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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之人 第1节

作者:阳关大盗 字数:22088 更新:2021-12-29 01:59:57

    书名反骨之人

    作者阳关大盗

    备注

    文案

    这是一个寒门子弟,从一文不名一步步走到权倾天下的故事

    其中穿插与各种高门大族贵戚子弟相爱相杀,相知相惜的小插曲

    总之,这是一部催人上进的狗血奋斗史

    he,1vs1

    本文主角古骜同学,是一只攻喔,c是虞君樊虞公子。

    内容标签平步青云 天之骄子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古骜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曾经有句诗说“有女莫嫁芒砀中,十户人家九户穷。”

    可古骜的母亲,却偏偏给人卖进了芒砀山,成为山沟子里唯一有名有姓的人家田家的妾。

    所以古骜从小,就能听见田氏庄子里的孩子对他喊“你这个贱人生的”

    又或者“你妈原是主人的小妾,你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之类。

    每当此时,古骜总会发怒般地冲过去,用树枝或者石头作为武器,去驱赶追打那些嘲笑他的孩子们。

    “野杂种又打人咯野杂种又打人咯”

    古骜加快脚步,一言不发地奔逐,力图予以侮辱他的人重创。

    古骜的母亲闻声而来,招呼古骜“快回来”

    古骜见母亲喊他,手中的石子就这么飞了出去,正打在田氏管家二舅子的儿子头上,磕破了好大一块皮。

    那孩子与古骜差不多年纪,适才嘴里还骂着,如今被打了,立即便哭了起来。

    母亲古氏忙趁着这个时候,拽起古骜就往回跑。孩子们一哄而散,被打破头的田氏管家二舅子之子也哭着去找他爹了。

    古氏一身农妇的粗布荆楚钗,面色焦急下有些黯淡。可若仔细看去,姿颜却是不凡的。否则当初,也不会被田家买来做妾。

    那时候,她还不是古氏,没有姓,她只有个名字叫珠儿。

    田夫人千挑万选地从人伢婆那里择了她,觉得她十分的好,足以收住丈夫的心了。便把她买了下来,又亲自教养了一个月才让她侍候田老爷。

    田老爷头两个月新鲜,她算十分得宠的,可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田老爷就不怎么去她房里了。倒是田夫人悄悄跟她说,让她等,日后自有办法。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田家大宅里,说话算数的还有一位叫做辛夫人的,虽不是田老爷发妻,却能掌事,如今,要容不下她了。

    然后她迷迷糊糊地就被拉到了大堂上,田夫人和辛夫人双双坐在上首,两人也不知在争什么,好像是说田老爷病了,病前喝了她炖的汤还是什么,就听见辛夫人说“珠娘如此不懂规矩,竟还是夫人买来的人,既犯了错,我少不得要断一个是非曲直。”

    田夫人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这时候她才发觉了不好,就无措地望着田夫人。

    辛夫人微微一笑“我也是个宽厚之人,杖毙这等事,我是断断做不出来的,不如从此发到庄子上配了人罢。”

    这时候田夫人才涩涩地道“庄子上哪有什么人可配”

    辛夫人说“我曾听老爷说,庄子上可不是还住了一位老瞎子么”

    就这么着,她在刚满十六岁的时候,被配给了古骜的爹。

    这会儿古氏牵着古骜进了一处偏僻的院子,终于松了口气。古骜一溜烟跑进门里,就喊坐在床上的瞎眼老翁道“爹,我回来了”

    他爹古贲微微一点头,脸就朝着开门传出声响的地方转了过来“回来啦”

    “外面的小兔崽子又说我娘,上次没逮着,这次被我把头都打破了”

    古贲年过花甲,如今一头白发,脸上皱纹也是深刻,正盘腿坐在榻上发呆,听见儿子这么说,便猛拍了一下大腿,叫了一声“好”

    古氏不言,进了门关好了,却掩袖呜呜地哭了起来。

    听到哭声,老头儿古贲这才收了神,说“你跟着我,可受委屈了。”

    “我哪里是因为这个委屈”古氏摇了摇头,伸手拭着眼泪她当年年少,被赶出田家不明不白的,从此也就多了个心眼,如今她对庄子里的事,免不了比之前做妾的时候多打听一二,怕自己糊涂,说话间便有些抽噎,“适才骜儿打的可是管家二舅的儿子,如今我们衣食由人,赶我们出去便是管家能做主的事了我如何能不急”

    古贲听到古氏的哭泣,出言安慰道“无妨,你莫要担心”

    古骜听见父亲这么说,立即挺直了胸膛,坐上小几就伸手拿瓜果吃。古氏听见丈夫这么说,倒也止住了哭声。

    她是十分信服丈夫的。当初她刚被发遣过来时,人情冷暖,连配给她的伺候妈子都啐了她一口“晦气的”,她泪流不止,自觉此生都灰暗了。可到了地方,虽然院子破败点,但那传说中的老瞎子倒也并无青面獠牙,她心中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田老爷不年轻了,还胖。一上床,那肥肉如摊开在床上滚一般,不住地抖,她尚能忍。

    如今暗瞧着瞎眼老头,却见肉都藏在衣服里,并不显。那老头也只是跟她说话,无亲近之意,她倒安心了许多。许是在田家太过拘谨,而老头似乎和蔼又健谈,她不过几日时间,便倾诉般地讲起自己的事来。

    后来她来了月事,老头对她说“此月廿五,是个好日子。”她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第二天就看见老头杵着拐杖去管家那儿求了红烛、莲子、花生和崭新的被褥,还亲手写了个“囍”字。

    她当时发愣,心想这老头不是瞎了吗怎么还能画符她不识字,并不认得。

    然后她就看见老头对她说“这是囍字。”

    立即,她的脸就红了。

    看着老头儿摸着边儿把囍贴在窗上,她觉得恍如隔世。她想,当年田老爷,也没有这样隆重的呢。又想,不过是第二天给夫人敬了茶,却是没有字的。

    想着想着,她就哭了。

    不久,她怀了孕,老头将她照顾得十分周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老头摸着门,拄着拐杖去管家那儿给她要鸡蛋的背影,她一下子就觉得,自己之前都白活了白给人伢婆打了那么多年,白伺候田夫人田老爷那么久,如果早遇见古贲这瞎老头,就好了。

    爹娘不要自己,人伢婆卖了自己,田家又把自己赶走,古贲却是在乎自己的。

    再后来,她生了儿子,古贲高兴得连拐杖都丢了,要进来抱儿子,结果撞到了门,差点摔了一跤。她那个时候奄奄一息的,看在眼里,就想,如果古贲不这么老就好了这样,自己还能多陪他几年。

    有了儿子,这个家就完整了。

    她曾问过古贲究竟是田家什么人,古贲说“田家的宅子,是我相的。”

    她不懂是什么意思,又怕再问引人厌烦,显得无知浅薄,便去照顾儿子去了。

    古骜一天天长大,古贲看起来似乎十分乐于和孩子相处。

    比如夏天的时候,古贲总会牵着古骜到院子里,向他指着天空,教他认东南西北方哪里哪里有一个什么形状的亮点,是什么星宿,里面又有什么故事,一看就是半宿到冬日雾多了,他又教古骜背诸如“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配“子丑阴某辰巳午未”之类,古氏有时在一旁听在耳中,简直一头雾水。

    他不是看不见么怎么懂得比那些看得见的都多呢

    这么一想,古氏心里便又升起一股崇敬之情。

    “瞽叟你家孽子打了人怎么算”

    古骜正趴在案几上吃瓜,就听见外面脚步声起,似乎是来了一群人,嘴上的汁液还没擦干净,他就跳下榻,想要抄起门口的耙子出去打,结果搬了半晌,耙子太重没搬动,他只好只身冲了出去,吼道“是你没管教好他说我娘哩”

    “小子滚开,哪里有你说话的份让瞽叟出来说话”

    古贲坐在榻上,不动声色地听着外面的响动,心想我这个儿子果然不寻常,如今才不过四岁,便会拿着理说人了;还护母,是个孝子。

    古氏在一旁急急地道“老头子,这可怎么办”

    古贲摸着拐杖下了塌,在古氏的搀扶下走出了门,那管家二舅子一看古贲,便又问了一遍“你家孽子打我小儿,皮都磕破,流了许多血,你说说看,该如何算”

    古贲闭着眼睛,悠悠地道“你说,该怎么办”

    “你们每天在庄子上白吃白喝,还打人,真是不得了了我侄儿说了,你们既不感念恩德,不如搬出庄子,看哪里还要你们”管家的二舅子双目圆瞪,趾高气扬地道。

    古贲捋了捋白须,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今夜就搬走。”

    古氏扶着古贲,闻言脚下一软,差点没跌着了。一抬眼,见丈夫一派风淡云轻,似乎明白自己说的什么话;转眼一看,又瞧见太阳要落了,月亮已经在天上露出半边白,就颤声说“我我去收拾东西。”

    古贲却一把抓住了妻子的手“不用收,我们这就走。”

    古骜站在一边,看了看管家二舅子,又看了看父亲,小大人似地加了一句“爹、娘,我们走”语气还有些义愤填膺的味道。

    管家二舅子有些傻了眼,他本是打算来威胁的,比如让瞎老头吓得求他,然后再把古骜这小杂种打个屁股开花是最好了,没想到古家真要走。没有预想中的争执或求饶,这么多人手也白带了,管家二舅子虽然一瞬间觉得有些不适,但又立即被自己的威风折服了。

    他本以为自己没有这么大能耐的,他以为会闹到他侄子那里,让他侄子来惩戒。

    他来田家晚,之前见庄子上养了这么个老瞎子,还奇怪,不知道是个什么因由;现在看来,肯定是仆役无疑了,主人好心才养着废奴,可由不得废奴把自己当主子,怎么,还欺负到他头上来不知道他侄子是辛夫人娘家三姨丈表姑的亲家么

    出了庄子走到田野上,古氏还是忍不住问道“这老头子,以后怎么办呐”

    “无妨。”古贲说着,便在小道边停住脚步,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了,招招手,又让古骜过去,古骜开心地坐到了父亲的怀里。古贲摸着他的头,一寸一寸,又摸到鼻梁,下颚很慢很慢从前古贲这么做的时候,她还想,他是想知道儿子长什么样吧可后来,古贲说,那是在给古骜称骨。

    “好”古贲苍老如刀刻深纹的面容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丝微笑,对古骜道“王军中,王使我摸骨,不过尔尔,汝富贵可期也”

    “爹,这话你说过好多次啦”古骜适才见母亲古氏一脸愁苦,路上还思忖着,是不是自己真做了什么不得了的错事,现在见父亲笑得轻松,便也高兴起来,哈哈一笑,“功禄于尔,唾手可得”古骜学着父亲的语气,抑扬顿挫地道。

    古贲悠悠地捋须,似乎对复查结果十分满意“嗯,不过不足为外人道哉。”

    古氏见父子俩如此,不禁苦笑。在这渐渐升起的月色下,她暗自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心说他长得真俊。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母亲眼里,孩子都是这么俊,但她从田家又到庄子上,看了许多小孩子,以前在人伢婆那里,看过更多,的确没有比她儿子更俊的,想到这里,她暂时放下了被逐出庄子的不安,拿出一份满足的滋味,享受起来。

    她并不知道古贲的来历,他原本姓固,乃成王麾下的神算子,又有俊廉公的佳名,他的儿子,如何能不俊

    、第2章

    老头儿古贲在那石块上坐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听哒哒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了。古氏也有些惊奇地站在路边,看着田野上扬起灰尘。古骜坐在古贲腿上,笑道“爹他们果然寻至”

    只见坐在马车上的田老爷,不住地被旁边的丫鬟伺候着擦汗,有些气喘吁吁地让人搀扶着下了车,来到古贲身前就作礼道“老先生,是田某照顾不周,还请移步。”

    古骜看在眼里,心想,这人看起来可真胖啊,走路都歪歪扭扭的,倒也可笑。

    古贲坐在大石上一动不动,却悠悠地问“老爷,你可知道,如今天下骤兴骤亡,可有万世之策”

    田老爷夺过丫鬟手中的帕子,自己擦干了汗,吁出一口长气,听了古贲老头的话,心中有些奇怪家中恶仆将他赶出庄子,他怎么非但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还问了自己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可还是恭恭敬敬答道“老先生说得这些,田某都不懂。”

    古贲微微一笑“你可想子孙保住这田地庄园”

    田老爷这回明白了,立即道“田某发家多赖老先生之力,自然愿将这田地庄子,传予子孙。”

    古贲正色“既如此,我教你一策。你去将山下那位山中一支笔请到田家来,做子弟的塾师,日后田家自有贵日。”

    田老爷吓了一跳“富便有余,安能贵”

    古贲笑而不言。

    田老爷的忧虑不是没有由来的,所谓贵,便是能做官了,可田家世代为小农商,好不容易在他这一代,趁着天下八王之乱那会儿,和辛家合伙贩米赚了些财货,在山中买了地,这才立足。

    如今家塾中教授子弟者,便是辛家从前的老掌柜,令子弟们多认几个字,能写会算知道记账便行了,不求有多。

    在田老爷心里,那些能做官的,可都是读经书的人;且就算读了经书,也不一定能做了官去。谁不知道郡县里察举的孝廉,都是靠拿金银填给郡守的无底洞,填出来的

    田老爷原是贩夫走卒,娶的也是门当户对的农妇;后借着辛家的力,成了有资财有田地的富人已是侥幸,如今哪里还敢打做官的主意

    见古贲一副慢悠悠捋须的模样,似乎志在必得,田老爷不禁心里打起鼓来当年他刚发家的时候,就听人相传山下有位古先生,看相看风水是极好的,且有佐证说,这位古先生每为人看一次相,眼睛就坏一些,更应了泄露天机这句话,田老爷便忙找到他,想让他为自己相宅。

    田老爷还记得,他寻到古贲的时候,古贲已经半瞎了,听了自己的要求,古贲摇了摇头说“若要与你找一处风水旺宅,我的眼定然全瞎,不行。”

    田老爷又求,古贲才说“除非老爷许诺我,日后我目不能见物,田家得管我衣食至死。”

    田老爷闻言,立即答应下来,心道,每天多双筷子,和日后能有好运相比,自然是好运更重要了。那时天下未定,田老爷的同行好些个路上遭了王卒,就这么被截杀在半道上,运的米也被一抢而空。若是能有个安定能旺的家宅,保住自己平安,多双筷子又能如何

    于是田家的新宅,也就在古贲画出的地方,落成了。面对比从前农舍大了许多的宅院,田老爷自己都有些不适应起来,但他很快调整了心态他现在不一样了,宅子大了,他需要更多的奴仆,正堂大了,他需要一位新的妻子。因为事情越来越多,他安顿了古贲,又着田夫人好好照应后,便从此没有太多机会再次想起此事了。今天,若不是发妻提醒自己,说古老先生被赶出庄子,他还真有些不记得养了这么一个人。

    不过田老爷心里,对这位“古先生”却是十分敬重的。因为就在田宅落成不久,八王之乱也尘埃落定,有位王爷最终称了帝,天下也硝烟散尽,再也不用他在刀剑锋上求财了。

    所以刚才那句“田某发家多赖老先生之力”,也算肺腑之言。田老爷本觉得宅中事给田夫人辛夫人管就很好,自己不用操心,可哪知内弟刚因病去了管家之职,新掌事的就来了这么一出也是呢,辛夫人嫁进来的晚,不知道古先生助他的事。

    其实对于塾师一事,田老爷也明白,如今与过去不一样了,儿子们现在都是“田少爷”了,确确是该有这么个老师

    但田老爷且以自己过往的经验判断,又臆测觉得读书实在没什么用,便不曾请。如今听见古贲这么说,田老爷知道自己是落了身份了。

    “老先生啊要请人也容易,何必山中一支笔”田老爷问道,按照他的想法,求师装点门面足矣,不求子弟能举孝廉那是郡县里那些大族士族的盘中肉,不是他这样小家小业能肖想的。但山中一支笔,听说是芒砀山中最有才华的人,还有人传他是位隐士,请他必然不易,又是何必

    “若天下有变,田家子弟皆可出仕。”古贲淡淡地应道。

    “今后天下有变”田老爷不禁抽了一口凉气,接着又问“可是老先生算出来的”

    “天象如此,卦象亦如此。”

    田老爷微长着嘴,有些信服了,甚至庆幸自己推掉了好几个放贷给佃农的会面,亲自来接古贲。只是他没想到,这古贲是瞎了的,怎么看的天象

    见田老爷没说话,古贲又加了一句“以后芒砀山里,是要出贵人的。”

    田老爷这才下定了决心,咬牙道“老先生提醒得是,田某这就令人以金玉锦帛下聘。”

    “好”古贲鼓掌而击,笑道“我向老爷举荐一人,性子忠勇鲁直,做少爷陪读再好不过”说着拍了拍古骜的肩膀“还不快见过老爷”

    “拜见老爷。”古骜虽然心中疑惑,可还是规规矩矩地作了一个揖。

    田老爷见孩子俊俏有礼,心中也喜欢,便道“都行。老先生现在能随我一道回去了罢”

    “老爷有车,先行,我与妻、子这就回庄。”

    田老爷点了点头,见古贲答应,终是舒出一口气,在丫鬟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他私心里,自然是不愿意古先生流落在外的,万一被别家寻了去,也看了这样一处好宅子,那他可就不是这里唯一的富人了。山下的姑娘,也不能随着他儿子任意挑选了。想到这里,田老爷又吩咐下去“将老先生的院子修葺修葺,日后断断再也不能为难了”

    下人答了是,田老爷坐着马车便绝尘在了田野中,古贲嘴里不禁哼出了从前的战曲,牵起妻子和儿子,便往回走。

    适才古氏远远瞧见田老爷坐在马车上,便赶紧躲到一边的芦苇里去了,所以并未相见,如今看丈夫如此惬意,她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埋怨道“老头子,你可是吓死我了。”

    古贲嘿嘿地笑了一声,摸了摸儿子古骜的头,心说,要不是为了我儿子能启蒙,何必闹出这么大动静合着倒让田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子跟着沾了光了

    事已办妥,古贲行路步伐都矫健起来。不禁想,当年卜的那一卦果然不假,儿子古骜是个好命的。

    只是他卜卦的初衷,却并非为了儿子古骜。

    想到当年,古贲心里又渐渐沉重

    那时成王兵败,自己全家被戮,一共四子三女六个妻妾,一夜之间成了白骨,只有他一个人逃出。天下苍苍,孑然一身,又到哪里去

    作为一个以算卦看天象为业的军卜官,他是想投奔新主再图大业的。为了决定今后的去向,他卜了一卦,得乾卦九二,写着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乾位西北,他连夜就往西北逃去。

    到了砀山县,才发现赶路三日,自己原本花白的头发,竟已全白了。

    他心里忖度卦象里所说的利见大人,许是能遇俊杰的意思。可县城城门上正贴着他的通缉令,已是不能久留了。于是只好自剃了须,逃入芒砀山中,路上以算命为生,还称自己是瞎子,直到田老爷找到他。

    当时一听田字,古贲心中一凛,见龙在田,难道说的便是能在田家东山再起

    于是他便立即答应了田老爷,可刚为田家相了宅,天下就被那个虎豺般的秦王平定了,对于他的追杀令更是遍满天下

    古贲那时候只觉得天旋地转卦象上说的,难道不对难道他从此,再没有翻身之日了难道他要这么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

    再然后,就是他夙兴夜寐地在脑中筹谋,准备另做打算,出山寻找故旧再做一搏的时候,田家却莫名其妙地送来了一个田老爷的妾。

    古氏一进门,古贲就听出来的是个小姑娘,只见她娇娇弱弱地自己爬到塌上去坐了,又是抹泪,又是哭啼,整日不休。古贲心下叹了口气,想他随成王征战多年,也算博闻广识,便略施小计,哄得古氏破涕为笑。

    夜里等她睡去的时候,古贲悄悄来到床边,给她相了面,倒的确有些不寻常之处古贲看在眼里,心思不禁开始活络了难道那卦象是那么个意思

    他准备等等看。

    等到儿子古骜出生的一天,他知道自己的推测没有错。

    见龙在田之义,古贲心想,原来是说,在田家这亩地上,能得到一个日后能成龙的儿子。

    且这个儿子今后能得有贵人相助,便是所谓利见大人。

    、第3章

    话说这边田老爷安抚好了古氏一家,启程回田宅;那边管家二舅子已经被他侄儿召到内室。

    他前脚刚踏进去,身后的门就咔擦一声地关了,一个鸡毛掸子迎面而来,他一下没躲开,就被打了个蹑踘,抬头一看,只见他侄儿手持鸡毛掸子,指着他就道“让你自作主张如今闯了祸,却还要连累阿姨”

    “够了”一个女声传来,管家二舅子抽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被打疼的地方,抬眼望过去,只见一个穿金戴银的锦衣妇人正坐在上首正位的地方。

    他一下子还没回过味来,他侄子怎么就把他打了呢可辛夫人他还是认得的,便立即屈膝一跪,哭喊道“夫人呐,我冤枉啊那老瞎子的儿子可把你内侄儿给打了啊”

    辛夫人闻言皱了眉,“你莫哭了好好说话给我过来”

    管家二舅子还有些发愣,泪痕都淌在脸上呢,被他侄儿拽住领子往前面一惯,还暗中给他挤眉弄眼,嘴里却道“还不过去”

    辛夫人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是你长辈,你伸手轻些”

    管家心说要不是我把他接来,他一家就饿死在山里了,面上却笑得谄媚“是,是,阿姨说的对二舅啊,你赶紧来跟阿姨说个明白”

    管家二舅子就像被架在烤架上的肉般,给他侄子拉着,在辛夫人面前站好了。他算是明白了,这辛夫人是来兴师问罪的,可当初不就是他侄子拍着胸脯怂恿他说“那老瞎子还反了还你去跟他说,不服老子的管就滚蛋还敢打人我先打断老瞎子一条腿”

    可不就是得了这样的话,他才带了人去的么

    他本是想讨好他侄子并辛夫人的,怎么又成罪过了

    管家二舅子就哀情地看着辛夫人道“夫人呐当初老瞎子那个狗儿子把你内侄儿头都打流血了你说我是个本分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啊我我就”他正准备说我就来找我侄儿了,可这时管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便把话都吞进了肚子里“我就带着人去了啊就想讨个说法”

    辛夫人沉默地看了他半晌,其实今天有了这么一出,她知道田老爷恕她年轻,是没有怪罪她的意思的。可是联想到前阵子,田夫人又给田老爷买了一个妾,之前那个珠娘被她用手段赶走以后,田夫人似乎发了狠一般,后继之人立即就送进了宅子里。再联想到今天她正和田老爷说话的档口,田夫人却来了,告禀了老瞎子被赶出庄子的事,她就觉得此事不对头。

    听了田夫人的话,田老爷当时呼啦一下站起来,酒水都碰翻了,说“是谁让做的”

    田夫人道“是辛夫人的家人。”

    田老爷立即就回头看了辛夫人一眼,皱眉“诶呀你怎么就不知道这个事老先生不能走的”

    她确是不知道的,就忙说“妾愚陋,这里面定有什么误会”

    田老爷闻言摆了摆手,又对田夫人道“备车,还不赶快去寻”

    辛夫人想缓一缓,就说“昨天管家与老爷说的三户佃农,可都等在厅上呢。”

    “大事要紧”田老爷匆匆地就起了身,田夫人忙为田老爷披上披风,搀扶着出去了。

    辛夫人当时有些蒙,她看着两人急匆匆出去的背影,田夫人那副透着你也有今日的眼神,让她怀疑这是一个做好的局。再想到自己这些年也渐老了,田老爷也不常睡在她屋里了,她一下子就慌了起来。她要查这件事,彻查。于是才来到了庄子里,如今问了几句话,她倒是放了心,想“原来真是为了一点小事罢了,并非是有人有意算计我。”

    意态已平,辛夫人言语也放缓了“我知道你是受了委屈了,你不好了,伤的也是我的脸面,只是今日的事,办得太急,出了这样的情形,你该问问你侄儿该怎么做,若你侄儿不知道,该来问我,断没有自己这么自作主张的道理。”

    那管家二舅子听辛夫人不怪罪了,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事到如今他也不敢说此事就是他侄儿撺掇的,只不住地点头“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辛夫人又对管家道“我举荐你,是看重你,你莫要辜负了。”

    “阿姨您可放好您的一百二十个心。”管家打着千儿笑道。

    辛夫人点了点头,这才离开。走的时候她想我如今能压着田夫人一头,靠的就是辛家,可不能把他们的心给伤了;以后这个场子,迟早是要找回来的。

    话说辛夫人走了以后,管家二舅子就对着管家哭丧着脸说“侄儿啊你可把我害惨了”

    管家弓着身子送走了辛夫人,直到望着她走远了,这才转过脸来暴躁地喊道“怎么是我害你给人打了的是你儿子,我却是被你连累了你还敢说”

    管家二舅子见侄儿如此理直气壮,也软了下来,立即就顺杆儿着说“哎呀,可又有谁知道呢谁知道那瞎老头儿来头这么大”

    见他侄儿还是一副闷闷的样子,管家二舅子又小心翼翼地问“那老瞎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管家拿眼睛一瞟,见他二舅服了软,这才缓缓地摸了摸唇上那撇小胡子“是个算命的,以后莫要招惹了,老爷看重他”

    管家二舅这才心有戚戚焉地道“难怪是个瞎子。”

    古骜从自己拿石子追打人开始,目睹了今日一系列的变故,见父亲古贲从始至终都是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且料事如神,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禁心中又生出一股钦佩之情来。于是就开口问道“爹如何知道有人会来”

    他爹答道“我从前为你娘坐月子,求取鸡蛋,并不曾碰壁,如今日接一日,连饭菜都变差了。如此便知,换了人了。”

    古骜皱起眉头,思索着他爹的话,还是无法明白为什么据此可知有人会来,又好奇地问道“换了人又如何呢”

    古贲笑道“所谓愚者易蔽也,不肖者易惧也,贪者易诱也,今也齐聚。”

    古骜再问,古贲却却而不言了。古骜只好在心中不断反刍着这几句话,不甚了然,心中迷惑。古贲看在眼里,也不相解。古骜还小,古贲不想这么早就给他讲些机巧的东西。自己当年机巧太过,算天算地却算漏了自己,最后兵败还连累了家人。他总觉得古骜的气魄该比自己要大,不能用从前那套一亩三分地的东西拘了他了。

    且古贲深知,有些事是要靠自己悟的,日后天下纷杂,并非事事皆有其解。况言之于口,听者亦未必能懂。

    回到了庄子上,古骜远远地就瞧见管家二舅子亲自迎在门口。他看见古氏一家,便小跑着来搀扶古贲,嘴里还说道“是我有眼不识人,该打该打”

    古骜见他跑近了,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对管家二舅子的触感,还停留在他带着人堵自家院子的时候,见他过来了,还以为他要危害古贲,古骜就拦在那里,喝道“你再敢近一步看看”

    管家二舅子本来脸上酝酿着谄笑还没退呢,被古骜这么一拦,就变成了一张苦脸,好在他也预备了这样的情况,就停下脚步,对身后喊道“二狗子你给我过来”

    古骜就看见,一个头上包了白布的小男孩眼里含着怨气,不情不愿走到管家二舅子身边。正是那天骂自己娘的小兔崽子。管家二舅子一巴掌就把孩子打翻在地“让你乱跑”

    那孩子“哇”的,就哭了。

    古贲听着这一幕,简直觉得无聊透顶,就喊古骜“走了,回去”

    古骜回到父亲身边,和古氏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古贲,回了自家院子。

    管家二舅子忙让开道,打着千儿道“走好”

    等古家人走远了,管家二舅子才拍了拍他哭得撕心裂肺的儿子,看着儿子脸上的巴掌印,也是心疼得不得了,可是没办法啊,谁叫自己寄人篱下呢谁叫自己侄子只辛夫人娘家三姨丈表姑的亲家呢不由得他腰杆不硬啊

    这时二狗子被他父亲一拍,倒是哭得更响亮了。他心说贱人生的与来历不明的野种可不是你教我的么怎么如今又打我

    话说这边古骜一家进了院子,关好了门,回房却惊见里屋都被仔仔细细地打扫过了,还多了许多物件吃食,甚至还有些童子的玩物。

    古氏为一老一小漱洗了,天色已暗,便准备就寝。却见儿子坐在角落,面色呆呆的望着地面,手里翻来覆去磨搓着一个崭新的木雕老虎,似乎还在想今天发生的事。

    、第4章

    不日,田家果然重金聘来了人称山中一支笔的简先生,便有人来古氏的院子里喊道“珠娘啊快带你的娃儿给大夫人瞧瞧,她唤你去哩”

    古氏听见了,忙给古骜换了干净的青布衣衫,自己也打扮得整整齐齐,与古贲说了声,古贲道“你这一去,可是说陪读的事了罢”

    古氏道“该就是说那件事呢。”

    古贲道“我嘱咐骜儿几句话,你把他叫来。”

    古氏拍了拍古骜的肩膀“去爹那里。”

    古骜穿着清爽的小衣,走到他爹的塌边,古贲一把便将儿子捞上了塌,细细嘱咐了许久。古贲心想我这个儿子,从小被我养得是最心高气傲的,如今要给人做陪读,怕是不愿居于人下,可既然借的是这个道,面子上就不能落了,得好好与他说道说道。

    古氏等着父子叽叽咕咕了许久,就见古贲一拍古骜的肩膀“你既明白了,就去罢”

    古氏这才牵起古骜离家往田宅走了。

    这是她五年来第一次再度踏进了田家。

    田夫人正端坐在上位里等着古氏,其实她召古氏来的初衷倒也简单,因为当年古氏被发配的时候,她是没保住的,她怕古氏怨恨在心。既然如今古氏的儿子要同入家塾了,自己便免不了要查审一番。前些时好不容易与辛夫人交手中拿回一城,可千万莫要来个撬墙角的才好。

    听外面敲了门,田夫人便放下手中的茶,说了声“进来罢。”

    只见古氏一身粗布衣,趋着小步,牵着一个整齐的孩子走进了门里。田夫人一看到古骜,便忍不住赞了一句“瞧这孩子俊的”

    古氏在一旁,忙道“夫人过誉了。”

    田夫人再看古氏,见她虽穿戴没有在宅子里的时候好,人也没有之前白净娇弱了,可晒黑的皮肤里却透出一股红润来,气色也比五年前好多了。

    田夫人还记得,那时候珠娘看人都是怯怯的,有些瑟缩之意,如今目光虽然还是恭敬,但却坦荡开朗了许多,又似含着一股为人母的柔和感。于是田夫人不由得想,看来这做妾的时候,和做妻的时候相比,还真是精气神都不一样呢。

    古氏见田夫人尽望着她看,便忖度着是不是自己衣衫破旧,不堪入田夫人的眼了。红了脸,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催促古骜道“骜儿,见过夫人。”

    “夫人好。”

    “好,好,好。”田夫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她心中是十分欣喜的,看见古氏如此,她放下心来;看见古骜一副懂事知礼的样子,倒不是那些调皮捣蛋的,则更是放心,不禁对古氏叹道“你也算因祸得福了。”

    “我不敢忘记夫人对我的栽培。”古氏小心翼翼地答着话。

    田夫人点点头“你很好。”说着田夫人便让伺候在一边的老妈子去房里,吩咐说“把三少爷抱出来罢。”

    那老妈子领命去了,田夫人这才对古氏笑了笑“让你儿子做榕儿的陪读,我是放心的。”

    正说话间,只见帘子一挑,那位妈子抱出来了一个身穿粉衣的小男孩,看起来比古骜还稍微小些,眉目倒是清秀,只是体质微胖。如今坐在老妈子臂膀上,正好奇地看着古骜和古氏。

    田夫人招了招手,老妈子便把孩子放了下来,那孩子一溜小跑地就扑在田夫人身上,亲热地叫道“阿娘”田夫人脸上酝着一丝笑意,道“这就是三少爷了。”

    “骜儿,还不快行礼”古氏在一边说道。

    古骜打量着这个孩子,见他胖嘟嘟的小脸上稚气未脱,又见他屁股一歪,便跌坐进了田夫人的怀里,显得十分粘人,且唇红齿白的看着就娇嫩,不禁心道,这是男孩子吗怎么和女儿家一个模样这么一忖度,古骜心中便有些瞧他不上。

    不过来前古贲倒是嘱咐了古骜,让他相机行事,又说我素知你是最懂事知礼的,还说我也唤田家主作老爷,可高下之势,不是凭这个的,当时古骜认真地听着,深以为然,和母亲来的时候,他脚步的风声上都带了举止有度四个字,如今虽然不入眼,但他还是彬彬有礼地拜道“榕少爷,在下古骜”。

    田夫人看着这一幕,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她自从折了珠娘,便被辛夫人压着施展不开。憋着一口气,她又寻机为田老爷买了一个妾。这次选择尺度,便和上次不同了。上次她亦怕小妾作乱,因此挑出的珠儿,是个最憨笨的。后来见辛夫人一招便算死了她,这回田夫人便反其道而行之,寻了一个最激灵不过的乖巧丫头。容貌虽然不及珠娘,可那聪明劲来了,不用自己操心便会邀宠。

    这个三少爷田榕,便是那妾生过继给自己的,从此,田夫人也算有儿子了。见古骜小大人似的给自己行礼,田榕便坐在田夫人怀里,灵动的眼睛看着古骜,奶声奶气地说“我是榕榕”。

    话音一落,田夫人就笑了,“榕榕最乖了”

    田榕也点点头“嗯”

    古骜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氛围,脸上一僵,就显得有些面无表情。古氏却在旁边赔笑着“三少爷一看就是好福气的。”

    “这两个孩子,是有缘分的。”田夫人如是说,“你回去罢,让他留下来学规矩。”

    “是。”古氏见田夫人也喜欢古骜,心中放下一块大石,便恭顺地退下了。

    所谓学规矩,不外乎是学怎么给少爷背书袋,怎么研磨,古骜被那一声娇呼“我是榕榕”喊得有些抵触,嫌他是个小娃子。可又想起古贲教他的那些话,便自己安慰自己这里没一个人比得上我爹,这小少爷也比不上我。

    心下这么计较着,古骜学规矩的动作更轻熟了些。他懂事的样子落在田夫人眼里,尤其的满意,觉得田榕与古骜在一起学习,定然是不错的,这样才不会被辛夫人那几个带坏。

    学完了规矩,第二天鸡鸣了四声,古氏便带着古骜,在黎明的夜色下等在了田夫人院子门口,不一会儿田榕出来了,古骜走过去为田榕背了书袋,古氏将手里的腊肉递给古骜“给夫子的束脩,莫要忘了。”

    “嗯,知道的。”古骜点了点头。古氏目送着儿子和田榕在两个老妈子的随护下远去。

    到了东厢的家塾,古骜见辛夫人的长子次子已经在了。辛夫人的长子叫田松,次子叫田柏。一个十二岁,一个九岁,倒都是极肖父的,年纪虽小,身形却已显富态。如今瞧见小弟弟过来了,就嘲笑道“豆芽菜怎么还带了个来路不明的小子”

    田榕圆盘脸,长得肉嘟嘟的,可与兄长们一比,还是瘦小,如今被强冠了 豆芽菜的称号,他一咧嘴就要哭,古骜不自觉地一步便护在了田榕身前,出口就道“为兄不仁,欺辱幼弟,你们还熟能生巧了”

    古骜的嘴巴虽早在院中一声声贱人生的狗杂种的谩骂里练得准且狠,但毕竟是个小孩子,成语还是用不到位。

    不过这不妨碍田柏生气“我们兄弟说话,你怎么插嘴”

    古骜平时听古贲讲过去八王之乱的事多,虽然古贲隐匿了人名,但古骜也记住了许多词,于是张口就来“不忠不孝,天下人皆管得,何况是我”

    古骜说这几句,其实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之嫌,可究竟是把九岁的田柏唬住了,张口结舌地直说“你你”

    倒是田松自恃长子,还有些沉稳气度,就对他二弟说“莫要和下人一般见识,等夫子来。”

    古骜冷笑了一声,便不言了。其实他在这里的身份的确尴尬,他不是下人,可他也不是田氏子弟。作为陪读,还是低了主人家一头的。见他们不再攻击田榕,古骜便也住了嘴。

    田榕站在一边,看了看古骜,又看了看田松田柏,原本咧着要哭的嘴收了回去,一侧身便躲进古骜的背后了,还伸手抓了他的衫。田榕生母虽然伶俐,但他打生下来起被田夫人带在身边,田夫人只管教他良善,又宠的厉害,他自小便不太会争胜。不过,这倒也让他练就了一副察言观色的乖巧功夫,尤其善于在田夫人面前卖乖。他昨天那声“我叫榕榕”便是自觉能逗得田夫人发笑,才这么说的。如今他见古骜气势强,便立即靠了过去。

    此时,人称“山中一支笔”的简璞在门外,听见了里面传出的争吵。

    “不忠不孝”四字一出,简璞的耳朵动了一下,他抱着书简,偏头一眼就先看到了房中挺身而立的古骜。随目望去,四人尽收眼底。

    直到田家长子说了“等夫子来”,他才咳嗽一声,步入东厢。

    、第5章

    简璞来能来田家诸子启蒙,倒还有一段因由。

    原来前些日子,早先与他同在山云子那里学习的师兄,据说找了一个极为出色的弟子,日夜都来炫耀。那弟子是士族大家的长公子,传言生而能言,长而聪明。如今不过五六岁,已经会作诗了,且常口出惊人之语。

    当时简璞在山中隐居着,他师兄做了郡守的中舍人,到他陋室来说“既然无才,便该耕田种地,莫要自称隐士。所谓邦有道则仕,无道而隐,如今天下已定,汝隐于野,怕是无能罢。”

    简璞回答说“与沽名钓誉者不同,简某从不为斗米折腰”

    他师兄说“汝言何之谬也,自入学时起,汝便事事不及我。”

    简璞气急,虽然知道师兄是激他上进,但还是出言道“尔有何凭,能如此笃定尔所依仗者,不过一弟子尔。吾亦有,三年之后,与尔比肩”

    于是简璞在当天夜里,就挑灯燃烛翻阅着曾收到过各世家大族的聘帖,挑出几个高门显户的想与师兄争锋,结果人家回帖说前年先生未应,未敢耽误子弟开蒙,已另聘良师。

    只剩一家半年前下聘帖的,还没聘到家塾。见“山中一支笔”松了口,便欣然相请。于是简璞说,想先看一看孩子。

    结果一看,简璞心里就不怎么满意。

    那些小子的门第,没有他师兄得意门生的门第高不说,且没有一个是生而能言的苗子,简璞就失望了。后来他又想,郡中门第最高的一家,已被师兄占了,若比门第,永远都越不过师兄去,倒不如从寒门弟子中寻

    简璞感到脑中灵光一闪“自己所教的寒门驽者,胜过师兄所教的贵族天才” 这样一幕展现在了眼前,想到此处,简璞方觉这才是取胜之道于是他立即就改变了策略,思忖着只有学生素质越差,才越能体现他水平的高超。

    正巧这时,田家的人送聘帖上门,简璞眼睛一下便亮了起来田氏、农户,家里不过是有几亩良田而已,怕是再不能找到比这更差的了

    话说这也的确是古骜运气好,当初古贲逃来的时候,曾远远看过简璞一眼,也算是有一面之缘。古贲当时见简璞面容上一团清气,就知道此人不是个能侍奉权贵的,又见那举止有些狂士的意思,难怪名声在外,却无官印加身。古贲自忖着自己早年执着于小道,才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这次启蒙古骜一事上,他便想到了简璞。

    古贲也算是历经沧桑了,看人也有些门道,就总觉着,高门大户简璞其实是不愿的,可若是田家相请,简璞说不定会来。

    也是机缘巧合,简璞一看田家的帖,果然就对田老爷派去的人说“我先去教半载,若不堪造就,我便不教了。”

    田老爷听了回禀大喜过望,他是没想到能请到“山中一支笔”的,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简璞之所以称之为“璞”,就是美玉的意思,年轻的时候也算是有姿仪的,如今即将步入中年,再加上学问又好,整个人便生出一派仙风道骨的风貌来。

    田氏兄弟三个,一见简璞进来了,立即就给唬住了,都噤声蹙立。他们是不曾见过这样的风流文采的,倒是古骜一见之下,便想“爹总是和我说山外如何如何,天下俊杰如何如何。夫子是从山下来的,果然与我们山中的就是不一样”。这么想着,他不禁多看了简璞几眼。

    田松田柏田榕各献了束脩拜师,轮到古骜的时候,简璞却上下将古骜打量了一番,道“拿回去罢,我不收”

    古骜正双手捧着腊肉行着跪礼,听见夫子如此说,也是愣了一下,于是就问道“夫子为何不收”

    简璞穿着玉色的长袍,摇着羽扇,只淡淡地道“田家小子的,我收下了;你的,我不收”

    “为何还请夫子赐教。”

    简璞压抑住微勾的嘴角,故作冷冽地道“你不姓田呐我答应的是为田家教子,你姓什么”

    简璞话音未落,田柏便笑出了声,田松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了一丝微笑,眼神里更是掩不住幸灾乐祸。

    古骜一下子红了脸,他被欺压的时候多,可大多数都是些宵小之辈辱骂他,他毫不费力便能在口角并气势上占到上风但他可从来未被如此斯文地羞辱过。

    田榕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简夫子,又看了看古骜,赶紧低了头。古骜抿了嘴角,一言不发地跪在那里,脸涨得通红。

    怎么办

    古骜心里想着。

    父亲做什么都能举重若轻,可自己却并非如此。古骜适才在田氏兄弟身上得到的高人一等的错觉,如今已经被击得粉碎。古骜自小自负,从未经受过这样的难堪。现下被当庭羞辱了,一股不平之气,倒使他的思绪更飞快地转起来。

    他记得有个词是专门说这个的

    有了

    他抬眼,学着父亲古贲的腔调,一字一句缓缓地吐词道“我姓什么不重要,倒是有教无类四个字,想必夫子是不认得了”

    简璞闻言终于压抑不住地笑出声来,道“你既然懂得有教无类,便也该知道,这世上的人,有贫富、贵贱、智愚、善恶几类。以不同的方法教之,方能有所成就。

    这几位小少爷,我以贵者之法教之,日后定是人上之人。至于你,我亦可以贱者之法教你,你学成之后仍然身为下贱,学来何用”

    古骜感到一股热血上脑“夫子如何知道我只能以贱者之法施教”

    “贵者自尊,贱者自贱,常理尔。”

    古骜羞耻得双手都不自禁地抖了起来,却听简夫子又道“除非你能予我明证,你不会自甘下贱。”

    古骜一怔,立即抬头“求夫子明示”

    “从今往后,我以同法教你,你不可犯错,你犯一次错,我便逐你出塾。再者,你每日下学后,我或予你一卷书,或问你题目,你若背错答错,旦错一字,我便逐你出塾。若无犯错,对于你如何施教之事,日后我自会忖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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