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利己,但今天风向很好,他们用火攻事半功倍。
“一定要顶住,派人运冰块备在城内。”周茂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紧张的看着战场上滚烫的浓烟。烧,让你们烧,看你们能烧多少。现在虽然不下雨,但正是太原最严寒的冬季,冰块比水更好运。
对战指挥周茂到底没有经验,满心焦急地看着城下乱糟糟的场景。紧抿着嘴,一声不吭。指挥权已经完全交到别人手里,他一个门外汉不想添乱。
守城的将领们则一脸泰然,这种场面他们不知道见过多少,有一位甚至还有心情跟周茂谈天。
“大人不要看他们人多,只要我们继续这样毫无破绽的应对下去,他们过不了几天就会撤了。”
周茂紧皱眉头“但我们是否能保证一直毫无破绽”
“这按理来说不难,太原城池坚固。”那人膀大腰圆,往周茂跟前一站活生生一个人肉盾牌,他倾身在周茂耳旁说“他们忙里偷闲过来,人也不会太多到哪去。我们做最坏的打算,把城门打开了放他们进来,加百姓青壮的百姓一起拼死一战,他们讨不到半分好处。”
见周茂不自觉的后退半步,双目瞪圆的看着他,那人连忙摆手“不是大人想的这样,我们绝对没到那个地步,只是说说,说说而已。”
周茂舒口气,真要被他给吓死了,真走到那一步还得了周茂真没有做好与城共存亡的打算,不是他怕死,而是从没有过死的心里建设。
原来每个征战沙场的将士们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们将生死置之度外,当年自己还联合别的势力在他们背后捅刀子,果然死有余辜。
那人应该是个话唠,见周茂缓和过来又继续说道“看他们那群蠢货,攻了半天连壕都平不了。哎呦,真糟践东西。冲车怎么能往河面上过,傻子都知道我们肯定洒了盐。”
“妈呀,没吃饭吗这箭都射哪去了”
“我看大人也不用在这瞎操心了,估计至多再两个时辰他们就该力竭收兵了的。”
周茂古怪地看他,心想莫非此人乃诸葛再世废话这么多还能混到这个职位,真是不简单。
王勇也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前把周茂解救出来。
“卫梁,你的话能不能少说两句,闲的慌就帮忙运石块去。”
王勇拽着周茂把他带到房内,看着他被寒风吹的发青的脸不悦道“说了让你别出来,还不是陪那胖子瞎扯淡。”
是他扯淡,你骂我作甚。周茂心里默默地倾诉冤屈,就是不敢宣之于口。
“好歹让我呆到停战再走,我不站出去就是了。”这是周茂最后的让步,让他回家睡大觉是不可能的。
王勇拗不过他,勉强点头同意了。他把周茂关在房里就出去找人商量对策去,事情并非完全像卫梁说的那么简单,可以的话还是早点把辽国人赶走为妙。
“今晚寅时,你带五十人偷偷出城,烧了他们粮草后立刻跑。不需要马上回城,就地分散,他们不熟悉地形,追不上你们。”
“是,属下遵命。”
周茂面带敬佩的看着这名勇将领命而去,深入敌后又能全身而退的难度多大,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作为军人是抱着怎样的信念才能义无反顾地执行任务
如卫梁所说的一样,不出两个时辰辽军久攻不下,暂时撤退了。这次败退,相信他们会酝酿出一次更猛烈的进攻,再能守住,相信辽军也不会自讨没趣了。
所以,在此之前我们要不遗余力地去破坏。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失去粮食,军心溃散。
坐在首座的不是周茂,他自动的把位置让了出来。站在是那位最年长者在说话。
“大家这几日一定加强城中巡防,辽狗几次失败,怕他们狗急跳墙,引发城中骚乱就麻烦了。”
他转向周茂,恭敬地说“周大人,这几日麻烦你多在城里转转,见到百姓与他们多说几句,以稳定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生死一
能为太原城尽一份绵薄之力周茂当然乐意为之,他爽快的应承下来,得到了几名将士的默默赞许。
这位年轻的知州如何努力与大家共渡难关、不畏危险立于前线督战又不摆官威,颠覆了一干武人对文官的印象。即便有人心中依然蔑视他,此刻也不敢再轻易表现出来。
周茂说“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出去逛逛,各位继续商讨。”
他礼貌的对首座点点头,在众人的目送下施然离场。
王勇赶紧行礼“让末将陪同知州大人一起。”
他现在临时划拨给守城管,即便保护周茂是他的本职工作,出于礼貌也要请示一声。
“嗯,务必保障周大人安全。”小师将军出行前千般叮咛的就是周大人的安危,就是怕他出事才把他调去安抚百姓。整天让他在墙头站着,每次流矢飞过都要把他老命吓掉。早点打发他走,要是伤在周大人身上,将军回来会不会把他给砍咯。
可谁规定下了火线就安全了战争期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周茂由于被王勇合法监督着睡觉,没能亲眼见证辽军粮草被烧那么大快人心的时刻。翌日他去大营询问消息时,回答他的人都忍不住嘴角上挑,掩饰不住地得意。
他们想得太美,没想到狗急了也会跳墙,辽军将领怎甘心此次无功而返。
风平浪静的过了三天,辽军部队既没有再进攻却也没有任何退兵的动作,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时间对于太原城来说是有利的,所以这里没有人担心。周茂还是照常骑着马,在城里四处溜达,逮到一个平民就向他展现出亲和的微笑。
他的亲民举动很有效,已经有人开始大胆的在城内走动,一些小型贸易也相继展开。
“知州大人真是一表人才,我要是有闺女嫁给他做妾也无妨。”
“哪轮得到你,太原城里有钱人家都争着把女儿嫁给他,你一杀猪的就是有十个女儿也没戏。”
“听说知州大人是探花郎,将来要娶帝姬的,咱这的人都得靠边站。”
“嗯,嗯,这么俊的人,咱们只能看看。”
周茂骑马路过一个自成一派的小菜市,听清了下面每一个人的议论,一水儿夸他的话,只是每次都会扯到他的婚嫁之事上来。
即便刀山火海之上,只要人们有口气在,熊熊的八卦之魂就不会熄灭。
娶帝姬,周茂暗自苦笑。家里有只不能告人的夜叉,这辈子他都和美色无缘了。
不知他的夜叉――可曾吓退敌人的千军万马
就在众人都被平静的假象麻木之际,突然闯出几个满身是血的人,他们疯狂的呼喊着。
“辽人进城啦――大家快跑――”
“杀进来啦――辽人杀进来啦――”
一声声的呼喊在人群之中炸开了锅,众人纷纷慌不择路的奔逃。
只是一会儿功夫,场面就混乱的无法控制。许多人家携着大包小包拖儿带女就往另一边的城门跑,大波的人群将周茂他们的马队冲散。
王勇给手下一个眼神,让他赶紧回兵部通报。
周茂作为知情人,当机立断这是为制造混乱的假消息。他冲着众人喊话“辽军不可能攻进来,大家不要中计。”
“不要乱,辽军不可能进得来。”
所有的巡防士兵也跟着一起喊,可随着骚乱的人群越来越多,他们几人的声音很快被淹没。
事态越来越不受控制,周茂焦急之间撇见身旁的无人的小摊上挂着个锣。他一喜,策马过去把它取下来。
duang――duang――duang――三声刺耳的敲击成功的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不要乱,辽军没有入城――duang――”
“辽军没有入城――”
周茂的呼喊终于让纷乱的人群移动慢下来,只有孩子的哭声在持续。
“听我说,城中有细作,大家不要乱。”
“大人小心。”王勇驱马挤到周茂身边,警惕地四处张望。虽然当下局面好像是被控制住,但是周茂也暴露在敌人的面前,现在的环境他们十分危险。
周茂哪还顾得辽那么多,继续喊话“乡亲父老,我是太原府的知府事,现在像大家保证,绝对没有辽军破城的可能。”
他把手指向刚刚在造谣生事的人,他们虽然血流满面,但一个个都精神得很,显然有问题。
“他们是辽人混进城的细作,大伙抓住他们。”
“别听他乱说――”立刻就有人高喊。
不过在场的百姓也不蠢,青天大人就站在面前,他都能如此镇定。大家心里在快速的思量,到底信谁。
远处已经有马蹄声传来,周茂循声望去,大喜。
“我们的人来了,根本没有辽军。”
这时所有人都反应过来自己受骗了,那几个做乱的人知道自己计划告破,他们互递了一个眼神,突然暴起,向周茂扑去。
王勇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奋不顾身挡住周茂。可挡住了突入而来的人,却挡不住放冷箭的。
周茂正看着王勇惊心动魄的砍倒了一个又一个,忽的后心一凉,他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就栽倒下来。
“大人――”王勇飞扑过去,仍是没能接住周茂下落的身体,鲜血很快染红了地面。
“瑾轩,怎么魂不守舍的”宋光乾走进大帐就看见师彦手拿着一串珠子发呆。
他不用问就知道那是周茂送的,原来他也有。宋光乾忽视掉莫名的失落之感,笑着拍拍师彦的肩膀。
“今日又立头功,你怎的不出去和他们喝两杯”
师彦仍旧是看着珠子不动,静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提不起什么兴致去喝酒。”
宋光乾看了一眼外面,军队井然有序,刚刚又拿下了一座小城,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事发生。
“我看你是累了,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会儿。”说完他离开了师彦的帐子,回到自己的营房。
他的桌上整齐的折着一件狐皮披风,他把手放在皮毛上,感受那温润清爽的触感,嘴角微微翘起。
这是今天刚缴获的一批物资,宋光乾一眼就看上了它。记得周茂曾经抱怨过熊皮太重,都快把他压扁了,简直像裹着床棉被在路上跑。
宋光乾想象他当时的模样,不由笑出声。他以拳顶着唇,轻咳一声。看起来他好像很闲,就这么盯着狐皮看了很久,不知道他的思念,远在他乡,可还安好
周茂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一片黑暗之中,这次他远没有当时的从容,每走一步都举步维艰。
他很累,却不用喘气,也不会出汗。短短一段路程可谓是身心俱疲,他弯下腰撑着膝盖休息,看着离他还有老远的亮光,周茂想,真能走过去黄牛都累死了。
“你很累,是不是想休息一下”
还是那个声音,周茂就像见到老熟人一样高兴。
“对,对可把我累坏了。我们怎么又见面了”
那声音说“你就快死了。”
“什么”周茂愣住了,他怎么会死他还要等师彦回来。
“你就快死了。”那声音又说了一遍。
精疲力尽的周茂腿一软,干脆跪了下来。他竭力望着虚无的上空,却总也找不到个焦点。
“不可能,我刚刚还在还在”在干什么
周茂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所有的记忆只剩一个画面――师彦笑着说让他乖乖的等他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等
“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声音落下,周茂被卷进一阵乱流,再次看见光明,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处鲜血淋漓,满是残肢断臂的战场上。
不远处有一匹伤痕累累的战马,马身上坐着一个手持长柄砍刀的将军。
鲜血已经染红了铠甲,几支箭先后扎在他身上,可他仍然稳稳端坐在马上,狠厉的瞪着前方试图冲上来的敌人。
他就快支撑不住了,周茂感觉他再也经不住一丝的碰撞,只要他摔下马,必死无疑。
心中的激痛让周茂晕眩了片刻,等他缓过神来,已经有人朝那位将军扑了上去。
“不要――师彦快跑――”周茂的呼叫破口而出,他拼尽全部的力气冲过去。
一切仿佛都放慢了,持刀的将军被人一箭穿心,众人蜂拥而上将他围住。直到又有人策马过去,长刀一挥,将军的头颅滚到了周茂面前。
周茂一步一步慢慢的靠近,他蹲下来捧起被泥土血液染的脏污不堪的头颅,眼泪无休无止的从他眼眶里流出。滴在将军死不瞑目的眼睛上,流下化成一道清晰的泪痕。
“对不起,对不起师彦。”周茂把他抱在怀里,全身都在颤抖。周围的敌人都消失了,只留下被风掀起的滚滚的黄沙。
“师彦是我来迟了都怪我”
“你说过会挽回这一切,可你还没做到就死了。”
那声音再次想起,周茂猛的抬起头四下寻找。
“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努力活下来。”
周茂看着怀里的师彦一点一点变透明,直到消失不见。他发了疯似的想抓住不存在的幻像,可不管怎样都留不住师彦的一根头发。周茂抱头痛哭。
“你说怎么样才能让我再来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duang我是洒狗血的小蘑菇
怎么洒都不够
、生死二
“你们本是天定的两颗异星,有着极深的纠葛。可你终是欠他一条命,此箭本是射在师彦身上,如今就算是你替他挡下,至此你再不欠他什么。”
“我”周茂这才想起自己摔下马那一刻,原来是中箭了。这么说这一箭原本是射在师彦身上的,周茂冷静下来,心说还好实在我身上,拼杀中受这么一箭怎么可能活下来。
“记住,让你再复生一次不是不可,可你必须应下。不管未来的路有多难走,你都不能起放弃之心,不可辜负我予你的逆生转命之恩。”
不知为何,周茂竟在那冰冷的声音里听出了些许留恋,他仍旧抓不住声音的源头,只得对着上空坚定的点头。
“我答应你,一定坚持走到最后一步。”
“去吧,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了”
周茂觉得自己忽冷忽热的,想给自己翻个身,可怎么也做不到。现在意识虽然归体,但是却支配不了身体。
好像有人掀开了他的衣服,把一块冰冷的东西敷在他背上,清凉感逐渐蔓延开来,原本灼热刺痛之处缓和了许多。
“公子怎么还没醒”小三子问换药的大夫。
“大人体弱,受此等致命伤能挺过来已经神乎其技了,就容他再昏睡两天吧。”这声音极其耳熟,可不就是上回替周茂诊治风寒的毒舌郎中。
每次询问都得到如此回答的小三子很是无语,公子受伤以来已经昏睡五天了,再这样粒米不进可还了得。
一旁看着的王勇也差点忍不住掐死这老东西,要不是见他救活了周茂,非得扒他一层皮不可。
老郎中慢悠悠地拿起周茂的手探脉,良久才说出句话“你们别急,他快醒了。”
周茂能听到周围的动静,就是醒不过来。这种感觉与他前世离世前如出一辙,令他很不爽。他不停的挣扎,哪怕能够抬动一根手指也好。
他在焦急之时,别人却看到他本来平和如在沉睡的脸有了明显的表情。秀长的眉轻轻蹙起,睫毛时不时颤动一下。老郎中说这是他身体感觉到痛的表现,照这样看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来。
果然又过了半日,周茂的意志终于战胜身体。他微微呻吟一声,细长的眼皮缓缓张开条缝。
“公子,公子醒啦。”小三子激动的跑出门口,在院子里大喊。
周茂虽是醒了过来,但注意力全被背上的疼痛扯去。好像有人不断的用烧红的尖刺,一下一下地戳着他的肉。死不了,活受罪。
罢了,自己疼几天换救回师彦一命,再也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了。
刚醒来的周茂还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灌水灌药。这些就算了,那老郎中还忒不怕死的在一旁说风凉话。
“大人这次死里逃生不容易啊,但老天不会放过哪一个人的。就你这样的体质,怕终身都免不了受罪咯。往后的日子大人只能往死里补,看能不能挽回一些。我还是这句话,寒凉的食物一定不能碰,天冷了注意保暖,多休息千万不要操劳。”
他叹口气,摸摸胡子道“年纪轻轻落下一身的病,先不说你老来受罪,能不能活到老都是问题。老夫这辈子最痛恨不爱惜身体之人,大人你当之无愧为老夫最恨第一人呐”
“”作为一个伤患,周茂悲愤地想这一箭又不是我找着来受的。
“大夫,少说些有的没的,具体讲讲公子该怎么养好身体吧”小三子出来替周茂打抱不平。
“拿纸笔来,我给你写个方子。”老郎中起身前又对着周茂长叹口气,当事人只能无辜的眨眼。
重伤的周茂没能清醒多久,很快又睡了过去。老郎中说这次是睡,不是昏,多睡睡有助于恢复。
小三子和王勇终于放下心来。
再次醒来又是一天以后了,周茂被咕咕直叫的肚子闹醒。
这回他有了力气,张口呼唤道“有人吗我要饿扁了。”
声音不大,但足以引起一旁打瞌睡的人的注意。
小三子一跃而起,蹦到周茂床边“公子醒了可是要吃东西”
周茂艰难的点点头,背后的伤终于到了可以忍受的程度,让他有了小幅度移动的空间。
“公子先喝点水,我这就去把粥端来。”
身旁有个小三子真好,将来他要是成家我可舍不得把他放走。周茂自知无法有个贤惠的妻子,只能把后半生寄托在可怜的小三子身上。
吃饱喝足的周茂这才打起了精神,他让小三子把王勇找来。
“太原城现在的情况怎样”王勇刚一进门周茂就迫不及待地问他。
“才刚醒来就为这些事费神。”王勇快步走到周茂身边,看到他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勉强露出个笑容。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他拨开周茂的额发,用手擦去额角沁出的一点汗。
“快别这么说,这件事如何能怪你,冷箭难防,即便有三头六臂都顾不过来。”更何况这特么是上天安排的,周茂勉力对王勇笑道。
王勇只是满含歉疚地看着他,没再说话。
周茂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不得不有所表示“我一定好好养伤,养的比从前身体还好,快跟我说说现在的大事吧。”
“唉”王勇低叹一声,“那天的确是细作做乱,你受伤后军部就派了人马过来将他们全部拿下。这是辽军使的最后一招,当夜他们就悄悄退兵了,现在太原城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睡一觉起来什么危机都解除了,周茂有种忙里偷闲的错觉。
“对了,刘靖把你受伤的事上报了朝廷,官家的圣谕两天前到了。那时你还在睡着,我替你接的。大概意思就是表彰你临危不乱,奋不顾身的奉献精神,让你好好养伤。”
王勇指指被堆在角落里的一些物品,不屑地说“赏赐的东西都在那。”
周茂顺着他所指望去,明黄的布只盖着一角,里边的东西露出来。大概是两柄玉如意,几十两银子和一些药材。
怪不得没人重视,王勇对周茂也是知根知底的,这些东西寒酸的还不如那些商人逢年过节送的礼。
官家的赏赐,不在乎内涵,主要是荣耀荣耀
切,谁稀罕
“你昏睡的这几天很多人都给你送了东西,要说那余达也真够意思,他把家传的老参都送了来。大夫说全靠这东西才能吊着你的命,等你好一点,该去谢谢他。”
王勇同样继承了宋光乾的传统,很不喜欢余达,不过这次他替周茂解了燃眉之急,自己于情于理都不该再对他抱有敌意。
“是他有心了,多谢你告诉我,我找到机会会去谢他的。”
周茂心里接了他这份人情,今后商贸上会对他宽容一点。
由于王勇的把守,周茂养伤期间不允许任何人来探望,生怕对他有一点打扰。于是乎他就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的过了一个多月,这天,那老郎中来复诊。
“大人会不会觉得这阵子有些滞气不畅、烦闷心慌”
“是是是。”周茂狂点头。
“坐月子也难免要下床走动走动,您这么些天老是躺着,又不是伤到双腿,不能动还是怎的”
老郎中气的吹胡子瞪眼,他又一次进入爆发状态“让你养着也得有个度,不是非要每日像躺尸一样。春日这么好的太阳你偶尔也要出去晒一下,不让你出门,就在院子里来回走两圈。”
“狗都知道偶尔要吃些屎,你们这样人参灵芝、海参鲍鱼的养着他,不把他给补死咯。”
王勇、小三子、周茂“”
“弄点糙米谷壳儿煮个粥,玉米也行,久不久吃两天。再这样下去,龙肉都补不进了。”
老郎中的气场震慑住了在场的三人,他们只有点头称是的份。周茂郁闷地想,等师彦回来了看他还那么嚣张。
养了两个多月的伤,周茂总算得以销假上岗。
他上工第一天就得到了前线的好消息,师礼他们带着大部队已经拿下了三分之一个辽国,要是金国的动作快一点,很可能在两个月内就可以将辽从版图上彻底抹去。
周茂自然是替他们高兴的,可他同时又在为大炎的未来担忧。金国做大,将来他会再拿哪一个国家开刀
西夏吗
不要以为西夏只是一个只会抢东西的小国,它不仅不小,相反有很强的战斗能力。
现在的战争主要还是以人力取胜,火炮什么的只在攻城的时候发挥作用,在一对一的战场上就是累赘了。
这时候就必须用到战马,大炎本国不产马,所以只能不停的用物资跟西夏换取,不敢和西夏完全闹翻就是这个原因。
周茂想,如果可以,他们应该先行动手拿下西夏。有了和金国叫板的实力,他们短时间内不敢再对大炎动手了。
可笑啊,现在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打来打去,俨然成为当年他最不耻的师彦一派。
文能治国,武定天下,到底以何为先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加快节奏惹
、回朝一
庆元二十三年六月
师礼率领的部队同金国一举歼灭辽,根据与金国的协定,拿回被辽占据多年的七个州。
大军班师回朝,兵马大元帅师礼、四皇子宋光乾及师彦进京接受封赏。
周茂这回也跟着鸡犬升天了一把,筹备粮草、守住太原有功,他早一步被喧进宫,已经陪着官家下了十几天棋了。
“明日师元帅就能抵达十里亭,周卿到时站在我的身旁。”宋广德端坐在书案前,玉笔写下最后一个字。他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书法,拿起玉玺印了上去。
周茂原本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地发呆,听到官家这么说,赶紧起身行了个大礼。
“臣遵旨,臣叩谢陛下。”
“起来吧,礼数真多。”宋广德嘴里抱怨着,其实内心十分满意周茂这个谦逊的年轻人。他年纪大了,跟着他的大臣们也老了,上朝时总是各有主张,互不让步。都仗着资历老,欺负人。
周茂这样的年轻人不同,看似好脾气没棱角,实则外圆内方,心里比谁都有谱。更可爱的是,他深知自己需要什么,从不说不,该捧场时捧场,即便意见不和他也有办法让自己舒心的过渡。这样的人才早该调回帝都重用,让那些老臣有危机感。
回来这些天宋广德总是打着商讨重布边防的旗号让他陪同,拉着他谈天说地,压根不讲一丁点儿正事。
周茂见怪不怪,上辈子他就知道。宋光陵有个奇葩父亲,爱好花鸟鱼虫,及一切他觉得风雅的事物。有事情都交给手下去干,结果并不是最重要的,只要让他觉得自己有面子,那么办事的人就有赏。
所以千万不要以为他不跟周茂提起公务上的事,是因为胸怀大略,另有谋划,说白了宋广德根本没想起来。
要不是今天得到通知,师礼就要回来了,宋广德还没注意到周茂身份不明不白的陪着他吃喝玩乐了许久。
宋广德看着周茂微微低头,柔顺的眉眼,几分少年的纤弱又透着股刚毅的精神。他身边需要如此风华的人给他长脸,既然是国之栋梁,就要委以重任。
“周茂听旨,太原知府事周茂,备战有功,又在守城之战中表现优异。朕念其忠勇有加,当惜才重用。特命其为户部尚书兼翰林学士。钦此。”
宋广德最喜欢欣赏别人受宠若惊而呆楞的模样,他笑容可亲的走下去,拍拍周茂肩膀。
“还不谢恩”
“臣臣谢主隆恩。”周茂额头磕在地上,献上他最虔诚的一拜。
怎么都没想到,又连跳两级,这一世他的官运是有多好
终于,周茂再次换上了紫色的官服,立于宋广德身侧。
师彦骑在马上看过去,仿佛当年的情景再现。昂昂然如野鹤之在鸡群,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否当年就对周茂一见钟情了
此时此刻的心境不再相同,他很高兴的看到他的爱人,一步步的重回巅峰。
周茂也遥遥就看到了师彦,他几乎控制不住心中的雀跃,要不是多人在场,他几乎想飞奔过去。
他的英雄带着功勋,毫发未伤的回来了。
这种场面他们只能相望一小会儿,接踵而来的还有喝不完的宴席。周茂告诉自己一定要耐心等待,他相信师彦半夜一定会爬墙头来找他的。
果不其然,当晚接风宴散了以后已将近子时,周茂前脚刚进家门,师彦就找上门来。
“师元帅同意你出来乱跑”
激情一番后两人倒在床上说话。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师彦捏住周茂的鼻尖,看着他慌忙躲闪的模样发笑。
“你们一大家子都迁到东京来了,以后想这么半夜溜出来恐怕不容易了吧”周茂握住他的手,放在心口上。
“这还不简单吗”师彦亲他一口,“明天让人看看你家隔壁愿不愿意把房子买给我,等我们成为邻居就没人说闲话了。”
“你爷爷同意”周茂挑眉,满脸不信。
师彦把周茂翻过来,亲亲吻着他后颈。
“我家兄弟太多,少我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爷爷马上就要告老了,他管不了我。”
“什么师老将军为什么”周茂想起,上一世师礼的确是在这个时间卸职。
“他一把年纪了,整天这疼那痛的,出征在外不方便。”师彦沿着周茂的脊椎吻下去,来到后心的疤痕处。他失神的抚摸着那一小块印子,眉头紧锁。
“差一点我就失去你了,抱歉,没能保护好你。”
周茂被他吻的全身酥软,尤其是师彦一直吻着的那块地方,粉红粉红的一大片。他被弄的气息不稳,咬牙道“疼的我一个月下不了床,你要补偿我。”
跟王勇不一样,他坦然的接受了师彦的道歉。不为别的,就因为那一箭是替他挡的。
“你要我怎么补偿”师彦的手在他的腰际滑来滑去,沿着小腹向下、再向下。
“最后来一次,你身体不好。”
“嗯你让我在上面一”
周茂在强劲的摇摆中没能把话说完,不知道师彦是不是故意的,整晚都没再让他有开口的机会。
这晚周茂睡的很好,师彦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早晨小三子进来帮他洗漱更衣时,表情十分古怪。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周茂忍不住问“昨晚尿床了