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室。
提起女儿,孟夫人顿时涌出泪水,怕她发觉,急忙以袖拭面,随口胡诌道“她在老家后院种了一园的菊花,眼看快要开了,舍不得离去,说要等菊花谢了,方肯来京城。”
皇甫老夫人不禁笑道“竟有这等事,令千金当真是爱花之人啊,妹妹夫妻爱如珍宝,一定是位难得的好女子,还不曾许配人家么”
这句话却正中了孟夫人心意,很快笑问道“不知姐姐可曾见过新科状元张大人”
皇甫夫人答道“妹妹是说淮阳候张好古么,他那日簪花游街之时,我曾远远看了一眼,生得眉清目秀,听说还有满腹才华,是人中之龙啊。”
听她夸赞女儿,孟夫人满脸春风,含笑道“若说小女丽君的品性,便与这位张大人十分相似。”
皇甫夫人惊道“那真是万里挑一的人物,可惜竟不能一见。”
孟夫人微微一笑,很快答道“等过了冬月,我一定写信催她前来,也好拜见姐姐。”说到这里,略顿一顿,又道“还未许配人家。”要知丽君本是大家出身,与皇甫少华孤男寡女结伴同行,为礼法所不容,两人正为此担忧,不过听小兰所说,这位皇甫公子生得十分俊秀,又有一身好武艺,若是能订下亲事,自然再好不过。
皇甫夫人闻言已有了几分心动,只是一时不知如何提起,委婉道“如此品貌,怎得还未订亲,莫非妹妹舍不得”
孟夫人会意,笑道“不是舍不得,只是一时没有合适的人家可以许配。”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心中都已了然,皇甫夫人含笑道“我们姐妹久别重逢,乃人生之一大喜,今日不如喜上加喜。”
孟夫人轻声问道“姐姐的意思是”
“姐姐想与妹妹做一对儿女亲家。不知妹妹意下如何”皇甫夫人带着笑意道。原来府中之事,皆由皇甫夫人打理,皇甫老将军常年镇守边关,这些家事,并不放在心上。而且他们本是世交,女方家世清白,断无不允之理。
孟夫人喜道“妹妹正有此意。小女属虎,冬月生的,不知令郎的生辰八字”
皇甫夫人急到柜中寻了生辰八字出来,笑道“犬子属狗,腊月生的,正是天作之合。”
孟夫人接了少华的生辰八字,约好回府告知老爷之后,就将丽君的生辰八字送来,两人交情甚好,久别重逢,又成了儿女亲家,实是意外之喜,心中都十分快慰,不禁相视而笑。一桩亲事就在两个当事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一拍而成。接下来又商议了一番纳定纳聘之事,因为女方不在京城,其实是丽君和少华现在都在北疆,婚期暂时未定。
各怀心事
太子东宫。
皇太子披着长袍,坐在案前处理公文,夜渐渐深了,涌起倦意,出声唤道“来人。”
“殿下有什么吩咐”回答他的是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
太子讶异地回头,眼前立着一个模样秀美的妙龄宫女,不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芳儿。给殿下请安。”林如芳弯腰施礼。
“哦。”太子微微点头“芳儿,倒一杯热茶来。”
林如芳应声而去,不一会,将一杯香茶送到他面前,太子接过来喝了一口,继续批阅公文,窗外敲响三更,伸一伸腰,回过头,见宫女还侍立在身后,笑道“夜已深,你下去歇息吧。”
“不,奴婢要侍奉太子殿下。”林如芳低头答道。
“也好。”太子笑了笑,不再说话,窗外又敲响了四更,公文终于批阅完毕,立起身,却见宫女已经靠在几上睡着了,不禁微微一笑,到一旁取了薄毯,盖在她身上,转身出去了。
这晚我正在自己房中观看地图,门忽然被叩响了。我抬头道“进来。”
门开了,木寅和许知远裹着门外的寒风,大步走了进来。我忙站起身道“是兄长和许将军来了,快请坐。”
木寅也不答话,一屁股坐下,低声道“妹夫好计谋啊。”语气有些不善。
许知远则立在案旁,看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
知他是为洛城告捷之事,兴师问罪来了,我笑了笑,先向许知远道“郡主殿下已经走了么”
许知远点了点头,露出苦笑“好不容易把她弄上马车,她又哭着要下来,我只好点了她的昏睡穴。”看来他对自己这个任性的妹妹,也是颇为无奈。
想到这位率真可爱的郡主,我忍不住笑了笑,只可惜军营不能容留女子,否则大哥与她久别重逢,那里舍得分开。悄抬眼看木寅,见他脸上渐有怒色,心中好笑,淡淡道“兄长是来问罪的么”
“问罪不敢,只是问话而已,这次洛城之战,若非你献策相助,铁桢怎能获胜”木寅沉着脸道。
许知远脸上掠过一抹笑容,对木寅所言并不附和,依旧扭头看着墙上的画。
我早料到他有此一问,那日从洛城查探敌情回来,他就一脸的不快,见了我也不理,正准备向他解释,想不到他倒先来质问我了。
木寅见我沉吟不语,不悦道“妹夫,你如今是相府的人,怎可脚踏两条船惹怒了王爷,到时连爹爹也保不住你。”
我露出委屈的表情,言辞恳切道“兄长,其实好古这么做,也是为了王爷和岳父大人。”
“此话怎讲”木寅有些讶异。
我并不答他,转而问道“兄长,许将军,你们觉得铁桢此人心智如何”
“在众人之上。”许知远答道。木寅皱眉不语。
“许将军所言极是。”我含笑道。“更何况他现在是大将军,我们都是他的属下,若明着与他斗,胜算有几何呢”
木寅很不服气,很快出言驳道“就算如此,也不必帮他。”
许知远不悦道“木大人,何不听张监军把话说完。”
我向他微笑点头,又道“这就如放长线钓大鱼,必得先给他尝点甜头,他才会上钩。兄长,你也看到了,洛城之战虽顺利,却让敌军收了轻敌之心,加强了防备,剩下的六座城池,就没有这么好收回了。”
木寅脸色稍缓,道“妹夫说的也有些道理,依你之见,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继续博取铁桢的信任,到时再见机行事。随机应变。”我答得十分简单。木寅露出迷惑的神情,许知远淡淡道“有理,就依张大人之言。”
我心中松一口气,笑着指向眼前地图,向许知远招手道“许将军请看。”许知远很快凑到我面前,我将手在地图上划了一圈,笑道“下官方才将这幅地图仔细研究了一番,发现敌军占领的城池皆在泗水以北,连成一线,遥相呼应,攻一点而动全身,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包围之中,而且经洛城一役,再假扮百姓混入城中势不可行,强行攻城,损失太大,而且他们占了地利,在战场形势上,我们略逊一筹。”
许知远看了看我,脸上露出感慨之色“想不到张大人一介文官,竟然如此熟识兵法作战之要略。”
被他夸赞,我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本人只是自幼爱读孙子兵法而已,说起来,战场形势还是大哥在帐中向我分析的。我都记了下来,这时正好派上用场。嘴上仍谦让道“将军谬赞。”随即指向泗水一角“将军可看出这座城池有何不同”
许知远仔细看了看,言道“这座城池南面有山,高耸险峻,北面就是敌国疆界,是敌军退回本国的必经之道,进可攻取占城,退可横渡泗水,驰回洛城大营,战略地位极为重要。”
“说得好。”我不禁击掌赞道。话音未落,听到一声哈欠,回头一看,是木寅,他见我们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脸上,尴尬地笑了笑道“天色不早,我先告辞了,你们慢慢谈。”
“兄长慢走。”我将他送到门外,回到房中,与许知远相视苦笑。
接下来,两人又议了一番,概括来说,就是明日在大帐中,说动铁桢派我和许将军带一支军,攻占青城,青城是匈军回国的必经之地,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筹码,只要占领它,铁桢是胜是败,便全由我们掌控。其实是那日在大帐中,我和大哥商量好的计策。许知远人虽精明,终料不到我与大哥的关系,并不疑它,考虑之后,点头应了下来,送他走后,我静待黎明。
主帐中。
铁桢坐在桌前,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地图,上面已用红墨圈点了许多地方,只待明日与众将商议之后,就要分派兵力,真正开始大战了。只是,想到三弟也要带着许知远攻城,心中总是有些担忧,奈何军中竟没有人能够替代他。少华太实,苏堂太直,阿罕太过谨慎,其他将领虽武功高强,却输于谋略,无法与三弟相比。
“殿下。”阿罕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冥想。
铁桢从桌上抬起头,道“什么事”
“京中来信。”阿罕从怀中将信件掏出来,递到他手中。
铁桢打开信一看,面露震惊之色。信上说的明白。那位一直跟随三弟身边的书僮,原来是个丫环,而且是孟家大小姐孟丽君的贴身丫环。难道如他所料,他的三弟,真得是女儿身吗那么相府的婚事又该如何解释,身为女子,怎能娶妻
铁桢皱起眉头,默想了好一阵,笑着摇了摇头,再看下一页,这回更加震惊不已,孟家与皇甫家已经结下姻亲,许的是孟家大小姐孟丽君。也就是那个自新婚之夜起,一直下落不明的女子。
以孟家的家世和门风,怎会将一个不知所踪的女儿许婚,更何况许的还是自己的世交。除非这个女儿从来就没失踪过。
所有的谜团聚在一起,似乎马上就能解开,可是,他现在却忽然不想知道那个谜底。不去探究自己矛盾的心情,将信纸卷起,递到烛火前,看着它化为灰烬。
计高一筹
第二日一早,营中便响起鼓声。众人齐集到铁桢大帐中。
铁桢命手下将地图悬在照壁上,立起身,微笑道“这次洛城之战,苏将军功不可没,我已上奏朝廷,论功行赏。下面说说下一步的行动。”
众将一起聚拢来,看墙上的图。
铁桢指着泗水以南道“据探马来报,敌军已经获知洛城被收复的消息,派出五万骑兵,绕过泗水,前来阻截我军,敌国王子耶朵在甘城调兵遣将,准备死守剩下的六座城池,形势并不乐观。”
许知远立起身禀道“殿下,依末将之见,应该兵分两路,一路迎击来袭的敌军,另一路强渡泗水,绕过青城、占城,奔袭耶朵所在的甘城。”
皇甫少华立刻站起身反对“殿下,此举万万不可,我军的兵力与敌军相当,泗水一带的城池都在敌军手中,若贸然兵分两路,一旦敌军出城合围,凶多吉少。”
许知远还未答话,木寅不满地哼了一声,冷冷道“皇甫将军此话,下官不敢苟同,经此一役,我军士气大振,敌军士气受挫,正是一鼓作气,击溃敌军,收复城池的大好时机,何来凶多吉少之语。”
铁桢笑了笑,转眼看向我“张监军以为如何”
我站起身,大步走到地图前,仔细看了看,向侍立一旁的小校道“拿马鞭来。”
小校急忙飞跑着将一根细长的马鞭递在我手里。
我执着马鞭,在地图上指点道“下官昨晚在营中将这幅地图研究了一番,发现匈军占领的城池皆在泗水以北,连成一线,遥相呼应,攻一点而动全身,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匈军包围之中,而且经洛城一役,他们已经收了轻敌之心,再假扮百姓混入城中势不可行,强行攻城,损失太大,正如皇甫将军所言,两军兵力相当,而且他们占了地利,在战场形势上,我们略逊一筹。”
我说完话看了看铁桢,又环视左右,见众人皆凝神静听,信心陡增,又接着道“许将军所言也颇有道理,就是将兵力分成两路,一路在外迎击敌军,一路攻城掠地,直捣老巢。只是泗水沿途的城池皆在敌军手中,确实需要防备他们出城袭击我军。所以下官综合几位将军所言,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知各位可有兴趣一听。”
铁桢含笑的眸子凝望我,轻声道“说吧,我等洗耳恭听。”
听出他语气中暗含的欣赏和感叹,我脸上一红,慌忙轻咳了两声,掩住自己心中的紧张,依旧执着鞭,指向泗水以北,那里有一座耸立的山峰。缓缓道“这座山名泗峰,高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