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大人既是忙着,我也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了。”
赵典说罢,这就准备抬脚而去。
可后头的栾子辰却是开了腔,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我以前总不明白这清知府如何与那雪花银有瓜葛,可今日切切体会后,方才有些了然。”
赵典听了,这就回过头来,
“倒不知栾大人了然到了什么。”
栾子辰将那个木盒合上,这就抬起头来看向赵典,
“这话说的意思是,便是那些知府不做什么贪赃枉法的事,一任也能有十万银子的进账。不为别的,只为这耗羡一项的陋规。”
栾子辰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个盒子放在桌子上,
“征粮食,怕漕运时有损失,征银子,又怕火耗有损失,这么一怕二怕的,就在正额外头加些粮食或是银子。然后这多了的,就成了耗羡,然后就进了各州府的腰包。呵,倒是个好手段。”
赵典听栾子辰说这话,脸上的嘲讽倒是不见了三分,接着栾子辰的话就往下说,
“这才算哪到哪,还有更绝的呢。按着规矩,这一两银子合该换一千文钱,可偏偏现在市面上一千二百文才能换上一两银子,那些缴税的偏偏征的是银子也就说,本该缴一千文的税收生生被缴成了一千两百文,栾大人您说,那多余的两百文又去了哪里”
赵典虽然问着栾子辰,却没打算从栾子辰那里得到答案,所以不等栾子辰开口,这就又开口说道,
“这还是平常年份,若是遇到了那水旱年份,将八成的收入改做五成再上报上去,又有哪个知道”
“所以说这搜刮银子的途径,何值万条。”
栾子辰闻言,脸上却是不见喜怒,可手指在那个盒子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弄得赵典也看不懂栾子辰的神色。
“这银子咱们自己收了吧。”
栾子辰此言一出,赵典就先惊了一惊。他以为栾子辰刚刚说了那样的话,自是与他想到一路,却不料这栾子辰竟是与那些寻常一般不二
赵典哧笑一声,这就对着栾子辰说道,
“栾大人倒是好大的胃口便是整个大夏朝的县令都没有栾大人这般大胆的这一万两银子可不单单是大人您的,您还要孝敬州府二衙,孝敬藩台臬台,甚至还有京城里头的冰敬炭敬大人若想独吞,怕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赵典的话里满是嘲弄,可听这话的栾子辰却是一脸笑意,
“这钱我谁也不给。”
然后赵典就怒极反笑,
“栾大人莫不是想银子想疯了”
结果栾子辰只是从桌子后头走向前来,用手拍了拍赵典的肩膀,
“这银子既是耗羡,咱就让它成为真正的耗羡。这些银子咱都好生存起来,要是发了大水有了饥荒,就拿这笔钱来赈济灾民。若是平日无事,也可拿这笔银子来修个桥铺个路。所以这笔钱,我谁不给。”
然后赵典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难道跟无赖在一起久了,自己也会变成无赖栾大人,你确定不是被夏欢那个无赖给带坏了
这法子,当真无赖之极。
“这天底下的官员个个如此,单单你一个不孝敬,他们还不把你给孤立起来早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谁知道栾子辰笑得灿烂,
“我不怕。”
这可让赵典不知如何是好。
他是不想栾子辰与那些官员同流合污不假,可他更不想栾子辰为此妄顾性命他虽不知在这官场如何独善其身,但更怕栾子辰为了为了坚持已见而被人排挤
“你莫要,莫要与他们为敌何况这世道如此,你一人又能如何我倒是宁愿你,宁愿你跟他们一道,只要心里惦记着这一方百姓,也就是了。”
刚刚赵典还一脸嘲讽张牙舞爪,现在却跟小媳妇儿一样,满脸无奈委屈。
所以栾子辰就不由取笑两句,
“刚刚是谁恨不得吃了我的怎么现在还替我谋划起来了”
赵典听了,这就抹不开面了,白了栾子辰一眼后,这就要出去,
“随你的便,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说罢,这就要往外头去。
倒是栾子辰一把将他拉住了,
“赵兄莫急,你且听我说完。我栾子辰一己之力微薄不假,可若我在一地,便可保一地安泰,这于大夏一朝确是杯水车薪,可对雅安一地,却是百年福祉。”
“子辰不敢奢求大夏处处升平,为愿子辰治下无饥无寒。”
然后赵典就心里一震。
如此才当得住栾政栾大人的公子。
赵典还欲说什么话跟栾子辰表表忠心,却听到外头乒乒乓乓乱作一团,然后赵典的眉头就又挑起来了。
因为里头明显夹杂着周子昌的声音。
这位仁兄又在搞什么猫腻
所以赵典这就气势汹汹地出去了。
外头还的的确确是周子昌在搞猫腻。
周子昌仗着自己年龄大个子高,站在小骨头身边就把他堵了个严严实实,
“你为什么要去厨房帮厨,说”
小骨头一脸无奈,懒得理他。侧过身就准备从他前边绕过去,可周子昌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周子昌往旁边迈一大步,就又把小骨头给拦住了,
“你去厨房做饭是不是去下毒了,说”
小骨头见自己没可能离开,也就索性不走了,双手抱胸就站在了周子昌身前不动了。倒是周子昌一人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
“你下毒是想谋害什么人,说”
“说说说,说一个大头鬼你今天中午是不是又不想吃饭了”
赵典的声音一出来,周子昌的脊背就猛地一直,然后等到他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就带上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赵兄你干完正经事啦肚子现在饿不饿要不要我现在去给你拿着吃的”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
周子昌一听赵典说他饿了,这就喜上眉梢,脚下小跑着就到了赵典跟前。
这可是赵典头一次叫他办事呢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的关系已经有了大幅度的提高他要乘胜追击,将赵典牢牢地抓在手心让他赵典再也离不开他
“赵兄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拿”
然后赵典就笑得灿烂,
“也没想吃什么,就是想吃城门口李记家的包子,我可要热气腾腾刚出锅的”
周子昌拍胸脯保证,
“保证没问题我去去就回”
可不待周子昌迈出步子去,赵典就又接着说了,
“周兄莫急,我还有想吃的呢。我还要一口钟的豆花粉,告诉他多加葱花少放辣,还要罗序江的挞挞面,王驼子的粉蒸肉,张福堂的燕窝粑”
赵典越说,周子昌的脸就越黑,
“这么多,你能吃的完吗”
结果赵典就将眉一挑,
“你管我吃得完吃不完,你若是不想替我买,自有大把人争着去。我看旁边住的小三儿就不错。”
然后周子昌就急了,
“他那么个瘦骨嶙峋的模样哪里能满足得了你咳咳,我不是那个意思哈我说的是路途这么远,东西那么多,他那小身板,肯定不行”
周子昌一边说着话,一边还擦着额头的汗。真险真险,差点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呢
其实。咳咳。他已经说出来了。
“那你,还不快去”
“去去去去我这就去”
然后周子昌就一溜烟儿跑远了。
赵典转过身来对着栾子辰和小骨头说道,
“看。世界清静了。”
栾子辰不得不服,拍了拍赵典的肩膀这便说道,
“赵兄好手段。”
赵典谦虚,
“客气客气”
倒是一旁的小骨头噘着嘴不开心,
“也不知道周家大哥怎么回事,老是挑我的错处。”
栾子辰摸了摸小骨头的脑袋,
“他那人就是那般疯疯癫癫的,你莫言放在心上。”
小骨头点点头,算是应了。
安慰好了小骨头后,栾子辰则是回自家卧室去了,不知怎的,竟是有点想那人了。也不知道那人现在在哪儿,过得如何。
其实他栾子辰是怕了。
怕再遇到像上次一样的事情,怕再从别人口中知道夏欢被人掐住脖子差点死掉。
怕从此再也见不到那人。
何况那人还是个皇子。还是个母妃甚为受宠的皇子。你本已离那个位子越来越远,我又如何舍得再将你拖入死局
你的身份,容不得你有一丝犹豫。
所以我,不得不赶你走。
栾子辰将手里的梨花清酿举至唇间,一仰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亏:好开森好开森栾大人有银子娶娘子了
小满:蠢货那银子不是栾大人的是用来赈济灾民的
小亏:你为什么出现在作者有话说了你不是在书里嘛
小满:蠢货作者又不是你一个人我也是作者,当然可以在这里
小亏:为什么我不能出现在书里
小满:蠢货因为你是总受,我是总攻哈哈哈
小亏:哼,总攻哼,总攻别忘了你有戏份的时候是谁在写书呵呵呵呵,看我怎么写死你我一定要你有最最最最悲惨的剧情
小满:蠢货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小亏:说你好帅
、悬空古刹五
这悬空寺虽然建在雅安县的西头,离着城内稍稍远些,可每日来上香的人却是不少。一波一波,没个尽头似的,也不知道这么多的心愿,佛祖管得来管不来。
夏欢拍拍屁股,顺带将自己坐皱了的袍子整了整,这就靠在大殿外头的柱子上。
人呢人呢人呢
我不是看你可怜兮兮天天约我的份儿上我会答应你吗可是你人呢叫我一个人在这里晒太阳你心里过的去吗
可不论夏欢心里如何窝火,那个没来的人还是没来。得了,咱还是洗洗睡吧。
所以夏欢就离开大殿准备回去了。
只是心里还是隐隐地放不下。
依着那人昨天那股子精神头,今天肯定是一大早上就要来这里等夏欢的节奏,结果现在都快到晚上了,那人却连面儿都没有露。莫非,他是遇上了什么事
抑或是,遇上了什么不测
这么个想法一出来,夏欢就将自己吓了一跳。这雅安城里的秘密实在太多,由不得夏欢不往坏处想,可当夏欢这么想了,人却是冷静下来了。
还是打听打听为妙。
恰在此时,有个小沙弥正要打夏欢身边走过。夏欢伸手一拦,就将那个小沙弥拦了下来,
“小师父,你可曾见过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在此等人”
那个小沙弥见夏欢拦他,便就双手合十立在那里,眼睛也不看夏欢,盯着地上就回答到,
“小僧不曾在这里见过什么人。”
夏欢见他唯唯诺诺不敢抬头,心里就不由生了疑惑,这小沙弥怎的这般怕人可夏欢面上却还是一副笑嘻嘻的,
“小师父你还没听我说那人长什么样呢,怎么就说一定没见过呢”
结果那个小沙弥却是生气了,
“说是没见过就是没见过这悬空寺里都不知道没了多少咳,你,反正我就是没见过你莫再拦我”
说罢,竟是跺跺脚,跑远了。
而夏欢则是盯着那个小沙弥的身影愣了一愣。只是小沙弥的身影隐在蕴蕴绕绕的香烟里,渐渐地消失了踪迹。
“爷爷”
就在夏欢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却听见有人在后头唤他,然后夏欢就停了步子,扭回头去就看向了来人。
顺带看向了他来时的方向。
“你这一日去哪里玩了竟是一日不见踪影。”
小满挠挠头,
“没去哪,没去哪,我不是给爷腾地方嘛虽然我觉得那个刘憨又丑又笨,但是只要是爷支持的我都喜欢”
然后夏欢一巴掌就拍到了小满的后脑勺,
“爷是那么不挑食的人吗爷心里只有我家栾大人”
小满却是满脸不信,揉了揉自己被打的后脑勺后,这就对着夏欢说道,
“爷既是不喜欢他,干嘛要答应他出来转转”
“爷那是准备跟他来一个斩钉截铁地拒绝”
小满一听,这就恍然大悟,然后伸着小脑袋就往四处打量了,
“那刘憨人呢被爷拒绝后就嘤嘤嘤地跑远了”
夏欢继续往小满的后脑勺来了一下子,
“会嘤嘤嘤跑远的的人是你好不好他压根就没来爷现在要去他的屋子看一看,你要不要来”
小满拍了拍胸脯,
“爷在哪儿我在哪儿”
夏欢听了,这便就笑了一笑,带着小满就回到了后院。
说来刘憨住的地方也与夏欢挨着,就在夏欢屋子的对面,所以要是昨天晚上真出了什么事,夏欢这边应该也能有所察觉。
当然,依着夏欢那么个贪睡的劲头,想来是什么声响都吵不醒的。
可小满,应该不会听不到。
他可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然后夏欢就在唇角浮起来个所有若无的浅笑。待到他心里有了计较之后,人也走到了刘憨厢房前头,抬眼一看,便见到上头落了锁。
昨个儿好似还没有吧
小满见了,脸上也是诧异,
“莫不成刘憨走了”
“不会。”
且不说刘憨跟夏欢有约,说是今天一同外出,就单单依着刘憨那个孝心劲儿,他就不可能在还没给他娘供奉完之前先行离开。
所以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撬开。”
小满没听清,
“爷,你说啥”
夏欢扭过头来看向小满,眼里满是深沉,
“我说把门撬开。”
然后不知怎么的,小满竟有点慌乱。这种慌乱没有来由,但却并不陌生。
小满总觉得,爷都知道。
可爷,也都在纵容。
小满略略定神,转过头去就立在门前。小小的一把锁,自然难不住武功高强的小满,可小满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闭眼咬牙,小满掌风一过,那锁便应声而落。干脆利落,不带犹疑。
只是小满的心,却随着锁头落地的声音,猛地一惊。
夏欢见门开了,自是没有去在意一旁呆立的小满,伸手一推,就将房门打开了。
西沉的日头不算亮,可当夏欢推门而入的时候,一股子光亮便就从门外募地闯来,像是冲散所有阴霾一般地,将整个屋子照得透亮。
房子正中处的桌子上流满了烛泪,红彤彤的一片,直教人心里犯怵。地上虽是没有什么东西散着,可那拉出来的一张凳子明显预示着有人在这里住着。
何况。
夏欢抬眼往里头一看。
何况床上的被褥还铺开着,想来主人还没入睡,就被什么人带走了。
“爷,昨天晚上这里怕是来过人。”
夏欢敛眸,
“应该如此。”
小满见夏欢不理睬他这就走过来拉住了夏欢的袖子,用着力气拽着他,这就回到了那扇门前。
“爷,你看”
夏欢顺着小满的手往门闩上一看,便就看见无数个细小划痕刻在上头。夏欢用手一摸,竟都是些新做的痕迹。
“爷你都流血啦”
经小满这一喳呼,夏欢才觉得手指头那里有些刺痛,眼睛往那里一看,才知道是被那些木刺抢了皮肉。
伤口不深,血却不少。
不过片刻的功夫,竟已然染红了半个指节。
小满见夏欢只是愣愣地看着手指头不动作,这就连忙从自己手里拿出一条帕子,然后将夏欢的手夺过来,这就开始在上头左三层又三层的饶。
然后夏欢就猛地笑出来,
“这手法,简直能笑死个人”
小满见夏欢笑了,自己脸上也露出些许笑意,可渐渐地,这笑意就慢慢地散了个干净,
“爷,你还去找刘憨吗”
夏欢将手从小满怀里抽出来,
“找,自然要找。”
“那爷有没有想好去什么地方找”
夏欢脸上笑意不减,左手把玩着自己手上的右手,这就对着小满说道,
“没有什么头绪。小满可有什么招数”
“也没有什么道理,总觉得后山的悬空阁,有些怪异。”
所以此刻的夏欢,就走在去往悬空阁的路上。只是身旁,没有小满,说是兵分两路,分开去寻。
夏欢抬起自己被包扎的右手,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会儿后,就在脸上露出来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可下一刻,却是动手解开了小满刚刚给他系上的手帕。然后左手一扬,就将那条手帕扔到了风里。之后,便接着往悬空阁走。
竟是连半个眼神都没给那条手帕。
上次来的时候还不觉得,今天再走这条山路,方才觉得有些不同寻常来。这悬空阁其实在悬空寺的背面,两厢中间隔着一座大山,要来这悬空阁,只有从半山腰这条小路饶山而行。
当真算得上是兵家必争之地,万夫莫当之所。但凡有人在这小道上拦一拦,怕是没有人能安然无恙地闯过去。
这样的地方,想来也不会太简单。
随着夏欢越走越深,夜色也越来越浓,也不知老天是不是有所察觉,竟连光亮都不露出半分。
黑压压地一片,怕是闷着雨。
而在山路蜿蜒的前头,唯有小阁里的灯光隐隐约约,这么看着,倒是真有了点凄迷的感觉。
夏欢走上前去,伸手一推,就将那扇门推开了。只是在推门的时候,又瞥见了门上的那个图案。
好像是,好像是雾气缭绕之深渊。
只是夏欢没有停留,迈着步子就往里头去了,然后一抬眼,就又看到那个老和尚背对着他念着经。夏欢这次见了,却是没着急说话,学着那个老和尚,就盘坐在了后头。
一时间两厢无言,就那么呆呆坐着。
大概坐了有半刻钟的功夫儿,端坐着的夏欢才开了口,
“如来,如来,什么是如来呢”
那个老和尚听夏欢问他,停了敲着木鱼的手,整个人微微向夏欢这边倾了倾,便就说道,
“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
可夏欢还是不解,
“那为什么单单是如来,不是如去呢”
“来多好啊,天底下的人怕是希望这也来,那也来,都到了自己怀里才好,若是这也去,那也去,教人听了去,岂不都被吓跑了”
老和尚的声音里还微微带着些笑意,可夏欢的心里头却是一片混沌。
“有些时候,倒嫌弃他来的多了。”
“小施主似是有所了悟。”
夏欢听慧明如此说,心里的不痛快却是散了几分,抬起眼来,就对着慧明说道,
“三百九十二不见了,我想去寻他,老师父可否为我指点迷津”
“个人有个人的因果,那是他的天命,你又何苦去寻”
夏欢闻言,这就收敛了脸上的神色,饶是与他相识许久的人,怕也不曾见过他有这般严肃的神情,
“老师父所言不差,个人有个人的因果,便是我费尽思量,收获亦是寥寥。该相遇的人,总是遇上了,该爱上的人,也总是会爱上。只是,老师父怎知我此去,不是天意所定的一环”
“也许只有我这一去,这出戏才算完整。”
慧明听到夏欢如此说,脸上就露出些许坦然来,
“想来我在这里等你来,也是天意所定了。”
说罢,就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慧明的身量不算高,可在夏欢的眼里,却觉得此刻的慧明分外的高大。当然,也有可能是夏欢坐在地上的缘故。夏欢一错不错地盯着慧明,看着他双手一转,就将神桌上的烛台转了一个角度,再听着“喀嚓”的一声响,面前的神像就转了个圈。
然后,就露出个不见天光的大口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又是周五啦周六周日休息不更周一11号再更大家周末愉快
大家晚安
、悬空古刹六
窗外的雨声不绝,滴滴答答,端是扰人心烦。雅安雨水多,这么没日没夜下雨的日子也不是没见过,可不知怎的,栾子辰的心里就是不甚安定。
一颗心悬在空中,摇摇晃晃,没着没落。
这是夏欢离开的,第五天。
栾子辰敛着眉勾出个笑意来,原来自己早已思念至此。连那人离开多少日子,都一天一天记个清楚。
也不知道,他好不好。
栾子辰转身回到桌前,将手里的杯盏放下,这就褪去了外衣准备就寝。只是这么大的一张床上只睡一个人,还是微微显得空旷了些。
也冷清了些。
摇头苦笑,待得回过神来,栾子辰便走到了烛火前。拿起遮灯的罩子后,这就凑过脸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烛火忽地一灭,整个屋子归于沉寂。
这一夜栾子辰注定不会睡得安稳,迷迷糊糊之中又好似做了什么梦,只是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醒来,整个人只能沉沦沉沦再沉沦。
然后,便是划过黑夜的一声撕吼。
竟是发了癔症。
栾子辰猛地自梦中惊醒后,便就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整个人斜倚在床头,却连手脚都觉得冰凉。
在恍恍惚惚之中,似是听到了大门开启的声音。
然后无来由的,便是一派心惊。
强忍着心里的慌乱,栾子辰这就从床上起来,伸手一勾,就从衣架子上拿了外衫,随手一披,就穿在了身上。只是不晓得是天太黑还是人太乱,匆匆忙忙出门而去的栾子辰竟是一下子磕在前头的桌子上。
“彭”得一声。怕是不轻。
可是栾子辰哪里有照看伤口的功夫,门外明晃晃的烛火伴着急促促的脚步早已越来越近,明明暗暗的交错,深深浅浅的斑驳,直教人心里无端的害怕。
栾子辰快步走到门前,这就伸手打开了房门。
然后便就看着赵典一手撑伞一手打灯,小跑着步子从外头而来。
而在那把纸伞下头,还有一人。
那人身形单薄,衣衫尽湿,怕是被雨淋了个结实。然后灯光募地一打,栾子辰在真真切切地看清了来人。
竟是小满。
小满见到栾子辰从屋里出来,这就顾不得赵典给他撑着的伞了,既不畏这大雨瓢泼不畏那夜里湿寒,三步两步便就跑到了栾子辰的跟前,然后“扑通”一声,这就跪了下来,
“栾大人,爷,爷他不见了”
小满的脸上满是水痕,不知是雨还是泪。
而栾子辰则是身形一晃,站立不稳。
再说夏欢。
夏欢不见了。夏欢当然应该不见了,佛像后头的黑洞又不是白白给他看的。
所以打夏欢一看到那个密道,他就决定要进去了。其实要是仔细说来,夏欢在看到那个密道的时候,甚而还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倒是与那些寻常人物的震惊不大相同。
甚至夏欢还隐隐觉得,要是这里没有密道,那才奇怪。
只是当夏欢进去之后,方才觉得此路不通。
那悬空阁是背山而建,从佛像后头进去就是一步一步地深入大山,后头的佛像一转,这洞里就再没了光亮。
夏欢摸着石壁,举步维艰。
潮湿,阴冷,空中还似是夹杂着些许滴水之声,无边无际的黑暗让人看不清前方,更让人心里升起来一种没有尽头的错觉。若是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就是这条路不算窄,不算陡,不算磕磕绊绊,不算崎岖不平。
然后就在夏欢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却在前头,微微看到些光亮。
夏欢心里先是一松,随后又是一紧,整个人贴在墙壁上,这便就一寸一寸地往前挪。
直到听清了那两人说话的声响。
“新来那个人还没吃饭”
听这声音,想来这说话的也是个身子魁梧的后生小子,底气十足不说,还甚是洪亮。
只是答话那个却有点吊儿郎当了,
“现在一个个倔得很,等到他知道再也出不去的时候,看他还敢闹腾。”
说罢,好似拿起茶碗喝了口茶,反正是杯碗茶碟的一通响。夏欢隐在阴影里,自也听不真切,然后不待夏欢弄明白什么叫“再也出不去”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那个洪亮的声音又冒出来了,
“今天的货可点齐了”
这话一出,紧接着又是杯碗茶碟的一通响,想是那个吊儿郎当的小子又搞出了什么猫腻,
“诶哟喂今天光想着怎么整治那个不听话的了,倒是把正事忘了好哥哥,要不你帮帮我吧”
另外那个人一听,这就哧笑一声,
“帮你怎么帮郑管事每天晚上酉时就要来拿东西,现在还能怎么办你就等着吃鞭子吧”
那个吊儿郎当的人一听,当下就急了,
“郑管事的手段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若是挨他一顿鞭子,我哪里还有命在现在离酉时还有半个时辰,你我一齐弄弄,没准还能点出来”
“行行行,快去”
“好哥哥,哥哥的好二狗记住了以后一定还一定还”
一旁的夏欢听到他们说到这里,心里也不由地一松,要是这两个人不挪地方,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从这密道离开。他们不是说还有什么郑管事么,要是夏欢躲在这里,正好跟那人迎头碰上,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所以待得那两个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夏欢就从密道里探出了身子,往四下一打量,才看清这里的布置。
穿过刚刚那一条长长的密道,便就是正对着的大厅。这大厅大抵有方圆十余丈,显得十分宽裕,只是夏欢瞧来瞧去,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确定这是个作坊。至于这作坊是做什么的,这可就不是夏欢所能得知的了。
谁叫人家是大夏朝的二皇子呢。
这等作坊,岂是皇宫里所能见到的
而这个大作坊的正对面以及左右两侧,都各有一条通道。
夏欢低头思量,现在那两人去了正对面,想来是点“货”去了,那个二狗过来的时候,好似是从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