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点头道“好是好,只是大娘那关如何过得”
“包在我身上,”我轻声道。
映雪见我很有把握的样子,心中大定,只是想到自己心事被窥破,终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坐在那里,低头抚弄自己的衣角,我知道她心中羞涩,况且事已经办妥,不再停留,略坐了坐,便告辞出来。小兰还在门外等候,急忙迎上来道“小姐,怎么样”
我轻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小姐,什么意思”小丫头一脸的迷茫。伸手在她脸上轻拍了一下,我轻笑着一径回到自己绣房中,等小兰跟进来,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快去弄一身男装来,我要出去。”
“男装”小兰瞪大了眼睛。
“快去吧,你家小姐自有用处。”我向她诡异地一笑。
小兰不敢违拗,过不多久,悄悄给我拿来一套孟老爷年轻时的衣服,穿戴在我身上,打扮停当,我到镜前照了照,淡青色的长袍,头束金冠,腰系玉带,足蹬粉靴,衬着不爱施脂粉的脸,倒衬出几分清俊飘逸的气质。
扭过头,忽略小兰惊骇的眼神,压低了嗓门道“你也同我一起去。”理由只有一个,把她留在家里,万一老爷夫人问起来,可不就露馅了,一起穿男装出去,形成共犯事实,便借给这丫环一百个胆子,她也必定不敢告诉他们。
夜色渐黑,我带着小兰从孟府后门悄悄儿地蜇了出去,这几日我都睡得早,爹娘也不会来打扰,正是出去打探路径,准备跑路的好时机。婚期渐近,却是不可再拖延了。
走出阴暗的后巷,抬眼望去,一派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想不到这古代也时兴夜市,街边的灯火闪耀着光芒,照着无数摊点,远处的酒楼、茶肆、还有挂着红灯笼的画楼,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我轻轻打开折扇,迈着大步,边走边摇,眼睛可没闲着,四处查看,要把这一路上所见所知,尽皆映入脑海中,牢牢地记住,身上兜了不少银子,见着新鲜的玩意,自然不忘买了递给小兰,古代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陌生而又有趣的。看到有卖吃食的摊点,就拉着小兰过去坐下,不管卖的是什么,每样上一点,这样走了几家以后,肚子就吃得溜圆了。
路边摆着一些小摊,摊上的绣花小人儿十分可爱,我便买了一对,拿在手中把玩。一群小孩从我身边跑过,撞掉了手里的一个小人。我忙俯身去捡,却碰到另一只手。抬头看他,心中不由喝一声彩。好一位大丈夫。微黑的面色,石刻般的轮廓,俊秀而挺拔的鼻梁,一双鹰目神采飞扬,高大伟岸的身躯,唯一不足是微微下垂的嘴角,显示他复杂的内心世界。二十一世纪的电视里,天天都是些奶油小生,要不就是周杰伦那种奇形怪状。审美观严重疲劳,看到这样气势逼人的年轻公子,眼前一亮是难免的。
年轻公子看到我,似乎也有些讶异,一双锐利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我的脸不放,被他看得很不自然,我忙抽回手赌气道,“脏了,不要了。”心里却不由直叫可惜。年轻公子见状微微一笑,对我拱手道,“在下姓铁,表字中原,不知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
“原来是铁公子,失敬失敬,在下姓孟,表字浩宇。”我低声答道,转头避开他仿佛穿透一切的眼光。
“哦,原来是孟公子,”年轻公子嘴角微扬,带着些揶揄。我心中恨极,拉了小兰,只想快些逃去。年轻公子在身后举着那个穿罗裙的小人笑道,“这个柳公子不要,可就归我了。”“请便吧,”我回头说,一边逃也似的离去。
很快穿过人群,走上大街,低头想了想,整个小县城已经差不多都逛遍了,现在该去看看城门。
巧计脱身
铁中原站在原地,望着丽君离去的背影,带着笑轻声道“阿罕,你见过生得如此俊美的少年吗”
阿罕语气恭敬“公子,属下没见过。”
铁中原轻笑着摇头“此人声音虽压得极低,却轻柔悦耳,举止神态也与女子一般无二,看来这江南的男人,都如西湖的碧波,白堤的垂柳,享尽了天地灵秀之气,才会生得如此柔美俊秀吧。”
阿罕躬身道“公子说的是。”
铁中原微微一笑,离了人群,在街上缓缓而行,一直走到一家极偏僻的茶馆,四处看了看,起步走了进去,茶馆里稀稀拉拉地坐了几个人,十分冷清。小二急忙迎上来,把他们让到靠窗的座位前。
铁中原摆手道“给我来一壶上好的云雾茶。”
“好嘞。客倌稍待。”
茶是好茶,透着淡淡的香,升腾的雾气在空中缭绕。
阿罕压低了声音道“公子,属下已经打探清楚,几日后是刘靖独子娶亲的大喜日子,刘靖两日前就从杭州府衙赶了回来。筹备独子的婚事。”
“听闻刘靖在杭州任府台几年,贪墨下的银两,已够杭州百姓三年的赋税。”铁中原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脸上神情颇为不悦。
“只是他是王爷的人,轻易动不得。”阿罕小心翼翼道。
“我今日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不但要查刘靖,还要查他的主子。”
“是,公子。” 铁中原微微点头“证人和证词都准备好了”
“一切准备妥当,只要公子下一道手令,属下马上带江宁县的官差前去拿人。”
男人轻蹙眉,沉吟片刻道“也罢,喜宴之后,再拿人也不迟。”
阿罕叹道“公子,耽误几日,只恐有变。”
男人端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淡笑着道“刘靖只有一子,而且新婚在即,念在他任杭州府台多年,虽然贪吝,却未伤及一人性命的份上,再给他几天的期限吧。”
阿罕面露忧色,却不敢再言语。
男人略想了想,又道“这个孟仕元是什么来路,你也去查探一番,若是刘靖同党,一并拿下。”
“属下遵命。”
把江宁县的四个城门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我心里已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接下来就是怎么付诸实行了。
接下来的两日,孟府开始忙着筹备亲事,置办了许多嫁妆等物,刘府也派人送来了几十箱彩礼,我一大早起来,就站在堂屋里,笔直地站着,由着他们在身上比比划划,量来量去,好不容易,这些人走了,那边又来了首饰铺的人,端着各式各样的珠宝玉器,要我挑拣。随意拣了几样,便道“你们都下去,我累了。”
等他们去远,吩咐小兰把门关紧,拉着她走到里间屋,笑着按着她道“坐下。”
小兰慌乱地起身“小姐,奴婢不敢坐。”
我按了她几次,她一直固执地不肯坐,只得罢了,伸手拈了一枝珠花在手中把玩,一边带着笑道“小兰,小姐一向待你如何”
“小姐待奴婢情同姐妹。”
“好,姐姐现在有句话要问你。”
“小姐,你问吧,只要是小兰知道的。”小兰看着我的目光热烈而又坚决。
好丫头。在心中赞了一句。看来孟丽君往日对这丫环果然是上了心的。
“小兰,说实话,你觉得刘公子此人如何”
“刘公子家世好,相貌好,又有文采,和小姐是天生的一对。”这丫头,一说起他,就变得兴奋异常。
“真有这么好把你嫁给他怎么样”我故意正色道。
“小姐,这可使不得啊。”小兰顿时涨红了脸,“奴婢只想一心服侍小姐,可不想嫁人。”
“那么,把二小姐嫁给他,你觉得如何”我轻笑着道。小丫头看起来有些受不了了,伸出手,轻轻抚向我的额头。
我笑着打开她的手“你做什么呢”
“小姐,你是不是头疼病又犯了。”小兰仔细端祥了我一阵,很快下了个结论“脸色很苍白,不如让奴婢服侍您早些歇息吧。”
“你这个丫头。”我忍不住轻拍了她一下“你家小姐是在和你说正经的。”
小兰脸上神情惊诧莫名“小姐,为什么你不喜欢刘公子了吗”
“何止不喜欢,简直是不喜欢极了。”我皱着眉,摆出一付悲痛欲绝的样子“你家小姐我,打算明晚就离开江宁县,从此天涯海角,四海为家。”
“小姐,不行啊,过两日就要拜堂成亲了,你若是走了,刘公子怎么办,老爷和夫人怎么办啊”小兰边说就边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我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对了,不是还有妹妹映雪吗就把她嫁过去吧。哈,就这个办法,真是太好了。”
“小姐。”小兰睁大泪眼看着我“你不会是被断肠草毒坏了脑子吧,说出来的话,小兰听不明白,也想不明白啊。”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我很快打断她的话,“总之,这话我只对你说,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否则,我就不认你这妹妹了,好了,下去吧。”说出这些话,只为试试这个丫头的忠心,这样才能决定能不能和她结伴同行,毕竟在古代,我可是两眼一抹黑,身边不能没个知心知意的人。
“是,小姐。”小兰万分委屈地应了一声。带着一肚子的惊诧不解,转身离去。
我站起身,拿着案上的毛笔,蘸饱了红墨,在雪白的宣纸上,胡乱画了些符咒,起身爬到案上,把宣纸贴在横梁上,看着它,满意地笑了笑。
待到夜幕降临,小兰服侍我睡下,便合上门去了,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帐顶,好不容易挨到四周人声俱寂,便悄悄起身,披了件夹袄,无声地向娘的房间行去。窗外月光如水,竹影摇曳,一路行来,还好没人。很快到了娘的房间,小心地推开门,我跪在床前,轻声唤道“娘,娘。”
“是丽君么,”娘从睡梦中醒来,惊异地望着我。
“你怎的不睡,天这么凉,要小心身体。”
我心中暗道,为了这门婚事,只好对不起你了。嘴上嘶声道“娘快救我,有人要杀我啊,娘。”
我脸上满是惊惶,神态逼真之极。
“孩子,别怕,”娘坐起身,伸手搂住我,在我背上轻拍。
我把头埋在她怀里,抽泣着道“娘,我做了个恶梦。”
“什么梦,说来听听。”
“我梦到一个金盔金甲的神人,拿着一把巨斧,恶狠狠地对我说,孟丽君,嫁给刘公子的那一日,便是你的死期。”
娘大惊,抱着我道,“有这等事,你可问了他如何化解。”
“娘,孩儿也斗胆问了,神人说,只有在婚期那日,另将一位年龄相若的女子嫁去刘府。方可避过此祸。神人还说,那一日,我须远避他乡,否则必死。”
“你没问他为何吗。”
“神人说,天机不可泄露,我还欲再问,便突然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不止。再看那横梁上,居然贴了一张符咒。”
“真有这等事,娘这就与你同去看看。”孟夫人披衣起身,正欲唤丫头。
我忙止住道“这等玄幻之事,不可让太多人知晓,否则传将出去,恐对孟家不利。”
孟夫人听了道“也是。”便悄悄地随了我,往听雨轩去。进了门,仰头便见那张血红的符咒,如呲牙咧嘴的鬼怪扑面而来,娘轻轻惊呼了一声,对我的话已是全信了。我起身把符咒揭下来,凑到烛火前点燃,直到化为灰烬。娘坐在床榻上想了半日道。“此事只有告知老爷,绝不可走漏半点风声。你先睡吧,娘自有办法。”
我点头送娘出去。回身躺到床上,虽是四月天气,寒气还是颇重,一连打了两个喷涕,赶紧扯过锦被捂了一阵,方才好些。
芙蓉帐暖
孟府花园里一处冷僻的宅院,房中灯火昏暗,两个人影正在灯下窃窃私语。“娘,丽君姐已经把刘公子让给我了,你就放过她吧。”灯火照着映雪那张苍白的俏脸。
“傻孩子,那丫头几句话就把你哄成这样了,斩草要除根,只要孟丽君一天不死,你的刘郎就一天不会死心,就算你嫁过去,也安不了他的心,那丫头死了,他没了想头,才会一心一意对你好。”
“可是,丽君姐太可怜了。”
“唉。”女人轻轻叹息,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转而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玉牌“孩子,这是你爹留给娘的,你明日就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