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出来，连个招呼都不打？！”
李墨一的手指遥遥向被安全带绑在椅子上的安森。
可怜安森像被镭射枪击中一样，一动也不敢动，现在他只想逃出这两个冤家的视线之外，无奈他现在太紧张，安全带怎么都解不开。
他就像个被绑在电椅上行刑的小可怜，在李墨一和杨星河形成的雷电风暴周边接受摧残。
杨星河闭了闭眼睛，他不知道该怎么对李墨一说。
如果抽取多余人格失败，他可能就会死在手术台上，他不想让李墨一知道这件事。
“我看你看腻了，想出去散散心，找找诗与远方。”杨星河伸手想要推开李墨一，却根本就推不动。
李墨一死死盯着他：“呵，我们相识也算有不短的时间了，你虽然说谎的技巧高超，不过还是会有一些小动作，逃不过我的眼睛。”
他点了点杨星河的嘴唇：“说完谎，就会抿嘴，以为我看不出来？”
“……”杨星河头一回知道自己还有这毛病，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可能会死，不想让你看见我的尸体。”
杨星河望着李墨一的眼睛。
这句话实在太不中听了，李墨一希望这又是杨星河的一个谎言，但他无论怎么观察，只能证实，杨星河确确实实说的是真话。
“怎么会这样？”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杨星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对于他在医学部抽取副人格的那段轻描淡写带过，李墨一却非常敏感的想起当时他看见的一切。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想到杨星河身受如此痛苦，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让杨星河自己独自承受一切。
“告诉你，你除了难过之外，还能干什么？”杨星河淡淡道。
此时他的模样与老皇帝重叠在一起，理智到冷漠无情。
李墨一得知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对自己动了情，导致无法压制住副人格，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他喃喃道。
杨星河拍了拍他的胳膊：“别念经了，扶我起来。”
李墨一将他打横抱起，走向后面的睡眠仓。
“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杨星河在他怀里挣扎，李墨一用力将他抱在怀中：“别动，小心摔着。”
“嘶”，刚才摔到的地方，被李墨一用力勒着，让杨星河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李墨一急忙松手。
“飞船给你弄成这样，还想着去睡。”杨星河刚一站稳，便命令小金打开玄武号数据，有几处被撞坏，现在舱门无法关闭。
“赶紧让你的破船退出去。”
然而，天禄发来的数据，金色飞船冲撞玄武号的时候动力过猛，前端的动力仓受损，已经完全无法行动了。
如果在太空里看，就是金色飞船的尖端卡在银色飞船之中，两艘飞船像两个人那样紧紧连接在一起。
最糟糕的不是两艘飞船连在一起的姿势多奇怪，而是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已经进入跃迁点的两艘飞船完全失去了路径，根本不知道前方是什么地方。
强大的电磁干扰让显示屏上只有一片雪花。
杨星河无奈地抚额：“如果不是你……”
“如果不是我，你就会跑到联盟，自己去接受那个成功率堪忧的手术，要是失败了，我连你的骨灰都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你怎么这么狠心！”李墨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哽咽，他不知道，如果杨星河真的死了，他会有多难过。
杨星河的耳朵捕捉到那一丝轻微的声音，他怔了怔，认识李墨一这么久，他心情最糟糕的时候，也只不过是消沉，怎么可能会哭。
可是，那双已经发红的湿润眼眶，证实了没有听错。
铁石心肠的杨星河心底瞬间变得柔软，一句狠话也说不出来。
他捧住李墨一的脸，轻轻地吻住还想继续发挥的嘴唇。
“对不起……”杨星河紧贴在他的胸前，李墨一的心跳陡然增快。
嘴上还想强硬地说点什么，却被杨星河搂住他的动作完全封住。
杨星河安抚似地摸着他的背：“我不想看见你难过，也许这是最好的方法。”
“如果是你，你会希望我在受伤之后无声无息地离开，死在外面也不告诉你吗！”李墨一气得提高声音，“我想跟你一起分担痛苦，哪怕我什么都做不了，让我陪在你身旁，看看你，这都不行吗。”
杨星河又亲了亲他，再次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
想到刚才在屏幕上看到李墨一驾着飞船不要命一样的冲过来，他就一阵后怕，玄武号的外壳坚硬度，远胜于李墨一那艘美观性第一的金色飞船，如果不是他及时命令飞船打开舱门，李墨一所在的指挥舱就会完完全全地撞在玄武号外壳上，扭曲变形，站在里面的人也无可避免地被挤成肉饼。
杨星河低估了李墨一对自己的执着。
真是难以理解，老皇帝那样完全无情的基因，怎么会传到李墨一这里，就完全变异成了痴情种子，难道是母系基因过于强大？
两人抱在一起许久，电磁波干扰的声音渐渐消失，跃迁结束。
杨星河放开李墨一：“小金，报告现在所在位置。”
“船帆座贝塔星系，宇宙标准位置87-10-1，这里是非法跃迁点，不在官方记录之内。”
从星图上看，这里不属于帝国也不属于联盟。
宇宙中有不少非法跃迁点，打开它们的人，不是星际商人，就是星际海盗。
总有为了寻求利益的人会冒死做些危险的事。
非法跃迁点所在的位置都很隐蔽，隐蔽的意思是指它们往往是在极度危险的地带，正常人看不见。不是宇宙风暴高发地带，就是引力异常地区。
“小金，重新定位，离开这里，去联盟。”
小金努力了很久：“动力不足，指令无法完成。”
玄武号的设计初衷是为了灵巧的活动，而不是在身上拖着那么一个大号的金光灿灿铁疙瘩到处跑。
动力系统带不动。
“跟它的主人一样无赖。”杨星河小声嘀咕，被李墨一听见，他不知想起什么，脸上居然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安森像只被抓住的可怜小动物，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看着两人在自己眼前打情骂俏，只希望自己是个隐形人，不要让他们发现。
被发现可能会被杀掉灭口的。
“有异常电磁波干扰。”小金和天禄同时发出警报。
话音刚落，小金的声音就变了，从清脆的少女音，变成了雌雄莫辨的中性声音。
“你们是侵略者吗，为什么到这里来？”
屏幕上没有出现任何飞船的身影，附近也没有太空城或行星，甚至连个陨石渣渣都没有。
是谁在说话？
莫非是古地球传说中的鬼魂？
杨星河微笑着向那个声音回应：“不，我们只是不小心走错路，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现在就离开，非常抱歉打扰你们了。”
中性的声音变得有些疑惑：“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星河与李墨一对看一眼，李墨一压低声音对杨星河说：“不会吧，你连鬼都得罪过？”
杨星河用手肘捣了他一下：“我从来没到过这里。”
他继而问道：“你认识我？”
“五百年了，你终于回来了，还有一个呢，他还不想回来吗？”
那个声音又陡然一变：“不对，你怎么还在三维空间的躯壳里？那东西又沉又无用，快扔了它吧。”
杨星河心中一动，莫非，这是五维空间的生物在利用小金传话？
“我，是你们的同伴吗？”
那个声音继续说：“玩了这么久，该回来了。”
“不，我暂时还不能回来……我还没玩够。”
那个声音不悦道：“那个低智又无趣的三维空间有什么意思，一切虚妄又毫无意义的感情只会消耗你的精神力，不断腐朽和衰老的身体会囚禁你的力量，你有没有感觉到无能为力过？回来吧，回到这里，你就是三维空间的神灵。”
声音消失的瞬间，杨星河感觉到自己的头又开始剧烈疼痛，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要把他的灵魂向外拔出身体。
“啊……”杨星河用力抱住头，几乎站立不稳。
他拼尽全力与那股力量抗衡：“我不想当神，我只想和我爱的人在一起。”
“愚蠢，当你的身体衰老之后，他还会喜欢你吗？你死了之后，灵魂会回到这里，而他的灵魂无法进入，你们会永远分隔，这样对他不是更残忍？”
杨星河勉强睁开眼睛，看着不知所措，抱紧着自己的李墨一。
很显然，李墨一是听不见那个声音的，他只知道杨星河不知怎的，又犯起头疼，在他的怀中不断打颤。
他恨死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希望他的痛苦能全部转移到我身上。
“有意思的三维空间人类。”那个声音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竟然不自量力的想体会一下你的痛苦，嗯，那我就满足他一下好了。”
李墨一痛觉神经瞬间被触发，排山倒海的疼痛几乎将他的感知神经完全吞没。
他瞬间跪倒在地，脸色变得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声音讥诮道：“你看，操纵三维人类，就是这么简单，你为什么要与这种低劣生物在一起？白白浪费了你的能力。”
疼痛从杨星河身上消失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放开他，否则等我回五维空间，我一定会让你彻底在宇宙消失！”杨星河愤愤。
那个声音悻悻道，“我们是同一股精神波里分裂出来的，我消失了，你也不会好过。”
“不会比现在更糟。”
“你现在被无用的身体拖累，能拿我怎么样？”
看着李墨一被冷汗浸透的脸庞，杨星河怒极，他的精神力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却依旧不能与那个声音抗衡。
忽然，他感觉到有数道强大的精神力帮助自己的力量向上提升。
“竟然有这种方法？！”那个声音充满了惊讶，“这些乱七八糟的精神力是从哪里来的！”
“关你屁事！”杨星河竭尽全力。
终于，那个声音渐渐变得微弱，继而彻底消失：“三维空间的人类，竟然能这样……”
李墨一的头痛消失，他伏在地上大口喘气。
杨星河脑中响起不同的声音：“原来这就是五维空间的力量。”
“嘻，也不过如此嘛。”
“我们七个打一个才赢，什么不过如此。”
“反正就是赢了，管它是几打几。”
“喂，这次是我们帮了你，你应该把身体让给我们几天了吧？”
“就是就是，总不能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占了，我也有想见的人呢。”
方才正是留在杨星河体内的另外六个副人格，同时用他们残存的精神力，帮助杨星河压过了那道来自五维空间的精神力。
杨星河曾经无比希望他们彻底消失，刚才如果不是它们，那自己和李墨一少不得要成为那个声音随意控制的对象。
一时间，他也不知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它们。
“你打算用我的脸去亲吻你的爱人吗？不觉得自己给自己戴了绿帽？”杨星河好言好语劝说，经此一役，他再也无法把它们当做单纯的敌人。
那六个声音顿时陷入沉默，杨星河说得有道理，顶着一个陌生人的脸，跑去找旧相识，谁理你啊，说不定还会以为是神经病。
当初是他们自己不想活下去，一心求死，可是当他们的意识一直被困在人间，他们反而又找回了生活的乐趣，觉得自己当初太过冲动了。
果然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也没有。
“我不管，我不管，你得了我们的好处，就要替我们解决这个问题，算是给我们的答谢。”
其他五个声音一并附和。
杨星河无奈道：“你们的身体都没有了，那还怎么解决？”
“我们的DNA都有留下来，用它做成克隆人，到时候把我们的意识存回去，就行了。”
“对，我们的DNA都留在军部的秘密档案库里。我的编号是ZX-0148”
“我的是IE-11354”
“还有我的……”
六个声音争先恐后报出自己的档案编号。
“可是，克隆人再存入记忆是违法的诶。”
六个声音异口同声：“你干得违法的事还少这一件吗！”
好像它们说的也没错。
杨星河违反的联盟法律和帝国法律，可以铺成一条从联盟首都到帝国京畿的路。
“好吧……” 杨星河答应了。
李墨一平生第一次这么头痛，半天才缓过劲来，他在杨星河的搀扶下站起来，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怎么样，好点了吗？”杨星河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这就是你头疼时的感觉吗？”李墨一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以他身体的强健，尚且受不了，何况是比平常人更加痛觉敏感的杨星河。
他过去忍受了多少次这样的痛苦。
杨星河摸了摸他的脸：“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不像你，第一次，反应未免强烈些。”
“谎话，这样的疼痛，怎么可能习惯。”李墨一用力搂紧他，好像这样就可以永远替他承受痛苦。
杨星河被他勒的有点喘不过气，眼睛瞄到坐在椅子上的安森，急急道：“快放开，有人看着呢。”
李墨一这才放开他，转头望向安森，眼神里满是对电灯泡的不满。
安森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我这就消失，你们继续，你们继续，不打扰了。”
他一溜烟的跑去后舱，远离这是非之地。
指挥舱里只剩下杨星河和李墨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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