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训练的时候,他们多数都是自由活动,多数都是自己练自己的,有人上肢好,就练举重,有人喜欢练双节棍,就自己拿着耍,只要是在练,江元野就不会多管,哪怕你来一段拉丁解放你狂野的内心,江元野都不会多给一个眼神,如果他心情好的话,来请假他也会给放。
当然,也有他心情不好的时候。
就像是现在,江元野背对着所有人在练侧踢,他的腿划破空气,几乎要带出风声来,由他的身体散发威压,方圆几米之内一个人都没有,队员们想上个厕所都不敢去,生怕开门的动静引得那尊大佛回头。
虽然江元野进门开始一句话都没说,但是他们这些在江元野手底下吃够了苦头的人总是能第一时间分辨出江元野的情绪,平时他们队长踢一会儿都要歇一会儿的,但今天没有,他们队长今天似乎很急躁的样子,恨不得直接把沙袋踹上天,看什么都自带三分戾气,看的他们不敢说话。
直到训练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晒得黑乎乎的教练沉着脸在门外喊:“江元野,出来!”
在那一刹那间,整个训练室的学员们都在内心喊了一声“爸爸,你可算来了”!
江元野听见动静,回头,拿起他搭在一边的衣服外套,出了训练室。
他前脚才出去,后脚训练室里训练的队员就三五成群的聚成一团,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的八卦起来了。
不是他们这帮直男太八卦,而是江元野最近真的太反常了。
今天江元野莫名其妙低气压就不说了,单说前几天江元野操场打人的事儿都让他们忘不掉。
他们跟将江元野认识一年了,天天在一起训练,对江元野的性格多少了解一些,江元野性子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自然也懒得找别人茬儿,就算有时候队员有些小动作,他知道,他也不会管,只要不闹到他眼前来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今天,他却在操场上对一个新生动手。
他们都是一个队儿的,自然知道江元野身手如何,一眼就能看出江元野是下了死手的,所以他们才心生好奇,一个个憋着一股劲儿,都在私下里暗自打听,想吃上沿线第一手八卦。
“江元野为什么针对他我不知道,但是我这边,昨天打听到了一点关于那小子的风声。”有个队员低声和他们说:“那小子的父亲据说是个杀人犯!杀妻,后来还犯过绑架案,也不知道怎么进的警校。”
四周就有人长长的“噢”了一声,像是突然明白了似得,不明白的人四处问,就有人低声给解答。
“听说队长小时候就被绑架犯给绑过呢,当年江家母子案的事儿闹得可轰动了,都上新闻了!他妈妈——”
再往下的话说的越发小声了,模模糊糊的在训练室里传开。
江元野站在训练室门口,靠着墙,安静的听了片刻,然后给自己叼了根烟。
他抽烟是单纯尝味儿,一口直接吸半根,剩下的直接掐灭,在经过走廊的时候随手扔进垃圾箱,然后抬手推开了教练的门。
教练正在座位上瘫坐着,手里拿着一份皱巴巴的报名表,见江元野来了,就把报名表往桌子上一拍,一张黑脸拉的老长,话都懒得说,直接拿眼神睨着江元野,等着江元野给个解释。
江元野薄唇一抿,没有动作,双方就那么静默的站了几秒,眼看着躲不过去了,他才吐出两个字儿来:“私仇。”
教练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什么私仇?”教练恨不得拍桌子喊:“人家刚到学校,你都不认识,你能有什么私仇!当着全校那么多人的面你就打人?教导员来问我还得给人家赔礼道歉,我天天带着你们这帮糟心玩意儿都少活十年!”
江元野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安静的听他们教练抱怨。
四十来岁的老男人,没房没车没钱,连个首付都付不起,奔波在相亲局上,手底下的小崽子们一个塞一个的生龙活虎,他天天得跟在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有点情绪理所当然。
话锋一转,教练突然补了一句:“这学生出身虽然不太好,学校收他有自己的考量,你离他远点。”
江元野终于撩起眼皮,看了教练一眼,然后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嗯”,似乎是听进去了,又似乎是在敷衍人。
教练倒是松了一口气——他手底下别的小子还会阳奉阴违说一套做一套,江元野从来不会,他只要应了,以后就都会照做。
“那人我决定送去二队。”教练又说:“挺有天赋一小子,以后说不定也是个栋梁。”
江元野没说话。
二队的队长今年毕业,新任队长大三,论资历比江元野老,以前跟江元野也不算太对付,把人送到二队,江元野和对方几乎就没交集了,就算是江元野想去找茬,二队队长也会护着人的。
教练为了队伍和谐,可以说是呕了一把老血,把甄嬛传那一套制衡计都用上了,就差拿个赤色鸳鸯肚兜抽他们一帮混小子的脸了。
“行了,滚吧。”教练骂完人痛快了,挥挥手把江元野放出去了,江元野从办公室出来,不太想训练,就找了个厕所隔间,靠在窗户旁边抽烟。
他训练了一整天了,累极了,但和以前的累又不一样,以前的累是整个身体都使不出劲儿,现在的累却是觉得心里头空,一根烟下去也没什么滋味儿,反倒抽的他舌尖发苦。
打从昨天到现在,江元野一直是这个状态,之前还疯的动的时候在训练室发泄了一通,现在疯不动了,满头热汗的靠在风口前,终于能想一想林酒的事儿了。
林酒,林酒。
这两个字儿从他舌尖滚过,好像都带着特殊的味道,让江元野五脏六腑都跟着活了那么一两秒。
手指无意识的顿住,直到烟蒂熄灭,火星烫上指尖,江元野才回过神来。
他回神的瞬间,看见了厕所玻璃窗倒影着的他的脸。
他长得不算好看,顶多算是棱角分明,又因为眉宇间常年凝着躁戾,看起来也不招人喜欢,他又忍不住想到叶晨,叶晨生了一张小白脸的脸。
江元野烦躁的把烟蒂扔掉。
不行,等不了了,他现在就要回江家去找林酒问。
江元野打定了主意,心里头堆积的憋闷瞬间消散了,连带着呼吸都觉得顺畅多了,他转头轻快的下了楼,直奔七教外而去。
他从七教下来的时候,走到一楼的走廊里,途径了医务室。
医务室附近常年围绕着跌打损伤膏药的味道,天天都有学生在里面用膏药,偶尔还会有护工帮着摁一摁肩膀之类的,他每一次经过的时候都会闻到这种味道,江元野的鼻子早就习惯了,只是他在经过医务室的瞬间,听见了一阵熟悉的笑声。
江元野猛地回过头,死死的盯住了医务室的门。
第36章 彻底死心
他不会听错这个声音。
林酒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脑袋还没想通林酒为什么在这里, 身体却已经做出了反应,他的靴子踩在瓷砖,悄无声息的就走到了医务室的走廊里, 直到他走到医务室的门口时, 他才惊觉自己居然已经到了门口。
就像是听见了妖狐蛊惑的贪心猎人, 他连自己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听见了里面的笑声。
甜滋滋的, 细小小的,像是牛奶和蜜糖混合在一起的声音,从门缝里钻出来。
江元野一步步的挪到了门口,脚步轻的像是来踩点的恶徒, 悄无声息的探出了一只眼。
医务室里确实是林酒,但不是林酒一个人, 还有那个叫叶晨的男生,正跟林酒俩人坐在一张床上看综艺,林酒被综艺逗的“咯咯”直笑,无知无觉的和叶晨紧紧地挨在一起。
就这一眼,如鲠在喉。
浑身的毛孔都在这一瞬间缩紧,心头处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压下来,把他的心肝脾胃肾一起压了个稀巴烂, 他在那一秒钟失去了所有的感官,浑身的肌肉都在轻轻颤栗。
他以为的林酒还缩在阁楼里, 团在被子里, 和他一样,为一个答案辗转反侧焦心难耐,而实际上, 林酒却已经跟其他男人凑到一起玩儿了。
那林酒还记得,今天晚上要给他的答复吗。
或者说,林酒昨天晚上的犹豫,都是因为这个人?
难道,林酒是在他和叶晨之间做选择吗?
在很久很久之后,江元野都会在某些时候突然想起那个画面。
像是电视剧被放慢了一样,每一帧画面都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他看见林酒在笑,月牙眼微微弯着,唇珠下是洁白整齐的小牙,脸上笑出了一个小酒窝,一头细碎的黑发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点点光泽,叶晨正手持综艺给林酒看,背对着江元野,紧紧地挨着林酒。
哪怕江元野没看见叶晨的脸,但是这不妨碍江元野在脑海里勾勒出叶晨的模样,甚至他在脑海里勾出了叶晨的每一根骨骼,又一寸寸的碾碎。
而林酒依旧无知无觉的在看手机,为综艺上的人物夸张搞笑的画面而大笑,他暂且忘记了那些近在咫尺的选择和要面对的压力,也丝毫没发觉门口已经站来了个人。
直到叶晨察觉到不对,回头瞥了一眼。
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脸色狰狞到有点扭曲的江元野,他下意识地以为这个人是来找他的,毕竟之前他莫名其妙的互相针对过自己,而且他们还在小巷里打过一架。
叶晨下意识地起身,却又在起身的瞬间顾及到旁边的林酒,他不怕跟别人有矛盾,但他怕影响到旁边的林酒。
但他这么一动,林酒也动了。
“是校医回来了吗?”林酒问,刚才医生接到了一个宿管电话,说是男生宿舍有人把铁台阶当成体操杠练,结果把台阶拽下来,人卡进去了,校医紧急去处理伤口了,让他们等着,回来再给叶晨处理伤口。
但林酒一侧头,就看见江元野站在门口,像是坐随时会爆发的火山,似乎是因为太过震怒,连太阳穴上的青筋都跟着颤,一双眼直直的盯着林酒,牙关咬的咯吱响。
这一眼,看的林酒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江元野怎么会在这儿。
他那不太聪明的小脑袋瓜转悠了两圈,恍惚间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好像不太妙。
江元野是个人形醋缸,之前因为他穿了叶晨的外套就对叶晨大打出手,现在他跟叶晨坐在一张床上看综艺,江元野恐怕要当场活掐死他。
视线对上的一刹那,江元野抬脚就往林酒这边冲,神色之狰狞宛若是捉奸在床的正主一般。
林酒倒吸一口冷气——不,不是他觉得,是江元野现在就是想掐死他!
林酒颤颤巍巍的往起爬。
他脑袋里一片空,怂的脑袋都不敢抬起来,只想趁着事情还没闹大先把江元野拉出去——他想的是挺美的,但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叶晨已经起身迎着门口走过去了。
他脑袋里一团浆糊,反应也慢半拍,他才来得及喊一句“等下他是来找”——“我的”这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叶晨和江元野已经面对面对上了。
叶晨以为江元野是来找他的,他对这个莫名其妙三番两次找自己麻烦的人感到厌恶且疑惑,他眉头微蹙,一句“出去说”才刚出来一个音,就见对方喉头一动,吐出来一个“滚”字。
三个人同时出声,叶晨压根没听清林酒喊什么,他被江元野这一个“滚”字激的前仇旧恨一起涌上脑,先一步冲江元野动手了。
如果林酒来得及的话,一定会扑上前去挡一下,最起码他知道江元野不会和他动手,但他扑下床的时候忘记了这是一张带轮子的床,他扑过去的力道太大,床整个往后一退,因为太过着急,林酒根本没稳住身子,直接跌下来,“咚”的一声膝盖着地,痛的他大腿都一阵刺麻。
这时候,江元野已经扯着叶晨的脖领子,把叶晨揪出门口了。
林酒还跪在床边,没爬起来,但他听见了走廊里面传来的动静,是拳头砸在肉上,骨头撞在墙上的声音,在整个走廊里都清晰可闻。
林酒忍着疼起身,他才刚站起来,外面的人已经重新进来了。
江元野眼角眉梢还带着戾气,手底下拽着一个叶晨,叶晨被踉跄着抓进来,进门的时候,江元野用脚挡着叶晨的膝盖,推着叶晨的后背,“噗通”一下把叶晨推倒在了地上。
林酒好似被吓住了,愣愣的不敢动。
叶晨比起来江元野还是太不够看了,之前在操场上和小巷里江元野都留了手,毕竟不是什么死仇,打断根骨头也不合适,所以虽然看着很疼,但也只是打了点不怕受伤的地方,留了些皮肉伤,看着吓人,但并不伤根基。
事实上,江元野不仅能轻而易举的打倒他,还能从门口走进来,踩着叶晨的后背,碾着叶晨的皮肉,在叶晨的闷哼声中蹲下来,和刚站起来,因为这场景而发愣的林酒对视。
“你不答应我,是因为他吗?”
林酒的瞳孔涣散的动了两下,最终聚焦在江元野的脸上。
在林酒身上,江元野似乎极有耐心,他等着林酒回过神来,然后十分体贴的抓起了叶晨蓬松的头发,把叶晨的脑袋昂到一个极致的高度,让叶晨趴在地上,以一种呼吸困难、狼狈不堪的姿势和林酒对视。
“我说,你昨天之前犹豫的原因,到现在都不给我答复的原因,是因为他吗?”
在乍一听到这话的时候,林酒不由自主的想,这算什么推理逻辑啊?
因为不答应你,就是不喜欢你,所以肯定是喜欢了其他人——江元野是把喜欢当什么啊,菜市场批发的青菜萝卜吗,随手可以捡,随便可以丢,没了再找,找不到就凑合一下的食材吗?
林酒看见叶晨反抗了,他想把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