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这一觉睡得很好,前所未有的好。哪怕这是他经历地最简陋的床铺,也难以掩盖这个事实。
明明是一个破烂狭小的桌板,别说床垫,就是连条像样的被子都没有。
还有人强硬地占据了一大半的床,外加把他像布偶娃娃一样抱紧在怀里。
樊浩轩睡得很沉,元嘉醒了他还没醒。他这几天真心累坏了,身上甚至还有余毒没有清除,柳叶小刀哪怕耍成一朵花,也难以掩盖他本身的虚弱。
当然,一般人如元嘉是看不出来的。明明那么壮实,断树枝如断薯条
樊浩轩同样很少有睡那么沉的时候。无论是作为习武之人,还是作为太子亲卫,他已经习惯了浅眠。像这种把人抱紧在怀里睡觉的事情,他就是想也不会想的。虽然睡下去的时候,是他主动把人抱在怀里的
被元嘉叫醒的樊浩轩,顶着一个鸡窝头,两眼呆滞地直视前方,像是在看着元嘉,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傻呆呆的样子让回来的元嘉笑了笑。
樊浩轩挠了挠头,在屋里把昨天带回来的一锅子水烧开了,略做洗漱。
无论是樊浩轩还是元嘉,其实都没有经历过那么落魄的时候。
稍作清理之后,倒是觉得稍微舒坦了一些。
元嘉有些感叹“真想洗个热水澡啊”
樊浩轩顿了顿,忍着没附和上去。
两人把东西一收拾,继续来到河边。地方也不是随便乱选的,樊浩轩这种专业人士出马,两个人只要往下面一蹲,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里面有人。
两人先一人喝了一碗开水,再蒸了两锅山药。
两个人只吃了半饱,附近渐渐有人声。这不稀奇,毕竟这里是村子附近唯一的水源。
其实村子里面倒是有水井,只是不说那水井已经被废置了多久,全是腐烂的枯枝败叶能不能用,就是能用,也没有水桶。
反正河边也近,流民们就会到这里来取水。
河水没有结冰,但也冰寒刺骨。
几个人一边洗漱一边嘶嘶抽气。
“这水真冷啊”
“是啊,这都多久没吃上一口热的了。”
“昨天那两人有锅子”
“是啊,是啊我也看到了”
“看到了又怎么样又不认识,难道还能问人借”
“怎么就不能借了借来烧一烧,又不短他们什么”
前面的人轻声嗤笑,没接口。
这中间谈话有一阵静默,过了片刻才有响了起来,已经换了个话题。
“对了,韩老三,你说的那事情是真的”
“废话,当然是真的。我还能拿这么大的事情来瞎说”
“哎哟,这可不是兄弟们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心里面着急嘛”
“老九,你急我也急,大家都急。要不是这日子过不下去,谁也不会打这的主意,是不”
“说实话,咱们都是一个巷子里的老邻居了。就算从城里面逃了出来,这又能往哪里去”
“是啊,这世道,哪里都乱着。”
“京城太远了,咱们是走不到了。”
“西南的夏王,辽州的越王,乾州的庸王唉,其实要不是隔着海,东面的兰粟岛才是真的好地方啊。”
元嘉听出这声音是韩老三。这年头的信息流通可不比现实那么发达,别说是国家地理,就是自己这么一块小地方都兜不转。
樊浩轩看出元嘉眼中的疑问,用手虚空压了压,示意等他们人走了再说。
“什么王不王的,都是一群反贼”
“哎话是这么说,可现在这世道”
“他们反不反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不反,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就算不好过,总也过得下去。好过现在连下一顿在哪儿都不知道”
听着声音,几个人走远了。
元嘉刚想开口说话,樊浩轩赶紧捂住他的嘴巴,还把人往身边一拉。
元嘉瞬间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半趴在樊浩轩身上,但是他没有挣扎。
果然,没过多久,又有脚步声传来,在周围转了一圈之后才离开。
再过了一会儿,樊浩轩才松开手,还顺手将元嘉扶正坐直了。
樊浩轩显然没急着离开,在边上搜集一些干枯的芦苇干。
元嘉见状,只能自己找事情打发时间,看中了几根枯草,用力揪了揪,竟然没扯断
樊浩轩丢了一把匕首过来。匕首一点都没有柳叶小刀的低调,处处都透着暴发户的嘴脸。刀柄上缠着金色的丝绦,刀鞘上更是用各色宝石镶嵌满了每一处角落。
拿在手里,十分压手。
拔出来,轻了一多半。
刀刃很薄,白晃晃地跟镜子似的。元嘉还是第一次见到现在这壳子的样子。枯草一样的头发,比鸟窝还凌乱;黑黄枯瘦的脸上,什么五官形状都不用看了,就是一个字脏
并不是人人都有犀利哥的素质的。
元嘉没有,还抬头看了一眼樊浩轩。真难为他把这么脏的自己,抱那么紧睡觉,肯定是怕他着凉,好人啊
匕首很锋利。几根枯草完全没有负隅顽抗的能耐,瞬间被元嘉斩落刀下。
元嘉将匕首还给樊浩轩,轻声道谢。
樊浩轩把匕首直接推回去“你先留着防身。”
因为一个“先”字,元嘉就留下了“谢谢。”这是自己不拖后腿的保障,他会努力保护好自己。他在现代学过一两手散打,这壳子虽说是后勤兵,可好歹在军中也待了三年,基本的操练还是会的。
压力是最大的动力,更何况是面对生死。
元嘉觉得自己能挺过去,挺不过去就是死。在术数这一脉看来,放弃是很要不得的一件事情。人生总是有很多波折,有些事情咬一咬牙就过去了,有一些事情看着是死胡同,可到头总会峰回路转,放宽心,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樊浩轩看了看草茎不错,也割了一把,挑挑拣拣一番后,柳叶小刀又是一阵翻飞,几根草茎被处理得极为光滑,手指头一转又翻花一样编起了草茎。
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元嘉决定对这样的情况,学会淡定。眼前这男人不知道是怎么教出来的,除了做饭之外,还有他不会的东西吗
元嘉不知道樊浩轩在编什么,显然比草垫子要复杂许多,编一会儿就修一修,复杂得很。
元嘉转头不管了,这种绝技他就是从头看到尾,也偷师不到什么。
元嘉随手抓了一把草茎,往上一抛,随意落下,然后扒拉着几根草茎,像是能看出一朵花来一样,盯着不放。
樊浩轩编织的空当瞄了一眼,开始还有些莫名,转头又编了一会儿,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占卜术,最早就是用蓍草。因为历史过于久远,流传下来的记录不多,在各种动荡中,能够保存下来的记录并不完整。司天监的那些人,现在连烧个龟壳都不行,更不用说用蓍草了。当然,元嘉现在用的也不是蓍草。
元嘉看着樊浩轩僵化的样子,倒是笑了笑“知道这个”
樊浩轩抹了一把脸,瞪眼,没说话。
元嘉也就没回答,径自说道“条件有限,随便玩玩,不一定准。”
占卜有很多辅助工具,一般来说都是比较契合运势的“灵物”,譬如说蓍草,龟壳,骨骼,铜钱等等。
占卜之术,流派众多。术数分为命、卜、相三大类。元嘉自身可以说是三者都懂一些,但是并不精,哪一样都不精。占卜的条件也很多,已知条件越多,得到的结果就越精确。这个精确也并不是肯定说是一定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另一种可能性就不会存在;而是绝大部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宇宙万物的发展变化,会受很多因素的影响。一介术士怎么可能铁口直断
“三天后,大约在午时过后,申时之前,会有一大批嗯,食物工具物资还是别的什么,会从那个方向过来这附近。”
樊浩轩顺着元嘉指的方向看了看,一脸慎重地点了点头。
元嘉见状反倒是说不下去了,失笑“别那么当真啊,不过是打发无聊罢了。”
樊浩轩倒是还挺肯定“应该不会错。刚才那些人说的,可能就是这个事情。现在能有什么一大批的物资之类的,只能是朝廷押运的粮草。朝廷不可能就这么简单放弃济州城。如今济州城被攻陷,朝廷肯定会派人来收服。官道离开这个村子不远。”所以,粮草也会来
元嘉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来,不过有物资总是好事,说不定能浑水摸鱼呢听那个韩老三一伙的对话,显然是这么打算的。
几个瘦骨伶仃的流民都有这胆量,他有什么不敢的。刚才的占卜结果可没有显示有什么风险,等过两天再占卜一下,卦象应该会更明显
元嘉盘算地很好,樊浩轩却突然一把扣住元嘉的肩膀“不准去”
元嘉眨巴两下眼睛。他没想着和押运粮草的队伍正面冲突,他全身上下才几两肉不过是想着,如果有充分的准备,又有一群不怕死的冲在前面,他能够浑水摸鱼罢了,肯定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樊浩轩看元嘉的表情就知道他还不死心,只能摆事实讲道理,从队伍的配置,到队伍的武力值,到行军路线等等,全部说了个透彻,总结“凭着韩老三那几个人,就是送菜。”那些流民连点功夫底子都没有,连个身强力壮都算不上,哪怕现在朝廷不济,官兵再怎么没用,也不可能让几个连饭都吃不饱的流民得逞。
言下之意,元嘉一个人就更加不用说了。
于是,元嘉得到了许多已知条件,收了草准备过两天再扔一次。
樊浩轩还以为元嘉听进去了,将手上编好的草绳往元嘉手上一塞“拿着,把头发梳好。”
一样是草绳,用来扎锅子的和手上这一根完全天壤之别。手上这根草绳完全称得上艺术品,一指宽,厚薄均匀,上面还分布着简单流畅的图案,摸上去光滑柔顺,连草茎枯黄的颜色都变得高贵起来。
樊浩轩见元嘉没动,直接把草绳拿过来,快速在他头上撸了两把,用草绳一扎,点点头“傻愣愣的,回去了。”
元嘉摸了摸头顶,板着脸跟着樊浩轩走。这年头的男人,原来还是要扎头发的。
这种技能怎么点亮元嘉对自己的身体记忆一点信心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年被媳妇儿发卡识人不清的经历亲卫占便宜那么瘦,抱着刚刚好。
神棍好人啊,都不嫌他脏。
亲卫占便宜嘴唇好红,多吃点东西更好看。
神棍好人啊,把东西分给他吃。
亲卫占便宜长得挺好看的,该好好打扮。
神棍好人啊,一心想着我。
亲卫占便宜。
神棍ノ`Дノ
、 第六章 最后的平静
接下来的时间,元嘉自然是一心一意盯上那批物资。
一大捧山药经不住两个大男人一天三顿的吃,早就已经没了。
樊浩轩是习武之人,消耗大,饭量也大。
元嘉这个身体才十七,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他可不想为了这么一丁点东西,让自己错过了蹿高的机会,移民矮人国。
关键是,现在食物的获得,并不是那么的难。
自从元嘉有了“近视眼”,两个人的小日子也开始滋润起来了。
樊浩轩甚至还把破败的茅草屋修了修,还找了木头箍了一个木桶。受限于材料和时间,木桶有点漏水,可是两个人现在都没什么讲究,总算能好好洗洗擦擦。虽然,每次出门前,还是会把头发弄乱一些,再把脸上弄脏一点,让他们看起来和别的流民没多大区别。
元嘉躺在新编的芦席上面,下面是厚实平整的草,竟然还挺舒服,眯着眼睛慢悠悠道“这两天又来了好多流民。”
村子里的人口变多了,有几个还明显就是韩老三一伙的。几个男人时常聚在一起,也是流民中的一大势力。别人不敢招惹的时候,也似乎得到了某种怪异的安全感。有一些人似乎还真心想在这里过日子,开始尽可能地整理。
作为一个“手艺人”,樊浩轩虽然看着让人害怕,可是已经多次被人请教过,诸如怎么修屋顶,怎么补墙之类的问题。
济州地区冬天多雨。流民们本来就吃不饱穿不暖,晚上再受寒淋雨,直接就可以走轮回路了。不用自己动手,樊浩轩还是肯帮忙的。
这些流民们也大多数没什么坏心思,樊浩轩肯帮忙,他们就会给樊浩轩看家。那些新来的流民不知道往里面窜的时候,还被其他人赶了出去。
元嘉眼睛已经半眯起来了,樊浩轩还在忙碌,听到元嘉的话,嗯了一声“他们还打算在这里住下来,这地方可不行。”
具体怎么不行法,樊浩轩没说,元嘉也不问。如果这地方能长住下来,原来的村户怎么会搬走里面的东西那么干净,连点家具都没怎么剩下,显然不是临时走的,而是计划好了,甚至很可能是全村人一起搬走的。
元嘉只觉得刚才热水带来的温度,正在渐渐流失,不由得有些不满“你在忙什么呢”作为一条被子,这么不尽责好吗
樊浩轩作为太子的亲卫,对别人的情绪非常敏感,自然听出元嘉话里面的不满,转身把手上的裤衩扬了扬“洗衣服呢”
元嘉抓了抓头皮,又抓了抓樊浩轩的衣服,假装自己正准备睡。原身作为一个穷人,身上不仅衣服短小,还很破旧。樊浩轩的衣服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外袍,虽然划伤了两道吧,到底还挺长的。他里面还有一件夹袄,这时候正垫在他的身下。至于樊浩轩洗的那条裤衩,是他的。
倒不是元嘉连衣服都不会洗,他以前也是大学宿舍里面住过来的,自己洗点衣服还是可以的。但是对樊浩轩来说,这只不过是元嘉的自以为是。
什么人会搓个两三把,就把衣服搓出三个洞来他倒是会点基本的缝补,可是现在没针没线的,拿什么去缝什么去补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樊浩轩抱了几根木头,往用用石头围出来的火塘里摆上,又找了一堆枯叶引火。燃起的火堆让整个茅草屋温暖亮堂起来。
元嘉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过来的时候,火塘里的火堆还有一点火星。稍远一点的地方,长长的竹竿上晾着一整排衣服。
元嘉把“被子”掀开,摸了摸衣服,已经干了,穿在身上还带着一点温暖。
然后,他蹲下身,拨了拨火塘,撒上一把干树叶,火苗很快就窜了起来。他又添了几根木柴进去,把放满水的锅子架上去,烧水洗漱。
浑身洗干净,再换上洗干净的衣服,简直整个人都像轻了一点。元嘉想着昨天的擦身,简直自己都不忍直视。樊浩轩还好。元嘉最后是被樊浩轩按着搓洗的,待遇就和他身上的衣服差不多。
樊浩轩被掀开的时候,已经醒了,但还是有点懒洋洋的,躺在简陋的床铺上面回味。明明没用什么香胰子,也没泡花瓣什么的,怎么元嘉的身上就那么香,一丝丝地往鼻子里钻,一钻就钻到肚子里,抓心挠肺的。
昨天他还把元嘉的衣服全都洗了,少年修长的身条,身无寸缕地搂在怀里,感觉简直不能更好决定了,以后天天晚上给元嘉洗衣服
元嘉还不知道樊浩轩的心思,将给樊浩轩洗漱的热水留出来之后,就开始熬荞麦粥。可能村里人本来就种荞麦,现在看着都是荒地,仔细找找还是能有收获的。再加上一些樊浩轩说的能吃的野菜根,过了一遍水,才放进去。元嘉想炖久一点,也就没催着樊浩轩起床,想着热水快要冷了,直接就拧了一把手巾,过去给樊浩轩擦了把脸。
手巾是樊浩轩撕了一截自己的中衣做的。元嘉也终于看到了,武侠剧中受伤后,急救的撕衣绝技。
当然,元嘉那时候还以为是樊浩轩力气大,可是自从他搓衣服就能弄破之后,就觉得这是衣服质量问题。纯天然的东西就是娇气
樊浩轩被元嘉当桌子一样抹了两把,不满“耳朵还没擦呢还有耳后头颈后面后面。”
元嘉开始还好脾气,没两下就毛糙了“你躺着怎么给你擦头颈后面”
樊浩轩翻身趴着。
元嘉想想人家连裤衩都给他洗了,叹了口气,也只能给他擦了。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脖子上,樊浩轩感觉脖子有点痒痒,反射性地缩了缩。
元嘉没发现。
樊浩轩等元嘉转身的时候,才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食物的香味开始在空气中飘散的时候,樊浩轩才起来。喝着荞麦粥,樊浩轩只觉得满口浓香。他永远也不明白,元嘉怎么能够把这么粗糙的材料,做成那么美味的食物。当然,按他以前的身份地位,入口的珍馐美食实在不少,可是不说那些万里挑一的精选材料,就是调味料也要多得多。
元嘉有什么呢元嘉只有一小包从流民那里换来的盐,为此他付出了几根山药。
短时间内少摄入一些盐分,问题不大。但是时间一长,人就会没力气。要不是那几个流民遗矢了口粮,又摄于樊浩轩的武力值,也轮不到他换。
元嘉的盐用得很慎重。他现在占卜起来更慎重,表情比起在河边时的游戏完全不同,严肃不,应该说是肃穆。
樊浩轩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少年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刚开始,他不过是出于报恩的念头,才将元嘉带出城。可照理说,他也算是还了恩情了。
一顿饭,并不足以让他留下
“你现在是不是很茫然”在樊浩轩思考的时候,元嘉又恢复了一副游戏的样子,甚至咬着一截草根,“你觉得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偏偏这时候完全想不起来能有什么要做。换句话说,你对你的前途充满了未卜的茫然。”
樊浩轩闭了闭眼,直接伸手将元嘉搂着脖子,夹在咯吱窝下,一手狠狠揉了几下头顶,把人揉得嗷嗷乱叫“放开啊这么不敬老爱幼这是对待大师的态度吗放开放开放开”
拥有绝对武力值的樊浩轩才不理会呢,直接揉搓过瘾了才放手,又把人拉到身边坐下,给人梳头“怎么又没梳”
元嘉闭嘴。梳头这种高大上的技能,为啥现代每个小姑娘都能点亮作为一个现代的小伙儿,他点不亮又有什么不对
樊浩轩一定都不介意给元嘉梳头。粗粗的木梳已经被他抽空打磨光滑,元嘉的头发昨天洗干净之后,手感更好了,贴着手心简直像是丝缎一样,明明看上去一副营养不良的枯黄。
这有点像元嘉本人。明明一看就是个流民,短短几天相处下来,樊浩轩是越来越看不透了。除了做饭之外,元嘉几乎什么活都不会干。哪怕他看得出来,元嘉已经很努力在学,但是改变不了他原本就不会那些他应该会的事情,譬如说梳头。
但是,元嘉竟然会占卜,还是连司天监都没人会的蓍草占
要说元嘉是什么世外高人,又不像。毕竟元嘉的年纪摆在这里,他实在连年轻都算不上,还是一个半大少年。
樊浩轩想不明白,但也知道他暂时不会对元嘉放手。他把草绳给元嘉系上,脸上露出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容。反正,元嘉离开他,在这乱世也活不下去。
“好了。”
樊浩轩刚宣布梳好了头,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
几个汉子直接冲进了茅草屋。
茅草屋是两间,樊浩轩没给人冲进里屋的机会,直接踏步迈了出去“干什么”
元嘉站起来,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
元嘉没听到来人的回答,只听到几声痛呼,和樊浩轩的警告“我不管你们要干什么,别来惹我们兄弟俩”
三个汉子滚地葫芦一样倒在院子里。
元嘉听着撇嘴默默吐槽既然不想知道别人干什么,那干什么要问人干什么
樊浩轩看到站在身后的元嘉,手一伸自然揉上元嘉的头顶“想什么呢”
“在想我们的关系原来是兄弟俩啊。”
樊浩轩看着元嘉呲出的一口小白牙,眼神暗了暗“哦,那不然还能是什么关系”嘴唇怎么还是那么红
作者有话要说
标记步骤
步骤一一起睡觉,抱过了;
步骤二一起擦身,看过了;
步骤三帮着搓澡,摸过了;
步骤四嘴唇那么红还没亲到
完全没发现自己损失惨重的元嘉t全能管家兼打手一枚
、 第七章 添乱第一弹
拳头没人家的硬,三个汉子最终只能骂骂咧咧地走了。
至于他们的目的,元嘉随便就能猜到“怎么不让人家说话呢好事来的,人家找我们一起去发财啊。”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用卜算。那一票物资是最近最大的图谋,甚至是一般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图谋。既然图谋大了,那就要找多一点的人手,哪怕是炮灰的人手也能做增加一点胜算不是
樊浩轩直接把人往怀里面一拉,又要去揉他脑袋“发现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原来还以为你内向,没想到现在话挺多的啊。”
元嘉抱着脑袋讨饶“别别。弄乱了,你又得给我梳头,多麻烦啊。”他总不好说,是在拿樊浩轩练外语吧
自从流民增多了之后,元嘉对于济州当地的方言有了更直观的认知。樊浩轩虽然说话的口音不重,可是和济州方言还是有所区别的。和这么一个人练习练习,万一口音不地道,也没什么。他的壳子可是在军中待了有三年。少时离家,语音语调受环境影响而改变,也是很正常的嘛
“我不嫌烦。”樊浩轩说着,倒也真住了手。这话也不是骗人,而是他真心没嫌过元嘉什么。这个脏脏瘦瘦还跛着一条腿的半大少年,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他只是短短几天时间,就为他做了那么多,就连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胸口的石珠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樊浩轩什么。他一把捂住胸口。果然是这石珠太邪性了
元嘉见樊浩轩三番五次捂胸口“心口痛”这么个强壮的大男人,应该不会是心脏病吧
村子简陋。三个汉子的行动也没有瞒着人。很快几个大半个村子的流民都手上拿着点什么,出了村子,经过他们家门口的时候,还呼呼喝喝的,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显然,被动员的并不仅仅是樊浩轩和元嘉两人。
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时候,许多平时不敢有的想法也冒了出来,就是没冒出来的,被人煽动一下,也就窜起来了。
元嘉扒在窗口看着远去的人群,啧啧称奇“他们就这样准备去了”手上就随便折根树枝当武器,好歹把上面绕着的枯藤给扒了啊,又不会有什么附带技能
樊浩轩冷哼“你不也想这么去吗”
元嘉闻言回头,惊讶地看着樊浩轩“怎么可能”他是技术流好嘛,怎么会这么没有技术含量难道他还真的能手持火箭炮,一个人包围一队官兵吗
樊浩轩有些搞不明白自己这个“小弟”的想法了。看元嘉的样子明明对那一队物资依旧不死心,似乎还抱着很大的信心能够抢到手,可是元嘉凭什么呢难道就凭他手上的一把匕首,就能干的过手持钢刀的官兵
樊浩轩还是期望元嘉打消送死的念头“先说好了,我是不会帮你的。”
元嘉不以为意“嗯,不用你帮。我就是去看看。”说白了,他不过是想趁乱捡捡便宜。
长短不一的草茎抛起,飘飘扬扬的落下。
樊浩轩在一旁盯着,看来看去,那就是几根草。
元嘉却不一样,将几根草拨来拨去,两只手还掐来掐去,左右开弓不亦乐乎。偏偏元嘉的嘴巴很紧,连喃喃自语都没有,让想偷听个一两句的樊浩轩,都不知道元嘉的进度。
“啊”元嘉突然痛呼了一声。
樊浩轩顿时一惊“怎么了”难道那草还能跳起来,把元嘉给咬了
元嘉甩着左手,嘶嘶抽气“没事没事。手指头不灵活,有些扭到了。”
术数上所谓的掐指一算,也算是卜算的一种辅助工具。但是,左手和右手的用途是有分别的。发展到后世,还有很多流派。
对元嘉来说,这一项反而是他最为熟练的家传技能。他用掐指的方法来计算,速度比计算机还快。
但是,他忘了他那速度是原来的身体,现在的壳子只有一双久握农具兵刀的糙手,骨节僵硬,完全不可能有那样的灵活。要维持高速的计算,掐指的速度是非常快的,这个壳子根本负担不起。只是维持了一小会儿,相对更加不灵活的左手,就先中招了。
搞清楚了事情,樊浩轩直接将抽筋的手捞过来,左右一捏,就顺了经脉。掌中的手指皮肤粗粝,手上还有着一块块红肿发紫的冻疮,皮肤黝黑,那么熟练的掐指,搭配着看起来,十分不协调。
元嘉倒是没注意到樊浩轩的沉默,手指不痛了之后,就感到十分神奇。不过眼下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手指上面,而是“一会儿哥哥带你去看好戏”
樊浩轩抬头警告“说了我是不会被你拖下水的。”在他看来,所谓的看好戏不过是抢劫的另一种说辞,换汤不换药。他现在的身份说不定还有用,可不会陪着元嘉一起发疯。再说他一个人也就算了,如果在加上一个元嘉正规军可不比那些山贼
樊浩轩想到在济州城内遇到的那一队精兵,对山贼的定位其实早就已经摇摇欲坠。可是他想不明白,当今还有谁有这个水平,训练出如此精锐的兵源,而且将他们编织在一群山贼之中,最起码是打着山贼的招牌。如今天下硝烟四起,自立称王也好,打着各种维护大定江山正统旗号起义的藩王也罢,想着要逐鹿问鼎的人,总不会顶着一个山贼的名头。这对于将来的发展有多么不利,连他这种人都一清二楚。
若是说他们没野心,就是想安分当个彻头彻尾的山贼,说出去根本没人信。安分当山贼的,哪有直接攻城的
而且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这攻城的速度怎么都不正常似乎根本就没有遭遇什么有效的抵抗。
樊浩轩还在纠结的时候,元嘉已经站起来准备出发了,还戳了戳樊浩轩的肩头“走不走啊不走我走了啊。”
樊浩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凑热闹不嫌事大。”看着元嘉这不死心的劲头,这会儿也劝不住。反正有他看着,到时候情况不对,他直接把人拽回来还是做得到的。说不定,这人根本就摸不到地头呢
元嘉迅速摸到了地头。
樊浩轩跟着元嘉蹲在茅草丛中,两眼略微呆滞。身边的人盘腿坐着,一脸惬意地扔着草茎,又捡了几颗石子,总算喃喃说了一句“唔,到现在为止都是对的。”
关于押运粮草之类的事情,元嘉的原身甚至比樊浩轩更清楚各种细节,毕竟在这种类似的部队中干了三年,并不是白干的。当然,作为一个最小最基层的兵丁,原身也就知道那些细节。
樊浩轩之前对元嘉说的那些可不一样,那涉及到整个后勤辎重的押运流程,甚至包括一部分应急处理之类的内容。
有了这些信息,再有了那些流民们的“勇于探索”,元嘉才敢这么冒险。
有一句话叫绝处逢生,类似的话有很多,譬如说九死一生,柳暗花明之类。放在术数上来说,万事万物,生门是永远存在的。再怎么险恶的环境,总会存在生机。他们术数中人,包括一般人,也会记得做人留一线。
当然,还有一句话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如果一个人要自寻死路,那别人是拦也拦不住的。
元嘉挑选的这个地点,在各方面来都是一个死角。甚至如果没有樊浩轩的帮助,元嘉还不一定能够自己上的来。
这位置视野绝佳,很快就看到官道上出现一队官兵。官兵的队伍很长,押运粮草并不是轻省的活计,就是死在沿路的人也不少。
官兵们的精神状态显然很萎靡,甚至因为靠近济州城,而产生一定程度的倦怠。
樊浩轩原本只是看着身边的元嘉,这时候却皱紧了眉头。济州城已经被攻破了,越靠近济州城,遇到反贼的可能性就越大,官兵们的精神应该越紧绷才对。怎么会这么松懈
难道,他们肯定不会在这里遭遇战斗
两人的视野不仅将官兵们的行动看得一清二楚,连那群埋伏的流民看着也是一目了然。
官兵虽然显得不那么专业,可是抢劫队伍显然更加业余。尤其业余人士们还拉拢了很多业余中的业余充当炮灰。
一辆辆满载的粮草的车,在官道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车辙印。流民们的眼中渐渐看不到官兵的威胁,只知道那车上有着大量的粮草,只要有了粮草,他们就有吃的,就不会饿死了
在一辆车的车辕断掉,没了行动力的时候,一个流民率先冲了出去,直接扑在车上,挖了一个洞。
旁边的官兵愣了一下才惊醒,高呼一声“敌袭”同时大刀一闪,那流民顿时身首异处。
猩红的血液喷洒,那流民的尸体,手还紧紧握着麦粒。
麦粒顺着挖破的麻袋哗啦啦地流下来,像一道细小的金子做的飞瀑,直接冲击到了饿得眼睛发绿的流民眼中。
和之前说好的听指挥什么的完全不一样,一群流民嗷嗷叫得冲了出去。
韩老三等人呼喝了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能也提起刀子冲进了人群。
元嘉的眼神顿时眯了起来“那几个人”这年头什么人能有刀子不是菜刀柴刀,而是真正的砍刀。
韩老三一群不过七八个人,但显然分工明确,甚至武力值也十分高。他们目的明确,照着被流民们冲散的地方杀进去,分散的官兵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在这里,没人比元嘉更清楚,这些后勤兵根本就没有多少战斗力,虽然足够威慑一般的老百姓,但是碰上真正的精兵强将,根本就犹如瓦鸡土狗一般不堪一击。
韩老三这一群人,其实比不上樊浩轩在济州城内碰上的那一队。韩老三这些人,在元嘉眼中看着强,可是在樊浩轩眼中处处都是破绽。
樊浩轩见不得元嘉眼中的一丝仰望,忍不住对他科普“他们不过是仗着一时之勇,根本坚持不了多久,等官兵们收缩阵型,这些人就等着被包饺子吧。”
局势果然很快就如樊浩轩所说的变化。但是韩老三几人显然有所准备,开始不遗余力地制造混乱。一时间,各种烟尘四起,甚至还有摔炮的声音,成功惊动了运送的牲口。
两头健驴就没头没脑地往元嘉和樊浩轩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元嘉两眼放光一车粮草外加两头驴子t樊浩轩迅速将元嘉扑倒,压低声音怒叱“看到两头疯驴子过来,都不知道闪,等死吗”
元嘉没吭声。
两头健驴本来就已经被惊住了,更加没想到这草丛里还窜出来两个人,一时间惊吓更甚,直接摔倒在地,一头直接滚下了山坡,眼看着没命了。
樊浩轩没顾上看收获,将身下的元嘉拉起来“怎么了骂你,你还不服”刚才他拉得及时,应该没受伤啊。
元嘉心力交瘁。虽然他已经习惯了“被子”的重量,但是在后背全部都是石子的情况下,他完全不想充当床垫的角色。而且,由于是盘坐的姿势被拉过去的,直接导致了
“脚崴了。”
元嘉说得很平静,死鱼眼看着樊浩轩。
樊浩轩小心肝一抽,顿时心虚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亲卫捧心
神棍吃完饭,喝完水。
亲卫捂胸口。
神棍脱衣服,洗完澡。
亲卫捂胸口。
神棍唉,别看我这个兄长那么强壮,其实身体弱着呢
亲卫看着神棍忽悠人,又是捂胸口总觉得这样下去,就是没病也能整出病来。
石珠怪我咯\
、 第八章 启动仪式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
现在,元嘉正坐在炉子前,翻炒着一盘驴肉。
元嘉的神智到现在还是有偶尔会有一些恍惚。那天的混乱让他印象太深刻。
最先冲出去的流民们虽然扮演了合格的炮灰角色,自以为会渔翁得利的韩老三一伙,也被夺了性命。这一场冲突,对于官兵来说,可能也就是一场意外,连小规模冲突都有可能算不上。但是韩老三一伙造成的破坏力无疑是惊人的。
那时候的混乱,在当时,对元嘉来说,更接近于一场3d大片。
真正让元嘉直到现在还在晃神的,是连续两天来,一直在他身边断断续续发生的一些诡异的状况。
譬如说,那些从韩老三等人身上冒出来的灰黑色气流;譬如说,樊浩轩胸口的那团迷雾,变成了一个细小的漩涡;譬如说,那些个灰黑色气流被细小的漩涡给吸收了
樊浩轩从屋顶上跳下来的时候,就发现元嘉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他一边走上前,一边将锅子里的火熄了“怎么了”
两人现在正在一个废弃的村落里,当然不是最初的那个,而是相距更远的另外一个小村落。村子在山里面,总共也就十来户人家,如今也早就已经人去楼空。
好在,山里面交通不便,这些人搬走的时候,显然也没办法搬得像外面那个村子一样干净,还留有一些简陋的家具。樊浩轩修修补补,也能凑合着用。
房子也是一样。
现在的世道太混乱,无论是樊浩轩还是元嘉,都需要先安顿下来,哪怕是暂时的。
而只要要求不那么高,以樊浩轩的水平,折腾出一间像样的房子来说,并不太难。哪怕有些活他也从来没有做过,但是稍稍研究一下,也能搞明白。
别看樊浩轩各种行动如常,可是他心里面的震惊,其实一点都不比元嘉小。
那天他跟着元嘉守在那位置,虽然确实等于天外飞来了一车粮草,但是这也不表示,他就有本事将这车粮草据为己有。
流民组成的队伍根本就没有多少战斗力,哪怕中间有韩老三几人,也没有对官兵造成多少有效的杀伤。在所有流民全部伏诛之后,官兵很快就清点起了损失。
当时的元嘉脚已经扭伤,他的本事再大,也没办法将一辆满载的板车带走。
就在樊浩轩准备悄悄将元嘉带离的时候,却被元嘉死死扣住手,然后就见元嘉的手指动了几下,跟掐算有些类似,却有更多的不同。那动作细小又轻快,简直如翩飞的蝴蝶,轻轻舞动了一下翅膀,身下的花朵就微微动了动
樊浩轩很快就发现,眼下的这朵花,正是他们所处的环境,地方不大,只包含了他们两个人和那一车粮草,外加一头驴子,滚下坡的那头驴子显然不在范围内。这么一圈瞬间就像被罩在一个透明罩子里一样。前来搜索的官兵提着钢刀进来,又虎着脸出去,从他们眼前经过,丁点都没发现异常。
于是等官兵离去后,樊浩轩才有了足够的时间,从容地将那么多物资转移阵地,甚至还找到了滚落山坡的那头死驴。
这不正常
樊浩轩在享受这种不正常,带来的成果的同时;也接受了元嘉的心不在焉。
所以,他在劳作之余,只能经常看顾一下元嘉的情况,别让他把刀子切到手上,也别忘记自己的脚还上着夹板,更别把菜烧焦了。
盐很少。两头驴子都死了。元嘉也没有处理这样完整大牲口的经验,樊浩轩倒是很熟练地将肉分割出来。元嘉将吃不完的肉,做成熏肉,在屋檐下挂成一排。
食物的丰足,让元嘉的精神瞬间松懈下来,总算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床铺很简单。樊浩轩拆了一块门板,用两张长凳架起来,上面铺上厚厚的干草,再将之前的芦席拿过来铺上,比起原先那是要舒服多了。
“也不知道哪里有盐”元嘉扯了扯“被子”,盖住自己的肩膀,进行惯例的日常一聊。
樊浩轩手掌一张一握,包裹住元嘉圆润的肩头,往自己的身边拉了拉,顺便扭腰贴过去一点“济州城里就有。”
“啊”元嘉侧过头,“那里不是被山贼占了么”
樊浩轩皱了皱眉头“山贼也不一定是山贼。”
元嘉不明白了“不是山贼,那能是啥”他对济州城的动乱,完全没有记忆,只是觉得微妙的迅速。济州城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当然算不上什么,但是在这种生产力水平之下,济州城应该也算是一座大城了吧竟然一夜之间就沦陷什么的,也太玄幻了。
樊浩轩猛地一低头,将被子的责任进行到底,两个人之间完全贴合住,再拉过充当被子替补的棉衣盖上“不想了。反正等过几天去济州城看看。”
去看什么,樊浩轩没说。
元嘉满腹疑问,却抵不过困意,沉入梦乡。
樊浩轩胸口的石珠,抵着元嘉的胸口,那原本缓慢旋转的雾气漩涡,瞬间加速。
等元嘉睡醒的时候,睁眼第一眼就摸了摸樊浩轩的胸口。
只穿了一件单衣入睡的樊浩轩,闷哼一声,快速抓住元嘉的手“干嘛”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元嘉的耳边,让他缩了缩头颈。
樊浩轩觉得有意思,抬高下巴,用鼻尖磨了磨纤细的颈子。怀里的人太瘦,侧睡让他的锁骨更加明显樊浩轩突然戳了戳那个凹陷的小坑。
元嘉没想到樊浩轩会突然袭击,顿时一缩,身体跟着小跳了一下“你干嘛”但是他整个身体都被樊浩轩给箍住了,根本跳不到哪里去,反倒因为这动作,让两人的距离更加贴近。
刚醒的樊浩轩脑子还不清醒,像是和那小坑卯上了,突然伸手压着元嘉平躺在床上,整个人跟着压上去,双眼呆滞地看着两处小坑,嘴边慢慢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手指一伸,戳上去
戳上去不算,还摸了摸
元嘉浑身一抖,觉得自己脑子里的一根弦瞬间绷断了。他他他是不是被调戏了啊不对,这还叫被轻薄了呸呸,他又不是女的,轻薄个鬼啊轻薄。等等,世界上还有基佬这样的物种
樊浩轩是基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