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洁愣住,看着面无表情的凌易。
半晌,她垂下头“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你告诉我,要什么药,再难得我也一定去找。”
沉默。
“他曾多次负伤,”说完他竟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抛下一句话,“或许还半个月。”
张洁头脑一片空白。
寒星般摄人的目光似乎就在眼前,他看起来那么风清云淡,镇定自若
终于,她无力的坐下,任眼泪滚滚而出。
灯市果然花样百出,各色花灯绚目无比。
好在曹让等人追昊堂主去了,他们又穿着普通衣衫,倒也没多少人留意。周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然而,张洁心中却混乱不已,什么也没看进去。她不停的勉强自己笑,耳边却只回响着一句话“或许还半个月。”
眼圈又红了,幸好有灯光掩饰。
终于,他发现她的不对劲,平日她话并没有这么少。
“怎么了”低沉的声音。
“没事,”她努力一笑,立刻转过脸,“你看他们。”
却是一对少年男女在灯下私语,眉目含情。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愣住,抬头看着他。灯光下,那俊美的脸少了许多苍白之色,目光中那片寒意竟也似要化开。
鼻子一酸,泪花升起,她立刻低下头。
这哪里逃得过他的眼睛,他低头紧盯着她“你”
终于,她忍不住扑在他的怀里,眼泪不停地流下来。
周围立刻投来几道诧异的目光。
见她忽然如此,他一愣,随即紧紧将她搂住,并不言语。
她不言语,只伏在那宽大的怀里轻轻抽泣。
“你想他了”有些犹豫。
她只是使劲摇头,泪流得更多。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倘若她不是跟着自己,此刻应该正与郑少凡一起开心的赏灯吧如今在这里赏灯的,一个是垂死之人,一个喜欢的也是别人。
深邃的目光带着几丝黯然,他默默不语,将她搂得更紧。
半晌。
“我送你去江府。”
“不”她立刻抬头。
哭了一场,倒好多了。
“我只是想家,”她擦擦眼泪,冲他一笑,“真的。”
终于,感受到周围不少诧异有趣的眼光,张洁这才脸红起来,有些羞涩地转过脸去。
然而,犹带着泪痕的小脸上竟忽然露出了惊恐惭愧之色。
他不解地回头。
不远处,走来一个醉醺醺的青年公子,行人皆有惋惜之色,避让不及。
面目英俊,然而飞扬的神采已不见,醉蒙蒙的眼中一片迷茫。
“盈盈”曾经明朗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
“二公子,回去吧。”
江舞
这是在洛阳,早该想到会有江府的人,张洁张口要叫出声来。然而,她看看黑风,黯然。
他默默转过脸。
“让开我看到她了”江舞歪歪倒倒地走着,“就在那灯下,你看,她在笑,和以前一样。”
“二公子”一个下人擦了擦眼睛。
“你看,上次我们也是在这里遇上她的,”江舞指着灯笑起来,“她在笑我。”
灯火依旧,最断人肠。
“她才是对我最好的,”他似哭似笑,“是我,我竟为了别的女子辜负了她,我真是个不知好歹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痛苦地趴在旁边那个下人的臂上,吐出来。
行人皆掩鼻,避开。
“你看,她在怪我,她口里不说,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在生气”
“二公子”
“她还是怪我的”
忽然,江舞揉了揉眼睛,往张洁这边看来,似有些发呆。
比起周围人来说,他们总是很引人注目的。张洁立刻擦干泪,回过神,拉起黑风就走进了旁边的岔道。
江舞揉揉眼,似以为自己眼花,便又踉跄着去了。
“盈盈”
呼唤声渐渐消逝。
他纹丝不动。
张洁垂头。想到那个美丽率真的女孩子,蒙蒙的眼睛又升起泪意。
她知道那个明朗快活的江舞已经再也回不来了,他永不会再有飞扬的笑脸,不会再调皮地冲她眨眼叹气,不会再跟她顶嘴撒赖,不会再学她厚着脸皮说“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我很残忍”
“不怪我,”她立刻抬头,小脸满是泪水,“我那天不该拉住你,盈盈就不会看到,就不会”
“不怪你,”他叹了口气,“不怪你,怪我”
渐渐,那张俊美的脸竟又浮上愤恨之色。
“怪我,全是我做的,他们”他咬牙说着,浑然不觉话里竟有冷笑声透出来。
“不是”看着那苍白的脸色陡然间变得更差,张洁心中一痛,立刻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是你你不是”
声音哽咽,她只努力而困难地重复着这些话。
渐渐,修长的双目中,寒光渐渐收拢,又恢复了平静深邃。
默然半晌。
他忽然一笑“过几天就好,你放心。”
过几天
张洁心中刺痛,终于,她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那宽大温暖的怀中,眼泪簌簌流下。
他愣住,虽然不知她为何会作出这般奇特的举动,但他也不多问,只将她紧紧拥住。
张灯结彩,欢声笑语。
丝竹隐隐,夜色沉沉。
有多少人注意到火树银花下,盈盈喜气中,两个人紧紧相拥,笼罩在他们身上的俨然是一片悲哀。
窗外喜气不减。
张洁躺在床上,美丽的大眼睛满是焦虑。
“他曾多次负伤。”
凌易为何要说这么一句话她并不是太笨的女孩子,只是性格单纯外露,不喜欢多想罢了。如今她静下心来细细琢磨,竟发现了漏洞。
寒玉箫既然已没有,他多次负伤,疗伤之药怎会太难得况且当日沈静山也曾说过路遥能疗伤,只是听不大懂。她有些恨自己的记性了,当初为何就不多问几句
既然药不是太难得,那他为什么迟迟不疗伤
她又不明白了。
“那黑血至阳真气乃是阳火过盛,这个,除了寒玉箫,天下至阴之物,这”
她想到沈静山吞吞吐吐的话,忽然眼睛一弯,至少自己知道了一件天下至阴之物。她立刻从床上起来,想了想。
“你不告诉我,我就没有办法知道”
可是,不知为何,此时她竟忽然想起了关盼儿凄厉的声音“我们都只是你的药,我真傻”
不由打了个寒噤。
傍晚时分,小镇,药铺。
“姑娘,你”看着那锭银子,老大夫不由愣住,竟然有个美丽无比的女子走进铺子,并不看病便拿出一大锭银子放在他面前。
在她的坚持下,他们昨日一早便离了洛阳,如今她终于有了机会独自出来。银子是从凌易那里要来的,多家药铺,她选了好久,觉得还是年纪比较老的大夫可信。
“这是给您的,”她将银子一推,“呃,我听说您老医术高妙,特来请教一个问题。”
张洁不笨,知道什么人爱听什么话。
果然,老大夫摸了摸两瞥小胡子,神态颇为自得“姑娘想知道什么。”
见他忽然这副自许的模样,张洁又有些不放心了这老头不会是个江湖医生三脚猫吧她想起了书上的古代江湖医生,不由瞪大眼睛,歪着头细细打量着他。
“天下至阴至寒之物是什么”
“至阴至寒”老大夫一愣,随即神色有些不屑,嗤笑道,“姑娘拿这等小事来考较老夫”
张洁心中大喜,冲他甜甜一笑“对,你只管答,答对了银子就是你的。”
“这个性寒之药”老大夫眼睛眯起,看着面前的美女和桌上的银子,老脸成了一朵花,“瞿麦金陵草黄芩地骨皮黄连柴胡”
“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