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小鬼认真起来还是蛮正经的于是薛哲也笑了笑“说得也是。”
虽然他真正担心的问题,远比不赦谷这点小事艰难百倍
两人重回陵州,跟船家结清了这几日雇船的钱,改走陆路前往不赦谷。
舒舒服服地在船上晃悠了这么多天,乍一换马车让薛哲很是吃不消,不由深深怀念起了他的爱车乌龟快。
好在这种折磨人的旅途没持续多久,两天后,无回山的轮廓已经隐约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考虑到书里书外的对照,无回山应该是按照小青山的布局来的――小青山原名迷山,曾是薛长乐的隐居之所――可要论难爬的程度,无回山远比小青山厉害得多。小青山再怎么说好歹也有一截子车道,无回山却整个都是山路,让薛哲爬得咬牙切齿。
“这山真是t的难爬”这还是不赦说的“顺路”,薛哲简直不敢想象那条传说中布满无数毒蛇猛兽的险道是怎么才能走得进去的。
“我记得你说过喜欢野性”不赦问。
“”薛哲沉默半晌之后深沉地看着不赦“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不懂。”
“意思就是――好爬的时候我想要野性,野性的时候我想要好爬。”薛哲深沉地叹了口气,“我觉得再这么走下去就得你扛我进去了”
“好。”不赦点头伸手。
“算了。”就算没人看也够丢脸的。
总算越过了崎岖的山道,两人渐渐靠近了不赦谷。
越是靠近,薛哲心里的感觉,就越是古怪。
在外面还没什么,可往里走,这里与小青山的极度相似,让他总有一种回到了现代的错觉。
而现在偏偏还不赦在前他在后,一个领路一个跟随,步步行走间,仿佛又是很久以前的那一天,那个下着细雨的林中清晨。
当时他才刚刚发现不赦身份,满心的担忧和算计;不赦却是才知道自己竟然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对他这个陌生人,心中或许有点感激,可更多的,应该是提防吧。
之后,过去了多久好像他自己也算不过来了。
此时依旧是一前一后,步步相随,可心态,却是截然不同了。
“阿哲”
“嗯”
“我们到了。”
眼前,已是那处豁口。
还是老样子,林中阴暗,豁口中却透出些光。
薛哲不由驻足。
他静静远望着那个豁口,良久,脸上露出个有点恶劣的笑。偏了头,他看着不赦,朗声开口
“如何,要不要进去看看”
“看一看这到底是谁的世界。”
他的语气几乎与当初的不赦一模一样,听得不赦自己都不由一愣。
完全相同的对话,截然不同的人。
不赦愣了片刻,随即,也是慢慢笑了起来。
“好啊。”
第九十五章
山谷内,顶顶帐篷搭建其中,大型机械轰鸣,吊车挖掘机比比皆是,除此之外,里面还有宫室楼阁,金山银山,珠宝翡翠,萌萝御姐,琳琅满目,耀人眼花
很可惜,以上统统都只是薛哲的幻想。
越过那道石缝后,出现的是个很看起来很平常的山谷。
因为四面环山的缘故,山谷中有些阴冷,但总算还有草木生长,地上还有人用心清出了小道。谷中盖有几间木屋草屋,大多荒废,也有几间看起来完好的。除此之外,这被江湖中人人视为禁地的不赦谷,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薛哲站在谷中左右看了看,对不赦的生长环境深感不满――这种一年到头晒不到太阳的地方,难怪养出的不赦也总是那种闷闷的模样。
说来也怪,这儿跟他那边的问天谷明明是差不多的地形,怎么一个阳光灿烂一个终年阴暗
胡思乱想了会儿,薛哲把目光投到不赦身上――他进了谷之后就一直在左顾右盼,不知是在找什么。
不在么那他去了哪里
原以为一回到这里等着他的肯定是那人的冷嘲热讽,而他也终于可以毫不犹豫地反驳回去可此时,他准备好的反击,统统落了空。
“在找什么”看他情绪低落,薛哲过去拍了拍他肩膀。
“我师父。”对于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那个人”让不赦有些迟疑,犹豫之后,他还是选了最简单的那一个。
薛哲“哦”了声,心里已经明白过来――不赦要找的,自然是那个把他养大的人。
原书里面此人应该死在了不赦手上,可不赦这回没杀他,那这家伙又跑了哪儿去
薛哲对这人倒是没什么太坏的印象,毕竟他也算不赦半个父亲――甚至比他的生父还要尽职些,虽说不算什么好人,可至少对不赦来说,他是个相当重要的人。
“他平时住哪儿”
不赦指了指山谷中仅有的几间看起来完好的木屋之一“那里。”
“那就去看看呗,在这儿站着人又不会蹦出来。”笑着拍拍不赦肩膀,薛哲一马当先走了过去。不赦略一犹豫,也跟了上去。
在不赦谷里搭的房子自然不能指望有室有厅,那间木屋里外总共就一间房,房门外面捆了几道绳子,薛哲推了两下没推开,就绕到一边窗户的位置朝里看。
阴暗的室内并不见人影,唯有一张几块木板拼凑成的小桌上,似乎放了什么纸样的东西,被块小石子压着。偶尔有风吹过,吹得那几张纸发出细碎的声响。
微微皱了皱眉,薛哲回头看了不赦一眼,指了指门上捆着的绳子。不赦会意,抽出腰上墨麟一刀斩下。利光划过,几根麻绳应声而断,飘然落地。
推开门,本就寥寥无几的阳光并没能让屋子明亮多少,薛哲拿起放在桌上那张纸,看了两眼,眉头便不由蹙了起来。
这东西似乎是一份遗书。
瞟了眼一边不赦,薛哲叹了口气,把纸上字迹念了出来
“小子
这几天我总觉得心里烦闷,伤也痛,想是拖了二十年,还是躲不过阎王爷。我不想死在这种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便想到外面去走走,这一回怕是回不来,写点东西给你,也算是结清这二十年的恩怨。
你走的时候,我猜你肯定是回不来。可也说不准,万一你有那运气回来了呢若你真回来了,我便在这里跟你说一句――
如何,吃着苦头了吧
早说过越王府不是什么好去的地方,你那个爹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却偏偏不听,这一趟回来还能是好手好脚,都算是你的运气。
听到这儿时,不赦的眼神先是一暗,可落到薛哲身上,又变成了隐约的笑意。
那人就算再怎么神机妙算,也算不到他会有如此的运气
你就算有命回来,想必也弄不清当年是发生了些什么事。反正我也要死了,不如告诉你当年的事情,也省得你胡思乱想。
当年掠走你娘的人是我,我也不怕告诉你,没进不赦谷之前,我曾是纵横天下的大盗,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有一回不幸落了难,被你娘救了一次。
她当我是个可怜人,却不知救回来的是个灾星。那以后我便看上了她,之后发生了什么,你也该知道。
我去抓她的时候,她虽被我擒了,却依旧倔强得很,嘴上直说他会来救我,我听得烦了,便说那我就带你去不赦谷,看看你的情郎有没有胆子闯过去。
她应了,我便跟她打了个赌。若是一月之内那人敢来不赦谷,我就放了她。”
信的内容到此而终,薛哲叹了口气,把信放下,看了不赦一眼。
好在不赦对此似乎也有些准备了,虽说脸色比较难看,可看到薛哲担忧的眼神,他还能勉强笑笑“我也知道会是如此。”
薛哲摇摇头,顺手把人拉到那边床上坐下“难受的话也别强撑着,又不是什么好事。”
“我之前也想过”不赦低低叹了口气,顺势蹭了蹭,靠在薛哲身上,没再开口。
他早就想过那人不会与当年那件事毫无关系,若说恨,他似乎最该恨这个罪魁祸首。
可那人,终究也是
“算了,当年事情那么多,谁能说得清楚。”薛哲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反正他也那些恩怨,就别太在乎了。”
“嗯。”
靠着身边温暖的人,不赦只觉得心中那些郁闷渐渐散开,杂乱的情绪沉淀下去,只剩下暖暖的温情。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不赦想。
可惜
砰的一声巨响,惊醒了两个正温情脉脉的人。
“”
“”
“”
门口一个,床上两个,三人同时默了。
半晌。
“你们两个,在我的床上干什么”站在门口的人怪叫道。
“”这种古怪的问题让他怎么回答不赦只好沉默。
“我说,你不是死了么”怔怔看着站在门口的人――也不用去问他是谁,光看那特点鲜明的“半张脸”就能把人认出来了――薛哲不由道。
“你才死了呢”那人眼睛一瞪,接着又想起什么时候,蹬蹬几步跑到桌旁,一看桌子上没了那几张纸,不由跳脚道“我写的信呢”
薛哲默默举起信纸晃了晃,那人一把夺了过去,顺便狠狠瞪了薛哲两眼――鉴于他老人家的尊容,这种“瞪”的杀伤力远比常人更大,就连薛哲这种精神承受力久经考验的都忍不住向后躲了躲。
“你”到这时不赦才总算开了口――他表情复杂的看着半脸人,只觉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刚刚才为这人的“死”而难过,心中也有了几分恩仇难清的伤感,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给他立个衣冠冢,结果这人就又活蹦乱跳的窜了出来
如此情形,就连不赦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怎么看他。
半脸人瞅了不赦一眼,表情也有些尴尬,把信纸藏到身后去,他讷讷道“我还没写完谁知道你会这时候回来。也不想想,我要真是想死,干嘛还栓门”
这话说得貌似也有道理毕竟是他们两个破门而入的。不赦谷里本来就没什么人了,他能记得再拴上几道,显然是不想别人进去。
“说起来,你是什么人”半脸人占了上风后总算注意到这儿多了个人,他狐疑地看着薛哲,又看看一边的不赦,想想方才进门时看到的,脸色不由阴沉了些,“不赦谷可不是常人能来的地方,你是不想活了么”
说至后来,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杀气。
听他这么说,薛哲还没来得及反应,不赦已经提前伸出手拦在薛哲身前,警惕地看着半脸人。
他应该不会直接出手,顶多就是试探,但薛哲并不会武功,哪怕是试探,对他来说也是极为危险的
半脸人看看一脸戒备的不赦,眉毛不由皱得更紧――如果他的感觉没出错的话,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不太对劲啊。
不不,应该是他多心了,不赦怎么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应该不会
“他情人。”薛哲指了指不赦,淡定地回答道。
“”一切解释在如此坦白的三个字下化为无用。
半脸人整个僵在了那儿,就连挡在他身前的不赦也是很明显地愣了下,大概是没想到薛哲会说得这么干脆和直白。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某个刚刚被“死人复生”刺激到的人瞄了眼刺激他的罪魁祸首,嘴角微微一扬。
你以为,就你会刺激人么
睚眦必报的人抬手戳了戳不赦,趁他转头过来的机会,薛哲向前探了探身,在不赦脸上轻轻一吻。
真的是很轻的一个吻,只是稍触即分,还是亲在脸颊上,对薛哲来说绝对算不了什么,可对某些人来说
白日撞鬼般蹬蹬跑出房间,半脸人噌得一声便没了影子,其速之快,令人哑然。
“这还说自己快死了”薛哲凑到门口瞅了眼,撇撇嘴,“看这架势,至少还能再打二十年”
第九十六章
要在不赦谷里生活比在外面还要麻烦不少,外面至少还有客栈可以食宿,不赦谷里面却只能一切靠自己。好在薛哲当初来这儿时把乌龟快就停在离谷不远的地方,当初离开的时候只带了些不可缺的简便东西,剩下的大件全扔在车上,眼下正好可以用上。
“锅、炊具、压缩燃料”嘴里嘟囔着,薛哲一样样把车里的东西拖出来,放到一边。他眼睛不经意地一瞥,恰好看到有些失神的不赦。
这小子怎么好像从刚才开始就是这么一个没了魂的样子薛哲走过去,拍拍他肩膀“怎么了”
“啊没什么。”不赦瞬间回过神来,可看到薛哲之后他又是一愣,把眼睛别开之后小声道。
这种欲盖弥彰的回答能瞒过薛哲才见鬼,他哼了声,笑眯眯转到不赦眼前“我说,亲一下你就这么大反应”
“”不赦没吭声,只是脸色愈红,颇有几分要朝刚才继续发展的趋势。
“不喜欢”
“不是”
“你啊。”看他紧张,薛哲不由微笑起来,有点无可奈何地伸手揉了揉不赦的头发――他现在忽然很庆幸不赦喜欢的是自己,否则以他这种嫩法,只要是个稍微有点阅历心机的,还不是想搓圆就搓圆想捏扁就捏扁,爱怎么玩怎么玩。
一样都是玩,还是由自己动手比较好一点
炊具和一些压缩食品准备好了之后,不赦自告奋勇地去打些野味回来,薛哲一个人抱着大堆东西回了不赦谷――恰好,之前不知跑哪儿去了的半脸人居然正在谷中,走来走去的不知在干啥。
看到薛哲过来,他的表情顿时一僵,下意识后退两步之后又觉得这样未免太失身份,便一板脸,昂首向前几步“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吃饭用的。”怎么说也是不赦的半个爹,薛哲觉得自己对他还是需要客气点。
那人眼睛在折叠锅便携餐具刀具等等上绕了几圈,眉毛拧起――这些东西貌似寻常,可看起来又都有几分古怪,以他的性格,要他样样问一遍显然不成,不问又觉得有些心痒,踌躇片刻,见薛哲已经开始坐下搭灶架锅,他转了转眼,又换了个问题“小鬼呢”
“去打猎了。”
“他倒是勤快。”半脸人哼了声。
薛哲斜瞥他一眼――此时半脸人的心态他大概也能猜出几分,无非是那种天底下当爹妈的对自家孩子因为一个外人而干这干那所产生的不满,而且丫还一定要装出“我才不在乎”的姿态来
坦率点能死么真是
想到这儿,薛哲拍拍手站起来,看着他“那封信你没写完,后面是什么”
“凭什么告诉你”半脸人斜眼乜他。
“就凭”薛哲歪头想了想,“越想容死了。”
“你说什么”半脸人一惊,“她怎么死的”
薛哲笑,不说话,半脸人沉默一会儿,咬牙道“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得先说。”
“先说就先说。”薛哲耸耸肩,略一沉吟,便把之前在越王府中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他擅长说故事,这件事本身也足够一波三折,听得半脸人时而恼怒,时而又面露喜色,整个故事听完,他的表情却又沉静下来。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表情,参杂了无数复杂情感,他长长叹了声,摇头“报应么或许,是报应吧。”
“那么,你”
半脸人沉默一会儿,开口,“当年我抓了她之后她就一直在等姓穆的来,结果却一直没有,然后我才发现,她居然有了那家伙的孩子。”
“她害喜害得很厉害,我就算想什么,也没法干,拖拖拉拉折腾了半年多,之后又休养了小半年,她才渐渐恢复过来。”
一开始,他对越想云,也不过是三分情意七分欲念,可那一年多的相处下来,感情,却也悄悄发生了变化。
不过这些事情自己清楚就好,瞄瞄一脸好奇的薛哲,半脸人冷笑了声“总之,我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就大发慈悲,放她回去,结果进了陵州城,就听说越王爷大寿,他家姑爷为他取来瀚海明珠作贺,很是有面子然后,我们打听了一下这位姑爷的身份。”
他叹了口气“你也该明白了吧”
“明白。”那一刻宛如天崩地裂般的感觉,也不知越想云要如何承受。
“我本想替她讨个说法,可她却不愿我去,只要我带她回不赦谷。我也没办法,只好带她回去。那之后,她就再没提过回家一事。”
“那她后来又为什么让不赦去找他父亲”
半脸人叹了口气“对那穆连松,她还是有几分牵挂。而且她可以忍得了这里,却不愿让小鬼也跟她一般。要能让不赦认了他父亲,至少能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比在这鬼地方熬日子好上百倍千倍。”
“然后被你拦了”
听到薛哲这么问,半脸人忽然沉默下来。
他的嘴角缓缓向上勾了勾,似乎是想笑,可再开口时,声音却冷冽如冰“你猜,我是为什么,成了现在这样”
薛哲一愣,随即眉毛拧了起来。
难道说
“越想容那个,倒真是心狠手黑,”半脸人淡淡道,“亏她们姐妹长得一模一样,心地却是天差地远。还好,我去找她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没说小鬼的事情,只说是替她姐姐传话,即便如此”
不用他说,薛哲也能猜到越想容在见到这个可能带来姐姐消息的人时,会做出什么反应。
“总之,我成了这副鬼样子,也再没出去过,当年那些事,也就是这样了――你弄死那女人我该谢谢你,之前你偷偷进我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哦。”不算了你还想怎样薛哲撇嘴。
“这些事,你爱跟他说就说,我无所谓。反正我早想告诉他,只是一直没机会而已。”半脸人摆出个无所谓的样子来,看薛哲的眼神里却藏了几分忐忑。薛哲笑了笑,摇头“又不是什么听了会开心的事情,他不问,我也懒得八卦。”
“随你。”半脸人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却还是老样子,“说起来,五年前那个人,是不是你”
“五年前”
“五年前那小子回来之后就一直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猜他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人。”
“大概是。”薛哲沉默一会儿,点头道。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当时我跟他算是朋友,只是后来有些事情,不得不分开了。”
他说的含糊,半脸人瞟他两眼,也不深究,只是嘀咕了句“居然是个男人”
虽说两个男人在一块不合常理,可他也是离经叛道之人,所以也不怎么在乎不赦看上的居然是个男人这事,相比之下,他更在乎些别的。
不赦的性格他很清楚,看起来不好亲近,可一旦动了感情便是全心全意。实力虽强,性格上的弱点却也同样突出,一旦有人利用了这点来自最亲近的人的伤害,才是最痛的。
而薛哲这人
半脸人自以为也算是个阅历广的,可面对薛哲,他却觉得,自己看不出对方底细。
分明是个半点武功都不会的平常人,却敢进这不赦谷,面对他也能不卑不亢――自己这副尊容有多大杀伤力半脸人还是明白的,可薛哲却接受得很快,除了一开始皱皱眉之外再没什么反应。
可越是如此,他却越担心不赦,万一薛哲有什么阴险念头
这话又不能明说,所以他也只好死死盯着薛哲看,仿佛这样就能看出他心里藏的念头一般。
被人如此热情似火地看着让薛哲很不适应,他轻咳了声,道“只要是喜欢男女,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吧。”
“床上也一样”心里别扭的后果就是嘴上刻薄,半脸人哼哼两声,一句话成功让薛哲顶了满头黑线。
薛哲抽抽嘴角“这个,似乎不太适合在这儿讨论吧好歹也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看他这样,半脸人忽然想到了刚才,某个人当着他的面,是如何肆无忌惮,如何不把他放在眼里嘴角勾出个阴险的弧度,半脸人道“正是当着日,才要说着日――不过,看你个毛都没长齐的模样,也就不指望你知什么人事了。既是如此,我倒是不妨教你一点”
薛哲头上蹦出好几个青筋――你才毛都没长齐
总算找到一个可以戏弄一下薛哲的地方,半脸人自然不会客气,侃侃而谈起自家的“丰功伟绩”,其内容之丰富,之大胆,堪与金瓶梅比肩。他一边说一边打量薛哲,期待他的反应――可惜出乎他意料的,虽说一开始表情很尴尬,可听到后来,薛哲反而平静下来,甚至还摆出听书似的模样,听得有滋有味,让他很是不爽。
既然不爽他自然不会继续,住了口,半脸人斜眼瞅着薛哲“如何,男女确实不同吧”
“确实,确实。”薛哲摆出虚心受教的面孔来,点头。
“话说回来,我倒是想问问你,到底喜欢他哪儿”他还真有些好奇,“那小子性格闷成那样,实在没什么意思,也就是脸还好点,再加武功不错,若是有小姑娘看上他倒也不怎么稀奇,可你偏偏是个男人我想,男人要喜欢男人,总比喜欢女人更麻烦些吧”
他这问题一出,薛哲并未急着回答,他垂了眼,似乎是在思索,片刻之后,才抬头看着对方,开口“说是这样,可他还有个优点,是女人――不,谁都比不上的。”
“哦”看薛哲似是认了真,半脸人不由一挑眉毛,“哪个优点”
薛哲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耐操。”
“”
半脸人沉默了。
半脸人石化了。
半脸人碎了。
当不赦抱着大堆野味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哼着小曲在准备晚餐的薛哲,以及他家飘荡的师父。
“阿哲,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刚刚讨论了一下关于日的话题。”
“日”
“对啊,”薛哲笑眯眯地说,“不是我的错,太阳惹的祸”
第九十七章
晚饭的质量还算不错,薛哲带的那些压缩食品在他那边属于迫不得已时才会吃的东西,到了这儿却成了稀罕物,再加上不赦打来的新鲜野味,倒也吃得宾主尽欢。
唯一一点不和谐的音符是席上三人之一的半脸人吃饭时一直魂不守舍,眼睛多半时间落到不赦身上,剩下那些时间跑到薛哲那边,偶尔才抽出一点来放到眼前的碗盘上。好在他身为高手总比常人反应快些,才没落个吃得一身的下场。
与之相比,薛哲的心情却显然好得太过――一边吃一边不忘轻声哼哼欢快的小曲,间或以恶劣而得意的眼神瞟向半脸人,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写着得意二字,给他根尾巴就能翘上天。
这两人整整暗流汹涌了一顿饭,等吃完,薛哲抱着碗盘去刷洗,不赦留在原地处理没用上的原料,半脸人在谷里晃悠来晃悠去,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地走到不赦身边来。来了还不肯开口,而是蹙着眉毛咬着牙,又想问又没法问,憋得很是辛苦。
“怎么了”
“那个那什么”一句话难倒英雄汉,半脸人也算是闯荡江湖多少年,搅出好大一片血雨腥风的人物,可眼下当着不赦疑惑的眼,半脸人纠结半天,死活问不出那个问题来。
薛哲那两个字出口之后成功把他砸了一个懵,错失了最佳的逼问机会,等回过神来之后不赦已经回来了,他也没法再问薛哲那两个字究竟是真是假。这会儿薛哲不在他有大好机会可以问问不赦,但是
要他怎么问,不赦到底有没有被薛哲那个什么过
看他似乎真的很难过,不赦也放下手中的野猪,静静等着那个问题。
会是什么呢想想刚回来时半脸人那古怪的表现,和刚才吃饭时薛哲的样子,不赦能猜出大概还是那个性格恶劣的家伙搞的鬼。
“你跟他有没有”搜肠刮肚之后半脸人总算找出个差不多的词来,“同床过”
只是这个
略微一愣,完全把词义理解错误的不赦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有。”
“经常”
不赦顿了顿,想到至今以来若干个可以堂堂正正抱着那人入睡的夜晚,不由认真点了点头。
“”半脸人顿时觉得此时他宛如被一桶凉水从头灌到脚底,整颗心全给冻上了,“你就这么让他啊”
“”不赦一头雾水,迷惑地看着半脸人“怎么”
这反应让半脸人感到丝丝安慰――若是他们之间真发生过什么,不赦不会反应得如此平常,事情应该也不是没有挽回的机会
只是要他去教不赦该怎样将薛哲如何如何这也忒强人所难了些。
再看了眼不赦,半脸人咬咬牙,郑重道“论武功,我相信眼下这江湖没几人是你的对手。可论心机,你总是比不上那小子。”
“再怎么说也是我教出来的,总不能让别人占了太多的便宜去。听好,以后不管他对你怎样,也不管他怎么说,你只管原样对他照做一遍,然后再挑你喜欢的那一种――懂了么”
不赦沉默一会儿,看着半脸人道“阿哲刚才说了什么”
“你不用管”打死他他也不想承认自己居然被一个后生晚辈给唬住了真是耻辱。
看半脸人咬牙切齿的模样,不赦心里明白了些,无奈之余,脸上也带了点淡淡的笑“放心,那应该只是开玩笑的。”
“甭管玩笑不玩笑,有些事你喜欢的怎么也是个男人,小心些也好,省得到时候吃了亏。”
“不会。”
“你怎么知道不会”
“因为是阿哲。”
简单到几乎无懈可击地回答。
听他这么说,半脸人只能深深叹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随便你了能有人愿意随你来这里已是不易,是男是女,倒也没那么重要了。”
当年越想云与穆连松之间的事让半脸人一直无法释怀,也因为这个,对薛哲能跟不赦一起来不赦谷这件事,他其实是颇为欣赏的。
目光转回不赦身上,半脸人犹豫了一下,终于是伸出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那小子虽然可恶得很,不过至少手艺还成,跟他过一辈子,也不是什么坏事。”
肩膀上传来沉沉的分量,不赦看着难得认真的半脸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如果说不赦谷还有什么可取的地方,那大概就是它的夜色。不赦谷的夜晚特别的黑,映衬着满天星斗颗颗如珠似宝,星华璀璨耀人眼目。银盘似的满月当空高挂,洒出一谷银辉,看上去倒比白天有气无力的太阳更亮上几分。
如此良辰如此夜,若是早早睡了也未免太可惜――抱着这样的念头薛哲晃着把扇子在谷中散起了步,可惜没走多远他就觉得失策――半脸人不知何时出现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还挂着阴恻恻的笑,配上他那张脸显得尤为糁人。
看他这表情,多半是那句话给他戳穿了。
薛哲心里不由遗憾了下,脸上却还是笑眯眯的。他抬手抱了抱拳,客气道“有事”
“你小子”看他若无其事的模样半脸人不由磨牙,只是碍于前辈身份,还是只能把那口气咽下去,“我也懒得说你什么,之前算我小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