董成和严察进屋来服侍江雪涯,临进门一瞬间,听到江雪涯说“我让你们杀谁,你们就得杀谁。”严察微微一怔,悄没声地慢了半步,董成莽莽撞撞,自顾自向前走,到得江雪涯跟前,道“师父,今日是我和严察过来服侍。”

    江雪涯一眼瞥到他,一指,道“就他吧。你们,和董成比试。”

    董成懵懵懂懂,浑然不知发生何事,但比试二字不用解释也明白。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但江雪涯做事兴之所至随心所欲,岛上众弟子早已习以为常,知道无论哀哭恳求均无用处,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赢了这场比试,才能继续活下去。至于对方二人,自己只有一人,不够公平之类的怨望,更是想也不必想。

    三人对峙两边,怒目相向,以往作恶都在一处,如今却已成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仇敌。

    江雪涯啜一口清茶,道“这样吧,时间地点都由董成定。”抬眼见一个侍仆慌慌张张跑进来,一摆手,道,“你们先退下。”

    待三个弟子一前一后出了房门,江雪涯方问道“有什么事”那侍仆跪下道“是颜公子,突然发病,躺在床上很是痛苦,好像好像是中毒了”

    江雪涯目光一闪,抚膝思忖半晌,慢慢地道“去,叫楚绍云过来,给颜瑾看看。”

    楚绍云正要过来打听井氏兄弟的情形,走到中途被侍仆叫住,于是先去褐衣部看颜瑾。仔仔细细号疹一阵,这才又过来回禀江雪涯,道“师父,颜瑾是中毒了,而且毒性强烈,命在旦夕。”

    江雪涯漫不经心地逗弄栏下的雀儿,道“绍云,你怎么看”

    楚绍云斟酌着道“依弟子浅见,这种毒配方极为繁复,熬制极难,所需药材也甚为少见,断不是岛上弟子所为。我猜,是颜瑾自己服毒。”

    江雪涯喂食的手一顿,随意将余下的米粒撒到地上,问道“可有解药”

    楚绍云低头道“有,能配出来,不过得用一味特殊的药引。”

    “哦什么”

    “至亲之人的血。”

    江雪涯一抬头,眼望天边,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喃喃地道“有趣,很有趣。”施施然踱出屋子,道,“我去看看他。”

    白云乡里温柔远

    江雪涯来看颜瑾,本以为这个少年自服剧毒,五内如焚痛苦不堪,自然面黄唇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却不料颜瑾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双妙目清若秋水,玉面粉腮、红唇似火,倚在床边弱不禁风的模样,居然比中毒之前更增艳色。

    江雪涯摆手,斥退了服侍的侍仆,只问一句“为什么”

    颜瑾笑一笑“别人加诸我身上的痛苦,总得千倍万倍地讨回来。”江雪涯坐到桌边,淡淡地道“你的性子太急了。”颜瑾悠悠叹口气,道“那又有什么办法,谁能想颜珍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我还以为他将自身尊严和家族脸面,看得有多重要。”冷笑一声,“原来还比不过自己那条小命。”眼睑微抬,对江雪涯道,“师父,你为人和善,一向对服侍过你的人极为宽容,我只怕,他跟你久了,你会舍不得。”

    江雪涯自幼习武,后来当了杀手,这一生中杀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更不用说将这些少年掳来,折磨凛辱。在颜瑾的口中,竟成了“为人和善”、“极为宽容”,饶是他心地再刚硬,此时也不禁好笑,道“只怕我还没有那些闲心。”

    颜瑾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这时才能发觉这个少年中毒果然极重,脚下漂浮无根,身子晃动摇摇欲坠。颜瑾跪在江雪涯膝前,轻轻地道“师父,我不管你对别人如何,总之对我是极好的。没有你,我不能活下来,更别想这么早就报仇。只要报了仇,我活不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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