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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用侠探 第8节

作者:弄清风 字数:20837 更新:2021-12-29 01:36:04

    大家都对他这张脸太熟,长得又不是很有特色,端茶的小哥转头看到他,也只是哟了一声。

    零丁“”

    燕三白已经成功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进到了楼里,然后无声无息的到了第四层。在浅绛楼里,越受欢迎的姑娘住的越高,秦桑在最顶层,秋蝉就在她下面。据说有很多客人都喜欢她嘴毒。

    燕三白想,这真是奇怪的嗜好。

    “笃、笃。”

    “请进。”房里很快传来回应,燕三白推门进去,就见秋蝉独自坐在桌旁,桌上放着一碟瓜子和两杯冒着热气的茶。

    秋蝉笑语盈盈的看过来,伸手,“燕公子,请坐。”

    燕三白坐下,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茶杯,“你早知道我会来”

    “是啊,你们怀疑我咯,迟早要来找我。”

    “一般的凶手不会像姑娘你这么坦荡。”

    秋蝉轻笑,“那这是不是可以打消你的怀疑”

    燕三白摇头,“不可以,秋蝉姑娘你若是凶手,那便不是一般的凶手。”

    闻言,秋蝉掩着嘴笑得开心,“燕公子你嘴倒是挺甜,这话我就当你是在夸赞我了。”

    “秋蝉姑娘,那能不能请你回忆一下,在秦桑姑娘死前大约一个月之内,到底有没有人接触过她”

    “一个月之内那就是王爷咯。”秋蝉不假思索的答道。

    “不是,除了王爷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不是直接接触的她也可以。”燕三白耐着性子问。

    秋蝉又蹙着眉想了想,“那便只有小月那个相好的了,他来过几次,不过这人脸皮薄,不肯进这烟花之地,都是与小月在后门口见面的。我看呐,他是有贼心没贼胆,假正经。”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了吗比如,贾乐。”

    “哈,你说那个贾乐啊,他早不来啦。”秋蝉笑道“秦姐姐吩咐不让他进来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么。不来也好,若是耽误了他的功名,刺史大人还不得找我们拼命。”

    燕三白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又问“姑娘可是会武功”

    秋蝉眨眨眼“是啊,小女子犹擅轻功,燕公子可要和我比比”

    燕三白微笑着拱手,“这就不必了,在下还有事,这便告辞。”

    秋蝉送他到门口,倚门调笑,“公子也忒无情趣。”

    燕三白只得摸摸鼻子。

    零丁在门口等着,见燕三白出来又赶忙迎上去,态度比对他主子殷勤多了,他自小的梦想就是当个像燕三白这样的江湖侠士,所以他坚持叫燕三白燕大侠。

    “燕大侠,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你认识当地的青皮吗”燕三白忽然问。

    零丁愣了愣,道“当然,当年王爷初来洛阳时狠狠拾掇过他们,他们现在都管王爷叫大神。”

    “大神”燕三白少见的露出了疑惑。

    “原本是叫爷爷的,可这样的话他们不就平白无故的占了皇家的便宜”零丁道“燕大侠,你如果有事儿找他们,只要报我们家王爷的名号就行了。”

    燕三白忍着笑,“这样也好,你帮我个忙,托他们去找找贾乐,不过得偷偷的行动,找到之后也不要声张。顺便,在寻找的同时,让他们散播消息出去,就说贾乐也被杀死了。”

    “是又要像上次对付陆苓歌那样布局吗”

    “布局还谈不上,只是寻求一个破局的点罢了,这叫兵不厌诈。”

    零丁歪过头想了想,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啊。不过他一时想不起来,也就不想了,略兴奋的道“那我马上去办”

    本地的地痞流氓是最能深入到大街小巷犄角旮旯里的人,他们能变成一滴滴细小的水滴,潜入洛阳这座大河里。

    街边的小贩依旧在吆喝之余说着最新的逸闻,茶楼里的客人们在高谈阔论,已经从花魁的死谈到了如今的朝廷,然而很快,当街边的一片树叶落下,一个眼神交汇,一次擦肩而过,新的逸闻又将铺陈开来。

    而燕三白转身回了王府,洗洗睡了。谎言是否能拆穿谎言,或许明日太阳升起之后才能揭晓。

    回到王府,阿蒙正站在门口等,双手插在衣袖里像位老公公,“燕公子,你可回来了,快进来吧,王爷已沐浴更衣,就等你一起用晚膳了。”

    沐浴更衣燕三白跟着他进去,七拐八拐绕过好大一个前院,才走到进膳用的厅堂。第一眼看到里面站着的人时,燕三白差点没认出来。

    那人很高,身材修长,穿着一身周正的黑衣,大红滚边,及腰的黑发垂下来披散在肩上,看起来湿湿的。他正在打量桌上的菜肴,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白瓷勺子舀了舀汤,而那只拿着勺子戴着黑玉扳指的手,比那白瓷还要白。

    忽的,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看,笑问“怎么不进来”

    燕三白还是头一次看到李晏穿大红以外的衣服,黑色没能掩盖他的洒脱之气,却也突显了几分庄重。

    “我实在忍受不了了,便先去洗了个澡,燕兄不介意我这样与你进膳吧”李晏问。

    “王爷请随意。”燕三白是客,当然不会介意李晏是否披头散发,而且说真心话,李晏着披着头发,鬓角湿润的样子,着实当得起美人二字,难怪那些画像会卖的如此之好了。

    吃过晚膳,燕三白本来要去睡了,他今天早上没有睡好,此刻精神欠佳。不过李晏却拦住了他,一双星目看着他,“陪我喝几杯可好”

    燕三白是典型的不知该如何拒绝等回过头来时发现拒绝已经晚了的人,于是等他想严词拒绝时,他已经跟李晏坐在湖心亭里饮酒赏月了。

    当然,燕三白仍是拒绝喝酒的,李晏也不强迫他,他无酒不欢,无琴不乐,既饮酒又弹琴,还有美人陪伴,人生何其畅快。

    李晏随手起了个调,随兴所至,然而昔日旷达的琴音在今夜也染上了些许怅然。曲不成曲,只是一些零碎的调子,就像流星一般划过李晏的脑海,然后不经过任何的修饰,就从指尖流淌而出。正如他因失去一位友人而感伤的心情一样,他仍是他,佻达依旧,可心里像是堵了什么,不宣泄,不快意。

    忽然,他停下来,轻轻按住琴弦抚平那躁动,说道“零丁说你交代他去找了青皮,可是有什么线索了”

    “线索算不上,倒是有些猜测。”燕三白道“王爷可曾想过,秦桑姑娘的顶楼虽不常有人踏足,可若有什么动静,楼下一定能听见。可是直到她坠楼身亡,楼内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不对劲,秦桑姑娘也没有发出任何求救的声音,而且那一百零八根蜡烛,一燃需要耗费的时间并不短,如此可见”

    李晏接道“杀害她的人,很有可能与她相识。”

    燕三白点点头,“所以我让青皮把贾乐被杀的假消息放出去,就是想看一看凶手的反应。如你所言,贾乐是个痴情种,他虽然跟秦桑姑娘接触过,可并不应该被划分到负心汉中去。凶手听到人死了,却不是自己杀的,难免会胡乱猜测。”

    李晏摸着下巴,问“凶手不会将计就计把贾乐也杀了吗”

    燕三白摇摇头,“先不说他找不找得到贾乐,他完全没有理由杀他。”

    “为何”李晏不认为这等穷凶极恶的凶手会姑息一条人命。

    “因为没有罪证。”燕三白的语气却很笃定,“他现在的路子完全是按着话本里所写的诅咒来办事,杀死负心汉,取其心脏,若他杀了并不是负心汉的贾乐,岂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程睿的手帕便是他的罪证”

    “嗯,其实他的罪名与李潜一样,他与秦桑交好,却又与别家的小姐暗通曲款,正如李潜看上去老实人一个,却一面与青楼花魁来往,一面又往家里娶了一房娇妻。若在寻常青楼女子眼里,这算不得什么,可秦桑姑娘不同,她对于董朗的执念已经深入骨髓,她如此渴望一个如书中那般重情重义的男子,对程睿与李潜,自然失望之极。”

    “确实,若是秦桑的话,纵使死,也不可能与其他女子分享一个男人。”李晏重又笑了笑,与燕三白说话,他那不疾不徐缓缓道来的语气总能把你心里那份焦躁抚平。

    他站起来,“时间也晚了,回去睡罢。”

    燕三白也确实乏了,正要起身,却不料燕三白走过他的时候,忽然突发奇想,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好好查案,抓到凶手,本往请你去闫阳楼吃上好的席面。”

    燕三白“”

    在下其实,并不贪吃。

    、第23章 变故

    清寂的夜,只有花香弥漫在长街。

    彳亍的脚步声响起,孤独的人影徘徊,一遍又一遍在喊着谁的名字。他去了很多角落,苦苦寻觅,可惜却一无所获。

    忽然,他看见拐角处有一抹红色的衣角,连忙欣喜若狂的奔过去,“秦桑,是你吗”

    “谁”一声断喝止住了他的脚步,利剑架上脖子,让他滴下一滴冷汗。

    妖娆的女子从阴影里踱出,瞧见他的面容时,惊讶了一下,随即又嫣然一笑,“哟,原来是贾公子,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不用跟他废话,杀了便是。”拿着剑的人嗓音嘶哑,一瞬间杀气袭人。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贾乐面露惊色,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而且我刚刚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你们不能杀我”

    “算你聪明,可是”那女子勾起嘴角,“我怎么知道你没有在撒谎呢”

    “我”贾乐还想争辩,可一截剑尖忽然从他胸口透体而出,把他剩下的话都堵回了喉咙里。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却看见她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怒意。

    “我没有叫你动手,为什么要擅自行动”

    嘶哑的男声回答,“我只管杀人,其他的不关我事。”说着,他抽出剑,贾乐应声倒在了地上。

    “哼。”女子冷哼一声,顾不得与他计较,连忙蹲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药丸给贾乐吞下。末了,她说道“希望你命大,我还想再跟那公子玩一玩呢。”

    不一会儿,打更的更夫经过,远远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躺在那儿,还以为是哪个醉酒的流浪汉,走过去一看才发现不得了,连忙转身叫人。

    平静的夜被打破了,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燕三白被叫起来的时候,他还在做梦,一听贾青找到了,还危在旦夕,什么瞌睡虫都被赶跑了。出门时碰上同样被叫起来的李晏,两人相视一眼,并不多话,一起往衙门赶。

    衙门里,贾青正急的焦头烂额,他作为贾乐的父亲,是第一个被通知的人。踱了一会儿步,他又不耐烦的问了第五遍,“大夫呢怎么还没请过来”

    “大人,请再稍等片刻,已经去请了,肯定很快”

    “很快什么已经一炷香的时间了,我儿子死了怎么办”贾青一把抓住说话之人的衣领,额上青筋暴起。

    然而这时,一只白皙的手忽然伸过来,抓住了贾青的手腕,“贾大人,先放手吧,令公子的事与这位官差无关。”

    贾青回头,正对上燕三白清澈的双眸,再一看后面还有洛阳王,他终于稍稍收敛,放了手。

    李晏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回头对特意叫过来的阿蒙说道“你去看看。”

    阿蒙便笑呵呵的往躺着贾乐的房间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说“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心急救不了活死人”

    贾青原本便憋着一股气,听见这话顿时怒气上涌,可他脑袋里忽然又想起一个传闻来。据传,洛阳王府的阿蒙大总管医术过人,连太后都让他诊过脉。思及此,贾青的心理顿时升起一股希望,连忙说道“那就拜托阿蒙大人了,请一定要救救小儿,一定要救救他”

    “呵呵,”阿蒙还是老样子,“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阿蒙进去救人了,其结果还尚未可知。燕三白转身立刻叫来了第一个发现贾乐尸体的人,询问起了详情。

    人是在跟浅绛楼隔了一条街的巷弄里发现的,从外表看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有胸口一个明显伤口。随后燕三白立刻前往案发地点查看,李晏跟着一块儿去了,两人在那处拐角仔细的查看,却一无所获。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饶是燕三白也不禁皱起了眉。

    “有头绪吗”李晏问。

    燕三白沉声道“在下说过,杀死程睿和李潜的人,不会杀贾乐。而且此次动手的人手法干脆利落,也与前人大不相同。”

    “所以,你是说,有另外的人牵扯进了这桩案子里”

    燕三白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浅绛楼的方向,说道“这里离浅绛楼很近。”

    “我们这便过去”李晏问。

    然而燕三白却摇摇头,“我们先回衙门。”

    李晏一阵奇怪,燕三白好似被贾乐的事情刺激到了一般,难道他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且不说这个,两人快速返回衙门,此时阿蒙刚好擦着手从房间里出来,“呵呵,幸不辱命。”

    据阿蒙说,贾乐胸膛上的伤口虽没有直接刺及心脏,但失血过多,原本应该是救不回来了,可是有人喂他吃了一颗还魂丹,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可是谁又会给他吃还魂丹呢

    事情仿佛又被笼上了一层迷雾,这时零丁过来问“燕大侠,青皮那边贾公子已经找到了,是不是让他们消停下来”

    燕三白略一思忖,示意他稍等,于是便自己去找了贾青。

    “贾大人,在下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哦,燕大人啊,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你尽管说,只要力所能及,本官一定不会推辞”贾青此刻心里充满了庆幸,非常好说话。

    “那便请贾大人陪在下做一场戏,先对外宣称令公子已亡故,至于后续,在下另有打算。”

    “做戏”贾青有些犹豫,不过迟疑了片刻,他便答应了。燕三白声名在外,贾青就希望他能早些抓住凶手,为儿子报仇。

    燕三白点头称谢,随后立刻吩咐零丁,“让那些青皮把贾乐的事情声势再造得大些,并且说案情已有了眉目,真凶马上要浮出水面。”

    说着,燕三白又看向李晏,“还有,王爷,请你派人去把秋蝉姑娘请来,就说在下想请她看一出戏。顺便再去一趟灵觉寺,找一位慧能小和尚。”

    这又是做戏又是看戏的,直把大家伙都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李晏却是摸到点门道来,欣然应下。

    午时,洛阳城的温度开始上升,贾府里陆续迎来了客人。

    然而燕三白站在大门口的石狮子旁,抬头望天,苦于自己等待已久的一件待客之物还没有到来。

    秋蝉是第一个到的,最近因为浅绛楼里出了命案,所以生意略显清淡,她左右无事,所以一接到邀请便来了。

    只是她在大厅里坐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招待,于是看向把她领进来之后就一直站在大厅门口发呆的燕三白,“燕公子,你们把小女子请到这贾府来,不会是专门来让我坐着的吧”

    李晏和燕三白并肩站在门口,发呆,动作倒是出奇的一致。闻言,燕三白没动,李晏回过头来,道“那不如来点小曲助兴”

    “王爷真是说笑了,贾公子刚死,恐怕不合适吧”

    “那便奏哀乐。本往记得你擅长琵琶,零丁,去给秋蝉姑娘拿一把琵琶过来。”李晏不由分说的下了决定,零丁得令,很快就拿来了一把琵琶往秋蝉手里一塞。

    “姑娘,请。”

    秋蝉被赶鸭子上架,正想再说句什么,李晏却食指抵在唇上,眼神凌厉不容置疑,“嘘”

    燕三白正在思考,放空了大脑,只剩下案件的碎片在脑海里闪现。于是思考着思考着,他就蹲在了门口,双手互插在衣袖里,表情有点呆。

    李晏不顾自己是个堂堂王爷,也跟着他蹲下,两个人收敛了自身的气质显得毫无存在感,差点把走过的贾青给吓了一跳。

    这是干啥啊讨饭呢

    不过他随即又想起自己是个儿子新丧的父亲,于是一张脸顿时长成了便秘样,悲伤的走了过去。

    秋蝉无奈的看着那两个的背影,忍不住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调了调琵琶的弦,她实在无聊,便真的弹起了哀怨多情的琵琶。

    不过这首曲子倒不是真的哀乐,大体不过是哀怨,真要说起来也就一句话多情总为离别苦。

    然而一直处于发呆状态的燕三白听到琵琶声,却忽然有了反应。那双眸子里的星空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般,他慢慢回头,看向了那双弹着琵琶的手。

    十指青葱,似是伊人。

    李晏捕捉到燕三白眼中那稍纵即逝的感情,不由诧异了一下,看看秋蝉,又看看燕三白,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零丁走过,感受到这三人之间奇怪的气场,摸摸脑袋,转头看向一直在旁边笑呵呵的阿蒙。

    阿蒙摊手感情的事我不懂。

    正在这时,贾府里又迎来了一波客人,不过是一帮不速之客。

    来的是贾乐的几个同窗好友,听闻贾乐身亡,心中悲痛,便结伴而来以作吊唁。贾青认得他们之中的两个,便连忙把他们请进来,这些人能够这么快过来,可见情真意切。

    不过零丁却在里面看到个眼熟的。

    “咦元公子,你也来啦。”

    、第24章 抉择

    元易清回过头来,瞧见李晏和燕三白都在,便行了个礼,道“学生与眀之是同窗好友,听到他过世的消息很是震惊,便忍不住赶过来了。”

    “是啊是啊,实在想不到眀之会遭遇这种事,王爷,燕大侠,你们可千万要抓住凶手啊”其他人纷纷应和,表情沉痛带有震惊,不似作假。

    且元易清叫得出贾乐的表字,其他人也不觉得奇怪,可见他真的于贾乐很熟。

    “诸位,先坐下来喝杯茶吧。”贾青按着先前对好的说词,唉声叹气道“眀之的身体被破坏得太严重,我还想给他梳洗一下,换身干净衣裳,就不带大家去看了。”

    “伯父节哀,我们不打紧的,您不必在意。”元易清他们纷纷出言安慰,此番来也是聊表心意,其实看到了也是徒增伤悲。尤其是秋蝉还在一旁弹琵琶,弹得人几欲落泪。

    一时间,大厅里的气氛变得很是沉重,有人眼眶微红,受不了了,便起身告辞。前来探望的同窗们便都打算离去,元易清自然也跟着一起。

    “元公子,还请稍等。”燕三白却叫住了他。

    “燕公子,还有什么事吗家父还在铺子里忙,我还得回去帮忙呢。”元易清说道。

    燕三白一笑,“马上便会有公子的一位朋友到来,公子且稍待片刻,与他叙两句旧,岂不很好”

    “朋友”元易清微微蹙起眉,“敢问是哪一位”

    燕三白却摇摇头,“公子待会儿就知道了。”

    元易清心生疑虑,什么朋友,非要这时候见。而此时,零丁已经走到门口,对那几个书生的道“几位公子,这边请。”

    而那个阿蒙则走到元易清面前,“呵呵,不要着急,公子先坐一会儿吧”

    元易清略显无奈,便只好先坐下,整个人的气质却还温文尔雅,坐下来也不骄不躁,便这样安静的等着。

    不一会儿,慧能来了。其他人并不认得这个年轻的小沙弥,但是元易清看到慧能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如果他没有猜错,燕三白所指的他的友人,便是慧能了。

    燕三白估摸着自己等的那个消息也快了,便也不再让他们多等,他请李晏去主位上坐好,然后独自站在大厅中央,一身白衣温润如玉,眉头舒展,平静的道“今日多有叨扰,误了大家的时间,在下给大家讲一个故事,给大家赔个罪如何”

    “讲故事”秋蝉停了弹奏,饶有兴致的支着下巴,“什么故事,公子且说来听听”

    燕三白便慢慢的在大厅里走着,将那故事娓娓道来。

    “故事开始于一个初春,有一位姑娘,她生于乱世,孤苦伶仃,又因为自身过于出众的容貌被人觊觎。她因此颠沛流离,明明没有做任何坏事,却逃不过沦落风尘的命运。

    她在心底渴望着能有一个依靠,可她遇见许多男子,都发现他们并非自己命中之人。她愈发的孤独、悲伤,无法自拔,于是去庙里寻求菩萨的开解,然而就在这时,她终于遇到了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人。那是一个书生,一年前刚刚考取了秀才,正是意气风发之际。”

    燕三白的语气很和缓,平平淡淡的,带着一股时间的苍茫感,很快就将众人代入了故事里。

    秋蝉却从那故事情节里品到些熟悉的味道,忍不住笑着打岔,“这是蝴蝶梦罢你要给我们讲这个”

    燕三白笑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真的觉得我讲的是蝴蝶梦吗”

    “不然呢”秋蝉饶有兴致的问。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燕三白悠悠的说着,“那位姑娘在寺庙的院墙上看到了这句诗,也看到了题这句诗的人。这句诗写在城外灵觉寺,看到这句诗的人是浅绛楼的秦桑姑娘,而写下它的,又是谁呢”

    说着,燕三白的视线往右边看去,掠过元易清,停在了慧能身上,“昨日,慧能小师父告诉我,贾乐曾去过题诗的院墙前,他与秦桑姑娘碰过面,如此推论,那这句诗极有可能是他写的。”

    “阿弥陀佛,小僧确实这样说过。”慧能竖掌在胸前,点头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燕三白问。

    “出家人从不妄言。”慧能答。

    “可是你有一件事却没有说出来。”燕三白说着,并未动怒,目光却转而看向了元易清,“元公子,令尊的包子铺每月十五都会送几大框的素馅馒头上灵觉寺,聊表心意,是也不是”

    元易清那温和的表情终于稍稍凝固了些,点了点头。

    燕三白追问“那一日秦桑姑娘上灵觉寺,恰好是十五,是也不是”

    “是。”

    “那一日送包子的人就是你,是也不是”

    “是。”

    “在院墙上题诗的人不是贾乐,是你元公子,是也不是”

    元易清被燕三白连续的问题一重一重压迫,心里已大有动摇,深吸一口气,他终于再次点了点头,“是。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看过那句诗,虽不是你作的,可那字却很好看,当是佳作。这也许是你一时兴起而为,可你不会知道,这对于秦桑姑娘有多重要。她一直幻想着书中的董郎会来找她,或许她的生命中也确实出现过这样一个男子,而那一刻,你的形象,与那位男子重合了。秦桑姑娘甚至跟秋蝉姑娘亲口承认过,她的董郎终于来找她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你元易清,慧能小师父的话藏了一半,正是一个误导。”

    闻言,零丁和旁观的贾青都不由露出讶异之色,就连慧能也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秋蝉笑问“燕公子,你不是搞错了吧元公子和小月才是一对啊。”

    燕三白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元公子不给我们解释一下吗”

    所有人都看向元易清,元易清眼见瞒不了了,眼神里倒也浮现出几分坦荡,道“不错,那日我在寺庙里确实碰见了秦桑姑娘和小月,相谈甚欢。可后来多次相见,我都是与小月姑娘在一起的,她虽只是婢女,还出身青楼,可她的谈吐见识却丝毫不逊色于我们读书人,我慢慢的便心生仰慕。所以不久前秦桑姑娘像我示好的时候,我便断然拒绝了。”

    说着,他又看了眼慧能,“慧能是我的知交,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让两位姑娘心生嫌隙,况且秦桑姑娘现在死了,传出去也对小月不利,所以我拜托他替我隐瞒了下来。还请王爷和燕公子不要怪罪于他。”

    “啧啧,你居然拒绝了美若天仙的秦姐姐而选择了小月,我到底是该夸你呢,还是”秋蝉欲言又止,忽的又想到了什么,语带讥笑的问“我猜猜,你是嫌秦姐姐脏,还是怕洛阳王势大”

    闻言,元易清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士可杀不可辱,还请姑娘自重,休要胡言。”

    秋蝉却仍旧在笑,“天下的乌鸦一般黑,道貌岸然的人我见多了,元公子如果身正不怕影子斜,又何必怕我这个风尘女子说”说着,她又跟燕三白眨了眨眼,“当然,我不是说公子你了,公子还是很白的。”

    “那你是在说本王咯”李晏挑眉。

    “哪有啊,奴家可万万不敢。”秋蝉娇笑。

    那厢元易清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他一贯爱惜名声,而且确实没有任何看不起秦桑的意思,平白被人曲解,心里怎么会好受

    他不禁带了点怒意问“燕公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慧能见友人如此,忍不住说道“燕公子,元兄绝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是绝对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的。”

    燕三白摸摸鼻子,“在下也没有说凶手是元公子啊。”

    那你说那么一大堆是想干什么

    众人都不禁面面相觑,元易清更是愣住了,看着燕三白不明所以。而这时,燕三白等的消息终于来了。

    一个官差急匆匆的跑进来,附耳跟他说了几句话,还递给他一支笔。燕三白将那支笔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下,便道“大家不要着急,我们先来看看另外一个问题。”

    “首先,大家肯定都已经认定了,秦桑姑娘是他杀,而不是自杀。”燕三白道“其实按照我刚才说所的那样,等待已久的董郎残忍的拒绝了自己,秦桑姑娘其实完全有自杀的理由。”

    “对哦”零丁立马顿悟了,“秦桑姑娘被拒绝,因爱生恨,诅咒和血字也就说得通了,难不成她真是自杀”

    听他这么一说,贾青和慧能等人也不由点头,这样的话确实很合理,他们不由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燕三白。

    燕三白道“在下曾与王爷推论过,有可能杀死秦桑姑娘的,必定是她身边之人。而刚刚那位官差跟我说,几日前,浅绛楼里有人曾买过几盒鱼胶。”

    “鱼胶”秋蝉回忆道“前些日子九娘说楼里的字联都淡了,便重贴了一些,确实用到过鱼胶,这有何奇怪吗”

    “浅绛楼外的血字,就是用鱼胶写的。”李晏给燕三白递了一杯茶,代他回道“鱼胶透明,写在地上并不明显,秦桑坠楼的那个地方平时也不会有人走过,所以无人察觉。而等到秦桑坠楼,血水弥漫开来,鱼胶粘住了血色,血字便自然显现。那天又下着雨,过不了多久,血字便自然消散,不留痕迹。若不是我们的燕侠探鼻子灵敏,还真看不出来。”

    “原来还能这样啊”零丁张大了嘴巴,“我还以为真是诅咒显灵呢。”

    秋蝉的眼睛也亮了起来,“那这样看来,秦姐姐不是自杀,就是被我们楼里的人杀死的咯。”

    “秦桑姑娘不是自杀。”燕三白仍旧认定这个最初的结论,“但是,血字和蜡烛都出自她之手。”

    什么大家面面相觑,再次被他搞糊涂了,不是自杀的,但却自己摆了蜡烛写了血字,难道专门等人来杀吗

    “零丁,你可以试着按照你刚才的结论再往下推一推。”燕三白忽然看向零丁。

    零丁先是一愣,然后顿时喜上眉梢,清了清嗓子,暗暗摩拳擦掌,“我刚才的推论么秦桑因爱生恨”

    “不错。”燕三白点头。

    零丁挠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忽然灵光一现,“会不会是这样她因爱生恨,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咯她不是自杀,那就是想杀别人”

    零丁一语惊四座,慧能不禁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

    一直是受害者身份出现的秦桑,竟然也起过杀心吗

    所有人都不禁看向元易清,如果秦桑想杀人的话,那不是杀他,就是杀小月了。

    然而秋蝉又提出了异议,“为什么你断定蜡烛和血字都是秦姐姐自己所为呢凶手完全可以趁夜用鱼胶写好字,然后趁小月外出时绑了秦姐姐,不让她发出任何声音,然后再点燃蜡烛。”

    燕三白反问“点蜡烛的和用鱼胶写字的,是同一个人,对不对”

    秋蝉点点头,不予置否。

    “那便是了。”燕三白拿出那只官差拿过来的笔,“这是从秦桑姑娘的妆匣里搜出来的,笔头上沾着的正是鱼胶。而且笔身上有胭脂的痕迹,应是写字时不小心沾上的,痕迹完好,可见这支笔写完之后并没有被人碰过。而这胭脂,可以请王爷看一下。”

    说着,燕三白走到李晏跟前,把笔递了过去。李晏却没接,直接凑过来闻了闻,鬓边的发丝垂下来,就扫在燕三白手腕上,痒痒的。

    李晏很快就给出了答案,折扇敲着手,道“梓香堂,皇家特供。”

    燕三白终于把手收了回来,悄悄的挠了挠手腕,真的有点痒。

    零丁挠挠头,梓香堂听着怎么感觉很耳熟呢李晏瞧着他那样子,忍不住给了他一折扇,“笨啊,昨天被杀的程睿不就是梓香堂的少东家”

    “啊”零丁猛然想了起来,“这便对了,皇家特供的胭脂,肯定是程睿跟秦桑交好时送给她的,其他人都不可能拿得到”

    阿蒙又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呵呵,转头看向了元易清。

    元易清一直沉默着,此刻的脸色全变了,再不复先前的温文尔雅,那种白,是跟燕三白全然不同的白。他的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开始闪躲着别人投过来的目光。

    燕三白直视着他的眼,往前走了几步,“元公子,请你告诉我,原本想杀你们的秦桑,为什么会死凶手是你,还是小月,请给我一个选择。”

    一个分岔路口,陡然在元易清面前张开。

    没有人知道燕三白到底有没有证据证明是谁杀的人,那元易清会怎么选

    秋蝉在一旁看着,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了这场戏,还真是好看呢。

    、第25章 听一个未完的故事

    元易清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的手放在腿上,坐姿依旧端正,可是脸色却越来越白了。他虽出身普通,可自幼通读经史,明德善礼,虽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可他依旧每日去铺子里帮忙,也从不在乎小月的出身,没有人不夸赞一声元家出了个好儿郎。

    可现在,他却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个难题。

    如果说自己杀了人,那他的功名仕途都将毁于一旦,他的人生也就毁了。

    可如果说小月杀了人,他固然可以保存自己,但他心爱的女子呢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死掉吗

    选择后者的话,小月一定不会怪他吧人本来就不是他杀的,难道他要为了一个女人断送自己吗凭什么

    这个念头一出,元易清顿时冷汗涔涔,眼睛都倏地睁大。

    他仿佛在自己眼前看到了一个无尽深渊,那深渊就在他的脚边,只要再上前一步,就永无翻身之地。

    元易清,枉你读了那么多书,你怎么会生出这般龌龊的念头元易清这般对自己说着,双手紧紧的握起拳。

    这件事本因他而起,小月又何其无辜。她对自己那么好,那么依赖

    可是那黑色的念头一经产生就无法忽略,它仿佛扎根在元易清的心底最深处,不断的发出猖獗的笑。

    元易清痛苦的闭上眼,他在挣扎,而燕三白他们在等。过了许久,元易清终于睁开了眼,嗓子干涩的说道“我”

    “让我进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焦急的女声忽然从外面传来。元易清听到那声音,嚯的就站了起来,“小月”

    官差把小月拦在了外面,洛阳王吩咐过,他们在里面谈话时,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可小月不管,她看着大厅里的目光充满了担忧,焦急的搜寻着情郎的身影。终于,她一眼看到了他,于是挥手喊道“易青”

    李晏挥挥手,“让她进来吧。”

    获得释放的小月立刻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拉着元易清左看右看,眼眶泛红,“你没事吧”

    “我没事。”元易清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道“你怎么来了,乖,先回家等着,我很快就回来了。”

    “不。”小月却坚决的摇了摇头,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都看见了,方才我见你久久不回,便去了一趟浅绛楼。我看见那个官差拿了一只笔出来,他们肯定都知道了,你还让我回去,难道你想帮我顶罪吗”

    元易清沉默了,大家都在这沉默中,明白了他刚才的选择。

    小月的眼中盛满了泪水,虽然痛苦,但也欣喜,她伸手抚上元易清的脸庞,微微摇头,“不可以,你不能这么做,你本该有大好前程,怎么能因为我、因为我”

    她这样说着,眼神中忽而闪过一丝决绝,而后转身,朝着李晏和燕三白的方向,噗通跪下,“王爷,燕大人,小姐是我杀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把我抓起来吧。”

    元易清一怔,连忙想拉住她,可是却没来得及。他咬咬牙,竟也跟着跪了下来,“王爷,燕大人,请两位明察是秦桑想杀小月在先,小月为求自保,不得不反抗,这才失手将她推下楼去,这是无心之失啊”

    男儿膝下有黄金,元易清又有功名在身,谁都强求不得。但如今他这一跪,却跪得秋蝉都有些动容了。

    这男人,倒还算有些情谊。

    燕三白的眼神也略有复杂,但有些问题还是得问,“还有几个问题,两位须得如实回答。”

    元易清扶着小月,点了点头。

    “元公子,浅绛楼顶上的红色碎布,你可知道”燕三白问着,如果秦桑是被推下楼的,那那块碎布就不应该出现在那里。

    “那是我放的,小月失手杀人后很慌张,于是便找到了我。我不想她有事,又仗着自己学过一点三脚猫功夫,便偷偷撕下秦桑的一片衣角放到了楼顶上,掩人耳目。”

    燕三白了然,那窗沿上的蜡烛,必定也是事后才放上去的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李潜和程睿的死,与你们有无关系”

    小月霍的抬头,“大人,他们的死我真的不知道,我失手将小姐推下楼之后已经后悔莫及,又怎么可能再去杀人”

    元易清也赶忙辩解,“是啊大人,先不说小月与他们无冤无仇,这几日她一直在我家中静养,凶手绝对不可能是她,请大人明察”

    燕三白没有回话,而是一直盯着小月的眼睛,如果杀人的是小月,那倒是符合凶手是个女人的猜测。

    然而小月的眼神坦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燕三白收回目光,回头看向李晏。

    李晏摆摆手,立刻有官差过来,将小月带走。元易清顿时着急了,燕三白便安慰道“现在还不是最终定罪的时候,只是小月姑娘毕竟是真凶,便暂时关押在衙门里,元公子若实在担心,可以来探望她。”

    元易清这才罢手,只是仍跟着那官差,一路跟着,直到确认小月只是被关起来了才罢休。

    大厅里,慧能也起身告辞,他神色有些落寞,显然并不能马上接受刚才发生的变故,“燕施主,小僧还是回去继续修禅了,出了这事,师父定又要责骂我慧根不净。”

    “小师父不必介怀。”

    慧能无奈的摇摇头,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道“红尘多烦忧,小月施主也是被逼无奈才犯下错误,请几位施主开恩,小僧先行谢过了。”

    说罢,慧能走了,燕三白看着他的背影离去,而后才回头看向还留在此地的最后一个人秋蝉。

    “姑娘还看得尽兴吗”燕三白问。

    “很精彩,可惜是个痴情不渝的老调戏码,”秋蝉略有遗憾,而后却又高兴起来,挑起眉说“不过这个故事看起来还没有讲完,我很期待。”

    “秋蝉姑娘看起来很喜欢听故事。”燕三白微微一笑,“在下却觉得,姑娘本身就是一个只得探究的故事。”

    秋蝉走到燕三白面前,伸手拂过他的鬓角,微微俯身露出一丝魅惑的笑,热气都吹拂在他脸上,“那你想把我留下来,一探究竟吗”

    燕三白顿时尴尬不已,零丁张大了嘴,阿蒙则继续在呵呵的笑。眼见着秋蝉越贴越近,燕三白想推开她,可是感觉推哪个部位都不对,正进退两难呢,一把折扇忽然伸过来,隔在燕三白和秋蝉的脸中间。

    一把折扇分阴阳,黑白两个扇面分别对着燕三白和秦桑,纯色,至简。

    燕三白就见眼前忽然出现一大抹白,然后有双手伸过来把他拉扯,一瞬间,他就被拉到了某个宽阔的肩膀后面。

    唰,一大片红色

    “秋蝉姑娘,本王说过的吧,他面皮薄,想动他可得先问过我。”磁性却很旷达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秋蝉和燕三白齐齐抬头去看。

    今日的洛阳王没有戴他的小金冠,头上只绾了一个发髻,斜插着一个桃木簪,宽袍大袖,完全没有个王爷样。

    直面他的秋蝉却从他的眼里感受到了一抹令人心悸的气息,随即眨了眨眼往后退了一步,“王爷可真真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小女子决定以后再也不喜欢你了呢。”

    “嗯”零丁的眼睛都不由睁大了,这什么展开

    这时燕三白从李晏身后探出头来,他仍对秋蝉有所顾忌,所以一步都不肯向前,就探出半个头,“秋蝉姑娘若是没什么其他的事,可以先回去了。”

    “不留我”燕三白歪着头,秋蝉也随他歪着头。

    “姑娘只要这些日子都不要出城便好,外面不大安全,”燕三白笑笑,“在下昨天还遇到刺客了呢。”

    “是吗,公子没事可真是万幸。”秋蝉眼中眼波流转,又扫了眼李晏和燕三白这姿势,便结束了这哑谜一般的对话,留下声意味深长的多谢,告辞了。

    李晏回过头,细长的丹凤眼眯起来,“你昨天遇到刺客了”

    燕三白退后一步,摸摸鼻子,“呃是啊。”

    “怎么不说”

    “这是在下的私事。”燕三白如实回答。

    刺客要取他性命,与本案无关,与李晏更无关,燕三白不想为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当然便不会说。

    可是李晏明显不是这般想。

    “此处是本王的洛阳城,你是本王的客人,有刺客,岂不是在打我的脸”

    “王爷不必如此介怀,他们要杀我应当是为了一些陈年旧事,而且在下的轻功够高,寻常此刻来也只会铩羽而归。”

    陈年旧事李晏的眉头不禁蹙了起来,听这话,恐怕这件事可不简单,“你知道是谁想杀你吗”

    燕三白却摇了摇头,“具体是谁并不知道,但应该跟燕家有关。”

    燕家,那个曾经的庞然大物,如今想起来已如黄粱一梦。但现在四海升平,并不代表一些仇恨就会随着时间消逝,越是平静的湖面下,其实暗涛越是汹涌。

    而燕家覆灭的说到底还是如今的皇室,如果不是李晏的父亲和当今皇帝这对兄弟俩一路摧枯拉朽把整个北方都给打残了,燕家当时的家主,燕三白的爷爷燕仲,也不会自杀。

    所以在这件事上,李晏发觉自己还真没什么发言权。

    “我们还是继续查案吧,刺客也不知道何时会再来,与其为此担忧,不如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燕三白道,体贴的没有深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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